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越来越大,世界似乎在风雨中缩小,视野向前延伸过去,朦胧的雨雾缓缓弥漫,只有眼前数米的景象依旧清晰。
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在风雨中逐渐消失。
李天澜站在酒店的门前,沉默了很长时间
细微的天光逐渐变得暗淡下去。
酒店前亮起了灯光。
暴雨下了一天,赤裸的双脚踩在地面上,无尽的寒意笼罩过来,他默默站着,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
夜里的风逐渐大了。
站了整整一下午的李天澜终于转身走回了酒店。
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的环境中,皇甫秋水静静的坐在李天澜上午坐着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夜雨。
她看的极为专注, 又像是在怔怔出神,李天澜走进来的声音被她完全忽略。
李天澜没有理他,他从酒柜里拎了两个酒瓶,走过去缓缓坐在了皇甫秋水对面。
酒瓶撞击着水晶桌的声音惊醒了皇甫秋水。
她下意识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张了张嘴:李天澜抬头看了她一眼。
黑暗包围着他的白裙,夜的光芒里,她的皮肤白嫩的几乎在发光,长长的睫毛眨动着,一双无限魅惑的眼睛看着李天澜,异常的璀璨。
她的嘴巴小小的,绝美的唇角轻轻张合,莹润的光泽中闪烁着无尽的魅惑。
李天澜收回了目光,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没有下酒菜。
凄冷的秋夜里,陪伴着他的是绝色的美人,是狂暴的风雨。
雨声轰鸣着整座城市。
雷光撕裂了夜空,茫茫的白闪耀了一瞬。
靠在椅子上的李天澜被惨白的雷光照亮,他一只手握着酒杯,看着窗外,脸色平静的近乎麻木。
皇甫秋水的心似乎颤抖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情绪变成了一种叫冲动的力量,她轻轻向前走了两步,拉开了李天澜身边的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很近很近。
她的声音微颤:“我...我陪你喝啊...”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皇甫秋水。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些,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少女身上的芬芳与她颤抖的有些紊乱的呼吸,他甚至可以听到少女激烈跳动的心跳。
皇甫秋水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天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但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这么做。
李天澜没有松开拿着酒瓶的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皇甫秋水,抬起手指了指对面。
沉默的动作却带着无形的力量。
皇甫秋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淡淡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坐在了李天澜指着的位置,离他最远的位置。
李天澜继续喝着酒。
酒瓶空了。
李天澜挥了挥手。
剑气炸碎了酒柜,酒店内珍藏的好久一瓶一瓶的飞了过来,然后又一瓶一瓶的消失。
李天澜的眼神越来越亮,喝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同窗外遮蔽了灯光的暴雨。
室内的光线愈发黑暗,一片寂静。
皇甫秋水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喝酒,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你很爱月瞳姐的,对不对?”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
十七岁的少女认真起来执着而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虔诚。
李天澜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就是很想笑。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因为喝了很多酒而变得沙哑,可眼神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不知道,就是他的答案。
他不确定自己爱不爱王月瞳,就像是他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东城如是。
但她们都是他的女人。
他最珍惜的女人。
李天澜眼神恍惚,看着北方。
雨幕从南方席卷过来,一路向北,笼罩着整个北海。
北方依旧是深夜。
深夜的暴雨中,有一排车队正行驶在前往帝兵山的路上。
他不知道坐在车辆后排的小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思念?是伤心?是坚决?亦或是纠结?
李天澜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但他却又放不下。
不是因为爱不爱,而是因为辜负。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这个女人,辜负了她的一往情深,辜负了她飞蛾扑火的勇气,就像是他辜负了东城如是。
植物人...呵...
都是他的女人。
在这片无光的黑夜里,有人向北,走着他即将路过的方向,但却跟他越来越远。
有人还躺在床上,今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苏醒。
只有秦微白还在幽州,还在等着他回去,还没有被他辜负。
李天澜扔掉了酒杯,拎着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酒水顺着衣领流淌下来。
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无法熄灭的野火。
它越烧越旺,李天澜也就越想喝酒。
他不想辜负任何人。
但事实如此,事实如此。
沉睡的东城如是,远走的王月瞳, 两人像是有着无形的重量,拉扯着他的人生,拉扯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其实不用这样的...”
皇甫秋水看着李天澜,小心翼翼道:“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想如果你原意跟月瞳姐在一起的话,老师不会不同意的,而且...”
她看着李天澜,似乎是在措辞。
李天澜看着她。
他的眼神无比的冷漠:“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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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秋水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李天澜靠在椅子上,挥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柔和的光芒流淌着洒遍大厅,落在了李天澜眼睛里,一片扭曲恍惚。
李天澜紧紧抓着手里的酒瓶,不再说话。
皇甫秋水认真的观察着他,她的脸色微红,但却看得专注而细致,近乎凝视。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天澜赤裸的双脚上。
从上画楼山之前,李天澜一直都是赤裸着双脚,直到现在。
皇甫秋水犹豫了下,走进了卫生间,不一会端着一个有着按摩功能的洗脚盆出来。
清澈的水在盆中摇摇晃晃,倒映着她那张冷媚绝色的脸庞,有些模糊。
李天澜一动不动的看着客厅里光泽柔和的灯光,如同仰望星空。
皇甫秋水在李天澜面前蹲下来。
白裙的裙摆落在了地毯上,层层叠叠,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花。
皇甫秋水看着面前的工具,看着李天澜的双脚,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彩。
“你...能把秋水还我吗...”
低低的,她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实在太轻,轻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李天澜果然没有回应什么。
皇甫秋水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嫩白的两只小手颤抖着伸出来,她握住李天澜的双脚,放进了面前的盆里,小心翼翼的清洗着。
李天澜低下头,静静的看着皇甫秋水。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秦微白。
秦微白也为他洗过脚,她的温柔一点点的将李天澜包围起来,甚至让他角色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可皇甫秋水不同。
秦微白是女神, 但也是属于他的女人。
而皇甫秋水...
嫩白的手掌在水中轻柔的动作着,雪白的手腕上,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在水中闪烁着柔和的碧色。
李天澜眯起眼睛。
他不用想都知道,整个北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拉起这一双高贵而白嫩的小手,跟她十指紧扣。
可这双手现在却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双脚,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如此卑微。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
“知道姜家吗?”
他突然问道。
皇甫秋水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了一会,她才低声道:“是天刀吗?”
李天澜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我...”
皇甫秋水犹豫着,挣扎着,但却又不由自主的。
她摇着头,嘴里却无比诚实:“我见过天刀爷爷的...”
“巅峰时期的天刀爷爷曾经进入过神榜前五,我没见过他的刀,但听老师说,他的刀很霸道,近几十年来,他是最会用刀的人。”
“我能不能杀他?”
李天澜问道。
天刀帝缺封刀已经二十多年,养势也已经二十多年。
他不指望从皇甫秋水嘴里听到什么情报,所以问的也很随意。
皇甫秋水低着头,伺候着李天澜的双脚,轻声道:“我不建议你去沧澜湖。”
李天澜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他随意的抬起脚,踩在了皇甫秋水的裙子上。
皇甫秋水的娇躯微微颤抖着,她低着头,那双无限魅惑的漂亮眼睛里没有愤怒,反而愈发柔软。
她犹豫了下,稍稍提起了自己的裙摆,包裹住了李天澜的双脚,轻轻擦拭。
那一瞬间,李天澜看到了一截雪白而莹润的小腿。
“第一次给人洗脚?”
李天澜漫不经心的问道。
皇甫秋水小手抖了抖,她抬起头看着李天澜的眼睛,轻声道:“是。”
她的手可以说是北海行省最高贵的一双手。
她是夏至的学生,是北海无数同龄人眼里不可亵渎的女神,是皇甫家族的少女武神,是未来秋水的持剑者。
这样一双手,怎么会用来给男人洗脚?这完全就是亵渎。
李天澜笑了起来。
他喷吐着酒气,但眼神却无比冰冷,带着戏虐。
他的双脚抬起来,沿着柔软的裙摆抬起来,抬起皇甫秋水的下巴,脚趾碰了碰她的脸庞。
她的脸庞无比的柔嫩细腻,近乎吹弹可破:“我真是荣幸。”
他的脚掌摩擦着皇甫秋水的脸庞, 淡淡道:“为什么?”
“你...我想...秋水...还给我...”
皇甫秋水的呼吸变得彻底混乱起来。
李天澜的脚掌在她脸上轻轻滑动着,这完全是可以让北海行省所有少年都丧失理智的一幕,皇甫秋水的眼神有些屈辱,她的脸色通红,但却无比勇敢的注视着李天澜的眼睛。
她的眼神清冷,带着屈辱,闪烁着复杂,但却同样交缠着一种无比清晰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王月瞳。
所以皇甫秋水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爱上李天澜。
可是她有生以来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剑道,最完美的剑道,在她眼里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李天澜足够的年轻,又足够的强大,足够的强势。
他以最完美的姿态强势的闯入她的世界,拿走了秋水,等于是拿走了她的一切。
灵台山上,她看着天光锁灵台。
画楼山上,她看着他一剑开山,秋水斩万世。
强势,霸道,冷漠。
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他是天骄,亦是皇甫秋水曾经无数次梦想过的完美身影。
这与情爱无关,只是最单纯的仰慕,或者也可以说的上是迷恋。
无数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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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在她心里一直起起落落,她还记得李天澜是敌人,但她同样记得她看到的李天澜无比完美。
再然后。
就在今天。
今天上午,这个套房,旁边的卧室里。
她最喜欢的姐姐被他抱着扔在了床上,两人完全无视她存在的纠缠着,那是皇甫秋水从来都不曾想象过的一幕,那样的李天澜像是最强壮的狮子,啃咬着身下的白羊,征服者看得到的猎物。
她听到王月瞳在尖叫,在求饶,在挑衅,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征服,癫狂而欢愉。
那一幕幕的画面几乎彻底冲垮了皇甫秋水的理智。
整整一天,她的心思都在恍惚,她想着李天澜的剑光,想着李天澜近乎野蛮的啃咬,画面不断转换,原来即便是敌人,也是可以抱在一起,在另外一个战场上战斗。
她不爱李天澜,可此时此刻,对方的脚在毫不留情的亵渎着她的脸庞,她内心的渴望突然成千上百倍的放大起来,她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身体就像是在着火。
她很希望自己是那个时候的李天澜,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征服,在今晚,在现在,或者怎么样都可以。
她专注的看着李天澜的眼睛。
这个时候,李天澜要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她或许会反抗,但却不会拒绝。
因为渴望。
她渴望他的强势来摧毁自己的一切,让自己堕落一次,或者堕落一生。
李天澜玩弄着她的脸庞,不知道多久,他的双脚才缓缓放下,淡淡道:“我对小女孩没有兴趣。”
他指了指地上的工具。
皇甫秋水死死咬着嘴唇,慢慢的端起盆走进了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躲了很长时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慢慢的走了出来。
桌上的酒瓶全部都空了。
李天澜坐在椅子上,缓缓睡了过去。
皇甫秋水犹豫着没有叫醒他,而是站在了他背后。
“能把秋水还我吗...”
她低声说了一句。
李天澜没醒。
皇甫秋水似乎放下了负担,伸手轻轻揉捏着李天澜的肩膀。
凌乱的风雨渐渐小了。
皇甫秋水关掉了灯,阴暗的环境里,雨声占据着全世界。
皇甫秋水缓缓捏着李天澜的肩膀,认真的如同平时在练剑。
些许的剑意随着李天澜的呼吸不断起伏着。
他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在冥想。
完美的剑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自行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盘旋,这样的李天澜,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强。
皇甫秋水感受着那些剑光,有震惊,但更多的却是不可自拔的陶醉。
她并没有告诉李天澜,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看得懂代表着天骄至高成就的十三重楼。
尽管她看不懂那座剑阵的全部。
但看得懂,就是看得懂。
从黑暗到黎明。
天光破晓,晨曦微凉。
田野集合了属于天罗的近两百名精锐。
他走进了房间,看到为李天澜揉捏着肩膀的皇甫秋水, 微微笑了笑,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皇甫秋水犹豫了下,指了指李天澜。
田野笑着摇了摇头,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
天越来越亮。
睡了一夜的李天澜睁开了眼睛。
肩膀上轻柔的揉捏还在持续着,少女的芬芳无比温柔。
李天澜沉默了下,伸出手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平淡道:“秋水不会还你。”
皇甫秋水乖乖的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只是轻声道:“他们都走了,一个小时前走的。”
李天澜愣了愣,看着窗外的风雨,沉默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平静。
眼神也很平静。
昨日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彻底过去。
眼前是新一天的北海。
他的征程,终将继续。
“我们触发。”
他的眼神望着北方。
那是沧澜城的方向。
沧澜城内沧澜湖。
北海姜氏,持琥珀,忠勇无畏。
泛着黑色的阴云随着风飘向北方。
李天澜的气息愈发安静。
“你...”
皇甫秋水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曾经。”
李天澜轻声道。
“曾经?”
皇甫秋水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没有曾经了。”
李天澜缓缓道。
他的曾经并不美好。
东城如是属于曾经,如今正躺在病床上。
轮回宫主属于曾经,但如今已经陨落。
司徒沧月和劫也属于曾经,但如今全部重伤。
李氏也属于曾经,但现在都在天都炼狱。
王月瞳属于曾经,但在昨日他们各自坚持的沉默中,已经渐行渐远。
没有曾经了,也没有没有什么意义。
“我在想将来。”
李天澜平静道。
没有曾经的人生,他站在现在,只能去想将来。
“在想剑皇陛下吗?”
皇甫秋水轻声道:“陛下如果回到北海,知道你做的一切,那...”
