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去!”费存异道。说着,他便带着方飘兰跳出了密闭的空间,来到了山野之间。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之前那密闭空间的出口竟然被先落下的那块巨石堵住了。两人再次大感神奇——先落下的巨石明明落在了密闭空间内部,不知怎么从外面堵住了出口。
此时山野中正是电闪雷鸣,天上突然落下了雨,方飘兰和费存异在身上还没怎么淋湿时就找到了最近的一个山洞避雨。
“不逃了吧?”方飘兰道。
“嗯,不逃了!”费存异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想法一致,都认为就算被铁万刀的手下发现后分尸抛入水沟,能在活着的时候踏踏实实地彼此相依着共度最后的一段时光也值得了。如果继续逃,逃着逃着也就到死期了,那便辜负了本可以静静相守的一段时光。
是时夕阳早已逝去,天已黑,雨渐大且下个不停。两人相依着坐在洞里的地上,靠着一块石头,望着洞口出神。
“刚才我们遇到的事情真奇怪,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你握住我的手时,我就能确定我是活着的。”方飘兰道。
“其实我也如此,看到你在我身边,能感受到你的一切,就证明我还活着。”费存异看向方飘兰。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刚才那样的地方,还有‘囍’字和蒲团,好像知道我们要拜堂一样。”方飘兰也看向了费存异。
“是啊,就像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费存异微笑道。
“你总是能笑出来,还笑得云淡风轻。”方飘兰心里有些酸涩。
“这样不好么?”费存异问。
“当然好了,你的笑容让我感觉很踏实,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就当什么都不会发生,这样不是很好么?”
“好……好得很……说不定,当着当着就成真了呢!”方飘兰忍住心中的酸涩,对费存异笑了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却无法掩饰目光里带着留恋的哀伤。
方飘兰不忍继续看费存异的双眸,把目光移开了,又看向洞外说道:“我从进铁仓廷做活起,就感觉到了不自在,我不喜欢那种环境,可我没有本领,身不由己,又不能离开。幸好我后来认识了你,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才能开心一会儿,但每次时间都是那么短暂。此时此刻,不在铁仓廷,身边又有你,我真正感到了什么叫自由自在。虽然现在天已经黑了,但我的心还活在白天,好像身边到处都有光亮,太阳正在向你我微笑一样。”
“是啊,其实我们想要的都不多,只是想自由呼吸新鲜的空气……但在铁仓廷里,有时候简单的愿望就是奢望。尊重生命,远离冷漠与残忍,让气氛别那么紧张……这些真的就那么难么?对人多些微笑,让他人沐浴在阳光里,抬头望去,照耀着自己的阳光也会变得更灿烂。”费存异顿了顿说道,“其实我是想过不久后离开铁仓廷的,而且是和你一起离开,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成了这样……不管怎样,我们再也不会回到那里了……”
费存异当初之所以爱上方飘兰,正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刻,他就好像畅快地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一般,环境给不了他的那种感受,方飘兰以另一种形式给了他。
“我现在能做的,只是珍惜此刻。如果珍惜就能把时间留住该有多好啊……”方飘兰轻叹了一声。
“时间是永恒的,人不是。珍惜了也就无憾了。我前些天还对徒弟们说人活着要珍惜眼前人呢,怎么忽然感觉现在已经离那天很远了呢……”费存异感到自己在渐渐远离从前日子,从前见过的人,从前发生的事,唯一让他觉得永远不会远离的就是方飘兰,他反而感觉自己和她越来越近了,仿佛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就会永远融在一起,就算是时间、空间抑或生死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了一样。
“我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终于和你来到了只有你和我的自由天地,还是因为人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前都会有这样的感受……”方飘兰说完,又觉得似乎不该说这些让两人都会伤感的话。她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这场雨不知要下多久。”
“不会下太久的,一定不会!”费存异一副盼望雨停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方飘兰问。
“因为……”费存异的话还没说完,一口殷红的血便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存异!你……”方飘兰急得不知所措。
“别担心,我没事,我一定可以活到明天!”费存异道。
“你先休息吧……不要和我说话了。”方飘兰眼里又充满了泪,心中难过至极。
出乎费存异意料的是,他自己吐出那口血后便没继续吐血,然而方飘兰却突然间倒下不起了。
“飘兰!飘兰!”费存异不停地推方飘兰的身体,方飘兰却没有苏醒。他试图为方飘兰运功让她醒来,可他中毒已深,完全无法为她运功了。
费存异把方飘兰抱在了怀里,泪如雨下,说道:“飘兰,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撑到明天早上!我之所以说这雨一定不会下太久,就是相信明天早上我们一定能看到日出啊!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看日出的……你说过‘先拜堂,后看日出’的,我们连堂都拜了,一定要一起看日出啊!”
