帝兵山上迎来了一场大雨。
大雨夹杂着暴风,动荡的海面在暴风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狼,呼啸不绝。
帝兵山上的花草在风雨中飘摇着。
折断的花枝,飞舞的花瓣飞扬坠落,一片憔悴而狼狈的景象。
王天纵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大殿里,欣赏着窗外的风雨。
这是一座奢华却又内敛的大殿,面积大的如同寝宫,四周的墙壁充斥着深色的色调,摆设却极为简单。
将近二十米的天花板拉伸了大殿的空间,整个大殿看上去空旷而凝重,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威严。
大殿里亮着微弱的光。
殿外的天空阴沉。
轰鸣的雨声笼罩着整个北海行省。
王天纵一动不动,他的身影在大殿中显得很小,可投射在地下的影子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和凌厉。
大殿中挂着一个大屏幕。
屏幕开着,但却没有声音。
无声无息的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天空学院那场让很多人都关注的决斗。
只不过此时呈现在画面上的是决斗的尾声。
从古云侠跃上高台,不顾规则的对李拜天出手开始。
那是昼夜交替的瞬间。
密密麻麻的剑影形成了长达数百米的桥梁。
五颜六色的光彩之后,太虚剑意陡然间形成风暴。
成千上万的剑影疯狂的冲击着古幼阑和古云侠的防护,最终撕裂了整座高台。
画面在屏幕上流淌。
然后进入第二段。
帝道剑毫无征兆的出现。
满屏幕的光芒中,只有那把幽蓝色的巨剑异常清晰。
王天纵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又看了一遍屏幕的画面。
他的眼神闪烁。
屏幕中狂暴的太虚剑意似乎完全离他远去。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李天澜。
李天澜出现的时间很短。
可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有怀疑,也有杀机。
夜渐渐浓郁。
王天纵关掉了屏幕,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响起,接近了王天纵,最终停在他身后。
“爸。”
王圣霄的声音响起,很清晰,却很轻。
王天纵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精气神愈发旺盛的王圣霄,平静道:“感觉怎么样?”
王圣霄的气息愈发内敛,从外表看,他本就不是张扬跋扈的人物,如今随着境界提高,整个人愈发淡泊宁静,隐约中已经有了种深不可测的味道。
他的表情平静而自信,只有眼神偶尔闪烁间才会略微透出一丝峥嵘锋芒。
“我已经稳住了境界。”
王圣霄微笑着开口道,他的字里行间似乎带着难以形容的力量,平缓而厚重。
这一年的王圣霄即将过二十六岁的生日。
二十六岁,身具风雷双脉的惊雷境巅峰高手!
成功突破之后,王圣霄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那是就算血液细微流动中都可以感觉到巨大力量的变化。
他的眼神坚定而自信。
他或许还不是无敌境高手的对手,可却越来越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接下来的路。
半步无敌。
无敌境。
这段看似接近终点的路很长,甚至比从刚接触武道到惊雷境巅峰还要长。
但王圣霄却自信自己可以在十年之内走到这条路的终点,进入无敌境的领域。
这种自信扎根在他内心,已然不可动摇。
王圣霄握了握拳头。
简单的动作,大殿中却骤然响起风雷之音。
这一刻的王圣霄真的有了种不惧一切的心态。
二十六岁的惊雷境巅峰高手。
比父亲当初早了一年。
比李狂徒早了半年。
比古行云早了三年!
王圣霄意气风发。
“这里有段录像,你看看。”
王天纵随手打开了屏幕,选择了重新播放。
李拜天的身影在屏幕里坠落。
狂暴无声的太虚剑意汹涌浩荡,半空中出现了长桥,长桥转瞬变成了风暴,吞噬一切。
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空中,那么模糊。
太虚剑意以最蛮横的姿态生生摧毁了古幼阑和古云侠的防御。
那道白影落在地上。
王圣霄的眉毛陡然扬起,凝声道:“李天澜?!”
“这是五个小时前的录像。”
王天纵淡然道:“现在李天澜已经回到了华亭,并且确认参加一个月后的两院最终演习。”
屏幕依然在播放。
重伤的古云侠被搀扶起来。
空中亮起了幽蓝色的光。
光芒遮挡了一切。
北海王氏的帝道剑划破苍穹,当一切烟尘散尽的时候,帝道剑的影子消失不见,古云侠同样也消失不见。
王圣霄紧紧眯起了眼睛。
他默不作声的拿过遥控器,又看了一遍。
“如何?”
王天纵不动声色的问道。
“很强。”
王圣霄的语气平静的没有丝毫波动,一剑重创古云侠和古幼阑,确实很强,但也就这样了,他同样也可以做到。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不是我的对手。”
王圣霄语气平和的开口道。
“如果不仅仅是这样呢?”
王天纵问道:“加上最后一剑帝道剑。”
“李天澜不会帝道剑。月瞳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将我们的核心绝学传给他。”
王圣霄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他思索了下,继续道:“而且就算加上这一剑,他还是不行。”
他不断的回放着屏幕中的视频,但主要却集中在第一段。
因为不在现场,所以王圣霄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太虚剑意?不太像...更像是模仿出来的太虚剑意,模仿...”
他的表情骤然一僵,看着王天纵,轻声道:“这是...九空无尽?!李天澜和天都炼狱的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天纵想了想,才平淡道:“除了剑二十四之外,你可以理解成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重新看向屏幕,淡然道:“这确实是九空无尽模仿出来的剑意,但跟天都炼狱的绝学还是有些差别的。长生不死印,说白了,其实就等同于是剑二十四的另外一个方向,多了变化,但本质上,还是在剑二十四的范畴之内。”
“现阶段来说,我可以确定,神不可能将自己的绝学传给李天澜。李天澜摸索到了九空无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圣霄安静的看着屏幕,他的眼神依旧平淡。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李天澜已经将李氏的剑二十四完全摸透,甚至熟悉了剑二十四在不同方向上的不同变化。
但也就是这样了。
摸透了,不见得能发挥出来。
一切重新开始,三年时间,恢复到这一步。
王圣霄不否认李天澜现在的绝对强大。
但是...
“还不够。”
他语气从容的甚至连战意都没有:“这样的他,不是我的对手。”
“那一式帝道剑最终杀了古云侠。”
王天纵揉了揉额头,转移话题,他有些头痛道:“连你都认为李天澜不会帝道剑,那你说还能是谁?而且从现场来看,李天澜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这件事情有点意思。”
“您有什么看法?”
王圣霄想了想,轻声问道。
“我不能确定。”
王天纵淡然道。
大殿中沉默下来。
王圣霄又认真的看了一遍屏幕中的视频,随后才问道:“观战名单什么时候送过来?”
李天澜回归。
天空学院出现的帝道剑杀死古云侠。
这件事情,昆仑城肯定会作出反应。
李天澜不会帝道剑,而且还有不在场的证明,那么这件事很可能会跟北海王氏扯上关系。
北海王氏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而天空学院的观战者名单,北海王氏肯定要第一时间弄到手。
“你跟宋词上床了?”
王天纵思维跳跃极快,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王圣霄完全没反应过来,一脸尴尬,支支吾吾,最终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的最终演习有点意思,宋词是你的女人,你有什么打算?”
王天纵问道。
王圣霄看了看父亲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去吧。”
王天纵重新靠在椅子上:“名单就在华亭,顺便查一查那一式帝道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圣霄略微迟疑了下:“那月瞳...”
王天纵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风雨,淡淡道:“随她去。”
王圣霄有些茫然。
视频中李天澜表现出来的战力绝对强大。
宋词想要赢的话会很困难。
自己去华亭,自然是去帮忙的。
可月瞳...
父亲却说随她去。
王圣霄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月瞳会做什么。
所以他有些不明白王天纵的意思。
王天纵却不再开口。
王圣霄沉默了一会,对着王天纵深深鞠躬,转身走出了大殿。
......
即便是夏日,雪国北方也是极冷。
接近正午的时光中,寒风呼啸在雪国北方摩尔曼斯城接近零度的气温中,整个城市在冰冷中都透着一种狂野而又细腻的异国风情。
这里不同于中洲北方干燥的冰冻,不同于中洲南方潮湿的阴冷,这里是近乎残忍冷漠的酷寒,一年四季,几乎每天都是让人无从抗拒的低温。
玄玄子很不适应雪国的天气,很不适应雪国圆顶建筑的风光,也不适应摩尔曼斯最奢侈的鱼子酱,更不适应自己身上黑色的斗篷。
外面的天是冷的。
斗篷中的视线是没有色彩的黑暗。
感受着雪国的冰冷,玄玄子经常会有种在黑暗中迷失自我的感觉。
古朴的大厅壁炉烧的很旺盛。
玄玄子站在大厅里,看着呼啸的寒风。
他距离壁炉很近,可身体却越来越冷。
他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
尽管他来到这里还不到三个小时。
玄玄子有些烦躁,他扯了扯自己的斗篷,似乎想要摘下来。
“这不是个好习惯。”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在玄玄子背后响起。
穿着轻便却温暖舒适的秦微白走进大厅,她看了看动作僵硬的玄玄子,继续道:“你的身份特殊,特别是在我身边的时候,无论什么环境,你都应该适应你这套衣服。”
玄玄子默然半晌,才深深叹息一声,将手放下。
他转身看着旁边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浑身都被黑色斗篷包裹住的身影,玄玄子自己都看不到自己,他能看到的只有斗篷。
“就像圣徒和军师那样?”
玄玄子问道,语气嘲弄,更像是自嘲。
“没错。”
秦微白淡然道,她走到书桌后方坐下,随意翻看着书桌上堆积的文件:“但是你并不如他们重要,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
玄玄子摇了摇头,下意识道:“军师和圣徒,到底是谁?”
军师和圣徒。
这两人的真实身份是整个黑暗世界都想知道的事情。
可那两身黑色斗篷之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始终没人能够发现任何线索。
哪怕玄玄子加入了轮回宫,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他是玄学宗师,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推算的到的。
“以后你会见到的。”
秦微白认真的看着文件,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专注而美丽。
可这个无论仪态,容颜亦或者是气质都完美无瑕的女人给玄玄子的感觉却只有可怕。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着窗外有些萧索的摩尔曼斯城,缓缓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难道就是轮回宫的总部?”
“不是。”
秦微白的声音从容而优雅:“但这里距离极地联盟的总部很近。”
极地联盟。
总部自然在极地。
秦微白也不知道极地联盟的确切地点,但却知道这里距离极地联盟的总部很近。
“极地联盟?”
玄玄子有些诧异。
秦微白却不再多说,只是淡然道:“这里对我很重要,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鱼子酱。”
玄玄子苦笑一声,坦然道:“但是我不喜欢这里。”
玄玄子不知道这里对秦微白有什么重要的,也懒得去想,他呆在这里实在太过难受,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你不会一直呆在这,很快我就会让你离开,中洲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秦微白将手里的文件放下,缓缓道:“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站在她个人,甚至站在整个轮回宫的立场上,她确实不太需要玄玄子,但无为大师死后,玄玄子的身份却变得敏感而重要起来,就算秦微白不需要,她也不希望别人用得到。
玄玄子沉默了好一会,但平淡道:“那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让你带走一个人。”
秦微白刚说了一句,敲门声就在外面响起。
成熟而冷艳的燃火走进大厅,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光盘。
秦微白微微蹙眉,看着燃火手里的光盘,眼神疑惑。
“老板...天澜几个小时前出现在华亭,一剑重创了古云侠和古幼阑,这是现场录像。”
燃火说道。
秦微白眼眸顿时闪过一丝亮光,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现在就要看到他!”
秦微白说道。
燃火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弄好了设备,紧接着,天空学院的画面就出现在大厅的屏幕上。
依旧是从李拜天和古幼阑决战末尾开始。
太虚剑意形成风暴。
李天澜出现。
只不过录像却很全,连同李天澜跟庄华阳之间的交谈都拍摄下来。
然后是李天澜离开。
帝道剑出现。
古云侠死亡。
秦微白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年时间,身负龙脉,大破大立。
秦微白也不确定李天澜能走到哪一步,但她却能感觉到李天澜很强。
视频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
秦微白凝视着屏幕中的李天澜。
她的眉眼弯弯,眼神温顺,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
玄玄子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内心有些发冷。
“这是我男人。”
秦微白看着屏幕,微笑道:“帅不帅?”
玄玄子苦笑着说了声帅。
于是秦微白笑的愈发满足,小脸上带着清晰明了的骄傲。
玄玄子眼前是一个为了自己男人骄傲的小女人。
可在他心里,这却是一个疯狂到在跟北海王氏开战的情况下还敢踏上帝兵山的女人。
就算现在,玄玄子都不清楚秦微白是怎么登上帝兵山还没有被王天纵察觉的。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他回来了。”
秦微白看着屏幕,轻声道。
燃火没有说话。
秦微白看了看表,静静道:“准备飞机,我要去天都。”
燃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敲门声再次响起。
身材高大丰满的骑士走了进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女孩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嫩,粉雕玉琢的近乎绝色。
她的年纪还很小,但却绝对堪称是美人坯子。
女孩站在骑士身边,看着秦微白,轻声叫了声姐姐。
她的神态不悲不喜,轻轻柔柔的,很自然。
这是一个标准的东方女孩。
玄玄子突然咦了一声,眼神死死的盯着女孩,下意识的向前一步。
“如何?”
秦微白看着玄玄子问道。
“这孩子...”
玄玄子一脸凝重和惊喜:“好强盛的气运!”
他见过太多身负气运成就不凡的人物,可眼前女孩身上的气运,却几乎是他平生仅见。
这甚至是足以成就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的气运。
“如果这是你无意间发现的孩子,你会如何?”
秦微白问道。
玄玄子愣了愣,下意识道:“我当然是送...”
秦微白低下头,淡然道:“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你回中洲,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然后等我命令。”
“你...”
玄玄子迟疑着,有些犹豫。
秦微白却已经不再多说。
玄玄子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他不再多说,深深看了一眼秦微白,沉声道:“放心。”
他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乖巧的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掌。
玄玄子苦笑一声,带着孩子走向门口。
“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是轮回第十三位天王,代号天机。”
秦微白批阅着文件,头也不抬的开口道。
玄玄子身体一僵,沉默着转身离开。
燃火重新走过来,轻声道:“老板,专机准备好了。”
秦微白扔掉了手中的笔,站起来道:“出发。”
......
无论季节如何变幻,昆仑城似乎永远都是充斥着风雪的世界。
凛冽的风卷动着白雪灌入群山,冲进群山内的城,积雪漫天飘舞,恍惚之中,屹立在白雪中的昆仑城愈发萧杀肃穆。
玄玄子脱掉了身上让他不适的黑色斗篷。
他重新穿上了干净的道袍,只不过手中却已经没有了浮尘。
他的手上牵着一个孩子。
一老一小安静的站在距离昆仑城不到两公里的山坡上。
粉雕玉琢的绝色小女孩衣衫单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她的小脸苍白,愈发楚楚可怜。
一身单薄道袍的玄玄子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远方的城楼,他的眼神很深,似乎想要看透城内的世界。
他想进城。
但数十年来却不曾进去过一次。
他距离昆仑城两公里。
这是数十年来他距离昆仑城最近的时候。
昆仑城外隐约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径直朝着门外移动,速度极快。
玄玄子恍恍惚惚的时候,黑点已经在视线中变大,最终出现在他面前。
一身黑衣相貌儒雅如书生的古行云看了看玄玄子,略微皱眉道:“你不该来。”
“我必须来。”
玄玄子语气淡漠。
“有事?”
古行云挑了挑眉,他的表情平淡,可眼神深处却带着不耐。
加入轮回宫之前,玄玄子确实算是昆仑城的人。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但更少有人知道的是,两人的关系绝对算不上融洽。
“进城。”
玄玄子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城,一脸平静。
“做梦!”
古行云冷笑一声,眼神终于落在了玄玄子身边的女孩身上。
他的眼神闪过了一缕异色。
“这是我无意间在北海行省发现的孩子。”
玄玄子面无表情道:“她身上的气运之强,是我平生仅见,不出十年,她足以掌控凤凰阁。”
“我今天带她过来,必须进城。”
他看着古行云的眼睛,没有丝毫退让。
古行云沉默着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玄玄子冷冷的看着古行云。
良久,古行云才深深呼吸一口,摇摇头道:“今日不行,我约了王天纵,你不能进城。”
玄玄子挑了挑眉,突然开口道:“为了李天澜?”
“他必须死!”
古行云儒雅的脸庞上猛然闪过一丝煞气。
玄玄子沉默不语。
“这孩子不错。”
古行云缓和了下语气:“但能不能执掌凤凰阁,还要再看,我先带她进城。中秋吧,你中秋来这里等我,我带你进去如何?”