“无论他在不在北海,又或者回不回北海,等他回来的时候,他都应该清楚。”
李天澜轻声道:“李氏还是李氏。李天澜还是李天澜。”
这就是他的将来,坦然而无畏。
皇甫秋水异样的沉默中,他缓缓站起身:“我们出发。”
风过北海,云过沧澜。
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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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沧澜江,浩荡入北海。
沧澜江是北海行省最重要的水域之一,与北海相连,终日水声滔滔,浩瀚而壮观。
连绵的秋水从天空坠入江面,大片的涟漪随着流动的水急促的动荡着,李天澜站在江岸边,透过大片的水域望着对岸的大陆,思考了很长时间。
对岸的大陆依旧是北海行省。
过秋水,过通天,过沧澜,李天澜的足迹已经走过了半个北海行省,沧澜江,则是分隔着北海行省南北两端最重要的分界线。
跨过这条江水,一路向北,他就会到达帝兵山,同样也意味着他正式打穿了半个北海行省。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他镇压江水中心的那座岛。
幽静而雅致的小岛漂浮在江水的中心,小岛四面被水波环绕着,但因为水势较高, 虽与沧澜江相连,但却并不相容,在奔腾的江水中,那片水面一直因为水势的原因保持着奇特的平静。
这就是沧澜湖。
江中的湖。
北海姜家的总部就建立在沧澜湖中心的小岛上,建立在整个北海行省最最中间的位置上。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湖中的岛。
看着江水对岸的城市。
“听说这里之前是海?”
李天澜突然问道。
“说法不一样。”
皇甫秋水静静道:“北海行省的历史资料上,这里以前比现在宽阔很多。那个时候,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还不属于北海,当初东岛自愿割让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王氏在这里建立了秋水,通天与沧澜三市,然后开始填海,拉近了两块陆地的距离,某种程度上算是扩展了北海的土地,最后王氏在中心区域建了一座小岛,其实这里依然可以算是海,只不过在北海内部的说法,这里成了沧澜江。”
沧澜,秋水,通天。
皇甫家族坐镇北海的最北端,名将辈出,警惕着东岛。
通天港陈族不动如山,守卫着北海行省开放给整个黑暗世界的窗口。
沧澜姜氏并不在沧澜市,而是在沧澜江上,屹立在北海行省的最中心,形成了连接南北最重要的通道。
忠勇无畏。
琥珀。
天刀。
李天澜默默的想着。
七大持剑家族数十年来战斗力最强的姜氏就在那座岛上。
李天澜可以肯定这会是他到达帝兵山前最激烈的一战,也是他最期待的一战。
无形的剑气在他周围微微扭曲。
他身边的空间猛然变淡。
李天澜伸出手,对着浩瀚的江面轻轻弹指。
凝聚到极致的剑气刹那之间划破了江水,冲向了沧澜湖中的湖心岛。
这一剑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迅猛,如同整体的江面在瞬息之间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裂口,水流被分开,细微的裂口向着前方飞速蔓延。
李天澜静静的等着。
皇甫秋水的视线里,那道细微而凝聚的剑气划破了江面,冲进了沧澜湖,带着无与伦比的强势与自信,直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
湖中的小岛中央立着三根旗杆,即便天空阴雨,三种不同颜色的旗帜依旧在执着的飞扬着。
中洲的星辰旗满目鲜红。
黑色的基地雕刻着苍穹与大海的北海王氏旗帜与中洲星辰旗并排立在一起。
两面旗帜稍微靠后的中间是一片银色的旗帜,比起前面两面旗稍低,线条也更为简单。
闪烁着银色光泽的旗面上绣着一道黑色的弧线,简单但却透着无尽的凌厉。
风吹着旗帜,旗帜在大雨中彻底展开,那道黑色的弧线恍惚中似乎眼神到了天海的极尽处,带着近乎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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礴的凌厉气势。
这是姜氏的旗帜与徽章。
那道微妙的剑气划破了江水,刺穿湖面,冲进了小岛。
整座岛屿的空间似乎都扭曲起来,剑意一路所过,空间不断重叠压缩,越过了漫长距离的剑气声势更盛,几乎已经彻底变成了实体。
剑气穿过了小岛的中心。
王氏与中洲的旗帜还在飘摇。
银色的光芒在空中飘零下来,缓缓倒在了地上。
无声无息,悬挂着姜氏旗帜的旗杆彻底断裂,银色的旗帜落在了雨水中,沾染了污垢,肮脏显得极为明显。
整座岛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没人开口,也没人有所行动。
姜氏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言的寂静里,沉默不语。
岛屿的中心的三根旗杆后有一座小山。
山上有一座凉亭。
这是整个姜家总部视野最好的地方,沧澜江在脚下奔腾,浩瀚北海一望无际,左右两侧分别是沧澜市与皇后城,坐在凉亭中心举目四望,入目之处皆是气魄。
老人在凉亭中心下棋,落子轻缓。
那道剑气在棋至中盘的时候进入了姜家的总部。
老人的眉毛挑了挑,随意的落下一子。
下一秒钟,姜氏的旗帜倒了下来。
“年轻气盛。”
老人的表情平静如常,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笑意:“不过如此剑气,如此剑意,如此年纪,确实值得骄傲。”
凉亭前的旗杆砸在了地上。
那道无比真实的剑意还在绽放着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无比模糊的撕裂着周围的空气,阴沉的天空下似乎突兀的出现了一片虚空。
虚空微微旋转。
真实的剑气变得逐渐虚幻。
一把无比精致的小剑停留在旗杆倒塌前的位置,剑身在空中微微震动,不断变幻着形状。
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模糊。
这确实是一把剑,似是实质,又像是虚幻,它悬停在空中,周围的一切,包括剑身,放佛都是透明的。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那片透明的虚无,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剑意,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带着岁月的痕迹,平静而自然。
老人已经很老了,稀疏的发丝一片纯白,眉毛几乎已经完全掉光,他的皮肤依旧光洁,皱纹很少,但却无比松弛,他守着棋盘,佝偻着身体看着那把几乎完全虚无的剑,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摄人的精光,只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淡然与平和。
“十三重楼,一剑开山...”
老人轻轻自语着:“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十三重楼中的虚空剑?”
“您记性真好。”
老人对面姿容绝美的成熟女子微笑着开口道。
她素白的手掌捏着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轻声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有几分把握?”
“老喽,一分把握都没有。”
老人眯着眼笑着:“但有些事情,不是没把握就可以不做的,李家的小伙子断了我的旗,我怎么也要尝试一下断掉他的剑才行。”
岛上的人终于动了起来。
姜氏当代族长姜同夜亲自带队,乘船进入湖中,直奔对岸。
女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北海何曾如此落魄过...”
她看着船只消失在远方,喃喃自语了一句。
“起起落落,都是定数,人生在世,一路高歌的人我见过,但要说一路高歌千秋万代的家族和势力,不要说见,我听都没有听过,北海的根基如今已经完全稳固,到了这种程度,一时胜败其实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只要拥有北海,就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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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头观察着面前的棋盘,慢吞吞道:“李氏的那孩子来帝兵山,也就是要一个交代而已。他拿走秋水,断了万世,其实没什么,名将部队损失惨重,通天阵被破,陈家接下来数十年都要休养生息,至于姜氏,就算我今日陨落,其实也没什么。他就算真打穿了整个北海又怎么样?北海不过是一时失败而已,他总不至于灭了北海,就算他想,也没那个能力。”
“我前不久的时候跟你们家那位见了一面,提起中洲,如今局势还算明朗,他也提起了李天澜,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不是因为李天澜不强,到了今天,谁也没办法否认他的潜力,尤其是东欧乱局结束后,他能打穿北海,就能横扫黑暗世界。只不过他就算最后真的成了天骄,建立了比北海更强的势力,但北海还是北海。七大持剑家族拱卫王氏,北海上下一体,实力到了我们现在这种程度,其实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外敌。只要我们内部稳得住就好。”
女人成熟但却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外强调着北海王氏的尊严,一举一动都是如此,反而忽略了内部的一些问题,而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型了,我们不是没有努力过,但目前看来,根本无济于事。”
王天纵隐而不出。
王逍遥入无敌境。
王青雷在东欧蠢蠢欲动。
北海王氏内部酝酿出来的问题越来越明显。
任何强大到不惧外敌的势力,往往都是从内部分裂的。
如今七大持剑家族依旧平静。
可被他们守护的王氏,内部却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而且变得越来越明显。
如果李天澜真的打穿了北海。
王逍遥不会在意。
王青雷不会在意。
王天纵结下的因果,如今李天澜来要一个交代,当他真正登临帝兵山的时候,踩下的是王天纵的尊严,也是七大持剑家族的尊严。
小船路过了江面,进入了沧澜湖。
女子静静的看了很长时间,才默默转头。
老人依旧研究着面前的棋局,心无旁骛。
女子站了起来,对着老人深深弯腰,轻声道:“老人家,拜托了。”
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她同样也明白老人做好了准备。
只有准备完全,才会显得如此平静。
今时今日,帝兵山和七大持剑家族的尊严,几乎全部系于这位老人的刀上。
天刀帝缺。
封刀二十多年的今日,他依然是黑暗世界最强的刀。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那艘小船。
二十年封刀养势。
以九十多岁的年纪强行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最强的刀,最绚烂的刀光。
每个人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注定是老人一生之中最为璀璨的爆发。
无论胜败,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他会成为新时代中第一个被大势碾碎的无敌境。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
他想到了李天澜在幽州时说的话。
他就是大局。
也是大势。
帝缺深深呼吸,一点一点的挺直了身体。
他不姓姜。
但这里一样是他深爱的家族,是他深爱的北海。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李天澜一样,都没有选择。
李天澜有进无退。
帝缺有死无生。
呼啸的风雨中,老人手里捏着一颗棋子,喃喃自语道:“最强的剑阵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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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小船在岸边缓缓停下。
凉亭内的女人再也无心下棋,她看着站在船上的李天澜和皇甫秋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老爷子,我去跟他聊聊。”
帝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女人转身离开。
有些匆促的脚步声中,一名中年男人神色庄重的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凉亭。
托盘里温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男子对着女人点了点头,缓缓走进了凉亭。
帝缺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愈发挺直,此时正低着头,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这一局棋远不到收官阶段,自然也看不出胜负。
老人执白棋落子,落子不算精妙,可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黑旗却是昏招频出,黑白棋的绞杀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老人兴致勃勃的看着黑棋再也无力回天,缓缓笑了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
中年男人端着托盘,一动不动的站在老人面前,看着他的笑容,他的内心猛地一酸,声音也变得沙哑:“老祖宗,您要的酒。”
“同辉啊,坐。”
帝缺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中年男人坐下:“我们家阳阳跟你们家小宝儿怎么样了?”
“很好,前段时间跟我说毕业之后要去旅行呢。”
中年男人心里难受,但却强打着精神笑道,他是姜氏族长姜同夜的亲弟弟姜同辉,在姜家可以说是真正的二号人物,此时看着老祖宗越来越强盛的精气神,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帝缺并不姓姜。
当年姜氏的老太爷带着他进入这座小岛的时候,不要说姜同辉他们,就是他们的父亲,都还是幼年,等他们出生的时候,帝缺早已成了名震黑暗世界的天刀,他多年来一直待在这座小岛上,而沧澜姜氏,也因为他的存在变成了数十年来武力最为强大的持剑 家族。
帝缺不姓姜,但却是姜家地位最高的人,无论是他封刀之前,还是封刀之后,这位真正把一生都献给了沧澜,献给了姜氏的老人从来不干涉姜氏的事物,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待在这座凉亭里,看着奔腾的江水,看着浩荡的北海。
他沉默无声,但整个姜氏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极有底气。
可是今日...
姜同辉嘴角动了动,突然低声道:“老祖,还来得及啊...”
他的声音颤抖而痛苦,喃喃自语道:“还来得及的。”
封刀养势二十多年的世间,帝缺以九十多岁的高龄强行恢复到巅峰状态,注定需要时间,如果他不想死的话,现在未必没有办法。
帝缺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第一次闪过了一抹如同刀锋般的凌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同辉低头咬着牙:“老祖,我不是怕死,姜氏如今这座岛,都是我们用鲜血浇筑的,如果可能,我愿意亲自带着姜氏的精锐与李天澜一战,大不了...”
“你代表不了姜氏。”
帝缺平静道:“在有心人眼里,我不出战,姜氏出再多的人,都是怯弱。”
“这与怯弱无关。”
姜同辉低声道:“只是值不值得。”
帝缺抬起头看着他,静静的,一言不发。
“这次的事情,明显是陛下没有做好,无所谓对错,但很多事情,他并没有昨晚,所以才有了今日李天澜横扫北海的事情,严格来说,李天澜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这是帝兵山的事情,老祖与他倾力一战,我认为不值得,很多人,也认为不值得。”
姜同辉声音急促道。
帝缺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还有谁认为不值得?”
姜同辉脸色微微一白,没有说话。
“王逍遥?还是王青雷?”
帝缺主动问道。
姜同辉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离他们远点。”
帝缺平静道:“我不姓姜,但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姜家的人,姜家也一直把我当成自己人,如今家族之内,我辈分最高,这么多年,我没要求过你们什么,但近日...”
帝缺看着他的眼睛:“我必须要求你。或者说是命令,离他们远点,稍后我会同你大哥谈一下,这段时间,你放下族内的事物,出去散散心吧。”
“老祖...”
姜同辉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为了让你们活着。让姜家完好。”
帝缺冷哼一声,缓缓道:“王氏内部的事务你也敢参与?猪脑子!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你凭什么敢参合?王青雷我不确定,但王逍遥哪能这么简单?你是姜家的人,是持剑家族的人,守护王氏是持剑家族的责任,而有些事情,是碰都碰不得的,你不懂吗?”
帝缺顿了顿,自嘲一笑:“至于我这个老不死...嘿...我孙子的儿子都能跟你家闺女谈恋爱了,活到我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是我看不开的?”
他从酒壶里弹出一滴酒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数百年来,这是姜氏一族的坚持,我活了一把年纪都不敢辜负这四个字,你一个毛头小子,更不能辜负这四个字,你也不配,明白吗?”
忠勇无畏。
姜同辉看着帝缺写下的字迹,沉默不语。
帝缺挥了挥手:“你走吧。”
姜同辉站了起来,慢慢的转身,走出凉亭。
沧澜江上起了风。
风吹过凉亭,雨水斜斜的灌进来。
帝缺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看着桌上的四个字,沉默着看了很久。
......