中了飞锥上那种毒的人都会难受得生不如死,越接近死期就越痛苦,因此以往中过此毒者大多会选择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减轻死前的痛苦。费存异感觉越来越痛苦,痛苦到也恨不得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一直都在忍耐,为的就是撑到第二天太阳初升时,陪方飘兰看一次日出。他在方飘兰面前一点都没有流露出自己的痛苦,但此刻方飘兰没有了动静,他无需再强忍着装作没事,面部表情显得痛苦到了极点,强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其实方飘兰身体也难受得很,虽不至于像费存异所受的痛苦那么强烈,但她之前其实也在忍耐,为了不让他担心也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她一倒下才让费存异觉得太突然。
费存异一边呻吟着一边抬起了手,他想把手放在方飘兰的鼻子下面看她是否尚有气息,可他刚抬起手又放下来,再次抬起,又放了下来。他忐忑不安,心乱如麻。
费存异终于将手放在了她鼻子下面,令他欣喜的是方飘兰气息未断。他激动地说道:“飘兰,你一定要醒来,明天,我们还要一起看日出!”
说完他又看了看洞外,雨还在下,那雨如泪般从天上洒下,洒在洞外的地上,也洒在了费存异的心上。
费存异紧紧抱着方飘兰,他的泪滴在方飘兰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被疼痛折磨得太久,费存异便出现了筋疲力尽的感觉,他不想让自己睡,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睡去是否还能醒来,便强撑着,然而没过多一会儿,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费存异突然听到了有人在不停地呼唤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泪水满面的方飘兰已经不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而是坐在了自己的身旁。他开心地说道:“飘兰!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吓死我了!刚才我叫了半天你都不醒……”方飘兰放声大哭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对方,紧紧相拥。
费存异又开始强忍身上的痛苦,一边轻拍着方飘兰的后背一边半开玩笑道:“我没事啊,你太过担心了!是你先吓我的对不对,这下扯平了啊!”
“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这种事情你都能开玩笑。”方飘兰伏在费存异的怀里忧心忡忡地说道。
费存异往洞口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天已不那么黑了,雨也已经完全停了,说道:“飘兰,你看外面!”
方飘兰转头向洞外一看,说道:“天都有些亮了!”
“是啊,雨也停了啊!”费存异微笑着说道。
方飘兰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伤感,偎依在费存异的怀里呜咽道:“没想到这一夜这么快就过去了……以前每个黑夜在睡眠中度过,醒来后都觉得平平常常,那时候我从没想过,原来一夜的时间是这么短暂。那个时候每次睡下去,醒来,便觉得自己再次睡下去后仍旧会像从前一样醒来,那样的日子没想过太多……我以前真的以为人生好长,从没去想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一觉睡下去,就永远也醒不来了。那一天未必就在多久以后,可能已经接近自己了,自己却并不知情,也有可能已经接近自己身边的人了,自己却还没来得及学会珍惜。如果我早就想过这些事,可能以前的每一天都会过得更认真些,可能有些对别人耿耿于怀的事也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费存异看着方飘兰,觉得自己就算再开什么玩笑大概也无法让她摆脱伤感了,只说了一句:“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吧,我会一直这样抱着你。哭痛快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日出,到时候,我们都笑着,好不好?”费存异说完,自己也落下了泪。
“嗯!”方飘兰点了点头,在费存异怀中尽情痛哭。
不一会儿,方飘兰便止住了哭声说道:“太阳快要升起了吧?我们出去吧!”
