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原幻想闪夏景此刻在他身边,感觉她好像在笑着对自己说:“你自己玩吧,我才不用莲轻尺八配合你玩呢!”
陈问原说:“你不觉得我们用莲轻尺八那样玩很有意思吗?用它有用它的好处啊,次我去取雪寒草,那一路,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却能跟你说话。”
他幻想的闪夏景说:“以后我们说话都不需要用到莲轻尺八了。从今往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一直都会在这净曦山……”
这时,陈问原好像忽然又意识到这话是他想象出来的,只是流着泪说了声:“嗯,永远……”
后来,因外面有人想拿走那三棵雪寒草,陈问原又给雪寒草下了几次咒,又对净曦山施过法。他也练了武功。正如那个世外高人所言,陈问原的确天生适合习武,没多久武功便达到了不错的水平。
陈问原一直独居于净曦山,由于有些人需要雪寒草,有些人需要净曦山本来生长着的东西,仍有人前去,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曾经救过不少人的陈问原自从定居净曦山后早已不再因为别人需要把东西交给别人了。他觉得既然这浊世如此残酷,浊世的其他人如何与他无关了,他再也不想做什么善人。
一些日子过去后,闪夏景的哥哥闪春景从别的方士那里知道了净曦山那个方士的事,确定了传说的那个人是陈问原。
闪春景为了救人而了毒,这又是因为有人想对蓝甲人不利而造成的,如果无人从作梗,他救人会很顺利,那次根本不会毒。
闪春景练那种需要服几十种丹药的法术延长寿命,然而有一次服用丹药顺序出了错,只能再活五天。那五天,他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去做——还是救人。
因为闪夏景的爹娘曾经救了闪春景又收养了他,闪春景小时候立志当个方士救人,后来被师傅说在学法术方面欠缺天赋的他还是成了方士,尽管遇到了各种艰难险阻,人生经历了沉沉浮浮,他虽然感到过人心险恶,也曾经痛苦不堪,但始终没改变过他最初的想法,无论多难,他一直都在尽力救人。
他知道净曦方士已将整座净曦山都施了法术,让山周围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缭绕屏,他服用丹药顺序出错后,变成了身体一碰到缭绕屏会立即毙命的,他自己便不去了,他想保住自己的命去完成生命里最后一件救人的事。
此前,闪春景总是想他妹妹闪夏景离世前没说完的话可能是什么,很长时间也没想出什么来,知道自己没多久会离世的闪春景在小憩时梦见闪夏景让他把那盒子和莲轻尺八转交给陈问原。
莲轻尺八早已在他以前一次救人的过程损毁了。那时如果不是一些铁仓人欺压蓝甲人做出了一些事,那莲轻尺八也不至于因为那些事而损毁。
闪春景此前用法术打开过闪夏景装琉方岩的那个盒子,发现里面除了有琉方岩以外,还放着一张张纸,那些纸的字是闪夏景写的,是闪夏景平时记录的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一些感悟之类的,有的是关于救人的,有的是关于法术的,有的是关于善恶看法的,有的是关于偏见的,有的是关于陈问原的……
因为之前梦见闪夏景让他把那盒子和莲轻尺八转交给陈问原,而莲轻尺八又早已损毁了,闪春景便决定把这盒子交给闪春景。
想到之前听说的净曦山的那个方士做过的那些事,闪春景一方面他觉得陈问原变成后来那样并非不可理解,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闪春景收到这个盒子看了闪夏景曾经写的那些东西后也许今后心态会有变化。
闪春景记得闪夏景跟他说过,她曾经教过陈问原用琉方岩在黑天里升起一轮“太阳”的法术。他知道琉方岩像太阳一样发光的时候可以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快速改变人的心境,能增加人的勇气,也能让人变得更容易向善。于是他想:如果哪天陈问原配着琉方岩使用那种法术也可以令他的心境与之前不同。