小船在岸边停稳。
李天澜依然赤裸着的双脚踩在平整的土地上,静静的凝视着岛屿上的一切。
无数的剑意从岛屿中心飞射过来,汇聚到他面前,层层叠叠,虚空剑在岛屿的中心不断震动着,与十三重楼形成了联系,从岸边到岛屿中心,剑意一路所过,几乎全部都是十三重楼的领域。
李天澜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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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域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沉默了很长时间。
“殿下一路辛苦,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桌酒席,殿下如果不嫌弃,可以尝一尝我们沧澜的特色美食。”
姜氏族长姜同辉引领着两人上岛,声音平稳。
这位已经年过五十的姜氏族长可以说是七大持剑家族中最为低调的一位,帝缺封刀之前,姜氏完全被帝缺的刀光笼罩,帝缺封刀之后,本名姜宏魏的帝江在王天纵的教导下愈发耀眼,七大持剑家族族长,姜同辉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位,可在李天澜眼里,这却也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位。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来沧澜之前我就听说过,七大持剑家族,姜氏武力最强,刀阵剑阵,烈火阵,寒冰阵,惊雷阵,层层叠加,可以演化真正的无敌阵,是你们太看不起我,还是无敌阵根本不需要多少人的配合?”
他的感知中,岛上完全是一片空旷。
说空旷或许并不准确。
但四面八方,李天澜不曾感受到半点敌意和杀意,到处都是一片平静,仿佛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真正来沧澜做客的客人。
“是因为我们太看得起殿下。”
姜同辉静静道:“即便是无敌阵,在十三重楼面前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老祖已经在等候殿下,待殿下准备好了,老祖会与殿下一战。”
“天刀帝缺?”
李天澜挑了挑眉:“只有他一人?”
“一人足够了。”
姜同辉沉声道:“老祖一人胜不了,姜氏也胜不了,老祖一人能胜你,又何须其他人?”
李天澜缓缓将十三重楼的领域收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许沧澜之行不会遇到帝江,但却没有想到连姜氏的无敌阵都见不到。
在这里,他只有一个对手。
天刀帝缺。
这一战注定无比惨烈,但对于整个姜氏而言,却又是最好的接过。
李天澜终于在姜氏身上看到了真正属于豪门的大气与从容。
姜氏即便不动无敌阵,帝缺一人出刀,放眼整个北海,又有谁敢说姜氏不曾全力以赴?
“带路吧。”
李天澜平静道:“这一战无论胜负,我都要敬老爷子一杯。”
“这一战无论胜负,我都要敬殿下一杯。”
姜同辉侧身伸出手,不卑不亢:“胜了,我敬殿下的辉煌,败了,我敬殿下的胆魄。”
李天澜长笑一声,带着皇甫秋水直接走向了岛屿的建筑群。
岛屿中姜氏接待最重要的客人时才会开启的无畏殿内弥漫着酒菜的香气。
姜同辉将李天澜和皇甫秋水带到无畏殿前,伸手说了一句请,自己却没有进去。
李天澜也没有多想,随手推开了房门。
阴沉的天空下,无畏殿里亮着柔和的光,光芒从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里洒落出来,充斥着整座殿堂。
李天澜愣了下。
光彩流溢的大厅里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中绣着金色花纹的古装,衣袖宽松,发丝盘起,那张不带任何岁月痕迹的绝美脸庞一片平静,她深邃的双眸静静的看着李天澜,整个人说不出的尊贵平和。
李天澜突然响起了东欧最后一夜的王天纵。
极夜的天空下,横扫当世的剑皇也是一身黑色中绣着金色花纹的古装,也是一样的不可侵犯。
他看着女人的脸庞。
那张绝美的容颜平淡中带着淡淡的威严,无形中冲淡了她眉宇间的一抹妖娆。
李天澜没见过她。
但这张脸庞,确实似曾相识。
这张脸很像王月瞳。
不,应该说,王月瞳的相貌,很像她。
他的内心微微一动。
身后皇甫秋水的轻呼声已经响了起来:“老师?”
她有些惊喜,小跑到女子身边,无比魅惑的小脸顿时又变得有些委屈起来,她拉着女子的衣袖,欲言又止。
仅凭这一句老师,李天澜对女子的身份再无怀疑。
北海王氏的女主人。
夏至。
等在无畏殿中的不是帝缺,而是李天澜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夏至,她亲自来到了沧澜。
夏至轻轻握住了皇甫秋水的手掌,柔声笑了起来:“秋水丢啦?”
皇甫秋水的小脸红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李天澜。
她知道老师说的是秋水剑,可此时听来,却怎么听都觉得老师是意有所指。
“没关系。”
夏至拉着她坐在身边,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轻声道:“一会让这里的老爷子帮你拿回来,如果他拿不回来的话,今后等你强大了,你自己拿回来。”
皇甫秋水沉默着,乖乖的点了点头。
夏至转头看着表情依旧平静的李天澜,轻轻一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李天澜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他与王天纵有仇怨,可对于这位一直都不理世事的北海王氏女主人,却没什么恶感,而且因为王月瞳的关系,对夏至,他的内心总是有些怪异。
“一直都想跟你聊聊的,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夏至起身亲自给李天澜倒了杯酒。
她重新坐下来,姿态优雅柔和:“一定要去帝兵山?”
李天澜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酒杯,点了点头:“一定要去。”
“如果我出手呢?”
夏至看着她,眼神沉静:“你现在很强,十三重楼也很强,但我可以确定,如果我出手,你上不去帝兵山,甚至离不开沧澜市。”
李天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夏至,认真道:“我现在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听说你身体不好,如果你我动手,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但你一定会死。”
“就像是你说的,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死,但我若出手,你肯定会死。”
夏至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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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问道:“你敢动手吗?”
“为什么不敢?”
夏至笑着问道。
李天澜挑了挑眉,平静道:“如果你敢动手,当初在东欧,剑皇会直接杀了我。”
这是黑暗世界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王天纵在东欧杀了背叛者暴君。
但对李狂徒和李天澜却没有下杀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也正因为这一点,黑暗世界才最终确定王天纵的状态非常不好,如果他真的还处在全盛时期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李狂徒,就算不杀李天澜,也会彻底粉碎他所有的根基,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整个黑暗世界都认为那是因为王天纵的伤势已经几乎失控,在他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他很明显不想面对李天澜和李狂徒死后整个天都炼狱,甚至李氏隐藏了很多年的力量疯狂反扑的复杂局面,毕竟北海就算不惧外敌,如今还有内患。
“我和他不一样的。”
夏至柔声道:“女人都是疯子,尤其是真的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原意为自己的男人做任何事情,承担任何后果。”
她的眼神很漠然:“天纵不敢做,但我敢啊,我身上没有身为族长的责任,我一直都是很自私的女人,杀了你,北海如何,七大持剑家族如何,我不在乎,在我心里,只要我的男人我的孩子过得很好,我就很满足,北海就算毁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家人或者就够了。”
她歪了歪头:“当初天纵准备不足,不敢对李狂徒出手,是我联合了昆仑城,掀起了叛国案,他不敢做的事情,我都敢做,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敢呢?”
“你在秋水遇到的三名恶魔军团,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夏至静静的看着李天澜:“他们在变成恶魔之前,一位是我父亲,两位是我的亲叔叔。天澜,我派他们出去,是真的很想杀你的。”
李天澜的手掌猛地一颤,杯中的酒水洒出来些许。
他抬起头看着夏至。
夏至也在看着他,绝美的容颜没有半点表情。
李天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若真的如此...”
他拿起筷子,指了指面前丰盛的酒菜:“你为什么不动手杀我?”
“因为不舍得。”
夏至微笑道。
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敢杀李天澜,也付诸于行动过,所以她不是不敢,而是不舍。
不是舍不得北海,而是舍不得王天纵。
哪怕现在是无光的世界,是无梦的人间,但他还在,就算暂时看不到,可对她来说,这样的世界一样无比美好。
李天澜沉默了一瞬,问道:“剑皇的伤势如何?”
“很不好。”
夏至缓缓道:“那一剑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也是我今日来见你的目的。”
李天澜看着她,没有说话。
“东欧一剑近似永恒,能做到这一剑,轮回宫主是一部分原因,轩辕锋也是一部分原因,十三重楼,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对不对?”
夏至轻声说着,她的语气无比强势,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我要看一眼十三重楼剑阵。”
李天澜挑了挑眉。
他认真的想了想,张开了手掌。
无数的剑气在他身边开始变化。
一把又一把精致的小剑在他身边浮现出来。
天光在灵台山。
神兵在画楼山。
十三重楼如今还剩下十一把剑。
十一把剑在他身边缓缓旋转,带着某种无比深奥的规律。
李天澜平静而坦然的看着夏至。
他不相信这个世间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以看懂十三重楼。
王天纵或许可以。
但他注定看不到。
夏至静静的看着,看了很久。
只剩下十一把剑的十三重楼带着两处明显的缺陷。
但那缺陷如此明显,又像是某种陷阱,带着无穷的变化。
无穷无尽的剑意构筑了一座近乎永恒的剑阵,带着轩辕锋本身的灵性,自主的运转着。
夏至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如果非要形容,或许只有一个词汇。
浩瀚。
浩瀚的如同星空,那是一种近乎无限的力量。
夏至深深呼吸,她的表情郑重,甚至带着敬畏:“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完美的剑阵。”
李天澜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至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我知道一个名字。”
李天澜挑了挑眉,下意识的问道:“谁?”
“东城皇图。”
夏至平静道。
李天澜的心跳突然快了一些:“他...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至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我说了,我知道一个名字,但也仅仅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这个名字,是天纵在秦微白嘴里听到的,东城皇图...她说他是天骄。”
“他说东城皇图生前最后一战中,有北海王氏的人参与,其中还有一个女人。”
李天澜看着她。
“不是我。”
夏至平静道:“而且在秦微白说起这个名字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东城皇图是谁,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近两百年来,属于北海王氏的女性无敌境,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包括北海七大持剑家族,近两百年来,女性无敌,同样只有我一个。”
“但我没有参与对东城皇图的围攻,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北海王氏发动了所有的情报系统,试图去找东城皇图的蛛丝马迹...”
夏至看着李天澜的眼睛:“想知道我们的结论吗?”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
夏至缓缓道:“没有东城皇图。没有天骄。东城皇图,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这就是我们的结论。”
她看着李天澜,声音诡异道:“那么十三重楼又是怎么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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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来,黑暗世界有无数的真理。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指定规则,而规则,即是真理。
无数的强者崛起又陨落,无数的真理出现又消失。
但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真理始终颠簸不破。
这是烙印在黑暗世界每个人心里的东西。
北海王氏天下无敌。
数百年来,无数的起伏动荡,无数的风起云涌。
北海王氏一直都是黑暗世界无可争议的最强势力,最强的势力,自然也有着黑暗世界最大的情报网络。
这样的情报网络如果想要找一个人,甚至只是找到他存在的蛛丝马迹,绝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最起码,他们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掌握不少线索。
但东城皇图没有线索。
北海王氏的情报网络撒下去, 从始至终,找到的都是一片虚无。
整个黑暗世界根本没有任何东城皇图存在的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
李天澜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静静看着悬浮在自己身边的十三重楼。
十三重楼的剑光带着无与伦比的灵性,似乎感受到了李天澜的心情,十一把小剑缓缓靠了过来,在他身边旋转的愈发温顺。
每一把剑的剑气都在与他的剑意交融,浑然天成,完美无瑕,这是完全属于他的剑阵,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半点生疏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李天澜挥了挥手。
十三重楼重新归于虚无。
他静静的看着夏至,平静道:“我不信你的结论。”
他的声音很稳定。
可眼神却飘到了其他的位置。
不知道夏至有没有看出他的言不由衷,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失望。
全世界都在猜测王天纵的伤势到底如何,而夏至来到沧澜与李天澜见面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王天纵的伤势并不乐观。
东欧一剑之后,他强撑着回到了帝兵山,但伤势非但没有稳固,几乎可以威胁到他武道根基的内伤反而还在不断的加重,若非如此,夏至也不至于来试探李天澜。
她提东城皇图,看到十三重楼剑阵,并非是想要迷惑李天澜什么。
而是她也在找东城皇图存在的痕迹,想要看一看他的剑阵,从而找到一些可以帮助王天纵的东西。
她说的是实话。
她确实没有找到东城皇图存在的痕迹,不止是北海王氏,他们联系了罗斯柴尔德,发动了隐藏在各大黑暗势力的内线寻找这个名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是完全的虚无。
整个黑暗世界都知道,五百年来,只有两位天骄,一位是北海王氏的先祖,而另一位,就是当代的剑皇。
但东欧那一剑,十三重楼清晰的宣示着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
夏至很希望找到这股力量的源头,那里也许隐藏着可以帮助王天纵的办法。
但很显然,李天澜一无所知。
“秦微白还在幽州。”
夏至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她知道一切,你为什么不去问她?”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无论夏至是不是有意在让他胡思乱想,但此时看来,他静如止水的内心却是出现了一抹波澜。
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外。
夏至没有阻拦。
皇甫秋水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可屁股刚刚离开座位,手掌就被夏至拉住了。
皇甫秋水怔了怔,有些茫然的看着李天澜的背影。
夏至的手掌很轻柔,但其中却仿佛带着无比巨大的力量。
皇甫秋水坐在了原地,突然变得有些伤感。
从秋水到通天,到沧澜。
她不知道自己要回秋水剑还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借口,如今的现实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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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摆在眼前。
她还没有拿回秋水剑。
但一路同行至此,已是尽头。
李天澜的身影即将走到门口。
他的身影顿了顿。
皇甫秋水深邃而魅惑的眼眸猛然亮了起来,她很希望李天澜可以跟她说些什么,哪怕不会还他秋水剑。
李天澜沉默了一下,沙哑道:“月瞳如何?”
皇甫秋水明亮的眼眸略微暗淡下去。
夏至的声音平静,笑的从容优雅:“她已经回到了帝兵山,状态很好,没哭没闹。”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在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无畏殿前,姜氏的族长姜同夜静静的站着,似乎没有想到李天澜会这么快出来,他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天澜一眼,点点头,平静道:“殿下,老祖宗在等你。”
“在哪?”
