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端夜一边说一边摇头,觉得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但还是继续说道“而且使那个人死后没有人能立即收尸,二十年之内都肯定不会有人发现尸体……这……这种事归根结底,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啊……”
“当然是救人了。”铁红焰果断说道。
“少族长真觉得是救人?”凝端夜道。
“是啊。”铁红焰回答。
“不会觉得我害了少族长?”凝端夜问。
“我都说了,这是我自愿的。”铁红焰回答。
凝端夜道“虽然是少族长自愿的,但如果我不告诉少族长有这种方法存在,少族长根本不可能说出自愿这种话。”
“你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方法,我该感谢你。”铁红焰说。
“可是实际……”凝端夜道,“这让我想起了以前我师傅跟我说过的事。”
“什么事?”铁红焰问。
凝端夜说“有个人因患很严重的不治之症而痛苦万分,恳求我师傅‘救救’他,给他作法,让他不受痛苦离开人世。‘救救’这两个字是那个患重病者自己说的,他认为如果我师傅能给他作法让他不受痛苦离世是救了他。我师傅自然有本事做到患病者说的那样,也并不忍心看那个患重病者那样痛苦,但是下不去手。他心非常矛盾,不知道如果真给患病者作法了到底是救了他还是杀了他。”
“后来你师傅怎么做的?”铁红焰问。
“我师傅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那个患重病者突发意外之事离世了。”凝端夜道。
铁红焰说道“如果是你,你觉得让那个患重病者不受痛苦离开人世算救了他吗?”
凝端夜道“我不知道。后来我师傅也没少跟我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一直都没有结果。”
铁红焰问“对此,你师傅都跟你说过些什么?方便说吗?”
“方便。”凝端夜道,“我师傅说过生命真的很可贵。我师傅还说过,那个人说他患了不治之症,但到底如何判断是否绝对无法治疗呢?万一能治呢?如果那个人本来能治好,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能被治好,要是作法令他不受痛苦离世,那简直……”
铁红焰说“你刚才之所以觉得那么做会对不起我,跟想起你师傅以前跟你说过的这件事关系大吗?”
“确实有很大关系。”凝端夜道。
“我现在可以跟你说,我这件事跟你师傅说的那件事是两回事。”铁红焰说。
“都是涉及人生命的啊。”凝端夜说,“我师傅说生命可贵,我是深有体会的。”
铁红焰笑了一下,笑得很随意,好像在说“生命有什么可贵的”这种话。
那一刻,凝端夜觉得铁红焰的笑容流露出的东西有些恐怖。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听说过铁红焰杀过很多人的事,想起了传说的“杀人不眨眼”。
实际,铁红焰露出那样随意的笑容,也正是因为想不用直接的方式给凝端夜那样的印象。
她深知自己长期以来做的事有多危险,明白哪怕是在凝端夜这个方士面前,哪怕自己是要请他延长武寻胜寿命的,那也不适合表现出会让人认为她珍视生命的状态,那样便会跟她长期以来的情况不符。尽管他知道凝端夜没那么了解她,但她也清楚传说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如果自己有时的表现跟传说的自己区别太大了,便容易引对方多想,要是事情传到铁万刀耳,则可能引起更大麻烦。
她早看出了凝端夜的师傅在凝端夜心甚为重要,自然不会直接通过说话来否认他师傅的话,以免引起他认为自己冒犯他师傅。在太多人都听过传说她如何狠辣的情况下,她觉得凝端夜这种铁万刀都会用的人不至于没听过这种说法,她这个时候要表现出平时是杀惯了人的样子才不容易引他起疑。所以她仅仅是通过那样的笑使凝端夜感受到了她对生命的态度。
她早做好了准备,如果凝端夜真的问出了她是不是不认同他师傅的话,她自有既不冒犯他师傅又不会让凝端夜认为她珍视生命的说法。她觉得如果他不问,那她用那个笑容表现一下够了。
凝端夜并不觉得有必要多问她是怎么看待生命的,只是继续说道“总之……总之我师傅说的,我确实觉得有道理。”
铁红焰道“这次你并不会使我减少寿命,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是。”凝端夜回答。
“这事情你说的不会不准吧?”铁红焰笑问。
“这么大事,不会不准!”凝端夜说,“绝对不会不准!我那么做,保证不会使少族长的寿命减少!保证!”