闪春景希望有人能帮他把盒子转交给陈问原,但他之前了解过净曦山的情况,知道不是谁都适合净曦山去转交这盒子的。于是他给那个盒子施了法,让盒子出现了一个凸起的月牙,发着蓝色的亮光。适合净曦山转交盒子的人用左手食指碰一下盒子那发着蓝色亮光的月牙,盒子的蓝色亮光便会消失了。闪春景知道净曦山被陈问原施了法非常特殊,将那个盒子送山去有一定难度,万一第一个人去送盒子的人没送成功,那盒子也已经受到陈问原给净曦山施的法影响,如果有人在盒子凸起的月牙再次发光之前去送,盒子里的东西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也会给送盒子的人带来极大危险。只要第一个人去送盒子的人没送成功,只能等多年以后这盒子凸起的月牙再次发光后再送了。
为了能让帮他转交盒子的人顺利山,闪春景决定把净曦山要用到的凝映丹和碧盘石也交给适合净曦山将盒子转交给陈问原的人。
后来,万辰舟救了昏迷的闪春景,万辰舟用左手食指按盒子凸起的月牙后,蓝色亮光消失,闪春景发现她是当时适合将盒子送净曦山的人。
闪春景跟万辰舟和祁存正说清了那些事,后来也告诉了他们万一第一个人去送盒子的人没送成功,那盒子也已经受到陈问原给净曦山施的法影响,如果有人在盒子凸起的月牙再次发光之前去送,盒子里的东西会变化,该变化也会给送盒子者带来极大危险。
万辰舟和祁存正非常清楚地知道只要第一个人去送盒子的人没送成功,只能等多年以后盒子凸起的月牙再次发光后再送了。
谁料万辰舟为了早日将祁存正的病治好,在武功恢复的第二天去了净曦山。她又不知道武功恢复后的三日内不能服用任何丹药,服下了凝映丹,并且在服下凝映丹之后又用了武功,因此她不但没将盒子成功转交到陈问原那里,还失去了生命。
谁都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以后那盒子的月牙才再次发出亮光。后来武寻胜用左手食指触碰盒子的月牙,月牙的亮光消失了,证明了武寻确实是适合净曦山将它转交给陈问原的人,这盒子才被武寻胜转交到了陈问原手。
在陈问原从武寻胜手接过盒子前,他都不真正打算给武寻胜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然而看到了闪夏景的字迹后,陈问原大受触动,那些关于救人的,关于做个善人的话直击陈问原内心,很快便使他流下了泪。
因为陈问原看到闪夏景写的那些话里有的正与闪夏景第一次配着琉方岩使用法术让他在黑天里看到天出现一轮“太阳”那天说过的类似,陈问原便拿出了那块琉方岩,念了些咒语,它便发出了明亮而和煦的暖光。
他按照以前闪夏景教给他的做,又念了些咒语,将举着的手放了下来。琉方岩便悬在了空。
他对琉方岩吹了一口气,琉方岩移到了更高的地方,更像一轮太阳了。
陈问原看和煦的“阳光”照在那些纸的样子,他眼前浮现起了曾经跟闪夏景在一起的一幕幕。
当年闪夏景第一次配着琉方岩使用这法术让陈问原在黑天看到一轮“太阳”那天说过的一些话回荡在了他耳畔,那些话既有当天她让他看到那轮“太阳”之前说过的,也有在那黑天里的“阳光”之下说过的。
“我小时候,我哥哥还没成为方士时,他跟我说他以后要成为方士救人。当时我还小,容易受周围人影响,那时子在哥哥的影响下,我觉得成为方士救人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也想成为方士救人。”
“有个假期,我见到了哥哥,哥哥跟我说了很多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对我说过:‘也许做善人真的不易,但我始终相信做善人容易活得坦然。不管遇到什么,都坚持为善,为善带来的内心感受只有为善者能体会到。走自己的路,无愧于心。算天黑了,自己心也可以随时升起一轮太阳。’哥哥跟我说这些话之后,还用了法术,真的让我在天黑的时候看到了一轮太阳。”
“虽说小时候我是受了哥哥影响才想学法术的,但后来,成为方士救人也确实成了我自己思考后想做的事。虽然我曾经觉得有时候在一些令人无奈的情况下人的确连自己都不一定救得了,但心有一种信念,有一个梦想,总能照亮自己前方的路。”
“我相信你是。我也相信我自己没看错。”
“你看,这不是有一轮太阳吗?”