李天澜直接问道。
姜同辉没说话,眼神却下意识的看向了岛屿中心的那座凉亭。
黑色的凉亭被风雨笼罩着,带着一抹无比森然的锋芒。
李天澜点了点头:“带路。”
......
棋局已然凌乱。
温酒已经过半。
江水带着狂乱的雨一路东去,浩浩荡荡。
帝缺苍老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栏杆,眯眼看着一路奔腾的江水,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
他的视线可以看到无畏殿。
可以看到被姜同夜带过来的那个年轻人。
些许的剑意正在一丝一丝的散发出来,汇聚成了一个缥缈的影子。
剑气入凉亭。
帝缺缓缓转身。
视线里,一名年轻的让帝缺都觉得有些过分的身影正站在棋盘前,低头看着眼前的棋局。
这是一道淡若云烟的身影,他站在那,无比真实,但周身的剑意缭绕,却让整片空间都变得有些扭曲。
他并不能算是英俊的脸庞上一片平静,但整个人却逐渐散发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
是气质,而不是气场。
那是一种一举一动都在一点一点的自然流露出来的风采,或者说是风华。
像是一种光芒冲破了黑夜,正在缓慢但却不可抗拒的散发出来。
“殿下如此风华,令人心折。”
帝缺微笑起来,没有敌意,反而无比的从容温和。
年轻人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摇了摇头。
“殿下懂棋?”
帝缺问了一句。
“不懂。”
他回过头,看着老人:“天刀?”
“我是帝缺。”
帝缺轻声笑道。
他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李天澜。”
“你只是他的一道剑意。”
帝缺笑了起来:“不过站在这里,你依旧是殿下。”
他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小的抿了一口,无比留恋。
李天澜平静的看着他,声调没有丝毫的起伏:“我突然想起了我爷爷。”
他静静道:“在那片营地里,他每次喝酒,也是向你这样,不,他甚至比你还吝啬,一瓶劣质的白酒,他能喝半年。”
“你爷爷...”
帝缺想了想,笑了起来:“我跟他打交道不多。不过那个小家伙,能把李氏撑到现在这种地步,确实算是人杰。”
小家伙...
李天澜看着帝江,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他的爷爷一直都是别人嘴里的李老。
小家伙这种句式,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别这么看着我,我叫他小家伙,不算过分。我跟你爷爷的父亲,当年关系很好。”
“......”
李天澜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帝缺似乎也没什么叙旧的心情,他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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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了一个杯子。
酒壶中的酒水已经不多。
他耐心的倒出来,正好两杯。
帝缺微笑着将一杯酒推到李天澜面前,轻笑道:“人生最后一杯酒,我与殿下共饮。”
李天澜没有动,现在的他只是一道剑意,自然喝不了酒。
帝江举起了酒杯。
李天澜想了想,轻轻抬手。
他的酒杯在剑意的控制下漂浮起来,跟帝江碰了一下。
杯子里的酒水消失了。
帝缺将酒杯放了下来。
“姜氏的待客之道,当真出人意料。”
李天澜声音平静。
他本以为在姜氏会遭遇进入北海一来最惨烈的一战,姜氏无敌阵,姜氏天刀,姜氏会用尽一切的力量阻拦他继续北上。
可事实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无畏殿中美酒美食。
而面对帝缺,他依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锋芒。
“如果时间倒退二十年,或许会如你想象的那般。”
帝缺想了想:“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往往不喜欢太惨烈的结局。你我放手一战,整个黑暗世界,也没人敢说姜氏没有用尽全力。”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有理。”
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帝缺满意的笑了起来,他的话语也变得愈发坦然:“其实真正的生死考验,你已经度过了。那个女人来我沧澜,出乎我的预料,你没死,更是出乎我的预料。”
李天澜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但她来了,我是拦不住的。”
帝缺轻声道:“但想来最大的可能,她来就是为了杀你。如果那个女人想要杀你,你有几分把握?”
李天澜沉默不语。
夏至进入无敌境的时候极为年轻,境界稳固之后直接进入了巅峰无敌境,而且即便是巅峰无敌中,她也属于最顶尖的那一行列,如果她强行出手,李天澜即便有十三重楼,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跟她同归于尽,那还是引动她身上的伤势才行,至于活着...
他没有什么把握。
“或许整个北海的人都不敢杀你,但那个女人不会在乎这些的。”
帝缺轻声道:“当年剑皇的父亲亲手杀了夏至一家将近三十人,她能跟王天纵在一起,本就有很多故事,但对于整个北海,她又能有多少感情?七大持剑家族,这些年来,她也就跟皇甫家族关系好一些,她的家族出自夏族,但对整个夏族,她是理都不理的。”
“北海很多人都会在乎北海今后的前途,那个女人如果发疯 ,她是最有可能不在乎的。”
李天澜静静的听着。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自嘲一笑:“看来我运气不错?”
“看来我的运气也不错。”
帝缺微笑起来:“她不杀你,所以我才能等来你与我的一战。”
“我还活着,又何必让家族的小辈流血?太惨烈的结局,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
帝缺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把剑。
古朴的长剑晶莹剔透,如同一块无比名贵的水晶,闪烁着极为绚烂的光泽。
“姜氏传世名剑琥珀。”
帝缺看着李天澜:“今日你我一战,赢了,剑你拿走。输了,殿下这一身绝学,都要留下。”
长剑在桌上微微震动着。
帝缺看着李天澜的眼睛:“你可敢与我一战?”
李天澜眯起眼睛看着帝缺,突然笑了笑,平静道:“请。”
帝缺的眼神陡然亮起了一瞬。
他伸手轻轻一拍桌面。
“嗡!”
琥珀陡然之间冲天而起。
同一时间。
李天澜直接站起身。
他的身影刹那之间扭曲了一瞬,变成了一把无比锋利精致的小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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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气骤然之间充斥了整座凉亭。
李天澜的身影消失了。
黑色的小剑缭绕着无比凌厉的剑光疯狂旋转,越来越长。
那仿佛是最深沉的黑暗,浓郁,纯粹,寂静,威严。
它的存在无比真实。
但却真实的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的,都是虚幻。
十三重楼——轩辕剑!
这是十三重楼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一剑,也是轩辕锋可以组成十三重楼最重要的原因。
轩辕剑停了下来。
修长的黑色剑身悬停在空中,带着磅礴的近乎无穷无尽的剑气,骄傲而凛冽,犹如万剑之王。
帝缺的双眼闪烁。
他眼神里的浑浊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一种近乎闪耀的光芒。
黑暗世界数十年最强的刀客此时面对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剑阵。
最强的剑阵,最强的剑。
此生无憾。
“轰...”
有些沉闷却清晰的声音中,帝缺的身影彻底挺直。
他的身体在挺直的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如同天地间最锋利的刀出鞘。
雪亮的刀光从他身上每一个地方散发出来,空间被直接劈碎,屹立在岛屿中心的古老凉亭直接变成了粉末,帝缺已经向前,他的手掌无比苍老,却犹如闪电一般抓向了轩辕剑的剑柄。
一时间整座岛屿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凌厉的近乎霸道的气息在疯狂弥漫,那是沉寂了多年带着岁月气息的刀光,亦是人生最后一战中再无丝毫顾虑的辉煌。
已经接近了凉亭的姜同夜猛然抬头,看着凉亭的方向。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天澜向前迈了一步。
他的身影陡然消失。
下一秒钟,黑色的轩辕剑出现在姜同夜的身边,而李天澜的真身已经出现在了凉亭里。
帝缺的手掌伸了过来。
十三重楼在李天澜身边疯狂旋转,包罗万象的剑气与他的剑意完美融合。
他的手指向前点向了帝缺的手掌。
整片空间随着他手指前伸直接生出了一片黑色的波纹。
纯粹的黑色一闪而逝,随即被不断闪烁的各色光芒完全填满。
破灭式!
两根手指点在了帝缺张开的手掌上。
如同怒潮的剑气汹涌而来,一瞬间淹没了帝缺苍老的身影。
凉亭,小山,周围的一切在汹涌的剑气中彻底粉碎,浩浩荡荡的剑意如同洪流冲过天地,凉亭周围的树林瞬息之间被连根拔起,充满了绿色的土地消失,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所有的水分被蒸干,绿地在剑气之下变成了荒漠,浩荡的剑光一路冲进了沧澜湖,带起了一片浩大的水浪。
黑色的轩辕剑穿过了刀光剑气交织的混乱空间在一起出现在了李天澜周围。
十一把剑在他周围缓缓旋转,随着轩辕剑的加入,整座剑阵变得愈发.缥缈难测。
李天澜站在空中,看着帝缺。
他微微挑了挑眉。
狂乱的雨水在他身边被不断蒸发。
江边风大,疾风呼啸着吹过去,李天澜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他的脸庞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可整个人却逐渐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龙脉与他的剑道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融合起来,十三重楼在他身边旋转,他的身边逐渐变得模糊,似有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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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剑光,那是朦胧的,神秘的,却又让人发自内心敬畏的气息。
天空阴雨。
可他站在那,却如同晴空中的太阳,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如同一轮烈日,又像是真正的神明,这一刻的李天澜,可谓真正的风华绝代。
帝缺站在李天澜面前。
两人相隔不到二十米。
初次的交手之后,最清晰的结果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猩红的近乎刺眼的鲜血一点一点的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在了脚下的荒漠里。
帝缺的气息依旧稳定强大,但一只衣袖已经完全破碎,那一瞬间,刀光与剑气交错而过,十三重楼内的李天澜不曾受到任何伤害,但无数的剑气却不停的撕扯着帝缺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
帝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疼痛,他缓缓抬起了手掌。
从手指到手心,到小臂。
他的手臂已经是真正的千疮百孔,无数的剑气至今仍然缠绕在他手臂上,撕扯着他手臂的每一寸皮肤,带着赤裸而森然的杀意。
帝缺抬起头看着李天澜。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李天澜面前,感受着这个年轻人的恐怖。
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没有进入无敌境的李天澜。
帝缺笑了笑。
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了现实。
封刀多年,他的身体正在老去,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刀没老。
可站在李天澜面前,看着那年轻的有些过分但却风采超然的年轻人,他才终于确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人和他的刀,都在变老。
“当世天骄...”
帝缺喃喃自语了一声,他看着李天澜:“这四个字,殿下当之无愧。”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你的刀呢?”
帝缺愣了愣。
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刹那的分神。
简单的一句话,问的是最简单的问题。
可他却真的愣了很长时间。
或许算不上长,但近乎十秒钟的恍惚和出神中,李天澜如果有心出手,完全可以杀死帝缺无数次。
帝缺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的刀呢?”
李天澜再次问道。
天刀帝缺。
没有刀,如何能称之为天刀?
“刀...”
帝缺看着李天澜:“刀呢?”
“......”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 一点点的眯起了眼睛。
如山如海的剑意在他身边涌动着。
“我...”
帝缺苦笑起来,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直到李天澜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刀。
“老糊涂了...”
他自嘲道:“竟然忘了刀放在哪里了...”
李天澜入沧澜湖。
他拿出了琥珀。
但却忘了拿自己的刀,也忘了自己的刀到底放在哪。
封刀二十多年的时间,姜氏也已经没人知道他的刀在哪。
帝缺缓缓抬起头:“让殿下笑话了。”
“不过...没有刀没关系。”
他站在空中,向前踏出一步。
“我就是刀。”
他的身影一瞬间变成了漫天的残影,空中炸起了一片刺耳的声浪,老人干枯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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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已经直接接近了李天澜。
满是鲜血的手臂举了起来。
帝缺眼神闪亮,强势的近乎狂暴的凌厉杀意刹那之间爆发出来,他的手臂高高举了起来,狠狠下劈。
天地间陡然划过一抹惨白的亮光。
像是刀光破空,又像是闪电划过苍穹。
刀光刹那之间仿佛劈碎了一切,雪亮的锋芒一瞬间落在了李天澜身边的剑阵上。
剑阵不断位置的领域几乎瞬间破碎。
充斥天地的刀光犹如一道洪流冲进了剑阵,顺着剑阵的两个缺口冲进去。
一直隐藏在虚无中的十三重楼陡然之间出现在了李天澜身边。
一把又一把的小剑不断的震动着,摇摇欲坠,但却依旧保持着某种深奥的规律勉强旋转。
轩辕剑出现在李天澜手中。
黑色的光芒在惨白的刀光中亮起来。
直刺。
一剑破海!
那是最勇往直前的剑光。
一直处在防御状态的十三重楼剑身旋转。
所有的剑锋一瞬间全部对准了帝缺。
轩辕剑在漫天的刀光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一把又一把精致的小剑出现在了轩辕剑的身边。
轩辕剑越来越大。
所有的小剑与轩辕剑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无比巨大的轩辕锋。
直刺的轩辕锋破碎了漫天的刀光。
李天澜彻底狂暴,巨大的剑锋斩碎了一切,对着帝缺一剑斩落。
漫天的光芒亮起了一瞬,又彻底收敛。
帝缺开始后退。
李天澜没有任何的犹豫,前进,进攻,冲刺。
带着无与伦比的疯狂与战意,巨大的轩辕锋仿佛彻底活过来一样,狂乱的剑意一片一片的爆发出来。
剑二十一。
破碎山河。
直刺。
还是直刺。
乌黑的光芒带着无比威严的凌厉与杀意疯狂的向前。
虚空中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刀影。
漆黑的剑气一路所过,刀影成片的粉碎,帝缺整个人的领域在触碰到轩辕锋的瞬间被生生的刺破,所有的防御手段在剑光的挥舞中被生生斩碎。
李天澜的速度越来越快。
破碎山河之后。
还是破碎山河。
乌黑的剑光破碎风雨,破碎空间,破碎刀光,所向披靡。
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巨大的剑锋没有任何的凝滞,几乎是眨眼之间直接刺到了帝缺面前。
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
领域与刀光全部被劈碎。
帝缺的眼神愈发平静。
无声无息中,他抬起了那条满是伤口的手臂。
“当!”