“你看,你都说得这么肯定了,还有什么顾虑?”铁红焰问。
凝端夜想了想道“可是……可是这事,对少族长不好啊。”
“是吗?”铁红焰问。
“联系我师傅说的那件事想,那患重病的人恳求我师傅那样做是为了减少他的痛苦。而少族长让我做的这件事,还会增加少族长的痛苦啊!”凝端夜说道。
“你所说的痛苦是……”铁红焰问。
“是以极惨的方式离世。”凝端夜回答,“离世前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吧?”
铁红焰道“承受过后呢?”
“不在人世了。”凝端夜道。
“你觉得这是我要承受的最大的痛苦了?”铁红焰问。
凝端夜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是不是没有尽力去做可能延长寻胜寿命的事?”铁红焰问。
“是。”凝端夜道。
“那往后的日子里,我会不断想起自己明明能做,却没有去做。”铁红焰道。
凝端夜“嗯”了一声。
“那样我不痛苦吗?”铁红焰问。
凝端夜又陷入了思考。
“说真的,你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寻胜他……出现迹的可能性有多大?”铁红焰又问。
凝端夜道“微乎其微。”
铁红焰又问“你这判断不会错吧?”
凝端夜回答“不会错的。真的……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你理解我的想法了吧?”铁红焰问。
凝端夜说道“想延长别人寿命的想法其实我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他很想说只是要让铁红焰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这种事他做起来会有很多顾虑,但也没说出来。
铁红焰说“其实我要这么做,也正是因为那是他。”
她这样说,意在暗暗地透露自己并非珍视生命之人,免得凝端夜因认为她这个人不眨眼的人与传说的差别太大而引起怀疑。
凝端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接着对铁红焰说“少族长现在相信我了吗?”
铁红焰听他忽然这样问,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是,他是方士,算知道我带了那个,也正常。如今这样我自然能相信他,但还是不清楚他昨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还是要问明白的。
“相信。”铁红焰道。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不提别的,想听听凝端夜怎么说。
“既然如此,那‘语心瓶’可以盖了吧?”凝端夜问。
铁红焰想他果然知道我带了语心瓶。
“可以。”铁红焰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带了语心瓶的?”
凝端夜说“刚才在准备阶段作法的时候。”
铁红焰问道“这语心瓶会影响你作法吗?”
凝端夜道“会有点干扰。”
“刚才准备阶段没有影响你作法?”铁红焰问。
“没影响。”凝端夜说,“但我能知道这房间内有个语心瓶正在发挥作用,而且知道如果那个语心瓶的盖子如果不盖,一会儿到了闯关阶段会对我作法造成干扰。”
“测一测周围环境是否适合作法,正是准备阶段的重要内容?”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道,“其实很多法术都是这样,方士在正式作法之前要通过作法做准备,在这个过程详细了解周围环境,了解有没有会对作法产生影响的人或物。使有些法术的准备阶段是方士要用法术制造出一些东西供后面使用。这次我作法,这两方面的作用都有,会测一测有没有会影响我作法的东西,也要制造芸气。当然,我刚才作法还有一些其他作用,我很难说清楚,因为涉及一些通常只有会作法的人才用到的东西。”
铁红焰想这语心瓶也真是厉害的东西,使用的时候如果旁边有方士想给它作法影响它的功能,它都会提示使用者,若是真给它作法了,它还能自然将对方的法术挡在外面。从这语心瓶的反应来开,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而且也丝毫没有故意欺骗之意,没有害人之心。它还让我知道,不管是往前数五个时辰,还是往后数五日,凝方士这个人都不会出现故意欺骗人的情况,不会有害人之心。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可以放心,将它的盖子盖了吧?闯关阶段,为了不干扰他作法,我也肯定要盖瓶盖的。
尽管铁红焰知道凝端夜肯定不曾给语心瓶作法,但还是打算问凝端夜这方面问题,听他到底会如何回答,于是道“凝方士刚才不会给这语心瓶作法了吧?”
凝端夜说“没有。语心瓶没有提示少族长吧?”
铁红焰道“你好像非常了解语心瓶?”
凝端夜道“正好了解。”
铁红焰问“凝方士以前是否用过?”