玄玄子有些犹豫。
他沉默了一阵,最终有些无力的放开了女孩的小手。
古行云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拉过女孩,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
女孩低着头,声音柔嫩。
这是一个土的不能在土的名字。
古行云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看玄玄子。
玄玄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数十年来,他只往这里带过两个女孩。
眼前的女孩就是第二个。
古行云似乎略微放心了些,但眼底深处却仍有怀疑。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的女孩,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姓古。”
他的语气顿了顿。
脑海深处却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想起了一个女人。
古行云怔怔出神,眼神恍惚。
女孩因为寒冷不断发抖的身体让他回过神来。
古行云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平静道:“从今日起,你叫古仙颜。”
初夏的清晨最美。
朝阳驱散了夜幕,带着些许清凉的风吹动着树梢,阳光穿过摇颤的树枝在地上形成了浮动的光影,视线中的一切都清晰而明媚。
初夏。
本就是世界最清晰的季节。
李天澜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着远方,默默沉思。
上半身几乎已经都缠满了绷带的李拜天靠在病床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带着层层光晕落在李天澜身上,一动不动的李天澜整个人似乎都消融在了阳光里,变成了光柱中漂浮的尘埃,虚幻的没有半点存在感。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轻柔而小心。
李天澜身体动了动,看了看李拜天。
宁千城和许褚都被护士推出去散步,病房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李拜天耸了耸肩,结果缠满了绷带的上半身动起来,顿时让他疼的呲牙咧嘴,他深呼吸一口,看着李天澜笑道:“你人气够火的。”
敲门声仍然在响着,不疾不徐。
李天澜摇了摇头:“可惜没什么意义。”
他走出了病房,来到客厅,拉开了客厅的门。
门外站着很年轻的女子。
女子很漂亮,但却是那种靠着化妆品堆起来的艳丽,她穿着一件勉强只能盖住臀部的短裙,上身是一件红色的紧身吊带,最大限度的将自己的身材展现出来。
浓烈的香风扑面而来。
李天澜表情没什么变化,鼻子却下意识的动了动。
女人的香水喷的太多,甚至有些刺鼻。
“殿下,我是佟月。二班狙击课的课代表。”
女子柔声道,眼神闪亮而乖巧。
她叫的是殿下。
这个称呼有些夸张,但也并非毫无根据。
李天澜虽然消失了三年,但他在天都的一战却没有丝毫的褪色,他就算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战力,可至今仍然在神榜上位列第九,仍然是中洲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样的身份却足以当得起一声殿下。
“你好。”
李天澜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佟月进来。
二班狙击课的课代表。
这样的身份其实很难得。
天空学院大概有数十个班级。
只属于庄华阳的班级是一班,也是最精锐的班级。
而二班的班导却是由北海王氏的高手妖姬担任,精锐程度仅次于一半。
佟月是二班狙击课的课代表,也就意味着她的狙击成绩是二班最好的。
李天澜将她让进来,甚至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他没有关上病房的门。
所以李拜天也可以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
佟月说话恭敬而乖巧,李拜天静静听着,眼神却越来越淡然。
谈话时间很短,不到十分钟。
佟月告辞。
李天澜重新走进了病房。
“第五批了吧?”
李拜天问道。
李天澜点点头,嗯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表态?”
李拜天皱了皱眉。
“这说明他们都很聪明,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谁愿意表态?”
李天澜笑着重新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
他的眼睛平静而恬淡,可目光却专注的近乎凝视。
只有在冰天雪地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极地中呆久了,才知道外界四季交替的世界是何等的色彩斑斓多彩多姿。
李拜天冷笑着摇摇头:“愚蠢。真的有了明确结果之后,我们还会看得上他们?”
李天澜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天澜在天空学院已经呆了两天。
两天时间里,昆仑城已经明确表态,要求天空学院查出杀害古云侠的凶手。
李天澜是最大的怀疑目标。
但如今却也成了最没有嫌疑的人。
医院方面的监控视频已经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学院各部门都调查过。
监控视频没有丝毫问题。
那一式帝道剑杀死古云侠的时候,李天澜确实是在医院里跟秦珂聊天。
医院距离训练场虽然近,但也接近两千米。
这个距离足以证明一切都跟李天澜无关。
但昆仑城还是不断给庄华阳施压,据说古行云还邀请王天纵去了昆仑城。
而年青一代四大势力之一的积雷峰首领古幼阑虽然还活着,但伤势却是极重,据说很有可能会退出两院的最终演习。
古行云和王天纵据说在商议在整个中洲范围内成立区域性的特战总部。
中洲的高层会议将在几天后的月初召开。
随着李天澜的出现,整个中洲各方面都出现了变动,这种变动很小,目前也仅仅是可能,但大量的传闻足以给李天澜和东皇殿的未来铺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但李天澜现在仍然是叹息城的少城主。
而且据说跟东城家族关系走的很近。
随着李天澜回归,东皇殿前路虽然艰难,但起码不再是毫无希望。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来拜访李天澜的天空学院学员并不少。
他们的态度也很恭敬。
可就是没人愿意表态加入东皇殿。
每个人都在等结果。
他们等的可能是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的行动。
也可能是最终演习的结果。
同样有可能是叹息城,东城家族联合在一起,跟昆仑城和北海王氏博弈的结果。
看不到这些之前,恐怕没人会草率的加入东皇殿。
他们的拜访,无非只是想要跟李天澜拉近一点关系而已。
“你说他们在等什么?”
李拜天突然问道。
“最终演习。”
李天澜语气平静:“在他们心里,这应该是最明确的信号。”
昆仑城和北海王氏肯定会有动作。
叹息城跟东城家族肯定会做出反应。
博弈不可避免。
从实力上来看,高下也很清楚。
但那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有太多变数。
在真正有野心的人眼中,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做出一些暂时看起来并不算明智的决定。
能进入天空学院的学员,或许谨慎,但起码不会缺少勇气。
但他们要看到足够的前景,才会决定是不是要豪赌一把。
李天澜回归是一个信号。
但很显然,他一剑重创古云侠,哪怕将那一式帝道剑也算在他身上,他目前的表现还是缺乏一些说服力。
有心加入东皇殿的人无论心态如何,最起码他们都会认为东皇殿能够给他们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给不了的未来。
他们相信李天澜,但却不是完全信任。
尤其是东皇殿实力大损,主力大部分都重伤在身的情况下,他们就更需要回归的李天澜做些什么。
幽影。
三千界。
无数的年轻高手,即将在最终演习中汇聚。
而李天澜现在却只有一个人。
如果他可以强大到一个人击溃幽影和三千界,站在最终演习的巅峰的话,那么东皇殿的前景将再也没有人怀疑,加入东皇殿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近几日来拜访李天澜的人无非想的就是提前跟李天澜拉近关系。
如果他在最终演习中失败,那自然不用多说什么。
可如果他站在最后,以学分第一的成绩毕业的话,那么这些人才会明确的表态。
“我赢下最终演习,东皇殿才算是真正有了开始。”
李天澜说道。
他没说输了会如何。
他不会输。
这是他的自信,不可动摇。
“能赢吗?”
李拜天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
相比于一直都极为低调的江上雨,李拜天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曾经亲自见过宋词的强大。
那是艳丽的近乎张扬的女人。
那种强大,在李拜天看来完全就是不合理的。
李天澜一剑重创古幼阑和古云侠确实强大。
但宋词未必就做不到。
所以他其实很理解来拜访李天澜的学员迟迟不肯表态的事情。
还有一点李拜天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
由于两院的任务系统是共享的,东皇殿三次在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遭遇过幽影。
虽然双方在境外没什么大的冲突。
可每次双方的竞争中,都是幽影更胜一筹。
而如今...
无论他还是许褚,还是宁千城,都很难在最终演习之前恢复伤势。
那最终演习的情况...
“放心。”
李天澜笑了起来:“会赢的。”
东皇殿今后或许会遇到无数的困难和压制。
但只有赢下了最终演习,东皇殿才有资格去面对那些。
那才是他在中洲的第一步,是他的起点。
“我不知道江上雨实力如何。但是千万不要小看宋词。”
李拜天一脸谨慎的提醒道:“那个女人很不对劲。”
李天澜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一阵清脆的滴滴声突然响起。
李拜天手上用来统计学分的腕表开始震动起来。
“深海学院第一批来华亭的名单确认了。”
李拜天轻声道。
李天澜不动声色。
深海学院的学员会分成十批,在一周的时间里陆续到达天空学院。
第一批,无疑是最精锐的。
第一批的名单既然传到了学员的通讯器上,那就说明这批人现在已经抵达了天空学院!
宋词肯定在其中。
李天澜有些好奇。
李拜天低头看着名单资料。
名单上首先是三个势力。
三千界。
幽影。
暴雪。
随后才是三大势力的具体名单。
腕表上的屏幕很小。
名单滚动的也很慢。
李拜天静静的看着。
第一个出现的势力是幽影。
宋词的名字排在最前方。
然后幽影组织内一个个半生不熟的名字开始滚动。
一直到最后一行。
李拜天的脸色瞬间巨变!
他下意识的挣动了下身体,缠绕在他上半身的纱布顿时沾染了血迹。
但李拜天却毫无察觉。
他的脸色完全变得阴沉下来。
幽影最后一行的名单上名字继续向上滚动着。
一个无比刺眼的名字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那是幽影名单中最后一个名字。
王圣霄!
名单还在滑动。
幽影之后,是三千界。
那是江上雨所成立的组织。
李拜天静静的看着名单,突然间一阵全身无力。
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去翻看名单的最后一位了。
因为三千界的创始人江上雨赫然已经排在了第二位。
而在他之前同样是一个人名。
古寒山!
李拜天霍然抬起头。
窗外的阳光安静的洒进病房。
一片静谧虚无。
不知何时,李天澜的身影已经从病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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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还有一章在下午七点前~)
(第二更)
...
当深海学院的第一批精锐乘坐豪华大巴正式进入天空学院的时候。
第一批精锐的名单却早已传遍了整个中洲。
两院之间的演习本来就是大事,不说终极演习,就是前两次演习,都至少会有一名决策局理事巨头和一位决策局议员坐镇现场。
此外中洲特战系统的一些大人物,民间武道势力的高手也都会被邀请到场。
两院全部学员加起来不到五千人,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毕业生在未来数年里都会成为中洲特战系统的中坚力量,最优秀的学员甚至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可以说是演习,但实际上却是流入中洲军方和特战系统中的新鲜血液,这种事情,没有人不重视。
更何况这又是极为特殊的一届。
这一届出现了数位还没毕业战力就足以追平老辈人物的年轻高手,同样也参杂了大量历史恩怨,北海王氏,昆仑城,叹息城,东城家族,蜀山,学院派,太子集团,李氏...
三年的时间。
一个个势力早就已经不动声色的纠缠在一起。
每个都是足以左右中洲大局,最起码也可以左右局部局势的势力。
两院的最终演习看起来是一群年轻人的争锋,但所有人都清楚,几大势力之间到底是和平还是战争,是博弈还是妥协,是进是退,是上是下,一切都将在最终演习之后有一个明确的信号。
没人会相信这场最终演习不会发生意外。
但谁也没有想到意外在演戏开始之前就发生了。
消失了三年的李天澜回归天空学院。
北海王氏继承人王圣霄加入幽影。
昆仑城继承人古寒山接管了三千界。
名单在中洲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着。
名单很短,而且只是加了两个名字。
但每个看到名单的人内心却都是波澜起伏。
李天澜。王圣霄。古寒山。
这三个名字之下,甚至就连宋词和江上雨等人的名字都暗淡了不少。
三个人代表了太多的恩怨。
不是没人幻想过三人共存于中洲的场景,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这一次准备充分的相遇。
王圣霄身边有宋词,有幽影。
古寒山身边有江上雨,有三千界。
李天澜...
现在的他,似乎只有自己。
这其实并不算违反规则,最起码没有超越规则的底线。
幽影和三千界都是两院的势力。
但他们却始终挂在另外两个强力部门名下。
用这两个部门的名义为两院推荐优秀学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行的,两院很难拒绝。
而且深海学院的院长陈松林是特战集团的中坚力量之一,他也不会拒绝。
入学手续分分钟就能办好。
最重要的是,无论王圣霄还是古寒山,两人都很年轻,年轻高手加入年轻势力,吃相也不算难看。
理论上来说,要阻拦李天澜的话,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合作,往两大势力里面塞几个半步无敌都是可能的。
但很显然他们还没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李天澜第一时间接到了李拜天的电话。
他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默默的挂断了电话。
王圣霄。
古寒山。
这是标准以势压人的做法。
这样的做法李天澜无法复制。
东皇殿虽然脱离了雷霆,但如今依旧被华亭特别行动局和东南特战总部的领导。
就算他能找到高手,也能说服庄华阳,但东南特战总部也不会同意。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名单在中洲飞速扩散。
一片轰动中,所有人都在无比期待着中洲年青一代的最强角逐。
相比于当初的天都决战。
这才是中洲年轻天骄最直接的竞争。
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
接待深海学院第一批精锐的是天空学院后勤处主任赵鹤飞。
作为古云侠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古云侠的死,对赵鹤飞明显造成了很强烈的冲击。
不过他仍然强打着精神,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他的任务很简单,带领深海学院的精锐参观天空学院。
最终演习跟前面两年的演习不同。
前面每年一次的演习都是发挥个人实力的舞台。
两院选择的也都是小部分最精锐的学员。
不到两百人的规模,全部都是单对单的战斗。
最终演习要复杂无数倍。
这是所有学员的演习,涉及到了两院的大部分学科,还有团队协同作战,繁复而详细。
整个天空学院无数个区域到时候都将成为演习区域,最精锐的第一批学员提前一个月到达天空学院,也有熟悉地形的意思。
赵鹤飞带着深海学院第一批五十名学员在学院中走走停停,观看着演习时的各个场地。
战术参谋与团队协同以及潜伏伪装整合到一起,演习场地是天空学院西方一片模拟出来的山地密林,还有一处废弃的仓库和教学楼。
枪械操控与狙击课程合并,在天空学院东方的靶场。
暗杀,侦察,保卫课程合并,演习地点是整个天空学院,昆仑城会临时发布任务。
电子入侵的演习场地在一号教学楼。
此外还有机械操控场地,这是不需要对抗的展示性质演习。
情报搜集分析同样不需要对抗,在二号教学楼。
一对一最残酷的实战在学院北方的训练场。
赵鹤飞带着深海学院的学员走走停停,一路上不停的讲解着, 他的实力不强,但燃火境的修为也足以让他时刻都精力充沛。
朝阳在逐渐升高,变成了烈日。
赵鹤飞带着一群大部分都比他实力强大的学员走在天空学院的小路上,随手指着前方,轻声道:“那里就是天空学院的训练场了,终极演习中实战的地方,各位都很熟悉这里,不用过去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细微的汗珠,笑道:“这样,附近有家饭店很不错,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在安排你们自由活动如何?”
“还是去看看吧。”
一道有些沙哑却极为性感的女声响起。
已经转身的赵鹤飞愕然转头。
说话的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女子。
她不动声色的走在所有学员的前方,形单影只。
唯一一个有资格跟她并肩的江上雨不在这里。
于是她就名正言顺的成了深海学院第一批学员唯一的领袖人物。
所有学员都有意无意的落后她一小段距离。
女子站在前方,有些孤寂,有些淡漠。
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带着奇特魅力的女子。
她美的近乎张扬,于是就变成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艳丽。
艳丽,却不妩媚。
相反,所有人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孤寂和淡漠。
那是一种似乎没有将任何东西放在心上的漠视。
不是冷漠。
冷漠也是情绪。
但纯粹的淡漠,却没有任何情绪。
女子的皮肤略有些黝黑,却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丝狂野的味道。
寂静而狂野,艳丽而淡漠。
复杂的女人。
复杂的气质。
赵鹤飞看了她一眼,随即就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他有些畏惧这个女人。
就像是深海学院的学员在面对她的时候一样。
他其实不愿意带着这些人去训练场。
被李天澜一剑摧毁的一号台还在重建。
赵鹤飞觉得这很丢脸。
他是后勤处主任,训练场上的一些设施,自然也是他负责搭建的。
可他却无力拒绝。
面前这个女人说要去看看,那他就必须去看看。
没有别的原因。
就因为她是宋词。
“看看也好。”
赵鹤飞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当先带路走进了训练场。
最近几年,训练场已经重建。
高台的面积扩大到了百米方圆,高近六米,看上去宽广而雄壮,石质的台子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内部却已经换成了大量的合金,绝对坚固。
这就是两院精英一对一厮杀的地方。
终极演习中,十六个高台会全部启动,浸染两院精英们的鲜血。
赵鹤飞带着宋词等人去了十六号台。
从最末尾一个个的走过去。
宋词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凝视着高大坚固的台子。
她的眼神逐渐波动,空洞逐渐消失。
她的眼中多了一抹凌厉而自信的锋芒。
这是征服者的眼神,自信,霸道,睥睨一切。
这里,天空学院,所有人,都是她征服的对象。
“去一号台。”
宋词淡然道,语气近乎于命令。
赵鹤飞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他只是有些难堪的带着人群走向一号台。
......