……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当年闪夏景跟陈问原说那些话的情景陈问原仍记得清清楚楚。在那轮“太阳”的照耀下,陈问原觉得闪夏景那些话越来越响,回荡在山谷。
本来看到那些信已感动的陈问原在琉方岩的影响下更心境更不同了。琉方岩像太阳一样发光的时候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它那快速改变人的心境,增加人的勇气,让人变得更容易向善的功能也影响了陈问原。
过了一会儿,陈问原将琉方岩变回原来的样子让它进入盒子之后,他依然泣不成声。他突然想:这个叫武寻胜的人,如果没有迹发生从某日起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了,而且这一年随时都可能离世。他为了给他很爱的人止痛,来求雪寒草,我要不要把雪寒草给他?如果是很多年前,我跟夏景一起救人的时候,这样的问题我是不需要问的。然而,这么多年我都坚守着这里,除了那次特殊情况之外,我一直拒绝把这里的东西给需要的人,我早已经习惯这样了,我并不想打破我的习惯。那些年,我忘不了这浊世会让我心痛,浊世的人也早已不再值得我为他们付出什么,我觉得他们需要不需要这些东西关我什么事?我心里的痛还难以抹去呢!可是,夏景从小想学法术救人啊!这些年来,除了那次特殊情况之外,我一直不肯把任何净曦山的东西给任何需要的人,是不是反而逆了夏景的意思啊?我到底该怎么做?
陈问原念咒语将那盒子恢复成了武寻胜交给他时无法打开的样子后,擦了脸的泪,把盒子放在那里,拿起莲轻尺八再次吹起了那仿佛诉说着无限伤痛的曲子。
过去的那些年,陈问原曾经一次一次地吹这诉说着痛的曲子,每次吹的时候感觉并不一样。
这次,他再次吹起这样的曲子,仿佛是在问闪夏景自己该怎么做,请闪夏景给他一个答案。
由于之前琉方岩像太阳一样发光时对陈问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的心境已与之前不同,所以这时他想象出来的闪夏景回答他的内容也不同了。
在吹奏莲轻尺八时,陈问原仿佛听到闪夏景说把雪寒草给这个叫武寻胜的人,把紫夜棠也给他,让他拿去给人治病。
陈问原边吹边想: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雪寒草与实现夏景的愿望有关,实现她那个愿望又需要两棵雪寒草,所以我虽然曾因特殊原因把另外一棵雪寒草给了别人,但这两棵雪寒草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这些年我守着这两棵雪寒草,像守护着当年夏景的愿望一样。那时我总觉得如果这两棵雪寒草到别人那里了,便相当于我不够重视夏景的那个愿望。刚才看了夏景当年写的那些东西,我突然想起救人,帮人,行善也都是夏景的愿望啊,那么多年,我难道忘记夏景当初的想法了吗?
陈问原望着远处,似是看到了闪夏景赞同他此刻想法的样子,他想:刚才我好像听到夏景在对我说,如果我把雪寒草给了武寻胜,其实便是真正用雪寒草实现了她的愿望啊!