轰然巨响中,轩辕锋巨大的剑锋直接刺在了那条金属手臂上面,带着清晰的金属轰鸣声。
帝缺愣了一瞬。
李天澜的眉毛再一次挑起来。
视线中,帝缺手臂上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完全脱落,但露出来的,却不是森然的白骨,而是一种无比冷锐森然的光芒。
那是隐藏在血肉中的金属。
纤细,锋锐,光芒四射!
“天刀?”
李天澜问了一句。
帝缺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原来...刀在这里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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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最惊悚的一副画面。
轩辕剑的剑锋刺进帝缺的手臂,密密麻麻的剑气剥离着血肉,鲜血飞溅出来,肉块,血管,碎肉不停的脱落。
极致的剧痛落在帝缺身上。
他的脸庞平静的近乎木然。
寒冷森然的锋芒从脱落的血肉中一点一点的绽放出来,璀璨,刺眼,带着最深沉的危险。
李天澜的瞳孔微微收缩,一字一顿道:“恶魔军团?!”
“是也不是。”
帝缺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他像是一瞬间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他当年主动找到了北海王氏的老族长,想要接受改造变成一位恶魔长眠沧澜江。
比如当时姜氏上下的全力反对。
北海王氏与姜氏讨论了很久,最终接受了一份并不完全的改造计划。
帝缺将自己的双刀植入双臂,利用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永生药剂来维持生命和状态,最终保证了这数十年来姜氏顶端战斗力的存在。
所以他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恶魔。
他拥有清晰的自我意识,但却没有恶魔那种近乎变态的抗击打能力。
帝缺静了一瞬。
他还想到了很多事情。
但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刀。
植入双臂的刀。
锋锐而纤细的刀锋闪耀着寒冷的清辉。
这两把刀,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帝缺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那是真正融入到了血肉的熟悉。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天澜,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平和,无比自信。
他的声音近乎呢喃,但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危险却一瞬间涌动起来。
“你...”
纤细的双刀代替双臂扬起来。
“不应该...”
他的脚步向前。
“离我...”
刀锋落下。
“这么近。”
漫天阴雨刹那之间被刀光照亮。
呼啸的风雨被生生劈碎成了无数的粉末。
帝缺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天澜面前。
没有残影,无声无息,老人的身体如同鬼魅,当意识看到刀光的时候,雪亮的刀锋已经直接出现在了李天澜的头顶。
巨大的轩辕锋一瞬间重新变成了剑阵,李天澜抬起手,恢宏的剑阵挡住了刀锋。
李天澜大步向前,声如龙吟。
龙拳!
剑阵挡住刀锋的瞬间,带着狂野声响的一拳直接砸向了帝缺的脸庞。
龙形的狂雷在李天澜手中直接爆出来,仿佛要吞噬一切。
帝缺的身影向后退了一步,收回了双臂。
刀光霎时收敛。
李天澜抬起了头。
帝缺已经出现在了上百米的高空。
老人的衣衫被风吹的扭曲变形,可化为双臂的两把刀却愈发狂暴。
“我有双刀。”
帝缺的眼神与刀锋同时闪耀着,他的身形笔直,站在高空中,这一刻的老人已经无限接近当年最巅峰的状态。
这是真正的天刀。
“开天!”
苍老的声音如同惊雷震荡着整片沧澜江。
帝缺的双臂抬起落下,挥舞如风。
李天澜的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
高远的长空一瞬间似乎被帝缺的刀彻底撕碎,阴沉的天空出现了无数的裂纹,雪白刺眼的刀光带着苍茫的霸气近乎疯狂的砸落下来。
阴沉的天空中充斥着一道又一道浑然天成的弧线。
无数的弧线连绵成片,密密麻麻,如同汹涌的怒潮,撕裂了天空,粉碎一切。
视线中的一切已经全部消失。
李天澜的眼前只剩下刀光,无穷无尽,占据天地的刀光。
他的刀劈开了天空,无数的刀光几乎成了天空的一部分,浩浩荡荡的压了下来。
虚无中的十三重楼再一次变成了轩辕锋。
漆黑的巨剑膨胀着,变得无比巨大。
威严的重剑之下,李天澜的身影变得无比渺小。
他双手持剑,握住了剑柄。
没有半点的后退和迟疑,面对覆盖了整片天空的刀光,凝聚到极致的剑气骤然之间彻底爆发出来。
这是他入世以来从未用过的一式。
也是李氏在黑暗世界中最为传奇的一式。
剑二十二·破碎苍穹。
轩辕锋巨大的剑身冲进了高空,汹涌的剑气汇聚成了一线。
李天澜的身影似乎消失了。
所有人的视线里,只有一把横亘天地之间的黑色巨剑在漫天的刀光中疯狂穿梭。
无数的剑气被刀光搅碎。
但那把巨大的黑色巨剑依旧稳定向前,越来越快,如同一道黑色的惊雷。
成片成片的刀光被完全粉碎。
帝缺同样没有任何意外,双刀一抖,声震长空:“辟地!”
他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了黑色的巨剑旁边,刀光如龙,呼啸着滚过天空中的每一寸空间。
“催山!”
无穷的刀光如同盛放的花朵,仿佛永无极限的盛放着,燃烧着。
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刀光。
那是姜氏数十年来的尊严,是在无退路的爆发。
“倒海!”
刀光充斥在天地之间,大片乌黑的云层被生生撕裂,整片沧澜江都随着刀光涌起了狂狼,突兀的暴风带着森然的越来越高,恍惚之中,帝缺整个人再无丝毫的老态,他的身影笔直,意气风发,双刀疯狂的挥舞着,带动着漫天的杀意与刀光一刀又一刀的劈在那把黑色的巨剑上。
巨剑不断的翻滚震动,闪烁着成片的火花。
惨白的光芒陡然凝聚到了一处。
帝缺的身影消失了一瞬,出现在了黑色巨剑的上方,居高临下。
李天澜的身影终于出现。
轩辕锋巨大的剑身已经缩小。
狂风暴雨的攻势似乎已经过去,他单手持持剑,已经浑身都是鲜血。
可他的身体依旧挺直,风采依旧。
帝缺看着他,眼神之中只剩下冷漠。
刀光在收拢汇聚,流淌着汇聚到了四面八方。
可没有了刀光的天地中只有空旷,带着绝对寂静的危险。
一身鲜血的李天澜闭上了眼睛,紧紧握着手中不断颤动的轩辕锋。
帝缺眯起了眼睛,抬起了刀锋。
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但声音却依旧洪亮,覆盖天地。
“灭世!”
汹涌汇聚的刀光陡然之间亮了起来。
刀光照亮了岛屿,照亮了江水,清澈的湖面上到处都在闪耀着粼粼波光。
无穷的刀光不在倾泻,而是汇聚到了天地间的各个方向。
东南西北。
冰冷厚重,森然凛冽的杀机如同实质一般死死的压制着李天澜。
李天澜身体僵硬,握住轩辕锋的手掌已经有些发白。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的光芒越来越亮。
汇聚到了四处的刀光开始缓缓的延伸。
那些刀光很远很远。
有的在江面上,有的在湖水中,有的分布在岛屿的两端。
极为恐怖的覆盖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刀的领域。
帝缺的声音落下来。
延伸到极致的四道刀光瞬息之间变成了四道横贯天地的月牙形光弧。
雷霆,烈火,寒冰,暴风。
东方的刀是雷霆。
西方的刀是烈火。
北方的刀是寒冰。
南方的刀是暴风。
但归根结底,那都是刀光。
足以致命的危险一瞬间充斥着李天澜的内心。
照亮了整座岛屿的四道刀光陡然之间扫过天地冲了过来。
奔腾的沧澜江一瞬间被劈碎成了两半。
沧澜湖上翻腾着冲天的水浪。
刀光划过岛屿。
厚重的大地一瞬间被分开了一道长达数十米的沟壑。
四道刀光锁定着李天澜劈过来。
轩辕锋所在的位置,就是刀光汇聚的中心。
这一刀,名为灭世。
四道横贯天地的刀光陡然之间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姜氏隐藏了数十年的锋芒一下子全部灌注到了李天澜身上。
有着两个缺口的轩辕锋在狂暴的刀光之下直接被劈碎成了剑阵的形态,刀光交错着飞向远方,又瞬间回旋。
快。
快的几乎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四道刀光交错回旋,一刹那间又到了李天澜面前。
他站在四道刀光交汇的中心,只能硬抗。
十三重楼剑阵摇摇欲坠。
四道刀光第三次回旋。
刀光在天地间肆虐。
浓稠的鲜血直接从李天澜嘴里喷出来。
十三重楼的小剑已经完全错位,他的身体到处都是鲜血。
灭世的第四次回旋转瞬而过。
李天澜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空中,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猛地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带着浑身的鲜血。
天骄血染长空。
帝缺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声音不断回荡着,淡淡的,带着些许的惆怅。
“我封刀近三十年...”
他轻轻说着:“殿下知不知道,我三十年前,在北海的职位?”
下方的岛屿上到处都是近乎丧失理智的欢呼声。
李天澜的身影一直向下坠落。
他的眼神落在高空。
一抹晶莹剔透的色彩在空中飞舞着,缓缓落下来。
那时被帝缺掷入高空的传世名剑琥珀。
他听到了帝缺的话,但却无心思考。
帝缺轻笑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三十年前,我在帝兵山。那个时候,北海王氏诛天部队的部长,代号天刀。就是我。”
四道横贯天地的巨大光弧缓缓消散。
帝缺双臂交叉,又是一刀。
“诛天。”
消散的光弧陡然再次汇聚。
从四道变成了八道,占据着天地中的八个方向。
八道刀光闪烁着森冷的杀意,交汇的中心依然是李天澜。
那充斥在天地间的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稳定,漠然,无情。
以灭世为根基创诛天。
这一刀没有灭世的灵活变化,但杀伤力上却远超灭世。
八道光弧疯狂的呼啸过来,在李天澜身上交错而过。
刀光相互碰撞,从李天澜的身体内穿过去。
没有鲜血。
李天澜落在地上的身影一动不动,就像是一道影子。
确实是一道影子。
帝缺的眼角余光中闪过了一道血色的光芒。
影字决!
李天澜的真身一瞬间出现在了帝缺身边。
剑气,剑光,剑意。
凌厉的剑疯狂呼啸,转瞬之间已经变成了一条滔滔不绝的洪流。
剑气洪流淹没了帝缺。
李天澜身上的鲜血随着他每一个动作流淌下来,他的脸色惨白,可眼神之中却只有疯狂。
十三重楼的十一把小剑被他的剑气完全控制。
每一把小剑都彻底放弃了防御。
进攻!
一把又一把的小剑闪耀着各色的光芒不停的穿梭。
李天澜体内的风雷双脉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剑光在飞舞。
龙吟声响彻高空。
龙拳!
无数道龙形的光芒疯狂扩散出来。
李天澜的身影直接贴近了帝缺。
挥拳,扫腿,肘击,撞膝。
刹那之间,帝缺的面前全部都是如同狂风暴雨的进攻。
不同的小剑来回穿梭着寻找着他身上要害的位置。
这一刻的李天澜完全就是不顾一切。
他不可能退后。
只能向前。
只能进攻。
迎着刀锋,迎着死亡。
进攻!前冲!
巨大的力量随着呼啸的龙吟不停的砸在帝缺的身上。
剑光和刀光同时飞舞着。
血肉在空中飞溅,越来越低。
帝江的身影在彻底狂暴的进攻中不停的下坠。
他的身体落在了岸边。
剑光闪烁,龙吟不绝。
但狂暴的进攻中,那一抹刀光始终闪闪烁烁。
帝缺的身影退入了姜氏的一片阁楼。
随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整个阁楼一瞬间被巨大的力量彻底崩碎。
他苍老的身影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砸进了一栋别墅的墙体之中。
五颜六色的流光几乎同时冲了过来,人们还没有看清楚帝缺的样子,整个别墅已经变成了无数飞舞的碎片与烟尘。
进攻进攻进攻。
李天澜前所未有的专注,也前所未有的疯狂。
房屋,阁楼,树木,假山。
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在一瞬间变得粉碎。
整片岛屿就像是有一个无形但却顶天立地的巨人在拿着一把巨大的大锤,狂怒着破坏岛屿上的一切。
帝缺的身影退入无畏殿。
粗壮的立柱刹那之间彻底崩塌。
他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岸边。
岸边无数的小船飞了起来,不停的爆炸,如同一团又一团的火花。
帝江踩在水面上,他的身体猛然下沉。
李天澜停了下来。
他站在高空,看着面前的水面,喘息急促,沉默了很长时间。
鲜血从血肉中流淌出来,一滴一滴的连同雨水落在了沧澜湖里。
沧澜湖中满湖涟漪。
李天澜盯着水面,身体因为绝对的运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从小到大都生长在南云的原始森林里,终年酷热。
水。
对他们来说一直都是真正的奢侈品。
所以李天澜并不会游泳。
入水一战,他不会是帝缺的对手。
帝缺潜伏在沧澜湖中。
天地间一片静默。
细微的呼啸声打破了寂静。
那一抹晶莹剔透的光彩从空中落了下来。
李天澜伸出了手。
那道晶莹的流光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飞了过来。
李天澜的手掌握住。
握住了姜氏的传世名剑琥珀。
琥珀被十三重楼隐于虚无。
李天澜整个人变得愈发强势。
他的身影冲入高空。
鲜血依旧从空中洒落下来。
李天澜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沧澜湖的湖水开始动荡。
变成了小黑点的李天澜猛然坠落。
空中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芒。
那是无匹的剑意。
是凌厉到足以开山破海的杀机。
汹涌的剑光占据天地。
沧澜湖上只剩下李天澜沉稳而强势的声音。
“开!”