一号台依旧是一片废墟。
天空学院定制的合金要过两天才能送到。
宋词最想看的就是这片废墟。
她看过了李天澜出手的视频录像,但终究不如亲身站在这里感受清晰。
哪怕这里已经没有了剑意。
宋词缓缓走上高台废墟。
后方的学员沉默着跟着。
高台上剑意早已消失,但一些剑气划过的剑痕却仍然存在,原封不动。
宋词认真的观察着刻在废墟上的无数剑痕,脑海中想着的却是自己看到的录像画面。
她的眼神逐渐凝重,但自信依旧。
她缓缓闭上眼睛,凭着本能向前,想要站在最合理的位置上,去脑补李天澜那一剑的具体威力。
后方传来了一阵低呼。
宋词睁开了眼,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相貌普通,最多说得上是清秀。
他一身白衣,赤脚踩在被剑意摧毁,被日光照射的滚烫的合金上,安静的近乎虚幻。
宋词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看到他之前,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天澜!”
宋词深呼吸一口,强自平静,这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却生生站住了脚步。
李天澜无声无息的站在宋词面前,整个人就像是完全跟废墟融为一体。
宋词的感知中只有废墟,李天澜几近完全虚幻。
虚幻,即是未知。
宋词甚至感受不到危险和威胁。
但李天澜却感受到了面前女人的强大。
他很轻易的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宋词?”
李天澜问道,他的眼神宁静而耐心,就像是等到了自己猎物的猎人。
“是。”
宋词语气漠然。
这就对了。
李天澜似乎笑了一下,他哦了一声。
迈步。
没有犹豫,没有废话。
狂暴的剑意在他脚步落地的瞬间猛然升腾。
剑意挤压着每一片空间,发出爆炸般的声响。
一片巨大而厚重的合金在剑气中陡然腾空,直接砸向了宋词。
狂乱的剑气一瞬间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
如同门板的合金遮住了烈日,带起了狂风。
呼啸如龙吟。
没人能想到李天澜会如此干脆。
宋词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她重伤了许褚,重伤了宁千城,在前两次的演习中压制了东皇殿,她知道自己跟李天澜不会成为朋友。
可她却同样没有想到李天澜竟然说出手就出手。
在确认了她身份的第一时间,狂乱的剑意已然凌空而至。
遮住了阳光的巨大合金在空中飞舞。
阳光变得黯淡。
李天澜一步落下,整个人陡然巨变!
那是无法形容的感受。
一步之前,真实的是世界,李天澜虚无缥缈,明明站在那,却虚幻的如同尘埃。
一步之后,虚幻的是世界。
高台,废墟,远方的树木,周围的人群,燥热的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在剑意中全部变得模糊,只有李天澜变得无比真实。
世界仿佛很小。
小的像是被李天澜生生挤进来一样。
宋词的眼神中只剩下李天澜那道真实纯粹到再没有任何气质的身影。
这种转变太过剧烈,如同沉默死寂的火山中突然爆发的岩浆,又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瞬息卷起的狂澜,刹那间的涌动,带给人的却全部都是扑面而来的危险。
宋词终于后退了一步。
她的手掌中亮起了光。
一截古朴幽暗的握柄从她袖口中滑落到手上,光芒幽暗而深邃。
被李天澜掀起来的合金钢板带着无与伦比的沉重声势砸下来。
剑气充盈四周,毫不掩饰的杀意似乎要将宋词完全撕碎。
宋词的手臂完全舒展。
她手中幽暗的握柄一刹那亮起了犀利而刺目的光芒。
一把细长的长刀直接探出了她手中的握柄。
刀锋阴沉晦涩,笔直如剑,只有刀尖处略微上扬,形成了一个细小却完美的弧度。
细长的刀锋在完全伸展出来的情况下将近两米,此时被宋词握在手中,说不出的凛然锋锐。
这是近年来即便在黑暗世界都算是小有名气的长刀。
刀名夜幕。
巨大的合金呼啸而至。
宋词紧握手中的夜幕,一刀上扬。
狭长的刀锋带着刺耳的音啸一扫而过。
金铁交鸣的声音中,长度将近五米的合金钢板猛地被刀光撕裂成了无数块。
合金碎片到处飞射。
宋词面无表情的握着夜幕,刀光在她周身肆虐的剑意,她的眼眸已然是一片空洞死寂。
直到这个时候,天空学院的后勤处主任赵鹤飞才反应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演习还没有开始!”
赵鹤飞下意识的咆哮起来:“你们都给我...”
“滚。”
李天澜直接打断了赵鹤飞的话。
赵鹤飞顿时怔住。
他的脸庞猛然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眼神随即又落在了宋词身上。
很平淡的一眼。
可一腔怒火的赵鹤飞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在胸口燃烧的火焰一下子熄灭,结成了冰。
他仍然愤怒。
但火气却丝毫发不出来。
愤怒被本能的畏惧完全压制下去,他嘴巴动了动,竟然真的向旁边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李天澜的变化。
那种从虚幻变得真实的变化剧烈而突兀。
这一刻的李天澜站在那,他的身影很小,但意志却仿佛充斥着整个训练场。
赵鹤飞甚至找不到自己落脚的地方。
天空学院的精锐下意识的围了过来。
李天澜直接被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笼罩。
“退下。”
宋词突然开口。
所有人略微一怔,虽然没退,但却也没在继续向前。
这其中不止是幽影的精锐。
甚至还包括了三千界和暴雪组织的精锐。
宋词在深海学院的威严可见一斑。
“是你主动出手的。”
宋词紧握着手中细长幽暗的夜幕,向前迈了一步。
她的容貌艳丽而张扬,但了无生气的死寂眼神却透着浓浓的危险与凌厉。
李天澜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不止是因为她重伤了许褚和宁千城。
而是近似于本能的排斥。
宋词给他的感觉太过怪异。
刚才试探性的一击虽然没什么结果,但却也足以让她判断出很多东西。
宋词手中的刀不好不坏。
那一刀很强,但李天澜却可以肯定对方不是什么特殊的体质,不要说风雷双脉,单独的风脉或者雷脉她都不具备。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信,这个女人意志一般。
不是说她的意志不坚定。
意志包括很多东西。
其中就包括感知。
对危险的感应,对敌人的大致判断...
这些都是感知。
宋词的感知糟糕的完全出乎李天澜的预料。
但她的心态却极为坚定。
不够敏锐却足够坚定的意志。
这一切结合起来,让宋词看上去极为僵硬。
这才是他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李天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察觉到宋词的缺陷。
但他能看出来。
始终隐藏自己天王心,实际上在意志上已经完美无缺的江上雨同样也能看出来。
这意味着太多的可能。
李天澜默默思索着,表情却依旧平淡如水:“我先动手又如何?”
“任何冒犯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宋词扬起了手中的夜幕。
夜幕真的如夜阴沉,即便是在烈日之下,细长的刀锋仍旧幽暗隐晦。
夜幕的刀锋斜指着李天澜,宋词身上的气息陡然间开始疯狂攀升。
李天澜笑了笑,他今天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宋词。
宋词将许褚和宁千城送出了最终演习。
他就必须将宋词也送出最终演习。
李天澜不介意付出代价,但前提是对方得有这个本事。
他的身影在烈日下逐渐变得模糊。
世界依旧虚幻。
李天澜的身影如流水般融入空气,彻底变得虚无。
宋词紧紧皱起了漂亮的双眉。
她没觉得李天澜比自己强多少,但李天澜这种诡异飘忽的机动力,却是她最讨厌的对手。
宋词的眼神愈发死寂。
但漆黑的瞳孔中杀意却越来越浓郁。
烈日下吹过灼热的风。
风中带着细微的剑气。
宋词顺着剑气猛然转身。
李天澜已经在数百米外的二号高台上出现。
他是如此的清晰真实。
真实的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他周围的一切。
李天澜看着宋词,他的声音直接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宏大如雷鸣。
“过来。”
李天澜声音淡漠而随意,简单两个字,却完全充斥着漫不经心的轻蔑。
这是让宋词很陌生的语气。
她没有觉得愤怒,反而笑了起来。
她的容貌极美,笑起来的时候那种艳丽甚至让人无法直视。
“来了。”
宋词说着,夜幕转移了方向,直接指向了李天澜。
炽盛的阳光随着偏移的刀锋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变得扭曲起来。
大片的空间以宋词为中心层层震荡。
空气如同波浪蔓延。
起伏不定的空间笼罩了一号高台,不停扩散。
空间涌动的并不快。
但一层一层的拍击着向外延伸,到了李天澜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剧烈呼啸的狂潮!
扭曲的空间带着澎湃的呼啸声冲击着一切,似乎要崩塌整片天地。
宋词攥紧了手中的长刀。
极致的死寂中,一号台上骤然扬起一声尖锐高昂的足以穿金裂石的尖啸。
遥远的距离外,夜幕的刀锋猛地向前一刺。
雷光暴起,遮天蔽日!
这一刺似乎没怎么用力,但宋词整个人的身体似乎都随着这一刺被带飞起来,直接冲向了李天澜。
风起。云涌。
整个训练场彻底变成了雷光的世界,无尽的雷霆震动着整个天空学院,一道又一道的雷光在地面上炸碎,烟尘升腾而起,变成了雾。
浓雾与雷光中,夜幕幽暗的锋芒如同闪电,带着凝聚到极致的杀意,霎时间出现在李天澜眼前。
李天澜不进不退,面对着直刺自己头颅的刀光,他只是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
银镯安安静静,光芒流转。
李天澜五指张开,二号台的空间一瞬间似乎彻底凝固。
没有冰霜电火,只有空间最凶狠的挤压收缩。
整片空间似乎形成了一道墙。
宋词带动的空气波浪呼啸着砸在墙上。
夜幕的刀尖随着汹涌的浪潮直接刺了过去。
空间仿佛完全静止。
所有的声音都完全消失。
世界一片安静。
李天澜站在高台上一动不动。
宋词身在空中,保持着前刺的姿势。
刀剑已经无限接近了李天澜的手心,只需要再向前几公分的距离,就足以穿透李天澜的手掌。
可几公分的距离却如同天堑。
在这近乎静止的一瞬,即将刺穿李天澜手掌的刀尖竟然丝毫不能寸进。
浓郁的幽蓝色雷霆无声无息的弥漫过来。
宋词双手持刀,她的身体完全紧绷起来,奋力直刺。
李天澜微微挑眉。
他张开的手掌合拢了一下, 再次张开。
弹指之间,剑气冲天!
仿若静止的空间刹那之间以最狂暴的姿态纷纷破碎,二号高台之上,李天澜周身所有的空气在剑意中都被撕成成了长剑的形状,无数虚幻透明却又极致危险的剑影不停的冲上高空又迅疾坠落。
李天澜周围到处都是剑影。
数十把剑,上百把剑,数百把剑。
剑意如水沸腾。
无数的剑影将李天澜彻底包裹在其中。
剑影变成了幕。
大片的剑幕围绕着李天澜飞旋升腾,剑影并非防守,同时在层层向前,永无休止的冲击着面前的宋词。
如同巨浪的波纹全部被剑影斩碎。
雷光在消散。
唯有那道幽暗的锋芒依旧在竭力响起。
宋词死寂空洞的眼神越来越亮,瞳孔也越来越漆黑。
战斗状态下的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疯狂。
密集的剑幕围绕着李天澜旋转,如同花开,大量的剑影落在了宋词的身上,在她身上带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火光。
鲜血在宋词的身上低落下来。
夜幕依旧不得存进。
李天澜周身剑意越来越盛。
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真实。
剑意开始不停变幻。
蜀山的太虚剑意。
疾风御剑流的疾风剑意。
瑶池剑意。
剑意不断流转,模拟出来的剑意全部都是似是而非,但复杂多变的剑意转换却让李天澜周身的剑幕越来越庞大。
宋词身边的雷光已经几近湮灭。
围绕着李天澜的剑幕已经扩散到了数百米的规模。
庞大,繁复,庄严,遮天蔽日,剑气冲天!
宋词漆黑的瞳孔悄然扩散,几乎要占据整个眼白。
细长的夜幕狠狠一震。
庞然的剑幕之中,宋词整个人刹那间冲霄而起。
乱而有序的剑幕同一时间冲向宋词。
千百把剑汇聚成一束。
剑幕如龙,浩浩荡荡。
宋词的身体依然在升腾。
下一秒,高空之上骤然亮起了幽暗的刀光!
刀光如瀑。
幽暗的锋芒铺撒在整片天空。
刀光扩散又合拢。
宋词的精气神在最短的时间里直接攀升到了极限。
幽暗的刀光变成了无数漆黑的线条。
庞然的剑幕成片成片的在刀光之中消失。
漆黑的线条越来越多,狂追而下。
如同狂乱的雨。
爆发!
不计后果的爆发!
这本来就是北海王氏的武道精髓。
如今在宋词身上更是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宋词或许不是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但却绝对是最危险的人物。
瞬间爆发和持续爆发结合在一起才是北海王氏武道的均衡。
可宋词却明显在瞬间爆发上走到了最极端。
这意味着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直接将所有的体力和绝学以最彻底的方式尽情宣泄释放出来。
不计后果。
只追求最彻底的爆发力。
一瞬,即是永恒!
幽暗的刀光自上而下,遮住了天空。
无双。
杀戮。
毁灭。
撕裂。
屠龙。
精气神绝对集中完全专注的情况下,古词所有的战斗力在眨眼间全部爆发出来。
所有的绝学在夜幕刀锋的轻颤中变成了充斥着杀伐意味的刀光。
夜幕的刀锋笔直向下。
肆意绽放的刀光近乎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剑幕。
宋词的杀意直接冲破了制高点,绝对的专注之下,隐约中她竟然又有了突破的迹象。
李天澜依然没动。
任由剑幕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任由黑色的刀光笔直下坠。
宋词的身影在空中笔直向下,狂野而决然。
李天澜静静看着,眼神宁静。
已然彻底疯狂的幽暗刀光撕裂着完全散乱的剑幕,一路向下。
越来越近。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刀光纵横,带起了狂风。
李天澜的白衣在狂风中被完全向后吹气,宋词甚至能够清晰察觉到那件云丝制成的白衣传递过来的沁凉。
五米。
李天澜再次伸出了手。
仍然是弹指。
只不过这一次随着李天澜手指轻弹,他的手掌顿时结成了一个怪异而繁复的手印。
刹那之间,带着无尽疯狂杀意的幽暗刀光猛然一滞。
脸色巨变的宋词已经来不及收手。
下压的刀光即将覆盖李天澜的身体。
可刀光却在他手印变换间直接逆空而上。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
宋词的刀已经彻底失控,无数的刀光几乎是在眨眼间彻底覆盖了她的身体。
李天澜神色平静。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认出这一式。
但无所谓了。
这一式在黑暗世界中有其他的叫法。
但在他看来,这就是剑二十四。
一片柔和但却闪烁的充满了质感的雷光在刀光落在宋词身上的瞬间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雷光出现的毫无征兆。
但出现的刹那却直接磨灭了大部分幽暗的杀机。
雷光柔和而深邃,形成的竟然不是闪耀的电弧,而是如水般流淌波动的光芒,不耀眼,却深邃而坚韧。
不要说其他人,就连李天澜都不知道惊雷境还可以如此变化。
但如水的雷光终究慢了一步。
少量的刀光席卷过宋词的身体,大片的鲜血直接飞溅出来,同雷光一起盛放,血色与幽蓝交织,绚烂如花。
李天澜有些意外的笑了笑,笑容冰冷。
包裹着宋词的雷光缓缓散去。
浑身满是鲜血的宋词衣衫破碎,脸色惨白,但意识却依旧清醒。
一道修长温润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他救下了宋词,此时一手将她抱在怀中。
两人在空中缓缓下降,落在了高台上。
高台平整如新,激烈的战斗中,高台甚至不曾损坏一丝一毫。
“好久不见。”
男人搂着宋词落下。
他的眼神宁静而温和,而温润的表象之下,李天澜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眼底深处的战意与杀机。
王圣霄!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宋词今日就算不死,也会彻底退出一个月之后的演习。
这场战斗激烈而短促。
宋词冲向高台。
李天澜伸手。
弹指。
再弹指。
战斗结束。
宋词输了,但这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中,却没人觉得她输的有多么难看。
王圣霄晚了一步。
李天澜也慢了一步。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针锋对麦芒。
少量的观战者终于从这场战斗中回味过来。
每个人想着的都是战斗最后宋词那近乎完全失控的刀光。
那是李天澜的绝学。
借敌人的力量为己用。
这是...