陈问原仿佛从闪夏景那里得到了答案一般,决定打破他长期以来的习惯,把雪寒草给武寻胜。除此以外,他也决定让武寻胜拿走只有净曦山才有的紫夜棠,让武寻胜去给那个人治病。
这时他没再继续吹尺八,眼也没有泪了。
他决定后,虽然暂时还没把东西交给武寻胜,却也忽然有了一种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他对武寻胜的态度也显然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后来陈问原便带着武寻胜去了他的房子里,跟武寻胜说起了那些往事。
武寻胜听到后,立即明白了为什么陈问原之前是那样的态度。
听着陈问原的诉说,又想着之前听过的祁存正的事,武寻胜心生感慨。
陈问原对武寻胜说出那些后,又跟武寻胜交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发现把这么多年心郁积的东西倾吐出来后,果然痛快了好多。他觉得跟武寻胜说话很舒服,这时他已更愿意把雪寒草和紫夜棠交给武寻胜了。
后来,陈问原又把关于到时候给雪寒草浇水之事详细地跟武寻胜说了。陈问原为自己以前一次次地对着雪寒草下咒感到有些后悔,他说:“唉,由于我以前给雪寒草下了咒,算是给它连浇了三天水的人,拿下雪寒草时也会出现震天巨响,还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虽肯定不会危及人的性命,但也会对拿下它的人的身体产生较严重的影响,这影响如果出现了,有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你真的想好了,一定要拿走雪寒草吗?”
“想好了,我来这里是求雪寒草的。”武寻胜道,“陈方士也说了,反正不会危及人的性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日夕阳西下时,武寻胜跟着陈问原一起了之前与陈问原相见时的那个山峰。
雪停之后,当天没再下雪,还出了太阳,只是阳光很弱。这个时候,夕阳快要落山了,光便更不明显了。
那山峰之还是很冷,但武寻胜觉得已远不如他刚来的时候冷了。
陈问原让武寻胜给两棵雪寒草浇水。
拿着陈问原给他准备好的喷壶,武寻胜给发着彩色光芒的两棵雪寒草都浇了水。
由于雪寒草不同于普通的植物,给它们浇水时他只能一滴一滴浇,因此需要的时间并不短。
陈问原是习惯性拿着莲轻尺八去的,在武寻胜给那两棵雪寒草浇水的时候,陈问原便在一旁吹起了尺八。
当武寻胜把陈问原给他的喷壶的水完浇完的一刹那,那两棵雪寒草的彩色光芒忽然变得更亮了,然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那光芒突然变得更亮吸引了吹着尺八的陈问原。他停止吹奏,看了看那两棵雪寒草,对武寻胜说:“每日给它们浇完水后,它们的光芒都会突然变得更亮,然后恢复之前的样子。”
“每次喷壶的水一干,雪寒草会变得更亮再恢复?”武寻胜问。
“是啊。”陈问原道,“今天浇水完成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陈方士每天到这里给雪寒草浇水的时候都会带尺八吗?”武寻胜问。
陈问原说道:“是,习惯了,所以今天虽然不是我来浇水,我还是把尺八拿了出来。估计明天我还会拿着尺八到这里来吹,这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的。幸好这莲轻尺八材料极其特殊,如果是普通尺八,拿到这么冷的地方很容易裂的。”
两人离开了那个山峰,刚刚回到陈问原的房子里,陈问原便感到有人来净曦山了。陈问原用法术得知了来者喊着“老大”,便特意到了净曦山低处,用了一些办法确定来者是来找武寻胜的人后,便把武寻胜之前写了字的纸用法术传给了来找武寻胜的的人,还通过法术让他们知道武寻胜在这里很安全。
那些高手便离开了。
当晚,武寻胜便住在了陈问原为闪夏景准备的房间里。
次日早,陈问原问他是否知道前一天夜间发生的事。
武寻胜说不知道,还问陈问原到怎么了。
陈问原说道:“你夜间梦游,我为你作了法,以后你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梦游?”武寻胜甚是惊讶,“我做了些什么?”
“半夜,你敲我房间的门,我开了。你问我:‘她怎么不在这里?’我用了点法术发现你是在梦游,对你说:‘你回刚才的房间里找找吧!’这样,你回去了。我在你背后给你作了法,估计你以后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梦游了。”
武寻胜道:“我完全不记得了。”
陈问原看得出来,之前武寻胜梦游一事与从某日算起武寻胜最多只能再活一年时间了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联系,于是也没跟他说得太清楚,只是道:“我都说了是梦游啊,梦游的时候不知道也正常啊。”
陈问原想:我为他作了法,他以后不会再因同样的原因梦游了,但是关于他寿命的事……我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武寻胜问:“我后来回去了吗?”