“好。”费存异擦干了她的眼泪,给了她一个微笑。
方飘兰看着费存异,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两人扶持着对方走出了山洞。
是时还看不到渐渐升起的太阳,但天已经亮了。
山野被雨水彻底洗过,焕然一新。一根根草,一棵棵树,都干净而充满生机。一尘不染的花瓣上,水珠晶莹剔透,映着周围的花草树木,映着费存异与方飘兰——映着山野间的众生。静静观照着天地万物的水珠,仿佛知晓世间的悲观离合,仿佛早已看透了浮沉生灭。待太阳升起后,天空将一片光明,大地将渐渐升温,水珠也将坦然离去。
这个时候,两人呼吸着极为清新的空气,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方飘兰走到了一朵大大的花跟前蹲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花的香气,嘴角上扬,花上的每一颗水珠便都映出了她甜美的微笑。她只是对着那朵花笑了一下,那花用多颗水珠映给她的便是多张甜美的笑脸。人与人相处时同样如此,给别人一个微笑,便可能有更多微笑出现在你面前。
方飘兰那一刻的笑容衬着鲜花映入了费存异的双眸,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纵使时间将会带走太多人和事,那印在灵魂深处的一个个瞬间也已在岁月的洪流里凝为永恒,哪怕人已不见,那些美好都会以超脱了生灭的形式活在天地之间。
“上一次这样蹲下来闻花香好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年少。”方飘兰看了看费存异说道,“人一长大了,便总是在如梭的岁月中匆匆奔忙,忽视了很多伸手便可触及的美好。其实这些年来,花香一直都在,只是曾经闻花香的那个孩子长大了,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蹲在花前,为闻到花香而开心了。现在重温这个动作,我忽然间有一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是啊,儿时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人一长大,让自己快乐的本能反而可能渐渐丢失了,不过丢了的东西,还是可以找回来的。”费存异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方飘兰说道。
方飘兰站起来和费存异相互扶持着一同往高一点的地方走去了。
二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偎依着,等待太阳升起。
没多久,万道霞光之中,一轮旭日喷薄而出。过了一会儿,整个山野都被万丈光芒染上了金色。
两人本来一直都在静静地欣赏,这时被壮观之景震撼到的方飘兰微笑着叹道:“真的好美!”
费存异也是一脸微笑,说道:“是啊……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朝霞和晚霞很像啊……”
“嗯!确实像啊!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日落,好不好?方飘兰兴奋地说道。”
“好……日出日落,都一起看……永远……”费存异说完这句话,便倒在了方飘兰身上,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方飘兰的目光从已经升起的太阳那里转到了费存异身上,她看到费存异那被阳光照耀着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她把费存异抱在了怀里,突然拔出了一支箭,想用箭刺自己,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一转念,便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会对不起舍身救她的费存异。她想:他来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我说什么也不能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怕还要多忍受一会儿痛苦,也不能自尽!其实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之路立即就要走到尽头了,又何必用这种对不住费存异的方式消逝?