人群中猛然响起一阵惊呼:“这是...”
“万道森罗?”
王圣霄看着李天澜,眼神深邃。
这是近几年名镇黑暗世界的绝学,是天都炼狱的绝学。
模拟不同剑意且可以同时驾驭的九空无尽。
借敌人力量为己用的万道森罗。
都是天都炼狱的绝学。
“是剑二十四。”
李天澜语气淡然。
王圣霄笑了笑,他的眼神除了平静,就只剩下自信。
“你果然摸透了剑二十四。”
他看着李天澜,若有所思:“我低估你了,也许你会是个好对手。”
“你想动手吗?”
李天澜笑着问道,他指了指宋词:“就算为她报仇也好,我接受,现在就可以。”
王圣霄眼神闪烁,似有心动,但最终却摇了摇头:“不急。”
他淡然道:“一个月后,演习中见,北海王氏和李氏之间恩怨的了断,需要足够分量的见证人。”
李天澜哈哈大笑起来。
极具穿透力的笑声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高台上,只有他的声音不断响起,越来越远。
“解决李氏和北海王氏之间的恩怨?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王圣霄眯起眼睛看着李天澜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说话。
“这人真是狂妄。”
宋词靠在李天澜怀里,声音虚弱而冰冷。
王圣霄笑了笑,轻声道:“他确实很强。”
“年青一代中,你才是最强的。”
宋词的声音坚定而骄傲。
王圣霄却没有说话。
他回想着李天澜跟宋词这一战。
自始至终,李天澜一直都站在原地,不曾移动过。
他也没有拔剑。
...
(今天一更)
有些人的生活是权倾天下的辉煌,有些人的生活是柴米油盐的平凡。
而对于极少数人而言,他们的生活, 就是在路上。
是流浪。是漂泊。
没有目的,所以就不会有终点。
六月份的北半球进入初夏的时候。
南半球的澳洲已经迎来了初冬。
繁华灯火闪耀在悉尼清寒的夜幕中,沐浴在灯光里的海湾大桥像是一道横跨海面的长虹,灯光落在水面上,照亮着大片的水波,一片琉璃光华。
这是一座繁华却又清冷的近乎唯美的城市。
海湾大桥旁的悉尼歌剧院已经是灯火通明。
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的林枫亭悠然走进歌剧院的大门,径直前往歌剧厅。
三三两两的宾客在他身边穿梭而过。
林枫亭表情温和从容。
他走的不快不慢,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悠闲与自由,很清晰,但却没什么感染力,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心情。
人群在他身边走过,快慢不一。
林枫亭独自一人,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孤独。
今夜在歌剧厅演出的团队算不上名家,最多只能算是小有名气,成员也不在年轻,但不断娴熟的技巧却让他们近两年里开始崭露头角。
林枫亭初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在半年前的维也纳。
那是一场平凡却又凄美的歌剧。
林枫亭对歌剧并不太喜欢,可那一次的表演却不动声色的触动了他的内心,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十年前病逝的妻子。
那同样是个喜欢旅行的女子。
于是林枫亭半年来一直跟在歌剧院的身后。
他们并不相识。
林枫亭也只是喜欢看他们的演出。
从维也纳,到日耳曼,途经星国,进入悉尼,下一站是墨尔本。
歌剧团的脚步形成很满,所以他们的步伐很快。
林枫亭随心所欲的跟着。
匆促也是一种风景。
歌剧院内响起了钟声。
距离歌剧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踏着钟声进入那间由黄杨木和桦木搭建的极为繁复华丽的歌剧厅,林枫亭平静的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他手中是最普通的票,座位靠后,距离门口应该不远。
一排排红色的座椅数过去。
林枫亭慢慢向前。
他脱掉了身上的大衣。
一缕自然而浓郁的芬芳飘了过来。
温柔而空濛。
这是不同于任何香水的味道,是女子身上最自然的体香,独一无二。
已经找到了自己座位的林枫亭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抬起头。
就在他座位旁边,一名年轻女子正安静的坐在那,同样也在观察着他。
女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质长裙,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她的坐姿优雅而正式,腰背挺的很直,仿佛不是来观看歌剧,而是在谈判。
这确实是谈判。
歌剧厅里的灯光略暗。
光线遮挡了女子倾城的容颜,可她一双明媚的仿佛可以让人看到星空的眼眸此时却正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林枫亭。
林枫亭愣了一下。
不是对女子惊艳而引起的呆滞。
而是毫无准备意料之外的错愕。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但看到她的一瞬间,林枫亭却知道这是一场谈判。
尽管他不知道对方想谈什么。
林枫亭想了想,他是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不关注所谓的大势,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想起对方的名字。
这并不是他记忆不好,严格说起来,两人甚至没有正式见过面。
他笑了笑,语气含糊道:“秦总,你怎么在这里?”
林枫亭的座位身边,坐着的是似乎无所不在的秦微白。
她永远都是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做着她认为自己最该做的事情。
秦微白朝林枫亭欠了欠身,她的笑容清淡,但眼神中却满是尊重。
“先生在这里,所以我就在这里。”
秦微白微笑着开口,她顿了顿,自我介绍道:“我是秦微白。”
林枫亭眯起了眼睛。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微白,在她身边坐下,平静道:“轮回宫已经强大到可以追踪到我这个闲人的踪迹了?”
“无意间的巧合而已。”
秦微白轻声道,她的脸庞在歌剧厅开始旋转的灯光中忽明忽暗,但却带着可以让人直观感受到的真诚:“先生如果介意,小白愿意道歉。”
“没必要。”
林枫亭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介意这种事情,他的眼睛看着前方的歌剧舞台,轻笑道:“秦总来悉尼旅游还是访友?”
“我特意为先生而来。”
秦微白语气柔和,不卑不亢。
林枫亭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坐在秦微白身边,他浑身都不自在,秦微白自然是极美,林枫亭五十年的阅历,见过无数的美女,但若论容貌风姿,秦微白绝对是独一无二,这是不需要否认的事实。
可在她身边,林枫亭感受到的除了国色天香的风姿之外,更多的却是黑暗世界的残酷阴暗。
这是他一直懒得接触的东西。
“何事?”
林枫亭不动声色的问道。
秦微白的语气愈发柔和,微笑道:“我想跟先生借一剑。”
借林枫亭的一剑!
林枫亭在黑暗世界名声不显,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剑不值钱。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他的一剑意味着什么。
沉默。
林枫亭顿时沉默下来。
他内心有些怪异。
秦微白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奇怪,更让他奇怪的是对方的要求。
他的一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杀很多人。
但是...
林枫亭笑了笑:“我不觉得我有借剑给你的必要。”
他看着秦微白,没有矜持,也没有嘲笑,只是叙说着一个事实:“而且就算我肯借给你,你还得起吗?”
秦微白神色不变,优雅道:“什么事情都可以谈的,先生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秦微白不知道林枫亭想要什么。
而林枫亭...确实也没什么想要的。
他看了看秦微白,突然内心一动,有些古怪的笑道:“我有个儿子,如果我要你做我儿媳妇,你也愿意?”
秦微白不曾变色,甚至没有愤怒,只是浅浅一笑道:“这不是我拥有的,我是属于我男人的。”
林枫亭眼神变幻了下。
“你男人...”
他想到了李天澜。
那个在天都一人一剑足以震世的年轻人。
他搜集过他的消息。
甚至已经知道现在李天澜已经回到了华亭。
“加上我男人和李氏的情分,我向先生借一剑如何?”
秦微白含笑看着林枫亭,仪态完美。
她说的是借。
林枫亭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欠李氏一剑。
秦微白也想欠他一剑。
互不干涉。
林枫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舞台。
他有心拒绝。
但对于轮回宫有太多猜测和好奇的他再没有弄清楚某些事情之前,却又不想跟轮回宫完全失去联系。
但这一剑不能借。
他的剑进入黑暗世界。
林族就等同于入世。
所以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沉默,往往也是一种坚决。
秦微白依旧平静。
她并不意外林枫亭的态度,这一剑如果真的这么好借的话,她也不会亲自从地球的北端跑到南端了。
“先生觉得轮回宫如何?”
秦微白突然问道。
林枫亭内心一动,他沉默了一会,才笑道:“我不太了解黑暗世界的事情,不过据我所知,轮回宫还是很强的。”
“很强。”
秦微白点了点头:“但是也很弱。我们有神榜前列的无敌境,有凶兵,有高手,有资源,但没有底蕴。论真实实力,我们很难超越任何一个超级势力,更不用说北海王氏和林族这样的庞然大物。”
她轻轻说着,但气质却开始缓缓变化,变得清冷而锋利:“先生,我不想跟林族为敌,你们这样的势力,无论入世还是出师,轮回宫都惹不起,也不想招惹。所以我才想跟先生借一剑。”
林枫亭一时间没有弄明白秦微白的意思,他想了好一会,才淡然道:“不愿跟我们为敌,和向我借剑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秦微白深深看了林枫亭一眼,她的眼眸深邃而璀璨,声线也愈发清冷:“黑暗世界现如今很乱,但是还没到最乱。”
林枫亭皱了皱眉。
“北海王氏,南美蒋氏,圣殿,黑暗骑士团,昆仑城,天都炼狱,幻世,英雄会...”
一个又一个超级势力的名字从秦微白的唇边飘出来:“星国的守护天使,欧洲的阴影王座,非洲的土著...所有的势力,现在每天都在战争,就连极地联盟也在内讧,先生可知道这其中的起因?”
林枫亭皱了皱眉,继续沉默。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或者说知道的不多。
看起来波澜壮阔的大势,一直都是他视线之外的东西。
“从天都决战之后开始算,所有事情的起因,是北海王氏和昆仑城联合起来针对轮回宫。”
秦微白淡然道,他是实话实说。
中洲两大势力报复轮回宫。
损失惨重的南美蒋氏想要弥补损失,顺便报仇。
跟轮回宫关系不错的黑暗骑士团出手干预,惹出了圣殿。
战场不断扩大,到处都是战争的情况下,星国守护天使开始守卫国土。
北美幻世同样担负起了责任。
有了危机感的南美蒋氏联系了非洲的土著。
于是阴影王座参与进来。
天都炼狱看似置身事外,但神在安南国的所作所为却牵制住了北海王氏和昆仑城相当大的一部分精力。
这是出乎意料的乱局。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
战斗,厮杀。
战火短短两年的时间席卷全世界,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最开始的原因其实已经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各大势力都已经无路可退。
这是整个黑暗世界的博弈,目前已经将大部分无敌境高手牵扯进来。
没人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但巨大的投入之下,各大势力都已经杀红了眼,现在所有的势力几乎都是在硬着头皮坚持, 纵然是想退都不敢退。
这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你想说什么?”
林枫亭挑眉问道。
“我想说的是,现在任何一个入局的势力,都已经失去了暂停游戏的资格,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极点,强如北海王氏不敢退一步,轮回宫同样不敢退一步。”
秦微白平淡道:“但是有所不同的是,轮回宫对此早有准备,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这种局面。”
林枫亭的眼神终于凝重起来。
轮回宫对今天的一切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是可以解释成黑暗世界今天的乱局,完全是轮回宫一手策划的?
黑暗世界中的各大势力都是庞然大物,有了最初的原因,想要刻意的动乱整个局面其实并不困难,从轮回宫联系黑暗骑士团的那一刻开始,局面就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而那个时间,轮回宫却开始反击,在各大势力最有可能降温的情况下,轮回宫的反击等于是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于是局面完全失控。
乱!
越来越乱。
黑暗世界一局棋。
但轮回宫却真的将整个黑暗世界变成了一局棋,甚至把自己都当成了棋子。
造成这样的局面并不算太困难。
任何一家超级势力用心谋划的话都可以做到。
但这样的局面过去却一直被各大势力所回避。
因为太过混乱的局面,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就像是现在这样。
哪怕策划了一切的轮回宫,也没得到丝毫好处,相反还损失惨重。
那轮回宫策划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林枫亭若有所思。
秦微白换了个坐姿,看着一脸沉默的林枫亭,继续道:“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欧洲和美洲,似乎同样有林族的分支吧?而且是很强大的林族分支...”
林枫亭顿时变色。
他的眼神猛地冷了下来,歌剧厅中瞬间涌起一片磅礴杀意。
林族不入世。
那是瑞士的林族嫡系。
林族向来自由,分支如何发展,嫡系总部几乎从不关心。
但分支终归也是林族的一部分,如果他们到了危急关头...
“你想干什么?”
林枫亭冷冷的问道。
“如此乱局之中,只需要一点线索,强大而隐蔽的林族就会被卷进黑暗世界, 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做到。”
秦微白语气冷淡下来。
她想欠林枫亭一剑。
是请求,是谈判,亦是威胁。
她想要的,就必须拿到手!
林枫亭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冷冷的看着秦微白,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秦总,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林枫亭问道,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柔。
“杀了我,不出一个月,你就要为了无数林族的分支而带着林族本部入世厮杀,这样的结果,是先生想要的吗?”
秦微白平静道。
“你跟我借一剑,同样是想让林族入世!”
林枫亭语气冷漠。
“不一样。”
秦微白摇了摇头:“如果我想林族入世,我今晚会叫您殿下,而不是先生。”
林枫亭内心一动,若有所思。
“这一剑,你打算用在哪?”
他轻声问道。
“雪国。”
秦微白说的毫不犹豫。
极地联盟就在雪国。
林枫亭顿时明白,轮回宫这是完全想要将整个黑暗世界都彻底搅乱。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刻,林枫亭终于有了些好奇。
“我呀。”
秦微白柔柔一笑,轻声道:“我只想要先生的一剑。”
林枫亭一脸无奈。
他问的和她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们不是敌人。”
他说道。
秦微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相比于李氏,我更愿意相信林族。先生,我是个疯子,刚才的话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我愿意道歉。但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
林枫亭脸色缓了缓。
“是为了李天澜吧?”
他轻声问道。
秦微白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枫亭轻轻叹息。
秦微白是轮回宫中除了宫主之外最大的决策者。
她如今可以说将包括轮回宫在内所有的势力都生生拖到了棋盘上。
在此之外,她还做了多少?
为了李天澜...
女人真的能为男人做到这一步吗?
“我有三个条件。”
林枫亭突然开口。
“您说。”
秦微白眼神瞬间凝聚。
“第一,我不要你还什么,我欠李天澜那一剑,用在你这里正好两不相欠。”
“第二,我要见轮回宫主。”
“第三,我不会对北海王氏出手。”
林枫亭说道。
秦微白本能的皱了皱眉:“可是天澜那一剑...”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替他收这一剑又如何?你是他的女人,他难道就不是你的男人了?”
林枫亭问道。
秦微白脸色猛地苍白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良久,漫长。
她缓缓点了点头, 淡淡道:“可以。”
她的眉宇间只有宁静和凝重。
林枫亭静静的看着她,他想问问秦微白做这些到底值不值,但话到嘴边,他却悄然叹息,轻声道:“秦总,你这一生,快乐过吗?”
秦微白愣了一下,眼神恍惚。
“快乐过。”
她想了好久,才轻声道。
在华亭,跟李天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很快乐。
她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尽快那快乐很短。
但足够了。
真的。
足够了。
林枫亭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秦微白是不是快乐。
他只觉得现在的秦微白很累。
“这一剑,你什么时候需要?”
林枫亭问道。
“大概一个月后。”
秦微白回过神来说道。
“这么快?”