陈问原说:“回去了,你继续休息了。”
虽然武寻胜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他觉陈问原这么说应该不像是假的,于是说道:“很抱歉夜间打扰了陈方士,还要多谢陈方士给我施法,让我以后不会因同样的原因梦游了。”言至此处,他忽然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梦游啊?”
陈问原一时语塞,他不方便跟武寻胜直说,但又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说:“你以前梦游醒来后也有过类似想不明白的情况吧,夜间做了但不记得的?当然,算有,你不知道自己之前梦游做了什么。”
武寻胜突然间想起了那日铁红焰去他的房间时那个被他踢了一下的挂件当时竟然在书橱附近的地这件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便想:那次会不会是我梦游时做了些什么?
正想着,陈问原便说:“不用想了,算是同一个人,每次梦游原因也不一定相同的。”
“是啊。”武寻胜道。
其实武寻胜梦游时问陈问原“她怎么不在这里?”时,便以为自己进了恒联居的内居。由于武寻胜这一路眼前经常浮现起铁红焰的影子,他也经常想她到底怎样了,夜间便更容易做跟她有关的梦了。
武寻胜在净曦山的第二日,又下了雪,雪停后,天空出现了一轮明亮的太阳。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那太阳前一日的亮很多。
武寻胜跟着陈问原又来到了长着雪寒草的那个山峰。
陈问原又是拿着莲轻尺八来的。
武寻胜开始给雪寒草浇水之前,陈问原对着一块大石施了法。那大石的雪不见了,陈问原便坐在了大石。
武寻胜感到那大石往外冒热气,便用手试了一下,然后说道:“陈方士的法术真是非同凡响。”
陈问原说道:“其实,法术如何我早已不在乎了。法术再高,也总是有限制的。生于如此浊世,无论法术多高,武功多高,也总会有无奈感。多年前的无奈感至今深深地刻在我心里。也许,看着这净曦山的雪时,呼吸着这山里的空气时,算是能让我感到世还有洁净吧。至于外面的世界,是否洁净又如何呢?每天,坐在这里,看着夕阳西下,吹奏尺八,不管能不能收到回应,我都会呼吸着山里的空气,望望远处,望望近处。这里望不到人心,不仅望不到别人的心,也望不到我自己的心。”
陈问原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对武寻胜说道:“给雪寒草浇水吧!”
武寻胜便又开始拿着陈问原之前给他的喷壶一滴一滴地给雪寒草浇起了水。
陈问原望着夕阳,又吹起了尺八。
夕阳把陈问原的白发染了些色彩,也照在了他吹着的莲轻尺八。
多少年来,夕阳西下的时候,陈问原总是在这个地方用莲轻尺八吹着曲子,以前的曲子里全是无限的痛,然而此刻,他的曲子似乎不像之前那样沉重了。
武寻胜给雪寒草浇水的时候听出了陈问原吹奏出的感觉与前一天夕阳西下时吹奏出的感觉已不同,当然,跟武寻胜第一次这山峰时听到的曲子那种感觉更不同了。
武寻胜浇完水后,陈问原对那块大石施了法,那大石很快便不再继续冒热气了。
武寻胜跟着陈问原回到了他的房子里。
当晚,武寻胜并没有梦游。
第三日,夕阳西下时,武寻胜又跟着陈问原了那山峰。
当日并没有下雪,傍晚时太阳前一天更亮。
陈问原依旧是拿着莲轻尺八去的。他又像前一天那样对那块大石施了法,然后便坐在了冒着热气的大石。
武寻胜说道:“陈方士,你看,这几天这个时候的太阳,一天一天亮了。”
陈问原道:“是啊,你看你的脸,都带着阳光了。”
武寻胜微笑道:“陈方士也是啊。”
陈问原说道:“阳光照在我的脸,一定很吓人吧。”
武寻胜道:“怎么会?其实,陈方士看着很面善。”
“面善?”陈问原说,“你是说我?”