一剑开山。
一剑破海。
瞬息之间,长达数百米的剑光涌入沧澜湖。
整片浩瀚的湖水涌动着,足以撕裂空间的锋芒刹那之间全部灌入了动荡的湖水中。
像是一道足以对抗全世界的锋芒掠过湖水。
汹涌的湖面被生生撕裂。
剑光直入湖底,浩浩荡荡。
大片的湖水陡然飞扬起来,涌入高空,像是两面耸入云霄的水墙。
整片沧澜湖被李天澜一剑生生劈开了两半。
无数的湖水在剑气的阻挡下不断汹涌着,冲向了高空。
李天澜落了下来。
他的脚下是湿润的如同沼泽的湖底。
但是周围没有水。
整片湖水都在他的两侧,越来越高。
那道隐于湖水中疯狂回旋的刀光在李天澜落地的瞬间直接扫了过来。
李天澜的身体向左侧踏出了一步。
只有一步。
无比简单的动作。
但他的身体却随着这一步带出了无数的残影。
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刀光的周围。
李天澜在黑色的影子里不断变幻着位置。
刹那之间,帝缺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李天澜。
帝缺收敛了刀光。
他的嘴角流淌着鲜血,看着周围无数的李天澜,笑了起来:“乘风?”
这是最古老的名字。
而现在,这套身法在黑暗世界有另外一种称呼。
道绝追命。
以及劫的影字决。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看着帝缺:“你还想跑吗?”
帝缺沉默着,没有说话。
道绝追命是黑暗世界最顶尖的身法。
而影字决更是诡异绝伦,随心所欲。
如果李天澜想跑,手段丰富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绝对的身法并非无敌。
只要帝缺的刀够快,李天澜的身法再怎么精妙都没用。
但关键是帝缺现在的刀已经不够快。
他刹那之间的爆发。
开天辟地。
催山倒海。
灭世诛天。
全力的爆发之下,他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
他跑,李天澜能追的上。
但如果李天澜想耍无赖,就凭现在的身法,都可以拖死帝缺。
“后生可畏。”
帝缺终于开口,带着些许的叹息。
“结束了。”
李天澜平静道。
他取出了琥珀。
晶莹的流光从他手里飞出去,落在了帝缺面前。
李天澜伸出手,看着帝缺:“拿过来,放在我手里,我给你一个全尸。”
帝缺微微眯起了眼睛。
“没有结束。”
他缓缓开口,轻声,但却无比确定。
李天澜没有说话。
帝缺扬起了与双臂融为一体的双刀。
“我还有一刀。”
他看着李天澜。
他的状态已经下滑。
可他还有一刀,真正的,最强的一刀。
最后一刀。
帝缺双刀扬起来:“这一刀...名为千秋!”
被刀光撕扯的七零八落的岛屿上,无数人抬头仰望着天空。
帝缺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着。
“这一刀...名为千秋。”
黑暗世界数十年来不见千秋,不见万古,不见大劫。
但姜氏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刀意味着什么。
姜氏的族长姜同夜站在崩塌的凉亭附近。
周围的树林已经被刀剑完全斩碎。
阴沉的天光降落下来,帝缺的身影不断腾空,越来越高。
他飞出了湖底,仿佛与阴沉的天色融为一体。
分开的沧澜湖轰隆隆的降落下来,大片的水浪不断碰撞,汹涌澎湃。
李天澜站在湖面上,看着上升的帝缺,看着抬起的刀锋。
姜同夜在凉亭附近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
在靠后一些的地方,负责保护家族重要人物的姜同辉也跪了下来。
姜氏所有的重要人物一个一个的跪下,跪成了一片。
岛屿上,各个角落里,姜氏的护卫也都跪了下来。
只有姜同夜的声音在帝缺之后响起,低沉有力,带着极为压抑的力量,穿破了云霄:“恭送老祖。”
......
岛屿上每个人都听到了姜同夜的声音。
姜氏内部,有些年轻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那个虽然不姓姜但却守护了姜氏超过半个世纪的老人,那个身上没有姜家人血液但却让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叫他一声老祖宗的老人,那个整日坐在凉亭里寂寞了半生的老人,那个从来不干涉姜氏内务,对谁都没有架子,整天在笑极为慈祥的老人。
那把名震黑暗世界的天刀。
终于还是要走了。
姜家人的后方,夏至微微仰着头,沉默不语。
皇甫秋水站在他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道:“老师,老爷子要死了吗?”
“本来不用死的,但是老爷子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夏至摸了摸皇甫秋水的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
“与李氏剑二十四中的三绝剑一样,刀中也有属于刀的绝刀,又或者说是天刀。”
夏至笑了笑:“万古,千秋,大劫,数百年来,这三式就是刀中的绝刀,万古重力,可谓力之极尽,而大劫重势,最为霸道,千秋最为平衡,是力量与速度的结合,这三刀每一式,都是真正的天刀。”
皇甫秋水嘴角动了动,低声道:“我看过这三刀的刀谱。”
“是啊。”
夏至轻声道:“三绝刀,本就是王氏的刀,只不过在姜氏手里才真正的发扬光大。”
谁都知道北海王氏数百年前有一位真正的天骄。
或者说是那位真正的天骄开创了北海王氏。
但数百年过去,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当年那位天骄还有一个弟弟。
就像是王天纵与王逍遥的关系。
亲生兄弟。
而先祖的那位兄弟,却是用刀的。
万古,千秋,大劫。
三绝刀可谓是他一生的心血,那个时代的他一直隐藏在天骄的盖世光芒中,那是一个北海王氏先祖与林族先祖代表着真正巅峰战力的时代,他所有的天资与才情都被隐藏在那两位的光芒之下。
直到他收了个徒弟。
属于北海的刀在逐渐散发出了不可忽视的光芒。
而他的那位徒弟,就是如今姜氏的先祖。
夏至的眼神有些恍惚。
这一刻她看着空中的刀光,想到的却是北海王氏数百年前的剑与刀。
那一把天刀始终隐藏在剑的锋芒之下,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而这个时代...
北海王氏同样有天骄。
北海王氏同样有两兄弟。
同样也是剑与刀。
但这终归不是数百年前。
如今那把刀已经突破了无敌境,似乎不甘心被掩盖住锋芒,正在尽全力的抢夺着属于剑的风采。
她想着在北海内部逐渐扩大的裂痕,突然有些伤感。
皇甫秋水也很伤感。
那逐渐耀眼最终变得刺目的光辉中,她看到了属于武者最后的辉煌,但更多的,却是落寞。
北海王氏的每把刀都有着一往无前誓死不回的气势,三绝刀任何一式,几乎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和潜力,巅峰时期的帝缺出一刀或许可以伤而不死,可近百岁高龄的他一刀之下,恐怕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有些伤感,但同样也有些难以启齿的担忧。
所以她犹豫了很久,才咬了咬红唇的唇角,小声道:“老师...他...李天澜...他会死吗?”
夏至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皇甫秋水涨红了脸,故作认真的看着高空。
但老师的话却清晰的落在她耳朵里,让她的脸色微白。
“十三重楼如果完整的话,他不会死。”
她缓缓说着:“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老爷子手下留情,不然综合他现在的战力,我看不出他有活下来的可能。”
她的声音顿了顿:“或许勉强能活,但注定根基尽毁,终生无望天骄。”
她笑了起来,笑的极为复杂:“重修吧。这是李氏的宿命。老爷子一生换一位天骄...李天澜不能觉得委屈。”
“可是...可是我觉得他可以活下来。他的剑道,是完美的。”
皇甫秋水小声道。
“错了。”
夏至平静道:“他完美的只是剑意。但剑道...他的境界摆在那,如何能完美?”
她看着高空,再不说话。
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李天澜无论陨落还是被彻底废掉,都是好事。
而帝缺。
忠勇无畏的姜氏,也没有丢失什么颜面。
帝缺注定陨落。
可他不是败给了李天澜。
这一刀出,他只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岁月。
仅此而已。
她看着李天澜的身影,有些惋惜。
......
帝缺也在看着李天澜。
他的眼神同样带着惋惜。
刀光一点一点的缠绕着他的身体,那声势并不如和暴烈,反而无比淡渺,飘忽不定,诡异莫测。
“这一刀,我收不住。”
他植入双臂的刀锋微微颤抖着,惨白的脸庞似乎回光返照一般变得红润起来。
近乎狂暴的气息在他身上不停的升腾着,似乎永无尽头。
帝缺看着李天澜:“殿下,你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我不能退。”
李天澜看着帝缺,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他的身体缓缓向前动了一步。
仅仅一步。
无数的鲜血直接从他全身喷涌出来。
李天澜的脸色愈发惨白,他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来。
这一刻,天地间已无刀光。
可整片天地,都变成了一把无比锋锐的刀锋。
刀锋的锋芒笼罩着李天澜的每一处要害,他不能进攻,甚至不能动。
他站在天地的刀锋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正面等着帝缺的刀光落下。
李天澜愈发沉默。
他站在湖面上,看着帝缺的刀。
这是帝缺以生命为代价的一刀,李天澜毫不怀疑,这一刀瞬息间爆发的威力绝对可以让帝缺回到真正的巅峰,甚至超越他最巅峰的状态。
能不能挡住?
李天澜不清楚。
他内心有一个极为勉强的答案,勉强,而又无比模糊。
他还不知道这个答案的最终结果。
但他却很清楚,他站在北海的土地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有退路。
要么前进。
要么死亡!
无声旋转的天地刀锋中,李天澜一点点的抬起了轩辕剑。
他的手臂在抬起的过程中绽放着无数的鲜血。
可他的眼神却无比平静,甚至死寂。
帝缺有些动容,但却没有说话。
轩辕剑的剑锋遥遥的指着帝缺,巨大的心跳声不急不缓的想起来,李天澜的声音平静:“请。”
帝缺微微叹息,看着四方的天地。
那是他看了大半生的沧澜江与沧澜湖。
浩瀚北海,汹涌奔腾。
他看了最后一眼,无比热爱,无比眷恋。
他的双刀交叉,再无犹豫,隔着上千米的距离,他的双刀直接劈了下来。
世界转瞬无声。
呼啸的风,凌乱的与,奔腾的水。
所有的声音都完全消失。
彻底寂静的真实世界中,只有那一抹盛放的刀光带着无比耀眼的光弧飞跃过来。
那道闪烁的弧线撕裂了世界,带着最强的力量与最快的速度死死的锁定了李天澜。
在旋转。
在飞射。
在缩小。
长达数千米的刀光在瞬息之间直接缩小了无数倍。
这一刀超然世外。
这一刀不曾给天地带来任何破坏。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杀机都汇聚在了李天澜身上,没有丝毫的浪费。
李天澜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千秋。
真正的天刀。
那似乎超越一切的刀光不断旋转着,带着清晰的死亡味道。
少了两把剑的十三重楼挡不住这一刀。
他也挡不住这一刀。
死亡近在咫尺。
李天澜的大脑一片空明。
瞬息之间,他似乎忘记了一切。
他忘记了从小到大生存的那片营地。
忘记了从小到大修习的剑二十四。
忘记了无敌篇。
忘了影字决。
忘了王逍遥交易给他的帝道剑。
也忘了在东欧时轮回宫主塞给他的,记录着天骄所有武道心得的那本笔记。
他放弃了十三重楼。
十一把剑在他手中飞快的重叠,变成了轩辕锋。
轩辕锋成型的刹那,又一瞬间被刀光散发的无形压力生生压垮。
十一把剑在李天澜周围凌乱的飞舞着,甚至没有组成剑阵。
那道刀光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接近了李天澜。
李天澜的眼前出现了一抹茫茫的白。
那是冰冷而死寂的极地。
漫山遍野,只有冰雪。
他想到的是他徒步万里的三年。
他那三年的每一次探索,每一次思考,每一次成功,每一次思考。
万里长路。
一步一步的脚印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
刀光冲过了上千米的距离,贴近了李天澜,带着死亡的狞笑。
李天澜随意的伸出了手。
剑意浩浩荡荡,刹那之间直冲云霄。
数之不尽的剑光在瞬息之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歇斯底里的爆发出来。
伐天式。
破灭式。
裂空式。
破海式。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剑道。
剑气层层叠叠。
他的剑光不断转换,犹如轮回。
剑二十四的剑光不断飞扬。
属于长生不死印的力量在剑光中翻涌出来。
九空无尽。
刹那之间,李天澜整个人都变成了剑道。
包罗万象的剑道。
无数的光芒在九空无尽爆发的瞬间成型。
那是蜀山的剑光。
涅槃剑意,幻影剑意,太虚剑意,阴阳剑意。
那是瑶池的剑光。
天外飞仙,万道无双,断天白虹。
那是叹息城的领域。
是天地无用。
是昆仑城的九幽绝地。
是北海王氏的帝道剑。
是疾风御剑流的疾风御剑。
无数的剑光。
是所有的东西。
也是最单纯的剑。
数十上百种剑意无比凌乱的汇聚到了一起。
李天澜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剑。
但这却是他最强的一式。
是他的毕生所学。
是他的所有。
帝缺的刀光微妙清淡。
李天澜周围却全部都是光芒。
七彩纷呈,有白昼,也有黑夜。
昼夜交替。
李天澜握住了轩辕锋的剑柄。
像是某种轮回,又像是某种延续。
陡然之间,围绕在李天澜周围的十一把剑绽放出了风采盖世的强光。
惊鸿,碧色,银月,碎心,东皇,幽影,裁决,暮光,天涯,虚空。
十把精致的小剑同时震动。
李天澜轩辕剑。
他似乎想要前刺。
但冥冥中的感觉却让他松开了手掌。
昼夜交替的寂静天地中,一个又一个李天澜不断的出现。
每一个李天澜都与一把小剑完美的融合。
李天澜真身站在原地,松开了手掌。
十把剑。
十道影子。
轩辕剑。
所有的一切直接从李天澜的手中飞了出去。
阴沉的天空一瞬迎来了永夜。
长夜漫漫。
轩辕剑带着一切不断重组,变成了轩辕锋。
轩辕锋划破长空,如同一道流星。
岛屿最后方,夏至身体巨震,她看着那道剑光,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也许是黑暗世界无数人都极为熟悉的一幕。
流星般的剑闪耀着剑光。
像是一瞬。
像是永恒。
如梦如幻。
刹那轮回。
足以撕裂的刀光在轩辕锋面前瞬间破碎。
刀光破碎的瞬间,轩辕锋巨大的剑身已经飞跃了上千米的距离,一瞬间直接贯穿了帝缺的胸膛!