林枫亭有些吃惊,他看了看舞台,轻笑道:“看来我要回去准备一下,调整好状态了。”
他很难想象这持续了两年的黑暗世界乱战会在一个月后有结果。
也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看了看秦微白,眼神复杂。
眼前这位轮回宫的二号人物,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一个月后,我会去雪国。”
林枫亭说道。
歌剧即将开始。
秦微白站起身,对着林枫亭深深鞠躬,恭敬道:“多谢先生。”
她站直身体,看也不看舞台一眼,直接走向门口。
另一个方向,燃火不动声色的跟过去,亦步亦趋。
秦微白走在前面。
她的身后是燃火。
可她的身影却依旧那么孤独。
林枫亭看着她离开,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大衣。
澳洲的六月已是初冬。
空气冰冷。
如同极地的冰川。
像是雪国的风雪。
如同东城家族在中原一言九鼎一般,在中洲北疆,江家的根基同样是独一无二。
或许江家在北疆还达不到如同东城家族在中原的那种绝对统治力,但在北疆,江家绝对可以说是最大的豪门,没有之一。
这是江山的江家。
也是江上雨的江家。
近百年的时间,江家经营北疆已经接近三代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还会出现第四代,一代一代的经营下去,迟早有一天,这片在中洲面积最大的行省会彻底变成江家的后花园。
这是一个有着足够智慧和足够坚韧的家族。
理智,稳重,脚踏实地。
北疆近百年的变化,几乎都清晰的带着江家的痕迹。
江家如今的族长是江山。
中洲决策局议员之一,北疆的一把手,中洲前任四灵之一,前九州上将。
这是真正的位高权重,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中洲。
江家发迹于江山爷爷那一辈。
当年的老人家没有任何所谓的背景和后台,分配工作后来到北疆,脚踏实地,兢兢业业了将近四十年。
老人本身没什么大成就,仕途顶点也只是某个地级市的市长。
但老人却留下了一片不容小觑的人脉。
江山的父辈兄妹四人在老人的扶持下开始在北疆立足。
江山的大伯进了西部战区。
父亲继续在仕途上攀登,最终进入了升级序列,虽然是副职,但能量却绝非寻常,最终进入了太子集团的视线。
姑姑成立了江家的家族企业。
叔叔专修武道。
兄妹四人各有发展,那是整个江家最初的开始。
又是一个几十年过去后,江家在江山这一辈开始爆发。
两代人在北疆积累的资源,太子集团的人脉被江山利用的淋漓尽致。
江山也不负众望,在这片民风彪悍的土地上一路向上。
稳重,沉默,强势,却又不动声色。
三代人的时间,江家已经从最初的毫无根基变成了二流家族,最终完成了到一线豪门的蜕变。
江家是北疆的灵魂。
而北疆则是江家的依靠。
这种感情在连续几代人的身上不断积累,已经变得厚重而炽热。
江上雨已经在北疆呆了一周。
但他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江山很忙,非常忙。
他可以说是历届北疆一把手中最有作为的领导之一,每日的行程表都是满满当当,江上雨从秘书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江山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但江上雨却必须等下去。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父亲当面确认。
时间逐渐接近了中午。
一辆老式奔驰缓缓驶入北疆的理事大院,北疆一号牌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显得神秘而威严。
一直坐在阳台上发呆的江上雨站起身,直接从二层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奔驰缓缓停稳。
走到车旁的江上雨亲自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终于抽出些时间回家的江山从车里走下来。
江山身高不高,略显肥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的他头发已然是一片花白,他的皮肤黝黑,只看外表的话,就像是个不怎么起眼的胖子。
但这却是一个极有气度的胖子。
他的表情平静而从容,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久居高位后自然而然的威严,就像是广阔而浩瀚的北疆土地,苍凉而悠远。
江上雨笑着叫了声爸。
江山点了点头,淡然道:“先吃饭,我下午还有个会。”
江上雨嗯了一声,随手接过父亲手里的包,走进理事大院的一号别墅。
在家七天。
他很清楚,真正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这一顿饭的功夫。
江上雨亲手做了几个菜,一条红烧鱼算是唯一的荤腥。
父子俩坐在餐桌上沉默着吃饭,风卷残云一般。
吃过饭,江上雨给江山泡了杯茶。
“回来有事?”
江山接过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两院的最终演习一个月后开始,爸,你也会去吧?”
江上雨问道。
江山喝了口滚烫的茶水,略微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不确定,目前已经收到邀请了,但不一定会有时间。”
他把茶杯放下,随手敲了敲桌子说:“古寒山进了你的三千界?”
江上雨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依旧轻松,但眼神却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了中洲。
但对于父子二人来说,这样的消息很显然还有着其他的意义。
江山粗壮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良久,才淡然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这次回家,就是想看看您有什么打算。”
江上雨恭敬的开口道。
江山再次沉默下来。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
江上雨耐心的等着。
“王月瞳那边...有进展吗?”
江山看了看江上雨,突然问道。
江上雨无奈苦笑,摊开手道:“您儿子魅力不够,我去看过她几次,但都不冷不热的,约她出来看个电影吃个饭都没成功过,我甚至没接近过她两米之内,能有什么进展?”
“一直都是这样?”
江山也有些无奈。
江上雨点点头,他虽然在苦笑,但看上去却并不如何沮丧:“我现在心思淡了,听说几年前她就跟李天澜同居过,李天澜那个家伙我接触过,他虽然消失了三年,但却一直都可以说是中洲年青一代的第一人,起码名气上是这样的。王月瞳心有所属,我是不指望能改变什么了。”
江山皱了皱眉。
王月瞳一直都是她所关注的目标之一,但一直到一年多前,江山才开始行动。
一年多前的中期换届中,江山可以说是更进一步的热门人物。
三名理事巨头退下来,除了东城无敌那个位置之外,两个位置任何一个位置江山都有把握坐上去。
可关键是他根本不想动。
而竭力推动他上位的,却是他背后的太子集团。
从北疆进入中洲中枢隐龙海,这是权力上的巨大进阶,但这却不是江山想要的。
短时间膨胀的权力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处,相反,因为江上雨还不曾彻底成长起来的关系,他一旦离开北疆,整个江家的根基都会受到影响。
北疆是江家的一切。
江山一旦冲到了制高点,他们几代人经营的根基和势力就会出现极为惨烈的断层,这是江家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提出这个动议的,却是太子集团。
江山是太子集团的超重量级的人物之一,太子集团推动他上位,也不全是担心在北疆逐渐做大的江家,而是出于整体考虑。
把江山往上推一步,北疆一把手空出来的位置就可以让太子集团的那位接班人提前上来过度,最终争取在下次换届中拿到更好的位置和名次。
这是站在整个集团的角度来考虑。
而且利益很明显。
但集团利益和个人利益往往会有所冲突。
江山如果不动的话,太子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就很难找到理想的镀金区域。
江山毕竟出身太子集团,哪怕他不想动,当时也不能明着反对。
可他当时却借着考察的机会,不动声色的接触了北海王氏。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做法。
他见到了王天纵,并且表示希望可以跟北海王氏联姻。
对象则是王月瞳和江上雨。
王天纵当时脸色铁青的说管不了自家的死丫头,可却同样表示可以让他们先接触一下。
江山回来后不久,王月瞳就进入了幽州,这一年一直在总参挂了个副处级的职位工作着,算是给江上雨创造了机会。
江山跟北海王氏接触的事情很明显。
太子集团在权衡再三之后,又有昆仑城施加压力,最终还是取消了让江山动一动的想法。
但双方的裂痕却已经逐渐形成。
江上雨知道父亲对自己和王月瞳之间的联姻是抱有期待的。
只不过现在看上去,这样的联姻根本没戏。
所以这一年多来,在跟太子集团逐渐生出裂痕的情况下,江家的处境很为难,压力也是极大。
江家如今不能跟北海王氏联姻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一直都跟江家走的很近的特战集团开始不动声色的抛出橄榄枝。
但江山一直没怎么回应。
随着两院最终演习的接近,江上雨的三千界接纳了古寒山,这可以说是这一年多来江家给出的最明显的信号。
这个信号足够敏感,起码能引起太子集团的不安。
可如今一切都还没有确定。
江上雨回来想要看看江山的具体打算。
古寒山进入三千界。
这看似是小辈之间的一次交易与联合。
但实际上,在特战集团和太子集团内部,这却是一个最清晰的信号。
这种信号之下有两种结局。
第一是在古寒山占据主导位置的情况下,江上雨在最终演习后退出三千界。
第二种则是江上雨留下,担任三千界的二号人物。
第一种结局证明江山虽然跟太子集团有了裂痕,但依旧是太子集团的人物,起码没有明显的异心。
第二种却等于是直接说明江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特战集团的立场。
江家的位置就会变得很微妙。
一位决策局议员改变立场影响实在太大,但在江山正式作出最终决定前,江家依旧具备拉拢的价值,但同样也会引起太子集团内部的敌意。
这是一个微妙而又凶险的机会。
在最终演习开始之前,江上雨必须听听父亲的决定。
“如果您没有决定的话,我可以在演习之后退出三千界。”
江上雨突然说道。
江山敲打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抬起眼皮看着他道:“你甘心吗?”
江上雨笑了笑:“没什么的,属于我的东西,古寒山还拿不走。”
江山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动声色道:“你有什么计划?”
“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是有个目标而已。”
江上雨摇了摇头,低声道:“李天澜。”
江山的眼神猛然一凝:“李天澜...你想跟他合作?”
“总要先接触一下的。”
江上雨想起那个三年前在天都差一点就杀了自己的年轻人,笑容灿烂。
“如果你不用退出三千界呢?”
江山问道。
“那就更有必要接触李天澜了。”
江上雨垂下眼皮淡然道:“我可以把三千界的主导权让给古寒山。但他为什么不能问问自己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要慎重。”
江山皱了皱眉。
“父亲放心。”
江上雨轻声道:“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江山嗯了一声道:“那暂时就不要退出来了。你还有多久进入惊雷境?”
江上雨身具玲珑骨,甚至还身具天王心。
他三年前在燃火境巅峰。
三年后的今年,仍然不曾进入惊雷境。
“随时都可以。”
江上雨笑了起来:“爸,我准备给自己庆祝一下,二叔那艘游轮借我用用吧。”
“你是想...”
江山沉吟着。
“我想举办一场宴会,地点就在华亭。”
江上雨微笑道:“请帖已经送出去了,王圣霄,古寒山,宋词,李天澜,东城如是都会收到邀请。另外...我还邀请了王月瞳,李天澜会去,王月瞳肯定也会去,呵...没准到时候就会有热闹看了。”
“王月瞳...”
江山摇头叹道:“真是可惜了,如果她可以嫁给你...”
江上雨有些诧异:“爸,你为何这么重视北海王氏?就算我们不留在太子集团,在特战集团也不会比北海王氏差吧?”
“你懂什么?”
江山自嘲的摇了摇头:“北海王氏在中洲地位特殊,他们实力强大,但他们的重心注定会放在北海行省。如果我们跟北海王氏合作的话,北疆或许会成为东南集团的势力范围,但具体到这里,江家才是主人,只要我们没有其他心思,王天纵也就不太会干涉北疆的事务。”
“昆仑城不同,就算我们加入特战集团,古行云也会不动声色的扶持足以跟江家分庭抗礼的势力。昆仑城历史悠久,但站在巅峰的时间太短,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跟北海王氏怎么比?”
“你可以小看任何势力,但千万不能小看北海王氏。”
江山眼神凝重的说道。
江上雨随意嗯了一声,笑道:“当然,我现在哪里有资格小看北海王氏?”
江山皱了皱眉,轻声叹息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艰难,但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尽量还是离李天澜远一点好,那种可能的合作...”
他突然顿了顿:“你很看好他?”
“那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人。”
江上雨正色道:“我跟他接触过,他那种人,如果没有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张扬。我从录像里看到他重创了古云侠,也看到他跟宋词一战的录像,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李天澜很不正常,但我说不出哪里不正常,爸,我有种直觉,现在的王圣霄,应该不会是李天澜的对手。甚至年青一代中,李天澜已经没有了对手。”
“那又如何?”
江山淡然道:“终究只是年青一代,李天澜有成长的时间吗?”
“要说到老一辈的话,那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
江上雨不以为然道:“李鸿河殿下还活着,他在边境强行恢复了巅峰状态,现在应该会越来越强大,当年李老就是神榜第三,现在就算依旧不是王天纵的对手,但也弱不到哪里去了,只要他活着,北海王氏就不敢轻易动手。”
“确实。”
江山脸色有些阴沉:“北海王氏确实不敢轻易动手。但不是绝对不会动手!”
江上雨沉默了一会,想到北海王氏近年来越来越大气磅礴的行事风格,他还是摇了摇头:“真动手的话...我不认为他们承受得住李老的临死反扑,那样会让他们损失惨重。”
“放屁!”
江山略显肥胖的脸庞抖动了下。
他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深深呼吸,良久,他才突然道:“我们江家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很多人都说如果江家可以出现一个无敌境高手的话,那么现在我们绝对不会弱于东城家族这种真正的顶尖豪门,这种说法,你听说过吧?”
江上雨挑了挑眉,下意识的点点头。
江山笑了笑,有些痛苦,有些自嘲:“其实...无敌境高手,我们曾经是有的。”
刷的一下。
江上雨整个人几乎蹦了起来。
江家有无敌境高手?
哪怕是曾经,江上雨也根本没有听说过。
“怎么可能?!”
他深呼吸一口问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江山笑的难看至极:“我们江家的无敌境高手,几乎可以算是黑暗世界最短命的无敌境高手了,这不是荣耀, 是耻辱。”
江上雨呼吸急促,死死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你小爷爷。”
江山轻声叹息:“我们跟特战集团一直走的很近,二十多年前,李狂徒叛国之后,昆仑城刚刚上位,那段时期,北海王氏的老族长去世不久...”
“你应该知道,王天纵突破入无敌是比较晚的,所以那段时间,北海王氏没有无敌境的高手。”
“古行云野心极大,刚刚踩下了李氏,就想要趁着北海王氏空虚的那段时间吞了北海王氏。那段时间,王天纵没有进入无敌境,只要他一死,北海王氏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但当时昆仑城被各方密切注视着,他们不方便出手,所以就找到了你的小爷爷,我的小叔。”
“当时小叔表面上是顶级的半步无敌境,但只有我知道,他刚刚突破了无敌境不久,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当时才被昆仑城给出的利益打动,我那位无敌境的小叔接下了这次交易,去北海王氏暗杀王天纵。”
江上雨嘴角抽搐了下,下意识道:“后来呢?”
“后来?”
江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干涩道:“后来他自然是失败身死。”
“怎么死的?”
江上雨追问道。
江山沉默良久,才深深呼吸。
“我不知道。”
江山说道:“小叔最终虽然逃了回来,但却没来得及跟我说几句话,就直接死在了我面前。”
“给他留下致命伤势的,不是无敌境高手,而是...”
江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做恶梦的惊恐。
那是毫不掩饰的畏惧和忌惮,发自本能,源自于灵魂。
“而是...十二名精锐,六位惊雷境,六名燃火境!”
“怎么可能?!”
江上雨忍不住失声叫道。
他无法想象这个可笑的阵容是怎么杀死无敌境高手的。
哪怕是初入无敌境的高手。
“事实如此。”
极度的恐惧之后,江山的表情只剩麻木。
“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江上雨下意识的问道。
“我暗中查过,但没有结果,那些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我所掌握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你爷爷去世的时候留下的一个名字。”
江山深深呼吸,沉声道:“恶魔军团!”