“是啊。”武寻胜道。
陈问原听武寻胜这么说,心竟有一丝温暖,说道:“我这一脸皱纹被夕阳一照,竟然能让人说出面善来,也真是不容易!要是当年夏景第一次配着琉方岩让我在黑天里看到一轮‘太阳’的那个年纪,我倒真应该是面善的。不知道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夏景眼的我是什么样的,我猜,那时候她应该会觉得我面善。后来在黑天里那轮‘太阳’的照耀下,我在夏景眼也应该是面善的。”
陈问原又想起那天的情景,这几十年间,他一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会到这山峰来给雪寒草浇水,吹尺八,正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闪夏景第一次让他在黑天里看到一轮“太阳”那天的夕阳西下的样子——那与她一同坐在那里看着的情景。给雪寒草浇水之所以只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进行,也是他以前给雪寒草下咒的结果。那咒从第一次下了那天开始,改不了了,后来他再下咒,跟第一次下咒的内容也不同了。除了那天的夕阳西下的样子,陈问原当然也对那天在天黑后看到那轮“太阳”的情景印象深刻,只是过去的那些年,陈问原觉得在这样的浊世,天黑的时候,升起的琉方岩终究不是太阳。直到后来武寻胜把那个盒子转交给他,他看了里面的东西,在琉方岩的作用下,他才忽然又觉得只要自己当它是太阳,它可以是太阳了。
陈问原想着曾经的自己,说道:“过去的那些年,我真不是什么善人,现在还能看着面善?”
武寻胜道:“我现在是这样的感觉啊。虽然以前听人说过净曦方士可怕,但此时此刻,我真是想不出陈方士这个样子跟‘可怕’两个字有什么联系。”
陈问原道:“你来前听到过近期的关于我的消息吗?”
“近期的?没有。”武寻胜道。
陈问原说:“你来之前我都没遇到什么来这里的人。”
陈问原所言非虚。
之前铁今绝外出时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两人去净曦山一人失踪之事,回铁仓廷后跟铁红焰说了:“在前不久,有两人为寻雪寒草去了那里,只回来一人,回来的那人说另一个人在净曦山失踪了,他还说净曦方士跟他说了,以后如果再有人去寻雪寒草,一定无法活着离开净曦山。”
其实那人失踪的事,跟陈问原一点关系都没有。失踪者在净曦山附近跟与他同行的另一个人发生了冲突,被另一个人杀了。杀人者为了防止别人到净曦山发现什么,便吓唬人,特意跟别人说净曦方士跟他说了,以后如果再有人去寻雪寒草,一定无法活着离开净曦山。
事实,自始至终,无论是那个杀人者还是那个失踪者都根本不曾见过陈问原。
这段时间在武寻胜之前,根本没其他人见过陈问原,也没其他人净曦山。陈问原清净了一段时间后,遇到的竟是把装着琉方岩的盒子转交给他的武寻胜,之后他在闪夏景留下的东西以及琉方岩的影响下又与之倾诉,发现跟武寻胜说出来后的确舒服,这令他后来像是心扉渐渐敞开了一般。这时已是武寻胜净曦山后的第三天,这几天陈问原没少跟武寻胜交谈,心情也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
听武寻胜说他面善后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带着这种温暖跟武寻胜说话,看武寻胜认认真真地听,他忽然觉得过去的这些年如果出去看看,见见其他人也不一定是坏事。
陈问原想:外面的世界虽然会给我太多痛苦,但那些痛苦并不是像武寻胜这种人给我带来的,我尝了这浊世黑暗带来的痛苦,为什么后来我要拒绝需要净曦山生长着的东西的人带走那些东西?他们会不会本来有如武寻胜这样能听我倾诉的人?会不会有像夏景那样的人?会不会有像夏景的哥哥那样的人?其实现在想想,连当初劝我不要学法术的那些人,包括曾经有和我一样的梦想后来却劝我放弃梦想的苏趁,也都是跟我同在一片浊世面对偏见聚成的黑色洪流无可奈何的与我一样可怜的人。如今这浊世之,可怜人之间要是再不给彼此一点温暖,这世界是不是会更加苍凉?