“不曾用过。”凝端夜道,“但看我师傅用过。”
铁红焰又说“方士作法无法影响语心瓶的功能吗?”她早从铁今绝那里了解过这方面情况,想听听凝端夜说的跟她了解的是否一致。
“我师傅说过,所有会作法的人都无法影响。”凝端夜道,“语心瓶这东西实在不一般,目前只要一个语心瓶被造出来了,只要不将它弄碎,没有人能破坏它的功能。”
“这东西如此厉害,却很少有是不是?”铁红焰问。
“是。”凝端夜回答。
“为什么会这样?”铁红焰问。
凝端夜回答“造一个语心瓶极其困难,而且算造出来了,语心瓶能用的次数又特别少。有的只能用一次,多的也是能用两三次。”
铁红焰问“你能直接看出一个语心瓶能用几次吗?”
“看不出来。”凝端夜道。
“通过作法来看呢?”铁红焰问。
“这也做不到的,算会法术的人给语心瓶作法,不管多厉害的法术都会被它所挡。”凝端夜道。
“会法术的人至今拿语心瓶没有办法吗?”铁红焰问。
“可以这样说。”凝端夜道,“一个人无论法术多厉害,能做到的最多也是知道语心瓶在一定范围内存在并且盖子是开着的。当然,这也不是因为专门给语心瓶作法而得知的,只有在做别的事时作法才能知道,若是专门给语心瓶作法,那法术也会被挡的。”
“语心瓶的盖子如果没开,会作法者能知道吗?”铁红焰问。
“因人而异,有人能知道,有人便无法知道,看用什么法术了。”凝端夜说。
铁红焰想凝方士说的跟我从舅舅那里听来的说法没有矛盾的地方,再问些听听。
这语心瓶是铁今绝以前给铁红焰的,他曾经告诉铁红焰这东西还能使用最后一次,而且还有使用期限。他说过如果在哪天之前没有将这最后一次使用了,那以后它也不能再用了。
想到此处,铁红焰便问凝端夜“凝方士,一个语心瓶被制造出来后,是想什么时候使用便可以什么时候使用吗?”
凝端夜回答“有使用期限的,每个语心瓶都有。”
他想少族长有语心瓶,而且还会使用,应该并非不了解语心瓶,他问我,只是想听听我是否了解吧?
铁红焰问道“多久啊?”
凝端夜说“不同的语心瓶使用期限不同。”
“如果现在我把语心瓶给你测,你能知道它的使用期限吗?”铁红焰问。
“不能。”凝端夜道,“不管我用什么法术都会被挡的。”
铁红焰想他说的跟舅舅告诉我的依然无矛盾之处。
当时铁今绝之所以会将语心瓶给铁红焰,一方面是因为觉得也许她以后会用到,另一方面也跟他与一个方士交流后,听那个方士说过的一些话有关。
像铁今绝这种幼年被打入风云璃雾印之人,到了一定时候,身体便会出现较为不寻常的变化,这种变化虽然他自己感觉不到,但是却会对他使用一些跟法术有关的东西造成影响。
铁今绝一次使用这语心瓶后,便不适合再次使用语心瓶了,否则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时那方士虽然并没看出他幼年曾经被打入了风云璃雾印,但却发现他身体将在某个时候发生跟法术有关的变化,那方士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曾经提醒铁今绝有些跟法术有关的东西已不适合他再用,说了一个范围,举了一些例子,而语心瓶恰在那个范围内。
后来离那个时候越来越近,这语心瓶还有最后一次没用,如果没人用,等到了语心瓶能用的最后期限便会浪费,铁今绝这样把它送给了他觉得可能会用到它的铁红焰。
人在使用语心瓶这种东西时可以根据一个人所说的话和做出的行为测出一个人的心的真实想法,是否心口一致,是否说谎,以及是否有害人之心。
在用的时候,使用者按下语心瓶瓶身的按钮,瓶盖便会打开,测试开始了,连默念咒语都不用,因为那个按钮按下的作用竟相当于默念咒语的作用。
铁今绝知道,算铁红焰得到了语心瓶,也无法使用语心瓶测曾经使用过它的人的情况,也是说,铁红焰并不能使用语心瓶给铁今绝测试。在此之前铁今绝用这个语心瓶已用过两次,那第二次,测的便是武寻胜。
铁红焰和他在从乐愉那里得知武寻胜是会侦隐术的人后,他曾经暗暗地对武寻胜使用过语心瓶,知道了他那时候说的话都是心里的实话,也了解到了他的确没有害人之心,确定了绝对是跟铁红焰以及铁今绝一路的人,这才完全对他放心,他也曾将此事悄悄告诉铁红焰,告诉她可以彻底相信武寻胜是他们的同路人。
铁今绝若不是用语心瓶测过武寻胜的情况,即使是听了乐愉的话,他也不会如后来那样放心。
铁红焰之前看语心瓶能用的期限要到了,便想着什么时候把那最后一次使用了。
当日,她想起凝端夜前一天的一些行为怪,但又知道他是唯一一个有希望用那种方法延长武寻胜寿命之人,不得不请他帮忙作法,她便决定使用语心瓶测一测凝端夜的情况,如果测出来凝端夜并没说谎,也无害人之心,他又正好有办法能延长武寻胜寿命的话,她便可以放心地请他作法了。
这种跟武寻胜有关的事,她也是一定能要了解清楚,确定凝端夜没有问题才敢请他作法的。
这时铁红焰觉得差不多可以问凝端夜前一天的情况了,但她又怕耽误事,在问之前,她先问他“凝方士,现在这房间里的芸气情况如何?”