南城寺建立在南城大街的最深处,整个街道也因为南城寺而得名。
中洲建国数百年的时间里,幽州越来越繁荣昌盛,时至今日,南城寺已经成了幽州城内为数不多的前朝建筑之一。
南城大街窄小而幽深,街道两旁栽种着两排笔直的杨树而粗壮的杨树,茂密的树冠几乎遮住了天空,站在街道中间仰视苍穹,苍穹只剩一线。
这是号称幽州最安静的大街之一。
街道两旁的没有庞大的住宅区和密集的小商店,只有两排整齐的深青色小楼。
杨树笔直。
建筑整齐。
如同军队。
幽州在暮色中起了风。
天边没有黄昏,整个天际一片阴沉。
雨落之前的风灌入南城大街,成排的杨树哗哗作响,全世界似乎只剩下风声。
街道尽头的南城寺安静的坐落在哪,在风中显得安静而肃穆。
南城寺不是寺庙,中洲的星辰旗在门前飘扬,寺庙门口挂着闪耀着星辰的中洲国徽,看上去无比威严。
这是总参二部的办公地点。
二部是总参最神秘,自由性最高的部门,人员繁复,编制外的人员甚至比编制内的要多无数倍,二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架设情报网络,搜集情报,并且负责整理分析,在必要的时候根据国家利益进行必要的行动。
所以总参二部对外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认可的叫法。
中洲军情部。
阴沉的天在风中变成了黑夜。
美轮美奂的南城寺内,一名年轻的短发女子拉开了一间偏殿的门,关掉了里面的灯后,直接走向南城寺门口。
女子的身材高挑纤细,说不出的窈窕动人,她的穿着很朴素,普通的帆布鞋,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和圆润的臀部,上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短袖,素面朝天,简单而自然。
曾经的妖娆似乎在她身上逐渐远去。
清纯沉淀成了成熟。
柔顺的长发变成了干练的短发。
稳重取代了活泼。
她的身影很孤独,甚至有些柔弱,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绝美。
夜幕中的南城寺静谧而阴沉。
女子拎着一个简单的手袋, 安静走在花草繁盛的南城寺内,一时间像是照亮了整片夜空。
来到幽州已经一年多的时间。
无论白日还是黑夜,她永远都是南城寺内最美的风景,亦是南城大街上最唯美的色彩。
“月瞳,又加班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夜色下的南城寺亮着微弱的灯光,一名在灯光下面貌显得有些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那。
王月瞳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但从那身军装,尤其是对方的元帅肩章上清晰的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叶帅。”
王月瞳立正敬礼,语气平淡:“您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中洲军神叶东升。
叶东升的个人武力并不是极端强大,惊雷境的境界也只是能拿得出手而已,他号称中州军神,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在于头脑,中洲多年来数次隐蔽的对外争端以及无数次大型军事演习中,叶东升都是指挥者的最佳人选,而他指挥的战争,几乎从无败绩。
天都决战虽然让中洲损失惨重,但那也不是叶东升的过错,中洲太过看中跟轮回宫的合作,结果当轮回宫出现异动的时候,叶东升所有的计划顿时失去了作用。
而这件事情或多或少的也对他的晋升造成了影响,若非如此的话,两年前中洲军部常务部长齐北苍退休的时候,叶东升将会成为东城无敌最强劲的对手,一旦叶东升胜出的话,北海王氏和东南派系整体的势力都会迅速膨胀,一些越来越明显的隐患也会随着被王天纵压制下去。
退一步说,就算叶东升最终失败,北海王氏也可以拿到更多的筹码,跟东城家族交易边禁军团的时候也会更加从容。
可惜这一切都因为天都决战时轮回宫的背叛而化为泡影,也直接导致了叶东升跟东城无敌竞争的时候竞争力严重不足。
细算起来,北海王氏和东南集团这几年当真有些流年不利的味道。
北海王氏内部的隐患越来越严重,内部冲突在两年来不断升级,如今已经到了所有明眼人都能察觉的地步,而这三年的时间,北海王氏至少有两次机会可以消除这种隐患。
第一是叶东升成为帝国新的巨头,他击败东城无敌上位的话,所有隐患都会被压制下去。
可惜最终上来的是边禁军团的军团长东城无敌。
叶东升依旧被死死压在军部副部长,总参部长的位置上。
第二次机会是王圣霄继承龙脉。
如果王圣霄突破惊雷境巅峰后融合龙脉,庞大的气运加身,利用永生药剂,他可以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直入无敌境。
这样也可以消除北海王氏内部的隐患。
可北海王氏还在准备这些的时候,李天澜却已经借助龙脉完善了自己的武道。
于是北海王氏的隐患依旧存在。
东南集团每一位大佬的神经都越绷越紧。
细微的灯光中,王月瞳向前走了两步。
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叶东升眼神中的凝重。
王月瞳略微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问什么。
叶东升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看着王月瞳,轻笑道:“我来开个会,顺便看看你,月瞳,你可是很久都没有叫我叶伯伯了。”
“我在总参工作,现在是您手下的兵,叫叶伯伯不合适的。”
王月瞳淡淡道。
叶东升看着王月瞳,就像是看着一个赌气的孩子。
他知道王月瞳对自己是有怨念的。
她来总参工作,是王天纵的安排,总参一直都是东南集团的传统势力范围,叶东升以军部副部长的身份执掌总参,更是将这里经营的水泼不进,王月瞳在总参,等于一直都处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不是监视,但平日里叶东升对王月瞳的动态确实颇为关注,王月瞳自然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有什么不合适的?”
叶东升叹了口气:“当年我给你爷爷做过将近十年的秘书,有几年时间,你父亲把你放到我们家寄养,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王月瞳一脸沉静,默然不语。
就像是一朵已经枯萎却倔强的不肯凋零的鲜花。
“月瞳,现在我和你父亲压力都很大。这种时候,你不能任性了。”
叶东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我没有任性,但我也不认为我嫁给江上雨这些人会对你们有什么帮助。”
王月瞳淡淡道。
叶东升深深呼吸:“不必嫁给江上雨,这件事情上,你父亲并没有给江山明确的答复。他只是希望你来幽州多跟其他的年轻人接触一下,江上雨你不喜欢,其他人呢?这一年多来,追求你的人超过两位数,其中不乏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选的人物,你难道就一个都看不上?”
“看不上。”
王月瞳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你那是赌气!”
叶东升冷哼一声,他和王天纵是极好的朋友,所以对待王月瞳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你仔细想想,你真喜欢李天澜吗?你和他接触才多久?我承认,他很出色,确实有打动你的可能,但那不是全部!你跟他或许曾经相互欣赏,你认为这是喜欢,其实根本就不是。”
“这只是你在赌气而已,如果你父亲当年没有把你从李天澜身边带回来的话,三年时间不联系,也许你们的感情早就淡了,他这是做了一件蠢事,正因为他把你带回北海,你才会觉得不甘心,本来不怎么重要的李天澜也变得很重要了,你这丫头,这还不是任性?”
“不是。”
王月瞳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也没有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朝气。
“叶伯伯,你不懂的。”
她轻声道:“我能确定我的感情,但我已经不想解释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多,但呆在他身边,我很安心,也很平静。感情本来就不是可以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叶东升一直无言。
良久,他才深呼吸一口,苦笑道:“好,就算你确认你的感情,但你能确认李天澜的感情吗?你喜欢他,他喜不喜欢你?”
“秦微白是她的女人,东城如是是她的未婚妻,我坦率的说,东城如是不比你差,秦微白更是...咳...丫头,你想过这些吗?你就算在他身边,又能有什么位置?”
王月瞳当场怔住。
夜空中的风逐渐消散。
云层压下来。
幽州开始落雨,一点一滴。
王月瞳静静站在雨幕中,眼眸茫然的如同夜幕下的雨。
“我不知道。”
她轻声道,声音单纯而迷茫。
她真的不知道。
三年来,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本能的坚持着,不想放弃。
叶东升眼神复杂的看着王月瞳,轻声道:“既然不知道,那你还坚持什么呢?”
“我啊...”
王月瞳突然笑了起来,这似乎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恍惚中,她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状态,清纯,活泼,却又妖娆魅惑。
她整理了下额角的短发,轻声道:“我只是想让我父亲承认,这些年来,只有我的坚持,才是对的。我看上的男人,才是最正确的。”
她看着叶东升,继续道:“叶伯伯,你们否认,如果北海王氏的矛盾和隐患真的完全爆发的话...在父亲和哥哥压制不住的情况下,只有他才有能力去解决一切,只要他可以成长起来。”
“他确实有能力。”
叶东升的声音冰冷而直白:“但是他有立场吗?”
“我就是他的立场。”
王月瞳平静道:“我的男人,今后无论是枭雄还是天骄,都是有情义的。我相信这一点。”
没有情义,又如何成为天骄?
王天纵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王月瞳却始终坚信着。
她相信自己是对的。
“我要请假。”
王月瞳看着叶东升,轻声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请假,自从李天澜回归华亭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给自己的领导打好了请假报告。
只不过她的报告一层层的向上传达,最终到了叶东升的办公桌上。
叶东升没批。
王月瞳也就没动。
因为她很清楚,假期批不下来,那她就离不开幽州。
叶东升沉默了好一会。
就在王月瞳内心再次变凉的时候,他终于点了点头。
“可以。”
叶东升说道。
王月瞳一时间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叶东升,没有说话。
“你可以去华亭,去见李天澜。”
叶东升垂下了眼皮,隐藏了自己所有的眼神。
“我...”
王月瞳突然有些慌乱。
三年的时间。
那么多的抗争,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煎熬...
王月瞳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感情,也没有逃避过自己的相思。
如今李天澜在华亭。
自己在幽州。
自己有了假期,只要愿意,几个小时后自己就能看到那个朝思慕想的男人。
可到了这一刻,王月瞳内心却突然慌乱起来。
北海王氏和李氏的立场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尖锐清晰。
两人分别时的一幕幕也开始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
王月瞳有些恐惧,她相见李天澜,却又不敢,想去华亭,但却需要一个理由。
叶东升拿出了一张请柬交给王月瞳。
“这是发给你的请柬,江上雨的请柬,明晚他会在黄浦江上举办一场宴会,那是年青一代的巅峰之约,李天澜会去。”
王月瞳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她突然很感谢江上雨。
因为这张请柬,就是她最需要的理由。
她颤抖着接过请柬,突然对叶东升深深鞠躬,直接跑向了门口。
她的身影踉跄着,一刻都不想再等。
“你父亲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叶东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清晰平稳。
“别把自己看的太廉价,起码在他心里,你比谁都高贵。”
王月瞳的身影略微僵硬。
她想起了这几年跟父亲越来也差的父女关系。
王月瞳内心一酸,直接冲出了南城寺。
......
李天澜在天空学院中呆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一直等到李拜天,许褚和宁千城三人的伤势稳定住之后,他才重新回答了吴东新区的理事大院。
东城如是一直住在这里。
邹远山却已经回了中原。
东城秋池还在工作,没有下班。
所以李天澜回来的时候,只有东城如是和金毛坐在客厅。
东城如是在看书。
金毛安静的趴在她的脚边,正盯着电视上的动漫,也不知道它在观察什么。
看到李天澜回来,金毛直接冲过去挂在了李天澜身上,东城如是似乎也有些欢喜:“你回来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随手摸了摸金毛的头,将它放在地上,说:“深海学院的第一批精锐已经在天空学院了。”
“我听说了。”
东城如是给李天澜倒了杯水,她的睫毛轻轻眨动,明媚的眸子中闪烁着亮光,带着些许的笑意,有些羞涩,有些骄傲,清澈而柔和。
“你重伤了古云侠,击败了宋词,很厉害呢。”
东城如是声音清脆,老老实实道:“我打不过宋词。”
“宋词确实很强。”
李天澜点了点头,正常状态下的宋词其实并不算棘手,可深得北海王氏武道精锐的她一旦完全全力以赴,顷刻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在惊雷境中几乎少有对手,李天澜虽然胜了她,但也不会贬低她。
东城如是坐在李天澜身边,自然而然的抓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东城如是今天换了一身紧身的白色连体衣,李天澜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大腿的温暖和弹性。
他的内心不受控制的挑了挑,随即若无其事道:“什么时候去跟他们汇合?”
“演习提前一天过去就可以了,我跟你在一起。”
东城如是老老实实道。
李天澜想了想:“那我们去东皇殿?”
东城如是眼神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铃声就突然响起。
东城如是拿起手机看了看,轻声道:“是父亲。你接?”
“你接吧。”
李天澜摇了摇头,热情的东城家族总有种让他承受不住的感觉,但经过那一夜之后,李天澜却觉得自己闪避的余地越来越小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东城如是的小嘴。
红润,饱满,温柔...
有些生涩,但又很灵活。
李天澜身体一阵燥热,拿起了面前的水杯狠狠喝了一口。
东城如是感受到了李天澜的目光,脸庞一红,接通了电话,叫了声爸。
“如是,你跟天澜在一起?”
东城无敌的声音很轻。
东城如是乖乖的嗯了一声道:“他在我旁边看动漫。”
李天澜看了看电视上的两个搞笑的狗熊,一脸无奈。
东城无敌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嗯,在一起好 ,你们多接触接触。”
东城如是哦了一声:“爸,发生了什么事吗?”
东城无敌略微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没什么事,不过一个月后的最终演习,你加入东皇殿吧,天澜现在的帮手有些少。”
“好。”
东城如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和他商量一下。”
东城无敌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李天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一转头,眼神完全是本能的落在了东城如是的小嘴上。
东城如是忍无可忍,一想到那晚的情形,她顿时变得有些羞愤:“你在看什么?”
李天澜也觉得自己十分猥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大帅说交代什么了?”
东城如是犹豫了下,最终摇了摇头:“没,就是闲聊。”
她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操作这件事情。
李天澜内心尴尬,也没有多问。
东城如是突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坐在了他身边。
李天澜身体一颤,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你的心跳很快,而且眼神很奇怪。”
东城如是咬了咬嘴唇:“现在是白天...晚上...才可以..”
李天澜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燥热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他急促喘息了几声,突然伸出手,抬起了东城如是的下巴,看着她的小嘴就要吻上去。
一阵冰冷的杀意瞬间从东城如是的身上爆发出来。
李天澜愣了下,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掌。
东城如是眼神中的清澈逐渐消失,变得迷茫,但那种杀意却越来越浓。
她的眼神中闪过了思考。
李天澜脸色一变,眯起了眼睛。
现在在东城如是身上苏醒的,毫无疑问是东城月神。
眼神有些迷茫的东城月神脸色骤然一变,绝美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冽起来。
那让东城如是无比羞愤的一夜,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不可忍受的屈辱。
尤其让她不可忍受的是,那一夜的最终。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天澜竟然弄在了她的脸上。
东城月神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无比冷漠。
她死死的看着李天澜,娇躯不停的颤抖着。
“你...你竟然敢亵渎我?!”
她看着李天澜,一脸的不敢置信。
亵渎。
仅仅一个词,就足以看出东城月神是何等高傲。
“我只是在宠爱我的未婚妻。”
李天澜眼神平静的看着东城月神,淡然道:“跟你有关系吗?”
七月初。
华亭暴雨。
凌乱的雨从清晨落到傍晚,没有丝毫停歇,反而越来越大。
黄浦江上号称年青一代巅峰之约的宴会并没有取消,已经到了华亭的江上雨反而重申了晚宴开始的时间。
李天澜和东城月神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在晚宴即将开始的时候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阴沉的天空在瓢泼大雨中逐渐变得黑暗。
雨点敲打着车窗,雨刷在挡风玻璃上轻盈的舞动着,带起了片片水光。
东城月神面无表情的开着车,直直的看着前方。
两种人格在她身上交替出现的时候,在不伪装的情况下,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东城如是清丽而天真,乖巧淡雅,蠢萌蠢萌的,就像是毫无杂质的清泉, 清澈的晶莹剔透。
东城月神却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冷漠,那是一种排斥着整个世界的漠然,带着隐藏着太多复杂的忧郁和安静。
同一个身体。
但两种人格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志。
“我记得你在天都的时候说过,就算如是出现的时候,你也能感受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李天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突然说道。
东城月神代替东城如是出现后,两人并没有在理事大院中大打出手,相反 ,东城月神似乎是忍气吞声的忍了一切,东城秋池昨夜没回去,两人独处的时候,不要说再有什么香艳的接触,昨夜两人甚至睡的都是不同的房间。
李天澜能感受出来,东城月神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有意无意中却还是清晰流露出来了她对自己的厌恶。
但她还是不曾动手。
李天澜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东城月神态度如此明确的情况下,她不动手,只能说明她还在等待机会。
就像是在天都时,雷光之下的那把相思。
“我在冥想,不然我们的实力怎么能提升的这么快?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这个混蛋怎么能亵渎我的身体?你竟然弄在了我的脸上,你...”
东城月神脸庞涨的通红,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瞪着李天澜。
“你很讨厌我。”
李天澜平静道。
东城月神绝美俏脸上的愤怒猛地一滞,随即狠狠的转头,咬牙道:“没有,但我也不喜欢你。”
“我能理解。”
李天澜点了点头,一个对他千依百顺的主人格背后,产生一个不喜欢他的副人格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但如是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觉得那种程度的接触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是。”
东城月神冷笑道:“但是你打算履行婚约吗?如果你愿意娶我,我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更过分的我也能接受,但你愿意吗?”
李天澜顿时沉默下来。
“看吧。”
东城月神冷笑道,她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但却依旧动听:“你就是想玩玩我们。玩腻了东城如是的人格,在来玩弄我,都腻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我凭什么要接受你?”
“如是不在乎你有其他女人,但我在乎。你想上我吗?可以,只要你跟轮回的那个女人划清界限,你随时都能得到我,否则你别想动我一根手指头!”
李天澜给不出答复。
没有答复,在东城月神心里,其实就已经是答复。
她冷笑一声,也沉默下来。
李天澜掏出一支香烟,正在摸索打火机的时候,东城月神已经扔过来一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
李天澜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是如是前几天出去买的,用不着谢我。”
东城月神冷冷道。
李天澜默默吸着烟,没有开口。
车内气氛越来越压抑。
半晌,东城月神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口道:“李天澜,你到底看不上我们哪一点?是不是要我们东城家族所有人都跪在你面前,你才肯娶我们?”
“不是。”
李天澜的内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他深深吸了口烟,轻声道:“东城家族很好,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李氏还是巅峰时期,你们这样并没有什么,但李氏到了如今这种境地,你们还愿意如此对我,相信除了东城家族没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感激,也很感动。”
“那你...”
稍稍平静下来的东城月神有些疑惑。
“你们应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李天澜缓缓道:“而不是跟着我走向未知。”
“我娶了你,就等于是把东城家族绑在了身边。你知道我要
面对的对手,赢了,东城家族不会获利,起码获利不大, 可若是输了,整个东城家族也许都会被我拖入深渊。婚姻或许没这么强大的约束,可一旦我接受了婚姻,到时候得到的就是东城家族的全力支持。”
李天澜笑容有些苦涩。
这一刻,东城家族所有人在他脑海中都变得清晰。
慈祥而爽朗的东城寒光。
沉默却带着力量的东城无敌。
深情而温柔的白清浅。
温婉亲和的东城秋池。
乖巧清丽的东城如是...