见武寻胜仍在望着他认真地听他说话,陈问原说道:“你先给雪寒草浇水吧,今日是最后一次了。明日能将雪寒草拿下来了。”
武寻胜便开始给雪寒草浇水了。
陈问原又吹起了莲轻尺八。
武寻胜一边浇水一边听着,他觉得陈问原的尺八声跟前一天起来又有了些变化。他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那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武寻胜这次给雪寒草浇完水后,陈问原说:“明日一早,我便跟你来这里取雪寒草。说来真是后悔,如果我当初没给雪寒草下咒,将雪寒草拿下的时候你便不需要付出那本来不该付出的代价了。”说完,他叹了口气。
陈问原想:早年我经历的那些苦痛本不是眼前这个人给我的,然而我却因为曾给雪寒草下了咒而把那种苦痛转移到他身……世事弄人,弄我,也弄他……
武寻胜还没说什么,陈问原便问:“除了来取你需要的东西以外,你有什么其他愿望?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我尽量满足。”
武寻胜道:“陈方士肯给我东西,我已经很感谢了。”
陈问原说:“因为我以前做的事,会导致你明天取雪寒草时付出你本不该付出的代价,严重程度我到现在也不好预估。如果你不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来补偿,我余生都会不安的。你不要推了,我自愿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尽管提吧!”
武寻胜想了一下,道:“好,那我说了。我很爱的那个人武功高强,她这段时间受伤后一直在躺着养身体。以前她平时做一些事不得不用到武功,然而受伤后这段时间她并不能用武功。我很担心她在这些日子里因遇到不得不用到武功的事而着急。不知陈方士有没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陈问原道:“看得出来你也是习武之人。你很爱的那个人会的武功里,有没有你也练过的?”
“有。”武寻胜道,“只是……”
“只是什么?”陈问原问道。
武寻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体力不佳,不管那那武功本身能有多大威力,我都很难发挥出来。我以前陪她练功,她练到的级别高,所以那武功凡是有固定招式的级别我都能把所有招式划下来,但我内功练到的级别并不高。”
“没关系。”陈问原道,“既然凡是有固定招式的级别那些招式你都会,那更好办了。最起码不需要现学了,武功跟武功不同,有些武功要是现学的话需要学一段时间呢。你爱的那个人的武功平时能发挥出来行了。”
武寻胜说:“她平时自然能发挥出来。”
陈问原问:“回去后我教给你一种功夫,这是当年一位世外高人给我的独门武功秘籍记载的。算你很爱的那个人受伤后暂时无法使用武功,只要她肯配合你,你跟她的距离又在可以使用我教你的这功夫范围内,接下来你便有办法代替她使用她的武功来做一些事了。但是,这并不能使你的武功变高强。在停止使用我教给你的这种功夫后,你的武功还是原来那样,她的武功也还是原来那样。”
武寻胜听了很兴奋,他觉得如果学了陈问原说的这功夫,在铁红焰不方便使用武功时他可以替她使用武功做她想做的事了。他立即问道:“陈方士说的功夫叫什么啊?”
“叫‘接递功’。”陈问原回答。
武寻胜问:“我今日能学会吗?”
陈问原道:“没问题。这是极特殊的功夫,若是不知道要领算琢磨半个月都未必能学会,我会把要领全都告诉你你,知道要领后,练一个时辰你能完全掌握。虽然时间有限,但你学会后也要试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样吧,一会儿你学会接递功后,我教给你一点我练过的武功最简单的部分,你很快能学会的,接着你便可以代替我使用一下我的武功试试。”
两人回到陈问原房子的厅后,陈问原便开始向武寻胜传授那种功夫了。
武寻胜学会接递功后,陈问原便把他最练过的武功最简单的部分教给了武寻胜一点。
他教给武寻胜的那部分那非常易学,武寻胜果然一学会。
武寻胜自己在一旁又试着练了几遍后,陈问原便跟他说:“一会儿出去后我指一个地方,你试着使用接递功替我打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