鲜血疯狂的洒落下来。
一切实在太快。
快的如同幻觉。
帝缺低着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剑锋,睁大了眼睛。
李天澜出现在了帝缺身边,握住了剑柄。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也没有任何的平静。
这一刻的李天澜,眼神里,脸庞上带着的全部都是茫然。
“这...这是...”
帝缺的声音无比艰难。
李天澜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有些疯狂,有些自嘲,带着些许的莫名和茫然。
面对那一式千秋。
他放弃了十三重楼。
放弃了一切。
他用的是自己的剑道。
以自己的剑道为根基,他模拟已知的无数剑意。
那一刻李天澜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想出剑,他自己的剑,最全力的一剑,不去想今后的一剑。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剑会是什么样子。
而此刻,答案无比清晰。
这一剑直接贯穿了帝缺的胸膛。
无比陌生的一剑,但却又无比熟悉。
李天澜的眼神无比苦涩。
他没有想到自己全力的一剑会是这样的一剑。
这样的一剑不久前还飞跃在摩尔曼斯的上空,如同永恒的光,洞穿了剑皇的胸膛。
就是这一剑。
一模一样的一剑。
这是李天澜的全力爆发。
是他自己的剑。
这是...
十三重楼。
李天澜曾经无数次的看过东欧最后时刻的那段视频。
如同流星的剑光仿若从天外飞射过来,天光与夜幕交汇,永恒与刹那轮回。
那一剑撕碎天空,抹平大地,带着无与伦比的辉煌,是近乎永恒的辉煌。
那是天骄最强的一剑,在那一夜被无比完美的复制出来。
李天澜明白了十三重楼剑阵,但却一直捉摸不透那一剑的精髓。
他看得懂,可却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剑。
直到今日。
直到现在。
他自己前所未有的爆发,无数的绝学相互交汇。
漫天的剑气中,他松开了手,迎着刀光。
剑气如流星,穿透世间万物。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会是怎么样的一剑,但毫无疑问,这一剑是他目前能够到达的最巅峰。
用尽了全力,不顾一切,全力以赴,义无反顾。
这一刻的李天澜站在了最高处,却突然发现这一剑原来早已存在。
这是什么感觉?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一刻他的心思无比的复杂。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这一剑的剑意。
与东欧那永恒一剑相比,这根本不是什么相似。
而是相同。
完全相同的一剑。
唯一的区别,是那一剑比自己这一剑要完善了太多,自己这一剑终归只是雏形,可支撑着这道剑光爆发的根基,却是完全相同的,李天澜甚至找不到有半点不同的地方。
轩辕锋巨大的剑锋似乎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这是当世的第一神兵,可此时却清晰的向李天澜表达着它的喜悦与温顺。
这是一把有情绪的剑,但自始至终,它就没有表现出丝毫对李天澜的抗拒。
那是迫不及待的亲近。
仿佛久别重逢的喜悦。
温顺,乖巧,巨大的剑锋握在手中,很多时候,李天澜甚至都以为轩辕锋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谁的剑,已经不用去怀疑。
可它对自己的这种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李天澜一动不动,静如雕像。
漆黑的剑锋闪耀着威严的光泽,插在帝缺的胸口。
黑色的剑锋实在太宽太大,这一剑洞穿了帝缺的身体,剑锋从帝缺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腹部。
他苍老的身体几乎是被挂在了剑锋上,摇摇欲坠。
李天澜回过神来,看着帝缺的眼睛。
内心无数的情绪被他压制下去。
摆在他面前的,是胜利。
这是他入世以来凭一己之力斩杀的最强对手。
但用的却是那样一道剑光。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剑,还是东城皇图的剑。
“我赢了。”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帝缺看着他,带着最后一点生机的眼眸有些恍惚。
他的领域摇摇欲坠,最终彻底破碎。
那一道晶莹剔透的光芒从空中滑落下去。
李天澜伸出手。
如同水晶般的光辉落在他手里。
这一刻,在姜氏所有人的视线里,李天澜站在空中,击败了天刀,拿走了琥珀。
帝缺轻笑一声,艰难道:“动手吧。”
他明白李天澜的意思,但却已经无力阻止。
千秋就是他最后的一刀,这一刀燃烧着生命和潜能,以他的年纪,足以在一瞬间抽空他的所有力量,崩裂他的身体。
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知道一式千秋能不能杀死李天澜。
但他注定陨落,而且是陨落在自己的绝学中。
李天澜没有打败他,是他自己败给了不断流逝的时间。
可李天澜那一剑实在太快。
剑光破碎了千秋的刀芒,贯穿他的身体,凌厉的剑气却如水一般粘稠,将他即将崩碎的身体死死的封锁起来。
所以如今他还活着。
李天澜就是要当着姜氏所有人的面杀了他,击溃姜氏数十年来的信仰,拿走姜氏数百年的信念。
这一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帝缺是败给了李天澜,而不是计划中那般,他自己崩碎了身体。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李天澜平静的声音扩散到了岛屿的每一个角落:“我会记住你的刀,记住这一式千秋。”
轩辕锋猛然从帝缺的胸膛中抽出来。
李天澜的声音平静的近乎冷酷:“走好。”
剑锋挥舞,划破长空。
“老祖!”
“不要!”
“手下留...”
漆黑的剑锋划破了风。
帝缺吃力的抬起头,看着那把终结了他生命的长剑,眼神平静而祥和。
黑色的剑光陡然暴涨,带着无比的冷漠而残酷横扫而过。
“砰!”
漫天刀光最后一次炸开。
鲜血喷涌冲向了高空。
帝缺的头颅随着鲜血不停的向上。
他的头颅在升高。
身体直接坠入了下方的沧澜湖。
姜氏族长姜同夜疯了一样冲进湖水里,颤抖着接住了帝缺的尸体。
而另一个方向,姜同辉冲向高空,去迎接帝缺的头颅。
每个人都在死死的盯着李天澜。
李天澜已经浑身是血。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
帝缺的爆发无疑带给了李天澜难以想象的重伤。
一股若有若无但却无比狂野森然的气氛在岛屿上不断扩散。
几名姜氏的高手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
李天澜的身影缓缓落在了地上。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
沧澜湖静谧的水波无比悦耳。
湖岸边逐渐涌出了一层蒙蒙的白雾。
白雾悄然扩散,将李天澜的身体笼罩进去。
姜同夜一步一步的从湖中走出来,抱着帝缺的身体。
他的眼神通红,但却依旧带着冷静。
越来越多的姜氏精锐走过来。
每个人都在看着那片白雾。
白色的雾气慵懒的涌动着,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笼罩了姜氏的精锐,笼罩了上百米的区域。
姜同辉皱了皱眉,沉声道:“所有人都退出来!”
脚步声中,姜氏的精锐开始后退,但却依旧有意无意的将李天澜包围起来。
姜同夜看着面前的白雾,沉默不语。
白色的雾气突兀而来,又开始缓缓收敛。
轻微的脚步声从雾气中响了起来。
不急不缓的。
李天澜慢吞吞的走出了雾气笼罩的区域。
他全身上下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少数较深的刀伤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他的脸色变得红润,整个人的气息重新变得强大,变得平静,变得冷漠。
姜同夜的嘴角动了动,整个人的内心瞬间坠入谷底。
他可以肯定李天澜的内伤绝对没有恢复。
可如今这肉眼可见的伤口愈合速度足以说明李天澜恢复能力的变态,他的外伤几乎痊愈,谁知道内伤又恢复了多少?
琥珀剑被隐于虚无。
李天澜看着将自己包围的无数姜氏精锐,挑了挑眉,轻笑起来。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你们想死吗?”
“龙脉果然在你身上。”
幽幽的声音中,夏至分开了人群。
她看着李天澜,眼神复杂。
李天澜看着夏至:“你怕了?”
“我吓死了。”
夏至轻笑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轻声道:“你与老爷子有约定,如今老爷子陨落,你拿到了琥珀,难道还想在这里大开杀戒不成?”
李天澜沉默了下,看了看周围的人群。
他的手指轻轻抹过周围的空气。
无声而虚无的剑光陡然亮了一瞬。
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气腾空而起,直接飞向了岛屿中心。
精致的小剑在空中不断变大,最终落在了岛屿中心的旗杆前方。
那是十三重楼中的虚空剑。
没有剑气缭绕,安静的虚空剑就像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虚空镇沧澜!
李天澜看着剑气落下的方向。
他的眼神在姜同夜与姜同辉身上停了一瞬,平静道:“我给姜氏一个加入东皇宫的机会,不是今日,在王天纵重新出现之前,你们想通了,告诉虚空,然后带着它去天南找我。”
姜氏无一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看着李天澜。
夏至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道:“殿下好大的气魄,只是你似乎还没有想过,等天纵回来之后会如何。”
“我等着他。”
李天澜平静道:“等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我会再来北海,取回我的剑。”
一片哗然声中,李天澜的声音无比清晰。
这不同于在灵台。
这是他当着北海王氏女主人的面给出的宣言。
剑皇重现之时,他会再来北海,取回自己的剑,他会再来北海,与剑皇一战!
夏至眼神中陡然闪过一抹无比锐利的锋芒。
她也不知道王天纵养好伤势究竟要多久。
但从李天澜的声音里,他听到的是不容置疑的自信,这是一种势,属于李天澜的无敌之势!
夏至缓缓转身,隔着沧澜江,看着北海行省的北部。
再往北,每一步都会接近帝兵山。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平静道:“我们可以谈谈。”
“该谈的都谈过了。”
李天澜淡淡道:“交出所有的恶魔军团,并且公开对雪舞军团道歉,对东城家族道歉。”
夏至看着李天澜:“没有余地了?”
“没有。”
李天澜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是底线。
没有任何余地。
夏至沉默了一会。
王月瞳回到帝兵山后不哭不闹,但却也不曾跟她多说什么,她只是对着夏至摇了摇头,然后就谁都不见的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如今她才知道李天澜的要求。
这是北海王氏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夏至缓缓转身,走向了岸边的小船,冷淡道:“我在帝兵山等你。”
李天澜没有回应,也无需回应什么。
皇甫秋水看着李天澜,咬了咬嘴唇。
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随着夏至的离开,她也只能离开。
皇甫秋水握了握小手,犹豫着转身,走向了夏至。
李天澜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皇甫秋水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夏至身边。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内心交织着。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还站在那。
隔着沧澜江,他的视线望着遥远的北方。
无比寂寞。
......
(有人说天澜是皇图转世.这脑洞开歪了.不可能的~真不可能,打死都不可能。)
(肠胃炎犯了,拉了一天,写这章的时候恍恍惚惚的...)
小船在沧澜江北部靠岸。
夏至牵着皇甫秋水走上岸边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排车队已经安静的在风雨之中等了很久。
夏至没有多说什么,步履轻柔的走进了车队中央的劳斯莱斯,她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开车。”
车队缓缓启动。
远离了沧澜江的瞬间,一路上都一场沉默的皇甫秋水悄然转过头,看着江水中心的小岛。
小岛在风雨之中变得有些模糊。
站在岸边望着北方的人更是模糊。
越来越远。
一直竭力保持着平静的绝色少女心里突然间空落落的,明显而陌生的情绪冲击着她的意志,她终于忍不住憋起了小嘴,泫然欲泣。
离他越来越远。
距离她的秋水,也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是舍不得人还是舍不得剑,总之就是舍不得。
“秋水长大了。”
夏至轻柔的摸了摸皇甫秋水的脑袋,微笑起来:“有心上人了,怪老师把你拉走?”
“不是。”
皇甫秋水慌乱的摇了摇头:“不是心上人。我的剑...”
“总有拿回来的时候的。”
夏至轻声道:“我们身处大势,谁也不能一路高歌,北海王氏太多年没有遇到过挫折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有挫折是不正常的,其实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最不正常的。现在的李天澜确实光芒万丈,但谁都会有低谷,你的秋水会拿回来的。”
皇甫秋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的脑海中光芒不断的闪烁着,一道又一道,全部都是风华绝代的剑光,是李天澜的剑光。
她喜欢剑。
喜欢秋水。
她不了解李天澜。
但却无比迷恋他的剑光。
而现在。
车队一路向北,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脚步或许也会一路向北,她会在帝兵山上见到他。
但那一路同行的短暂时光,终究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皇甫秋水怔怔的想着。
她伸出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柔嫩,白皙,干净,精致如暖玉的脸庞。
冥冥之中,她想到了李天澜的脚掌在自己脸上摩擦的时候。
皇甫秋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红润,愈发的魅惑娇艳。
夏至静静的看着皇甫秋水逐渐变得迷蒙的眼睛,轻轻叹息。
无论是喜欢李天澜的人还是他的剑,终归都是李天澜。
这样的感觉,皇甫秋水现在或许还不懂,可作为过来人,夏至哪里能不明白皇甫秋水的心思?
她其实并不介意皇甫秋水的心有所属。
也不介意女儿王月瞳对李天澜的一往情深。
万丈红尘,有太多复杂的感情需要纠结一生,比如当年北海王氏的老族长几乎全灭了她的家族。
她的父亲被改造成了恶魔军团。
站在夏至个人的立场上,他自然有痛恨北海的理由,可站在北海王氏女主人的立场上,她却很难说当年北海王氏的做法是错的。
他痛恨王天纵的父亲,但却嫁给了王天纵,心甘情愿。
很多时候夏至都很庆幸。
庆幸自己在带着仇恨的情况下依然看清,并且选择了自己最爱的也最爱自己的男人。
所以她从不怪王月瞳,也不怪现在的皇甫秋水。
她只是有些担心她们的选择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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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天澜...
夏至想着今日的一切,微微苦笑。
那个才二十二岁却杀了天刀的男人。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辉煌形容的战绩。
这是真正的无与伦比。
王月瞳,皇甫秋水,东城如是,甚至秦微白...
心比天高又能如何?