他们应该有一个好结局。
“老实说,我在害怕,这样的支持,我承担不起。这种情义太重,沉重的让我自己觉得就像是一个罪人。”
李天澜深深吸了口烟,又喃喃着重复了一句:“你们应该有个好结局。”
东城月神手指悄然一颤,猛地抓紧了方向盘。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李天澜的眼神全是复杂。
“这就是你不肯娶我们的原因?”
东城月神轻声道。
“还有一个原因。”
李天澜扔掉烟头,看着东城月神。
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
“在天都,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吧?”
他看着东城月神有些躲闪的眼神,淡淡道:“那一晚,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敢接受东城家族的情义,不能娶你。我也不能娶一个随时都想杀我的女人,不敢娶你。”
李天澜看着东城月神,他的表情很真诚:“我很奇怪,难道就是因为我们的婚约,所以你就想杀我?”
“我没想杀你,你还在生气吗?”
东城月神咬了咬嘴唇,看着李天澜,眼神很小心。
她的眼神清澈如水。
李天澜的内心瞬间沉了下去。
“你亲我一下。”
李天澜突然道。
“啊?”
她的脸色红扑扑的,眼神晶亮,有些欢喜。
她放慢了车速,犹豫着凑过来,在李天澜的脸上轻轻一吻。
“好了吗?”
她看着李天澜问道。
“好了。”
李天澜深深看了她一眼,笑容微苦。
他可以确信,这一刻坐在他身边的已经是东城如是。
东城月神的人格,最终选择了逃避。
......
暴雨天。
江上雨不动声色的展示了一下属于他的特权。
斌山路的一号码头被完全封锁,只留下一条特殊通道供人进入。
一辆高达五层的白色豪华游轮安静的停靠着,游轮灯火通明,李天澜和东城如是进入码头的时候,距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顶层的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影在来回晃动,灯光照射着人群,在李天澜的视线中变得无比清晰。
大雨从天空高处狂乱的飘洒下来。
五层的空间没有丝毫遮挡,但此时却到处都是一片干燥,没有丝毫湿迹。
这是年青一代的巅峰之约。
今夜敷衍的,至少都是进入了燃火境的年轻高手。
暴雨还没落下来就已经被完全蒸发,别说落在五层的甲板上,暴雨天中,数十位燃火境高手站在那,整个游轮附近上百米的空间都是一片干燥,没有丝毫雨滴。
李天澜没有看到江上雨。
没有看到古寒山。
但他却看到了王圣霄。
王圣霄此时正跟宋词一起站在栏杆前,正在跟身边的几名年轻强者聊天。
艳丽的近乎张扬的宋词脸色依旧苍白,但精气神却异常充足。
李天澜的眼神猛然一凝。
刹那之间,王圣霄的眼神扫了过来。
李天澜,王圣霄。
宋词,东城如是。
四道目光在空中直接撞在了一起。
整个游轮似乎都有种怪异而窒息的气氛在蔓延。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圣霄。
王圣霄带着凛冽杀意的眼神逐渐消退,最终灿烂一笑,朝着李天澜挥了挥手。
“走吧。”
李天澜登上了游轮。
东城如是乖乖的挽着李天澜的手臂,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优雅安静,清丽如仙。
两人并肩走上游轮,直奔顶层。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李天澜已经登上游轮的消息。
在所有人含义不一的目光中,李天澜和东城如是直接走上了第五层。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所有人都是目光不一。
另一头
的江上雨和古寒山已经走了过来。
王圣霄和宋词直接接近了李天澜。
武道层次稍低的年轻高手大部分都在看着东城如是挽着李天澜胳膊的那只手。
因为这只手意味着东城家族的态度。
而真正的顶尖强者却是在看着李天澜。
王圣霄眉头略微跳了几下。
走过来的古寒山略微挑眉。
江上雨的眼神愈发深邃。
李天澜重创古云侠的那一剑。
他跟宋词的那一战早已变成了录像传遍了中洲。
几名最顶尖的年轻强者都隐约觉得战斗状态下的李天澜有些不对劲。
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李天澜,却正常的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起码不会有人认为那是录像的问题。
李天澜的眼神却在看着宋词,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
“你恢复的很快。”
李天澜笑了笑,淡淡道。
他大致能清楚宋词的伤势,正常情况下,宋词不要说出现在这里,现在她甚至都不具备下床行动的能力,以她的伤势,一个月内她都极有可能恢复不了战斗力。
可现在,对方虽然还是有伤在身,但伤势竟然已经快要痊愈了!
这种恢复速度,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
宋词深深看了一眼李天澜,淡淡道:“那一剑我记下了,下次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松的得手。”
“是吗?”
李天澜淡然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
“我说过,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一个月后,演习中见。”
宋词语气冰冷。
李天澜笑了笑,点头道:“你的身体确实不错,生命力更是强大。”
宋词脸色微微一变,冷哼道:“只说身体强度的话,最起码比你强。”
李天澜笑容一滞,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看到了他的表情,宋词和王圣霄眼神中几乎同时划过一抹亮光。
“三年不见,殿下风采依旧,欢迎殿下来到青山号。”
一道清朗的笑声在李天澜身后响起。
江上雨大步走了过来。
李天澜转身看着江上雨。
确实三年没见。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李天澜亲手将江上雨送出了天都,只差一点,他就会死在天都那片密林中。
这可以说是生死之仇。
但江上雨却似乎忘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平静,笑容只有真诚。
而且他叫的依然是殿下。
李天澜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轻笑道:“这三年,你似乎过的不错?”
“还行,舒舒服服的,我落后你们太多,争锋是不想了。”
江上雨笑呵呵的说道。
李天澜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也有些警惕。
三年前江上雨就已经是燃火境巅峰,甚至是半步惊雷境。
可三年后的今天,江上雨竟然还是半步惊雷境!
他的武道境界看似不变。
可隐约中,李天澜却觉得江上雨比惊雷境巅峰的宋词只强不弱。
“你谦虚了。”
李天澜平静道。
古寒山已经走了过来。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转身。
同一时间。
聚会中最后一名客人独自一人登上了五层的楼梯。
李天澜一下子怔住。
走上游轮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的最后一名客人也愣在了原地。
一身红色的露肩长裙将她的皮肤衬托的愈发白嫩。
她踩着一双绑带高跟鞋,本就高挑的身材似乎显得更加骄傲。
整齐干练的短发。
带着些许坚持,些许倔强的绝美脸庞...
李天澜视线恍惚漂移。
王月瞳。
他没想到今晚会看到王月瞳。
而且是一个跟三年前仿若两人的王月瞳。
王月瞳怔怔的看着李天澜。
游轮顶层似乎悄然安静下来。
江上雨表情不变,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王月瞳主动向前走了几步。
她走到了李天澜面前,水润的眼眸飞快的扫了一眼挽着李天澜胳膊的东城如是,然后主动开口,轻声道:“天澜师兄,你还好吗?”
李天澜张了张嘴。
他的声音很干涩,但却极度的平静:“我还好。你呢?”
“我不好。”
王月瞳低下头,有些委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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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瞳的声音很低。
但一句我不好却说的清晰而直白。
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这三个字中的情绪,不止是委屈,还有深情和坚持之后的茫然。
她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李天澜和东城如是交缠在一起的手臂上。
王月瞳的大眼睛中光彩越来越黯淡。
李天澜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滚烫。
他下意识的将胳膊从东城如是的手中抽出来。
这个动作很突兀,很生硬。
东城如是愣了一下,清澈如水的眸子看了看李天澜。
她的表情迷茫的让人心疼。
似乎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一般,她依旧保持着挽着李天澜的姿势。
可李天澜却已经将胳膊抽了出去。
东城如是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的放下了手。
王月瞳依旧低着头。
李天澜自己也愣住了。
他看了看低着头的王月瞳,又看了看有些迷茫的东城如是。
两人雪白的手腕上带着一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精致女士腕表,唯一不同的,只是表针上微雕的名字。
这一刻李天澜突然无比的讨厌自己。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感情中竟然是如此的优柔寡断。
他看清了自己和北海王氏的今后,但却割舍不掉王月瞳。
他不想亏欠东城家族太多,内心却有些舍不得东城如是。
他拥有了秦微白,至少曾经拥有过,可却一直在逃避轮回宫。
而这一刻,明明是两个人的惆怅,可随着他的动作,却变成了三个人的痛苦。
李天澜这时才发现,自己在感情中竟然如此的混账。
他的手动了动。
“我不好!”
王月瞳又重复了一句,她的声音高了些,虽然依旧低着头,可她整个人身上却似乎略微多了些活力。
时光已过三年。
离别大于相聚。
王月瞳不曾后悔过跟李天澜的相遇,也不曾后悔过跟李天澜的相识。
她爱他。
但是在他失踪的三年时间里,一个人咬着牙坚持着的王月瞳真的很累。
她希望李天澜能够有所表示。
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拥抱,甚至只是摸摸她的头...
任何一点表示,都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李天澜,王圣霄,古寒山,江上雨,宋词,东城如是,王月瞳...
这是年青一代真正的巅峰之约。
此时几人站在一起,意味着的很可能是会延续一个时代的恩怨情仇。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狂风暴雨放肆的肆虐着整个城市,远方的霓虹灯照耀在水面上,奔腾的江水扭曲而恍惚,整座城市仿若幻象。
只有脚下的游轮无比的真实,风不能袭,雨不能侵,如同唯一的净土。
东城如是咬了咬红润的唇,她虽然天真,但却不傻。
站在李天澜身边,她轻轻后退一步。
无论内心是否委屈幽怨,在这样的场合中,她都不想让李天澜为难。
一只温暖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小手。
李天澜深深呼吸。
他的脸色逐渐冷硬,变得冷漠而残酷。
他能感受到王月瞳身上涌动的活力, 那是希望和期盼,是活泼和憧憬。
这些情绪太美好。
美好的,都将破碎!
就如同升起的,终将坠落。
任何抱有太过幻想和憧憬的美妙未来,最终都会变成绝望。
北海王氏想要传承不绝辉煌万世。
王月瞳想要的天荒地老长相厮守。
李天澜嘴角轻轻颤抖着,但却坚持着扬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所以显得极为坚决。
王月瞳那句我不好还在他耳边回响。
但他却已经不想去回应。
他握住东城如是的手,眼神已经看向了王圣霄。
“演习见。”
他说。
这一刻的李天澜,浑身上下只剩下寂静。
王圣霄和宋词的瞳孔刹那间完全收缩。
这一刻的李天澜眼神里没有感情。
只有生死!
李天澜没有在看王月瞳,他拉着东城如是,走向了另外一个角落。
“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王月瞳的头越来越低,她没去看李天澜的背影,只是声音颤抖的开口道。
李天澜没有回身。
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就继续向前。
这一次,再也不会回头。
王月瞳不在说话。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原本在她身上出现的活力完全消失,彻底枯萎。
一滴晶莹的泪花顺着王月瞳的眼角流下来,落在甲板上。
一滴又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坚持到最后的答案竟是如此残酷。
原来幻想着的未来是如此残忍。
王月瞳的眼眸在泪水中恍惚而迷离。
她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场入学演习中的初见。
她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李天澜传递到她身上的体温。
可她的记忆,她的幻想,她的坚持,都在今夜这场暴雨之中,随着他的转身远去。
王月瞳静静站着,伸手捂住了嘴巴,浑身颤抖。
“啪!”
宋词站在王圣霄身边,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尖锐的玻璃在她手中刺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血珠滚落下来,跟红酒融为一体。
王圣霄静静看着李天澜的背影。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锐利,一步迈出,就要冲向李天澜。
宋词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他的身体。
她扔掉了手中破碎的酒杯,甩掉了手上的红酒和鲜血,短时间内,她手上被玻璃刺破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宋词看着李天澜的背影,她寂静的眼神悄然滑过一抹柔和与欣赏。
“他是对的。”
宋词轻声道:“尽管这很残忍。”
王圣霄深深呼吸。
他勉强压制着内心已经失控的怒气,有些僵硬的走到了王月瞳面前。
王月瞳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站着。
“走吧。”
王圣霄柔声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王月瞳没有说话。
她脑海中闪烁的全部都是跟李天澜在一起的画面。
那画面很少,但一幅幅画面支离破碎之后,竟然如此的繁复,占据了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初夏的华亭,即便是在暴风雨中,依旧燥热。
敷衍的年轻强者们动用了自己的武道实力蒸发了从天而降的雨水,火光虽然不显,但温度却在急剧升高,如同置身火炉。
王月瞳却觉得很冷。
这个初夏,实在太冷。
刺骨的寒意笼罩了她的身体。
如在深冬,如在极地, 如在冰窟。
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像是一尊雕像。
游轮外的风声雨声不断呼啸。
王月瞳的内心带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停的下沉。
仿似永坠深渊。
......
李天澜带着东城如是来到了顶层的角落。
游轮很大。
所以角落里清冷而安静。
此处无雨,热浪蒸发的雨水变成了蒸汽冲出游轮,跟外界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李天澜眼前出现了一片又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晕。
光晕很刺眼。
于是大片的光晕开始消失。
角落里的灼热缓缓消散后退。
角落里依然无雨。
李天澜放开了东城如是的手掌,出神的看着暴雨夜幕之中的盛世华亭。
东城如是乖巧的站在他身边,一只小手却悄悄的藏在了身后。
李天澜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她恍然回神。
“弄疼你了吧?”
他轻声说道。
“没呀。”
东城如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快:“还好。”
她不善于撒谎,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只藏在身后的小手也在不自然的抖动。
“你不开心吗?”
东城如是凝视着李天澜的眼睛问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她?”
“都不是。”
李天澜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因为立场?因为命运?因为选择?亦或者是因为未来?
这些问题很大,李天澜给不出答案。
他只是不开心。
东城如是走过来,轻轻拉了拉李天澜的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陪伴。
“抱歉。”
李天澜轻声道:“是不是让你也不开心了?”
“不是的。”
东城如是认真的看着李天澜,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的。”
李天澜看着东城如是。
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洋溢着欢喜,纯粹而真实。
李天澜猛然向前一步,一把将东城如是搂过来,近乎粗暴的稳住了她的红唇。
他吻的狂野而粗鲁。
东城如是有些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两人在最近的距离中凝视着彼此,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如此清晰。
一抹醉人的红晕悄然爬上东城如是的脸庞。
她的眼睛眨了眨,轻轻闭上,双手也环住了李天澜的脖子,有些生涩的却极为温柔的回应着他的粗暴。
不远处的甲板中央已经开始了宴会。
江上雨亲手打开了香槟。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了烤肉的香气。
王月瞳依旧站在原地,孤单而落寞。
一道声音突然在李天澜身后响起,带着笑意:“月瞳为你魂不守舍,如是学妹在你身边也如此温顺,好白菜都被你拱了,楼下有豪华套房,需不需要为你们安排一下?”
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的东城如是一惊,小手推了推李天澜的胸口,两人顿时分开。
东城如是小脸通红,往日里清丽如仙的她此时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娇艳,她将脸庞藏在李天澜怀里,紧紧搂着腰,似乎已经不看向外看。
李天澜看了看走到自己身边的江上雨。
他这次没喊殿下。
但自然而然的玩笑语气却很随意的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李天澜搂着东城如是,看着三年前差点就死在自己手里的江上雨,淡然道:“你羡慕?”
“羡慕却不嫉妒。”
江上雨微笑道:“不是我的,我不想要,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李天澜挑了挑眉,只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刚才的事情,虽然你看起来无情了点,但还是能解释的。”
江上雨递给李天澜一支烟,意味深长道:“你看,那位公主现在还站在那没动过,如果你肯过去...”
“有意义吗?”
李天澜平静道:“解释了,今后只会让她更痛苦。”
“当然有意义。”
江上雨微笑道:“如果你可以跟她纠缠下去的话,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因为北海王氏不会妥协,你也不会,这样就给了我们机会。”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你们?”
“我,还有寒山。”
江上雨淡淡道。
李天澜将江上雨递过来的香烟点上:“看起来,你们合作的很愉快?你把三千界的主导权让出去,这是甘愿屈居于古寒山之下了?”
“还行。”
江上雨笑容不变,他的城府极深,无论内心如何,表现出来的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真诚的让人无法怀疑的笑脸:“寒山比我强的多,他愿意拉我一把,不能说是屈居在他之下吧?也许跟着他,我可以走的更高些,这是我的机会,也是最好的选择。”
“不见得。”
李天澜摇了摇头:“爬的越高,摔的越惨,等你真爬到了接近巅峰的高度,古寒山亲手把你推下来,你想过那种感觉吗?”
“没想过。”
江上雨冷静的笑道:“我会是他最重要的帮手,谁会愿意自斩臂膀?”
“如果有不得不斩的理由呢?”
李天澜冷笑一声:“比如,他知道你一直隐藏的天王心...你说他会如何选择?”