于是,她放下了那支箭。她没有喊叫,也没有再哭。她就那样抱着费存异的尸体,静静地坐在之前两人共同坐的那块石头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山野里带着花草淡香的清新空气,听着鸟语虫鸣,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像要从躯体中离开一样。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仿佛重温了自己这一生的很多经历,她看到了儿时的住所,看到了早已故去的爷爷拿着一件准备送给她的新衣服在向她招手,看到了自己曾经和费存异在一起时的情景,最后,看到了费存异微笑着呼唤她过去。此时的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脸上再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在阳光的照耀下,山野中花草上的水珠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六十三章】
铁今绝在自己的手下们应付完铁万刀的检查后,才秘密叫那些被派去助费存异和方飘兰逃跑的手下们到自己那里汇报情况。
铁今绝从他们那里了解了费存异的状况后,很想知道为什么在他们这样的高手的帮助下,费存异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被飞锥打中后被困山洞之中的命运。
众手下都下意识地看了看张寂,又互相看了看。当时张寂正略微低着头,刻意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铁今绝立刻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秦顶说道:“我们担心暴露目标,所以……”
其他几个手下纷纷点头。
铁今绝先让包括张寂在内的几个手下回去了,继续问其余的手下。其实他只是想让张寂一个人回去,多让几个手下回去正是为了不引起张寂的警惕。
当张寂等人离开以后,铁今绝的其他手下便一五一十地向铁今绝说明了情况。
“你们说,几次都是张寂差点暴露目标?”铁今绝皱眉道。
“是的,而且是关键时刻,他每次一差点暴露目标,我们就必须躲避起来,不能继续帮那两个人了!”其中一个铁今绝的手下说道。
“哦?除了这次行动以外,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铁今绝追问。
“完全没看出来,所以我们才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我们都感觉他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另一个铁今绝的手下说道。
“是啊,他几次差点暴露目标,我就觉得他是在阻挠我们帮助那两个人逃走!”
秦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猜道:“当时他的马匹突然失控,会不会也是张寂所为?”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可能!”
“难道张寂想加害那两个人?”
“万一他不仅仅是想加害他们,而是根据族长的意思潜伏在咱们这些人之中,那岂不是更糟?”
“是啊!万一他是族长设在这里试探我们的,那我们的行踪不是全都暴露了吗?”
铁今绝的手下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一直觉得我派出去的手下都是极为可靠的,真没想到这次会出现这样的事。”铁今绝觉得事情有些严重,问道,“以前那些行动,他从来都没像这次这样形迹可疑吗?”
“说来也是啊!”其中一个手下道,“他该不会是刚刚被族长安排在我们这里的吧?”
“也就是说,族长开始怀疑我们了?”
“难怪族长今天要检查我们,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族长今天检查你们,是因为他听人说那个黑衣人像你们其中的一个人。”铁今绝道。
秦顶道:“这该不会只是个借口吧?”
“不知道啊……”铁今绝想了想说,“目前还看不出族长是否对我们有所怀疑,你们以后行事一定要更小心了!”
“是,铁长老请放心,我们知道!”
“为免引起怀疑,今夜你们一定不能再出铁仓廷了。明天……明天还是要去秘密调查一下那两个人的情况……如果他们已经归西……那就悄悄将他们埋葬,免得他们的尸体受辱。但是,一定要加倍小心了!”铁今绝想起费存异曾经对自己的恩情,心中又有些难过。
“铁长老,明天的行动,是否带着张寂?”秦顶问道。
铁今绝想了想道:“带他去!若他不是卧底,他去了也无妨,如果他真是对大家别有用心,那他也已经知道咱们帮助二人逃走一事了,明天索性就带他一起去查那二人的状况,注意他有什么反应。”
“我们明白!”
“从今天起,你们要保证张寂身边时刻都有咱们自己人在,别让他单独出去做什么,最好同时能做到不让他感觉别扭,以免他采取措施应对。”铁今绝道。
次日,也就是费存异和方飘兰离世那日,太阳出来不久,铁今绝的那些手下就秘密开始了寻找费存异和方飘兰的行动,张寂也在其中。
他们在洞崩塌的废墟中翻了翻,却没有翻到任何人的尸体。洞的另一个出口很大,且在洞崩塌时并未完全损坏,铁今绝的手下便由此判断出他们有可能从洞的另一个出口逃开了。他们知道,就算费存异和方飘兰可以逃出洞,费存异也已经中了飞锥之毒,很难活下去了。
“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张寂开口道。
“你的意见是什么?”秦顶故意问。
“哦……听你们的……我只是问问。”张寂道。
“你们说还要不要找下去呢?”秦顶问其他几个铁今绝的手下。
“找啊!往山上走走看。”
“当然要继续了,还没怎么找呢!”