面对现在的李天澜,年轻而骄傲的女性动心是正常的,不动心,反而才是最不正常的。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皇甫秋水的头:“睡一会吧。”
皇甫秋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夏至也没有多说。
她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嘴角却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她很遗憾天刀帝缺的战死。
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此次来沧澜,她终归不算是一无所获。
因为她看到了十三重楼。
不是东欧那到完美无瑕强势无比无坚不摧如同永恒的剑光。
而是初生的,刚刚成型,但却有着太多需要去弥补的天骄之剑。
那道绚烂却还有些稚嫩的无敌剑光在她的脑海中一刻不停的回放着。
她还是不知道东城皇图是谁。
可她隐约之间已经有了帮助王天纵的办法。
......
北海动荡不安的时候。
东欧的大势已经落下了最后的一丝余波。
不算长但却也不算短的谈判终于结束。
面对无数国家的威逼利诱,自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强硬态度的雪国最终也没有改变最初的立场。
边禁军团依然驻扎在雪国。
但混乱之中,雪国却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拒绝了中洲的橄榄枝。
他们选择了北海王氏。
身在乌兰国的雪舞军团次帅江上雨在得到消息的一个小时之前,雪国首相已经与北海王氏继承人王圣宵正式签订协约。
协约的签署地点位于飞鸟市。
这份名为《飞鸟协约》大部分内容都在保密状态,但仅仅是泄露出来的几条内容,就已经足以让人感慨不已。
乌兰国冰冷而阴沉的气温中,江上雨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摇了摇头,轻笑道:“这次北海可是赚大了。”
“陛下怎么说?”
没有第二个人的办公室里,江上雨面前的电话里传出了东岛疾风御剑流宗主柳生沧泉的声音。
疾风御剑流在东欧损失惨重,近半的精锐死在了摩尔曼斯,但最后时刻, 江上雨却将柳生沧泉留了下来,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如今的柳生沧泉虽然依旧有伤在身,但却已经可以说是整个黑暗世界少数几个可以保持在巅峰状态的无敌境高手。
“没什么说法。”
江上雨淡淡道:“局势到了这一步,雪国只要不傻,肯定是铁了心要跟北海王氏合作,目前看来,北海王氏的要求虽然苛刻到了极点,可雪国能答应,肯定也意味着北海王氏给出的补偿并不算少, 双方勉强算是双赢,起码这段时间,北海与雪国的关系不会被破坏。”
“少了一个王天纵,拿到一个雪国...”
柳生沧泉沉吟了一瞬。
“确切的说,不是少了,而是暂时少了。”
江上雨平静道:“老师评价过那道剑光,那道剑光确实很强,但王天纵最多重伤,不至于陨落,最多是修养的时间长一些而已,他那样的人物,只要不死,就没几个人敢真的跟北海王氏死磕,用重伤换一个雪国,北海王氏在东欧的收获简直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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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货再大,也未必来得及消化。”
柳生沧泉突然低声笑了笑:“确实没几个人敢跟北海王氏死磕,但没几个人,不代表一个都没有,李天澜已经打穿了秋水和通天,如果情报没错的话,现在他应该已经到了沧澜,这一次,北海王氏是真正的颜面尽失了,甚至这就会是他们衰弱的开始。”
江上雨沉默了一会,最终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分为两段。
第一段极为模糊,那是李天澜在灵台山上的场景,只是因为距离太远,视频里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剑光。
而第二段却要清晰的太多。
不是因为距离近。
而是因为第二段视频的剑光实在太过耀眼,李天澜的声音也震荡着天地。
一剑开山。
江上雨看着这两段视频,看了很久很久。
“现在的李天澜啊...”
他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确实很强。”
“跟你比如何?”
柳生沧泉突然问道。
江上雨静了一瞬,像是在思考柳生沧泉到底是否值得信任,又像是在衡量自己的实力。
良久,他才缓缓道:“如果他身边没有轩辕锋的话,我应该不会怕他,打不过,但也输不了。”
柳生沧泉良久都没有说话。
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对的震惊。
江上雨从不狂妄。
也不会说什么大话。
两段视频摆在这里,足以衡量李天澜现在的实力,那是他这个无敌境高手都要忌惮的力量。
而江上雨却说自己可以抗衡没有剑阵的李天澜。
这意味着什么?
柳生沧泉的声音微微颤抖:“那...那是不是已经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他还在巅峰状态,在多一个江上雨。
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成熟了。
“再等等。”
江上雨语气平和。
“等什么?”
柳生沧泉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更多的则是迫不及待。
“等他强大起来,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不用等这么久的。”
江上雨笑了起来:“我在等他打穿北海行省。”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他真的可以打穿的话,只有这样,才能准确的衡量李天澜现在的实力。”
柳生沧泉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江上雨想要安慰几句,柳生沧泉突然开口道:“给你看个视频。沧澜岛的一战有结果了。”
他顿了顿,才无比艰难的开口道:“帝缺陨落。”
江上雨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下,第一时间接受了视频。
这段视频是在太过短暂,但却又无比绚烂。
漫天的刀光。
永恒的剑。
短短几秒钟,但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上雨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看着视频,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何?”
柳生沧泉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
江上雨没有说话。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失落。
永恒的剑。
十三重楼...
他自嘲的笑了笑。
从看到这道剑光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确定,今后这个时代,注定会被这道剑光统治。
统治很长时间。
他深深呼吸一口,平静道:“计划应该调整一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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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文件分成了数十份摆在了巨大而豪华的办公桌上,如同一座小山。
从北海到雪国,短时间里身影就变得愈发消瘦的王圣宵几乎被如同小山的文件淹没。
两个小时前,《飞鸟协约》在距离雪国不到两百里的飞鸟市正式签署,这同样也意味着那场席卷了整个黑暗世界的浩劫正式结束。
李氏和北海王氏成了这次乱局中最大的胜利者。
李氏将彻底掌控东欧五国。
而北海王氏,自今日起将彻底掌控雪国。
眼前这数十份文件,涵盖了军方,政治,各大豪门,各大行业。
雪国所有的东西几乎全部都在飞鸟协约之内。
尽管雪国跟北海王氏合作的态度很坚决,可谈判从一开始就极为艰难。
王圣宵第一次出现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中,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次的谈判,每一个条件,都关乎着北海王氏的未来。
于是雪国和北海王氏近日来一直在谈判桌上锱铢必较的算计着每一点的利益。
北海王氏在给出了无数实质性的承诺之后,终于得到了这份飞鸟协约,得到了雪国。
这个曾经能够容纳下紫罗兰与莫顿家族的国家。
最多二十年,只要北海王氏不出现决策性的失误,在吸收了雪国的利益后,他们各方面的实力都将成倍的增长。
王圣宵一份一份的翻看着飞鸟协约的文件。
窗外的阳光升到上空,逐渐垂落。
夕阳西下。
暮色将至。
逐渐昏暗的房间里,王圣宵放下了手中最后的一份文件,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疲倦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过来。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房间的门被推开。
已经来到东欧几天的王逍遥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如同睡着的王圣宵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王逍遥。
“怎么不去吃饭?”
王逍遥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轻笑一声:“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做事未免太谨慎了。”
“有些错是一次都不能犯的。”
王圣宵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轻声道。
王逍遥沉默了下,拍了拍食盒:“趁热吧,都是你最爱吃的。”
他们现在就在飞鸟市。
这里也将成为北海王氏日后在雪国的总部。
飞鸟市虽然不能算是雪国的大城,也没什么丰富的资源,但这里却是雪国真正的腹地,从飞鸟出城不到两百里,就是雪国如今已经划给了北海王氏使用的码头,使用周期长达两百年,北海军团可以在这座码头上驻扎超过三万的精锐海军。
出了码头一路南下,就是北海行省。
而飞鸟一路向西,那是一条笔直的道路,雪国的首都就在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雪国确实很有诚意,这等于是将自己的命脉都交给了北海王氏。
王圣宵脑子里全部都是飞鸟协约的内容与北海王氏接下来扩建北海军团的计划。
帝兵山自建北海军团,名义上属于中洲,想要扩编,自然也要给中洲军部打报告,在军部逐渐稳住阵脚的东城无敌对此事会是什么态度不言而喻,那注定又是一场龙争虎斗,而现在...父亲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东南集团人心浮动,在加上王惊雷态度暧昧,整体战斗力未必就比如今已经渐渐团结起来的豪门集团强多少。
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苦笑一声道:“吃不下,没胃口。”
“怎么?怕我下毒啊?”
王逍遥玩笑道,他笑的很迷人。
王圣宵愣了愣,哑然失笑,他伸手将食盒打开,看着里面精心准备的几样小菜和清淡的白粥,点了点头道:“谢谢。”
王逍遥摆了摆手,随意整理了下桌上的资料,在王圣宵对面坐了下来。
“我们会在雪国成立一个新的军团,算是北海军团的分支,但却要重新取名,这个军团司令,你有什么人选?”
“影刺部队的王叔可以。”
王圣宵吃着饭想了一会,说道:“而且可以让他从影刺部队带一批精锐过来。”
影刺部队是中洲规模最大的特种部队,司令员王钊亮也可以说是中洲站在最上层的高手。
北海王氏在雪国建立新军团,自然是威慑或者说是保证雪国和北海王氏合作愉快的重要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最核心的力量,毫不夸张的说,日后如果北海王氏真的分裂,谁可以掌控这支新军团,谁就可以拿到北海王氏在雪国的一切。
王钊亮对王圣宵极好,也深得王天纵信任,这是王圣宵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选。
“文成也不错。”
王逍遥沉默了一会,看着王圣宵,他的眼神很宁静:“他不会比钊亮差的,而且影刺部队那个位置很微妙,最好是不动。钊亮在那,镇得住场面。”
王圣宵抬起头看着王逍遥。
他的眼神很温暖,但温暖背后又带着其他的情绪,他微微笑了起来,有些嘲弄:“二叔这是迫不及待了?”
王文成是北海军团的高层,可以说是王天纵的人,但这样的划分,只是说他并不亲近王青雷。
事实上,这位北海军团的高层是王逍遥真正的心腹。
王逍遥入无敌境却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被调离了帝兵山,北海军团很多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王文成的处境就已经变得艰难起来。
王逍遥想要掌控雪国,自然想要让自己的心腹来此亲自坐镇。
“我入无敌境了。”
微笑着,王逍遥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王圣宵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白粥。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平静道:“全凭二叔安排。”
“那,上文成?”
王逍遥微笑道。
王圣宵点了点头。
“军团次长和副长,你有什么人选?”
王逍遥问道。
王圣宵喝着粥,不冷不热道:“二叔看着找人上就是了。”
王逍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笑道:“好。”
粥喝完了。
王圣宵吃了口小菜,随手再次拿起了文件,摆明了是送客的意思。
王逍遥却没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放在王圣宵面前,轻声道:“中午就已经送到我这里的消息,一直没给你。”
“帝缺老爷子陨落了,李天澜如今已经过了沧澜。”
“这是老爷子陨落之前的视频。”
王圣宵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幅度无比的剧烈明显。
王逍遥将手机推了过来。
王圣宵静静的看着手机。
手机上那个他一生最强的敌人已经走过了半个北海。
也许明日,也许后天,就会到达帝兵山。
他静静的看着手机,沉默了很长时间。
王逍遥静静的看着他,不动声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圣宵才伸出手,按住了手机。
无数的剑意在他手里绽放出来,整个手机在他手中扭曲粉碎,变成了一片碎末。
王逍遥微微挑了挑眉。
“我不会回去。”
王圣宵声音低沉道:“所以...不如不看。”
王圣宵还是没有说话。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王圣宵的手掌死死握成了拳头:“我...不能回去,我必须留在这里。”
王逍遥的眼神有些复杂。
“父亲重伤...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很多人都说这是黑暗世界的新时代,他们说,在摩尔曼斯的那一剑之后,新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我是北海王氏的继承人,我输不起,真的输不起,所以...我不能回去。哪怕天刀陨落,甚至姜哥也会失败,李天澜横扫了帝兵山...我都不能回去。”
王圣宵的声音似乎是在死死的咬着牙:“我不回去,就不会失败。”
他坐在椅子上,似乎不能呼吸,身体无比的僵硬。
王圣宵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叹息一声。
他绕过办公桌,伸出手,拍了拍王圣宵的肩膀。
“月瞳已经回去了。”
王逍遥柔声道:“她一直在李天澜身边,现在却回到了帝兵山。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说,月瞳回到帝兵山,与你今日在东欧的沉默,都是最大的勇气。”
王圣宵颤抖着深呼吸了一口。
他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王逍遥的手掌。
“二叔...”
他的声音颤抖着,有些茫然:“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
王逍遥笑了起来,摸了摸侄子的头。
“我看了那段视频,我不认为你回去有意义,所以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最起码,你不在帝兵山,北海王氏就不算彻底失败。你现在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他轻声道。
“那你呢?”
王圣宵抬头看着王逍遥的眼睛:“你是新晋的无敌境,你如果回去呢?”
“这个问题啊...”
王逍遥沉默了下,轻声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你母亲不同意我在帝兵山,我大哥,也不同意。”
“我也不认同你的做法。”
王圣宵看着王逍遥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恳求:“你想要什么,北海想要什么,可以凭本事,北海数百年的历史,何曾有过如此卑劣的做法?”
王逍遥看着王圣宵,认真道:“哪里卑劣了?都是合理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我的本事。”
王圣宵握着王逍遥的手掌,一言不发。
“你还太年轻。”
王逍遥看看着王圣宵,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从王圣宵手里抽出来:“年轻的都太天真。”
被王圣宵握的有些发红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注意休息。”
他收拾好食盒,向着门外走去。
“二叔。”
王圣宵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王逍遥的身影顿在原地,良久,他才轻笑一声:“没事。”
他走出房门。
房门关上了。
黑暗的夜幕笼罩了房间,无比深沉。
王圣宵坐在椅子上,如同雕像。
办公桌上的电脑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陌生的视频传递过来。
光芒照着王圣宵的脸,一片幽幽。
王圣宵皱了皱眉,接通了视频。
视频的另一端,江上雨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一脸的灿烂。
“那道剑光看了吗?”
没等王圣宵说话,他就直接开口道。
还是没等王圣宵回答。
他继续笑道:“我能在那一剑中活下来。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