江上雨猛地一震,夹在他手中的香烟一瞬间燃烧成了烟灰。
他死死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天澜。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震惊和恐惧。
天王心!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只有他和父亲江山知道。
李天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
江上雨张了张嘴,他的眼神中猛然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
就连东城如是都从李天澜怀里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江上雨一眼。
“别动手。”
李天澜缓缓道:“这很蠢,而且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江上雨看了看东城如是,又看了看李天澜,他的眼神不断游移,杀意越来越浓烈。
“如是可以信任,她会为你保守秘密。”
李天澜说道。
东城如是顿时一笑,头部蹭了蹭他的胸口。
李天澜的眼神却悄然深邃。
东城如是确实可以信任。
但他却清楚,东城月神如今也在看着这一切。
江上雨身具天王心,这件事情如果利用得当,可以带给李天澜无法想象的利益。
可相对于这些利益,他却更重视东城月神。
如果他真的娶了东城如是的话,东城月神会是什么态度?
李天澜这一刻突然想到了一个迷一样的人。
那个确实存在但却少有人知的天骄。
东城皇图!
李天澜知道东城皇图的死因,秦微白当初告诉他,东城皇图是在被围攻的时候,最终被自己最爱的女人一剑终结。
如果自己娶了东城如是的话...
在未来的某一天,东城月神是不是也会如同那个女人一样,一剑刺进自己的胸口?
而当年杀死东城皇图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也是因为不同人格之间的背叛?
他必须要试探出东城月神的真实态度。
如果说华亭刘家是第一个诱饵的话,那么眼前江上雨身怀天王心的秘密,就是第二个诱饵。
江上雨还在看李天澜。
李天澜说东城如是可以保守秘密,那也就意味着李天澜也可以保守秘密。
“你想要什么?”
江上雨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他的内心飞快的平静下来。
“合作。”
李天澜微笑起来:“我们的立场起码现在并不冲突,别否认,你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归顺古寒山,而我也想要摧毁昆仑城,单纯从这件事情上来看,你是我手中的棋子,我也可以成为你手中的棋子,谁也不会吃亏。”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今晚过来,想找我聊的大概也是这件事吧?”
“我...”
江上雨张了张嘴,苦笑道:“可是我没想到这么顺利。”
这一刻他突然放下心来。
天王心的秘密确实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在李天澜眼里,自己肯定有更重要的价值。
这是合作的基础。
而等李天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价值的时候,江上雨自信自己到时候早已不惧昆仑城和李天澜了。
“我喜欢有一说一。”
李天澜平淡道:“而且这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
“好。”
江上雨笑了笑:“如果最终演习中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跟你合作,到时候我们在慢慢商议细节,今晚并不合适。”
“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李天澜声音有些诡异。
“你现在的实力很强。我看过你的战斗录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的身体缺陷很大。”
江上雨平静道:“你的武道已经刚猛到了极致,甚至远远超过了身体强度,你在战斗的时候身体崩的很紧,这足以说明很多东西,据我估计,纯粹的破坏力上,你甚至可以超越王圣霄,但你的身体强度却不如我们任何一个人,不要说王圣霄,就是宋词,如果全力给你一击,只要击中了,她都能够重创你,甚至杀了你。”
李天澜看着江上雨,若有所思:“但我不觉得她能击中我。”
“你不可能不犯错。而且就算不犯错,如果是围攻呢?”
江上雨摇了摇头,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突然发现邮轮上安静下来。
江上雨下意识的转身,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视线中,一直站在原地的王月瞳动了动。
她看到了李天澜,然后没有丝毫迟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很轻。
但却又是如此的勇敢。
这一刻的王月瞳没了尊严,没了骄傲,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坚定。
被如此冷漠的对待还能向前。
这本身就是勇气。
一时间所有人内心都有些触动,包括李天澜。
王月瞳直接走向了李天澜。
她的眼神红肿,却极为坚定。
东城如是犹豫了下,主动从李天澜怀里走开,向着旁边走了两步。
李天澜深深呼吸。
他看着王月瞳,眼神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
王月瞳走过来,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伸出手,拉住了李天澜的胳膊。
他重新低下头去,轻声道:“我们能谈谈么?”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王月瞳,少部分人还在注意着王圣霄。
没人知道北海王氏到底有多么强大。
这个传承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始终站在中洲的最巅峰,站在黑暗世界的最巅峰。
这是一个堪称伟大的家族。
北海王氏。
这是完全值得骄傲,值得自豪的四个字,代表着威严,代表着尊贵,代表着荣耀,代表着高高在上,代表着深不可测。
北海王氏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现在依然是。
可能够代表着北海王氏部分荣光的小公主此时却没了骄傲。
她仿佛真的放下了一切。
自尊,脸面,身份都随着风雨飘远。
所以她的身影很纤弱,显得那么卑微。
卑微也是一种勇气。
勇敢的让人动容。
旁观着这一幕的每个人都眼神复杂。
王圣霄突然觉得很心疼。
难堪或许有一些,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毕竟如此卑微的近乎小心的身影,是他的亲生妹妹。
王圣霄放下酒杯 ,在无数眼神的注视中,本能的向前走了一步。
坐在李天澜身边但眼神却观察全场的江上雨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你考虑清楚了吗?”
宋词在王圣霄身后柔声问道。
她也在看着王月瞳,她的目光随着王月瞳的行走而颤动。
“他不应该这么对我妹妹。”
王圣霄转过身,他看着宋词,表情很认真。
那是不惜一战的认真。
“那他应该怎么对待月瞳?”
宋词问的很直白。
这个问题很简单。
但却让王圣霄愣住了。
李天澜很清醒。
所以他用极为残酷甚至冷血的方式生生割裂了他和王月瞳的过往。
因为这是最好的方式。
也符合北海王氏的利益。
王圣霄能理解他的做法,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李天澜的干脆利落甚至比他优柔寡断更值得欣赏,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内心却不知为何有些发堵。
“混蛋!”
王圣霄咬了咬牙,轻声道。
宋词笑了笑,深深看了一眼王月瞳, 走过来挽住了王圣霄的手。
李天澜或进或退,无论怎么做,都是混蛋。
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三年前的那个春天,他们不该相遇。
“我们去那边。暴雪的人约了我见面,他们很想成为你身边的一员,月瞳的事情,我们先不要管了。”
......
李天澜任由王月瞳拉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冷。
如同坚硬起来的内心,只剩下冰寒。
“我们谈谈吧。”
王月瞳再一次开口道,短发长裙,她看起来干净而精致,水润的眸子中逐渐多了一丝乞求。
李天澜脸色冷硬。
他抽了抽自己的手掌,摇摇头道:“我还有事。”
王月瞳咬着嘴唇,脸色愈发苍白。
她紧紧攥着李天澜的手掌,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是不断用力拉着李天澜的胳膊,似乎想要沉默着将他拉到其他位置上。
李天澜眼神恍惚。
这种类似于耍赖的小手段让王月瞳使出来却尽显女儿家的娇柔。
眼前这一幕似乎也似曾相识。
李天澜身体不动,稳如磐石。
沉默无声的较量。
冷漠如刀。
将一片深情切割的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我去那边看看。”
东城如是突然开口道:“一会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睛。
东城如是的眼神理智而清冷,其中蕴含着一丝清晰的嘲弄。
这是东城月神。
李天澜突然有些惆怅,摇了摇头,淡漠道:“随你。”
东城月神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眼王月瞳。
王月瞳没有看他,只是用力拉着李天澜的手。
她绝美的小脸涨红,先的无比委屈幽怨,但却依旧坚持着,带着哪怕头破血流也不愿意放弃的勇敢。
勇敢是一种力量。
值得尊重。
东城月神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王月瞳悄然松手。
她看了看江上雨。
“你走开。”
王月瞳突然开口道。
江上雨有些愕然,他确实不想走开,很多事情,他还没有跟李天澜说清楚,不过...
江上雨耸了耸肩,苦笑着站起身,离开了这个角落。
他走了一段距离,才转身回望。
灰暗清冷的角落中,王月瞳依旧站在那,拉着李天澜的手。
她的长裙在甲板上轻轻扬起,显得可怜兮兮。
江上雨嘴角抽搐了下。
他的父亲江山亲自接触北海王氏,为的就是可以让他迎娶王月瞳。
江上雨没什么意见。
但可惜的是在北海王氏同意至少是默许的情况下,王月瞳依旧在坚持。
江上雨追求了她一年多的时间。
他眼中的王月瞳似乎永远都是淡淡的,矜持,礼貌,但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唯美而高贵。
可是现在...
他很想迎娶的女人却可怜兮兮的站在李天澜面前,放下了一切,只是为了想和他谈谈。
江上雨没有爱上王月瞳。
但内心却没由来的有些不舒服。
他露出了一张很真诚的笑脸,内心却不断问着自己一个问题。
“凭什么?”
......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李天澜看着依旧倔强沉默着的王月瞳,主动开口道。
王月瞳的身体一僵,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你...”
王月瞳迟疑了下,轻声道:“师兄,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王月瞳。
他的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的感情:“我要不起。”
他看了看被王月瞳拉起来的手,轻轻叹息,淡然道:“放手吧,这样做有意义吗?”
王月瞳没哭,她只是死死握着李天澜的手,不停的摇头:“为什么?”
为什么?
李天澜有很多解释。
或许就如同江上雨说的那样,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解释。
但是有什么意义?
解释和决定,完全就是两回事。
李天澜的脸色扭曲了下。
这一刻,曾经跟王月瞳相处的每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走马观花。
原本他以为很模糊的记忆,到现在他才发现竟然如此清晰。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手掌不断用力,想要将手抽回来,语气也彻底变得冷漠:“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月瞳,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这么高贵,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贱,并不能改变什么。”
王月瞳的娇躯猛然震动了一下。
刹那之间,她的脸庞再无血色,眼神也彻底暗淡。
她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想要躲闪,但最终却硬着心肠,跟她对视着。
“你觉得我贱?”
王月瞳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
李天澜用力的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王月瞳眼神空洞的看着李天澜,喃喃的问着。
“就因为你贱!”
李天澜要竭尽全力才能抑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你走吧,我想我们今后最好还是不要在见面了。”
如此场景下的分别。
再见面,只能是仇敌。
生死仇敌。
李天澜内心似乎多了把刀。
锋锐的刀在他心脏深处不停切割,将他的感情切割的支离破碎,那么疼,却又那么酣畅淋漓。
仇敌!
这本就是他和王月瞳之间最正确的关系。
仇恨可以埋葬一切的痛苦。
李天澜突然想笑。
他死死闭着嘴巴,看着夜幕中被暴雨侵袭的江水,眼神疯狂。
王月瞳终于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李天澜的拳头紧紧握起, 直接刺破了掌心,鲜血淋漓。
“这是你想要的吗?”
王月瞳平静的问道,她不在哭,也不再颤抖,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就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软弱。
“是。”
李天澜淡淡道。
“我等了你三年。”
王月瞳自嘲的笑了笑:“父亲一直想要我嫁给别人。”
“他给我介绍了很多人,有北海王氏内的年轻人,也有北海行省之外的。”
她看着李天澜,眼神中的情绪竟然是如此浓烈。
那是近乎偏执的爱慕,又像是彻底狂乱的仇恨,那种情绪在她的眼神中闪烁着, 界限无比的模糊。
“知道父亲当初第一次给我介绍男朋友的时候,我说的是什么吗?”
王月瞳看着李天澜问道。
李天澜只是出神的看着夜色中的黄浦江,一言不发。
“我说,我吃过你那里,所以我不可能在对别的男人说我爱你,也说不出来我愿意,我要脸。”
王月瞳轻声道,她笑了起来,很美,也很恍惚:“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男人,所以我会坚持,无论遇到什么,我以为你也会坚持。”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眼神中的爱慕逐渐变得深沉,成了最负面的恨。
“但我没想到,我坚持了三年,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李天澜,你这么残忍,对我公平吗?”
“最起码,你等到了结果。”
李天澜声音冷漠。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王月瞳冷冷道:“这是你想要的!”
李天澜笑了笑,有些自嘲,但却没有说话。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这却是最好的结果。
李天澜必须要担负起李氏的曾经,放不下李氏的责任,他就给不起王月瞳想要的未来。
王锦绣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
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没有责任,没有压力,她高高在上,她矜持高傲,她已经拥有了太多,所以有足够的资格去幻想她的以后,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太甜,太完美。
可人生当苦。
李天澜的人生更苦。
他的未来是血腥与尸骨,是阴谋与背叛,是战争与妥协,是辉煌与死亡,是仇恨与恩怨。
在他未来的对立面上,北海王氏也许是最重要的角色。
未来已经确定。
今朝又何必纠缠?
李天澜说不出这都是为了王月瞳好。
他也没脸说,他只是确信今晚的结果是最好的。
因为将来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敌对,双方起码不会有更多的痛苦和羁绊。
他站起身。
王月瞳下意识的伸出手,再次拉住他。
“陪我走走吧。”
王月瞳突然说道,她的声音完全平静下来:“无论今后如何,起码今晚,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
耳边却清晰的响起了心碎的声音。
“今晚过后,我们就是敌人。”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语气沙哑道:“好。”
“我想离开这里。”
王月瞳伸手指了指江边。
李天澜嗯了一声,搂住王月瞳,直接冲天而起。
今晚的宴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对王月瞳来说一样。
所有人都看到了不辞而别的两人冲上高空。
江上雨眼神闪烁了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
而另一个角落里。
东城月神独自一人默默的站着,看着李天澜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她可以感受到今晚这一切。
她也能知道李天澜对王月瞳的冷漠。
因为李氏和北海王氏,已经不可调和。
东城月神突然响起一句话。
那是李天澜对东城家族的评价。
“你们应该有一个好结局。”
东城月神眼神恍惚的看着夜空,心神似已彻底迷失。
......
江边的暴雨退散。
李天澜的身影落地。
雨幕悄无声息的消失,变成了一片净土。
他松开了怀中的王月瞳。
王月瞳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很紧很紧。
李天澜默然的向前走着,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像是热恋的情侣。
可道路的尽头,却是离别。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夹杂在你和家族之间为难。”
王月瞳轻声道。
“有一部分原因。”
李天澜缓缓道:“但我也不想夹在你和北海王氏之间为难,既然不合适,就不必勉强了。”
这是不可回避的问题。
最起码现在,无论是李天澜还是王月瞳,都没有解决问题的资格。
“我敢面对这些。”
王月瞳淡淡道:“但是你不敢。”
她的语气有些嘲弄,但搂着李天澜的胳膊却越来越紧:“真没想到,我看上的男人竟然会是个孬种!”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才自嘲道:“你的眼光确实很差。”
王月瞳突然站住。
她拉扯着李天澜,强行让李天澜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真的不肯要我?”
她轻声问道。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淡然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会结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混蛋!我不想结束啊,你凭什么说结束就结束?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王月瞳直接爆发了,她疯狂的捶打着李天澜的身体,痛苦着,最终直接扑上来,一口咬在李天澜的肩膀上。
李天澜没动,也没还手,他只是沉默着揽着她,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今夜之后,所有的感情都会消逝。
只剩仇恨。
王月瞳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从明天起,我们就是敌人。”
她搂着李天澜,轻声道:“如果你杀不死我,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李天澜,我恨你。”
李天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
“在吻我一次。”
王月瞳在李天澜怀里抬起头,她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
王月瞳距离他很近,却又那么远。
他猛然低下头,吻住了王月瞳的红唇。
王月瞳死死搂住李天澜的脖子,竭尽全力的回应着,很生涩,却很狂野。
李天澜尽情感受着王月瞳的芬芳与温柔。
两人越搂越紧,早已彻底忘情。
天边的暴雨终于停下。
良久,漫长。
两人微微喘息着分开。
王月瞳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她的脸颊一片火红。
她看着李天澜。
这个她真正爱上的男人。
放弃?
谈何容易?
她还想要在努力一次,最后一次,哪怕得到的是更大的羞辱。
所以她紧紧贴着李天澜,平生第一次说了一句最不要脸的话。
“我很湿了。”
刹那之间,李天澜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完全崩溃。
他猛地低吼一声,再次吻住了王月瞳的小嘴。
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在江边的街道上茫然移动着。
李天澜的身体靠上了一辆车。
他近乎狂乱的随手一把扯开了封锁的车门,抱着不停颤抖的王月瞳直接钻进了车里。
一片被撕碎的裙摆从车里丢了出来。
被撕碎的衣物越来越多。
车门被破坏的车里,一声压抑着痛楚却又极致妩媚的娇呼突然响起。
王月瞳死死搂着李天澜。
她在流泪。
但却笑的如同鲜花盛放,美艳绝伦。
这一刻,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归宿。
她得到了拥有自己的男人。
很疼。
却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