“继续。”
铁今绝的其他手下纷纷说道。
众人往山上走了走。
张寂和其他铁今绝的手下一起继续找,并未察觉其他人大多在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举动。
寻找了一段时间以后,只听秦顶说道:“你们看!”
众人望向他正看着的方向,便望见了方飘兰抱着费存异倒在阳光里。
“终于找到了!”一手下道。
众人接近了两具尸体,发现他们脸上都挂着微笑。
经检查,铁今绝的手下们确定费存异和方飘兰全都是中毒而死的。
“唉!将他们葬了吧!”秦顶叹道。
“葬在一起。”另一个铁今绝的手下道。
“虽未同生,但已共死。让他们死后同穴吧……或许他们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聚。”秦顶说道。
就在此时,暗中观察张寂的人都发现他的神色变得痛苦了起来,痛苦之中还现出了一丝诡异。
张寂突然说话了:“分开葬比较好吧……”
“啊?”众人惊讶。
“为什么?”秦顶问道。
“你们也说了,两个人都是中毒而亡的,葬在一起,到时候……”张寂一时没想出合适的借口,含糊地说道,“不太好吧……”
“反正都已死,中毒而亡的又怎样呢?不会有什么危害吧?”秦顶道。
“哦……没事……我就随口一说,随你们,随你们……”张寂道。
众人便迅速将费存异和方飘兰葬在了一起。
张寂的表情仍然不太自然。
众人回到铁仓廷后,秦顶和另外几个铁今绝的手下报告了情况。
“张寂说要分开葬?”铁今绝疑惑道。
“是的。我感觉,他并非要对咱们这些人不利,也不大像族长派来监视咱们的人。”秦顶道。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莫非他们之间曾经有什么仇恨?可我从没见张寂和他有何来往啊。你们是否见到张寂和他有来往?”铁今绝问道。铁今绝及其手下说话的时候为了防止祸从口出,并没提费存异的名字,而是直接说“他”,铁今绝这么问,手下们都能听明白铁今绝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正是费存异。
“我们也从来都没见过张寂和他有任何来往。”
“是啊,没见过。”
“张寂认识他吗?从来都不知道啊!”
铁今绝的手下们纷纷表示并没见过张寂和费存异有来往。
“这样啊……哦……你们就继续观察张寂,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告诉我。”铁今绝道。
“是!”手下们应道。
夜晚,和张寂同一寝室的铁今绝手下们大都已经睡着。“吱呀”一声门响吵醒了其中的两个人。
两人借着月光看到张寂正往门外走,其中一人便说了句:“张寂,你去哪儿啊?”
这声音又吵醒了寝室里其他的铁今绝手下。
张寂立即说了句:“我去茅房。”
“哦,我也去。一起吧!”另一个手下说着便用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
在烛光的照耀下,其他铁今绝的手下看到张寂已经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了。若他真的只是去一趟茅房,又何必把衣服穿成那样?
当时那个铁今绝的手下恰好有小解的意思,他小解后便站在茅房门口等张寂。
张寂一直蹲在茅房中装作肠胃不适,过了一会儿便对那个铁今绝手下说道:“我还没法立刻回去,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个铁今绝的手下当然知道张寂是装的,便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他便一边盯着茅房一边往寝室的方向走,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另外两个铁今绝的手下已经从寝室中出来,向之前到茅房小解过的那个人问了情况。
“你先回寝室,以免张寂看你还没回去起疑,盯着他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两个吧。”其中一人对之前小解的那个人说道。
之前去小解的那个人觉得有道理,就回寝室了。
后出来的那两个铁今绝手下轻手轻脚地朝茅房走去了。
他们刚走到茅房附近,便看到张寂从茅房里出来了。
张寂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心上一惊,口不择言:“你们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上茅房啊!睡着的时候不觉得啊,这一醒了就想起上了。”其中一人答道。
“哦……可不是嘛!”张寂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寝室,脱下了外衣回到了床上。
那两个人并没进茅房,在张寂赶回寝室一段时间之后也回到了寝室之中。
天亮后,铁今绝的几个手下迅速将夜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了铁今绝。
铁今绝道:“夜间你们轮流监视他,如果再发现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要叫他,跟在他后面看个究竟。只要他没有做对我们有威胁之事的迹象,就暂时不用惊动他。万一看他要做不利于我们的事,你们还需随机应变。一有情况就要立刻向我报告,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
张寂和其他铁今绝手下一起走在铁仓廷里时,听到树丛另一边有两个铁万刀的手下在议论。
其中一个铁万刀的手下说:“他们当时在场的人都受了伤,让我们这些当天没去的人找那两个人,不好找啊!”
“听他们说,估计那两个人都死了。”另一人道。
“族长说死要见尸,估计又要抛尸解恨维护面子。为了找两具尸体,让我们几个大活人奔波,也真麻烦。”
“麻烦归麻烦,这些我们也就是说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的。”
“当然要做了。”
当时铁今绝的手下们将费存异和方飘兰二人合葬之后并没在地面上留下标记,这样做正是防止铁万刀的手下发现二人的尸体后分尸抛尸,因此,铁万刀的手下找来找去也并没找到他们所葬之处。
张寂在听到“族长说死要见尸,估计又要抛尸解恨维护面子”这句话时,突然不由自主地朝树丛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这一举动,已经被秦顶看在了眼里。接下来的一路上,张寂心事重重,看起来似乎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自然,但其他铁今绝的手下都多少看出了些迹象。
当夜,张寂认为寝室中其他人都已熟睡,自己便出了寝室。是时,其中一个铁今绝的手下并未睡着,只是在装睡。寝室里的几个人之前早已约好各个时段分别是谁监视张寂了,如果到时候轮到的人还没醒来,就由上一时段的监视者悄悄提醒。如果在一个人监视的时段内张寂有什么行动,那个人便要立即通知寝室内需要监视张寂举动的其他人。
张寂刚一出去,此时段醒着的这个铁今绝手下便通知了寝室中的其他人,接着他便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
他与张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暗中跟着,借着月光,他见张寂拿着几坛酒来到了僻静之处举起酒坛就往口中狂灌了下去。
那个铁万刀的手下想:张寂到底想干什么?还需要用酒壮胆?难道是要取谁的命不成?
几坛酒下肚后,过了一会儿,张寂突然站了起来,由于已经酩酊烂醉,他还没站直便跌倒在了地上。这一跌便把他跌个生疼,他顿时怒气冲天,抄起一个坛子便狠狠地往地上砸去,说道:“姓费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合葬又怎样?”
铁今绝的那个手下一听张寂竟然把这等秘密之事说了出来,情急之下立刻冲了过去。
张寂见有人冲了过来,没继续说那件事,而是喝道:“你找死!”
说着,另一个空酒坛子便从张寂手中飞出,飞向了那个铁今绝的手下。那个铁今绝的手下一个空翻便躲过了酒坛子,接近了张寂。
张寂想施展武功攻击他,可头晕脑胀,浑身酸软无力,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攻击了。那个铁今绝的手下便很快到了他跟前控制住了他。
之前就在那个铁今绝的手下跟踪张寂的时候,另有几个铁今绝的手下跟在了那个铁今绝手下的后面。到了此时,除了一个跑去通知铁今绝的人和一个回去拿东西的人以外,和张寂同一寝室的其他人全都走向了张寂。
“你们想干嘛?你们是不是那姓费……”张寂的话还没说完,先过来制住他的那个铁今绝手下便将他的嘴捂住了。
张寂张口便咬向那个铁今绝手下的手指,那人立即将手抽了出来,点了张寂的穴道,让他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等东西拿来,让他稍微清醒一点再给他解穴。”一人说道。
不一会儿,回去拿东西的那个铁今绝手下拿着名叫“千樽醒”的解酒奇药跑了过来。这种解酒药的解酒速度快得非比寻常,但服入的药量影响解酒解到什么程度。服下此药者都会立即昏过去,如果只服少量,服下者醒来后便仍在醉酒之中,只是比未服前稍微清醒一点,如果服用量大到一定的程度,服药者昏过去后一醒来便可以完全清醒。
“先给他用一点,别让他太清醒,只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他说的那个人派来的人就行。”其中一个铁今绝的手下对拿着千樽醒的人低声说道。
“当然,我知道。”拿着千樽醒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酒后吐真言嘛。”
他只给张寂服了一点千樽醒,张寂就昏了过去。
“一会儿可千万别让他大声说话了!”其中一个铁今绝的手下说道。
“是啊,刚才很危险,他要是继续那么大声说下去,被人听到麻烦可就大了!”
“如果他偏要大声说怎么办?”
“我去拿祖父给我寄来的治疗喉痛的‘愈喉散’吧,我今天刚收到的。不管喉部是否疼痛,服下愈喉散后的一个时辰内说话声音都会变得又小又沙哑,一个时辰过去后,喉部便会变得极其舒适。愈喉散不是一般的‘药’,它对服用者的身体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好,你快去拿吧!”
那个人便跑回去拿愈喉散了。他在拿完愈喉散赶向张寂所在之处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铁今绝和去通知铁今绝的那个手下,于是三人同行,路上他对铁今绝简单说了说之前的情况。
三人到达的时候,张寂尚未醒来,那人便给张寂服下了愈喉散。
铁今绝指着地上的瓷片说道:“都是他摔的?”
“嗯。铁长老,他一到这里就开始猛灌酒,刚才醉得不成样子了。”最先过来控制张寂的那个铁今绝手下忽然将声音降到特别低说道,“他摔酒坛子的时候说‘姓费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合葬又怎样?’大家过来的时候,他还说‘你们想干嘛?你们是不是那姓费……’听起来像是把我们当成了费存异派来对付他的人。”
“他有没有多说别的?”铁今绝担心道。
“我们听他这么说,担心他暴露我们的秘密,立刻就过来阻止他继续乱说了。一会儿他醒来虽然仍会醉着,但说话声音就大不起来了。”那个手下继续小声告诉铁今绝。
就在这时,张寂睁开了双眼,之前点了他穴道的那个铁今绝手下给他解了穴说:“你认清我们是谁了?”
“你们都在啊……咦……铁长老怎么也来了?”张寂说话的声音又小又沙哑。他终于认清眼前这些人了,没再攻击他们,但依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他这样的状态正是铁今绝的手下们希望看到的。
“你深更半夜出来到底要做什么?”铁今绝问道。
“我……我……我来喝酒。”张寂道。
“那昨天夜里呢?”铁今绝问。
“昨天?昨天是哪天啊?夜里……夜里当然是睡觉了。”张寂昏昏沉沉地说道。
铁今绝看了看他的手下们。
“不是。昨夜你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出来想做什么啊?”一个铁今绝的手下道。
“昨夜……昨夜……哦……我想起来了!昨夜我起来上茅房了……和……和他一起去的……他知道……”张寂指向和他一起上茅房的那个铁今绝手下说道。他顿了顿又说:“我上完茅房,还遇到了他们两个。”说完他又指了指之前那夜他从茅房出来时遇到的那两个铁今绝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