“暂时还不够用。”凝端夜回答。
“必须继续等一等了?”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道。
铁红焰便开始问了“凝方士,我想问问……你昨天刚开始很害怕,是这样吧?”
“是的。”凝端夜说。
“后来便不怕什么了?”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答道。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铁红焰道,“凝方士可以详细跟我说说吗?”
“可以。”凝端夜回答。
他其实很想了解铁红焰用语心瓶测他的原因,这时便借着这机会说“少族长,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铁红焰说。
“我想知道,少族长之所以用语心瓶这种东西来测我,是不是跟我昨天的表现有很大关系啊?”凝端夜问道。
“是。”铁红焰说。
“少族长觉得我昨天那样子很可疑吗?”凝端夜问。
“我觉得很怪,有些事我至今无法理解。”铁红焰说道。
“也是,我昨天的样子确实显得怪。”凝端夜道,“我会担心出事情,毕竟给族长做事,大家害怕才是正常的,因为重视嘛,怕出问题,再说……事情又涉及了少族英的寿命,我的确会特别担心。”
“可是后来你已经不怕了。”铁红焰问道。
“那是因为想开了。”凝端夜道。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铁红焰道,“你起初很害怕,后来看起来便没那么害怕了。然而后来那段时间,你依然是在为族长做事,同时,少族英的寿命也没变长。你又为何想开了?难道是因为你说的那什么预感?”
“对,是因为那种预感。”凝端夜说。
“刚才你跟我说,世很多事我都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候我明明有某种预感,算预感是真的,我也无法防止有些事发生。我问你是什么预感,你回答我是跟生命有关的预感。”铁红焰道,“你是因为相信了这种跟生命有关的预感而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害怕了吗?”
“是的。”凝端夜回答。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跟寻胜的生命有关,你说,原本是跟他的生命无关的,后来你已不确定跟他的生命是否有关。”铁红焰道,“我知道,后来你说不确定,是因为要想延长寻胜的寿命便需要你作法,但是前面你说的那些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完全搞清楚。你说过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在我问你说这话是否跟寻胜有关时,你跟我说你说那话的时候,想的并不是寻胜,而是你自己,或者说你师傅的命。那个‘或者’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的命与你师傅的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什么不寻常的联系?”
凝端夜回答“的确有不寻常的联系。”
铁红焰问道“是跟法术有关的吗?”
凝端夜点了点头,回答“是的。”
铁红焰问道“你师傅在你心里是特别重要的?”
“没错,极其重要!”凝端夜道。
“你之前害怕,是不是恰恰因为你将遇到的事跟你师傅的生命有关系啊?”铁红焰问。
凝端夜回答“可以这么说。”
“哪方面的关系?”铁红焰问。
凝端夜想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久了,不如把那些事告诉少族长,这样少族长也许不再觉得我古怪了吧,她也踏实了。再说,以前发生的那种事也没什么不可告诉她的。
铁红焰看他并没赶紧回答,便知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事,但由于那语心瓶并没作出反应,她知道凝端夜此刻想的也并非什么害人的事,只是觉得他可能还在想是否要告诉她。
“是否方便说?”铁红焰直接问。
“反正都到了这样的时候,那……说说吧。”凝端夜回答,“我的命,其实跟我师傅的命是系在一起的。”
铁红焰好这话是什么意思,问“你师傅……现在在哪里啊?”
“在……我命里,在我心里。”凝端夜说。
铁红焰又问“他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凝端夜回答。
“你很久没见过他了?”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说道。
“你和师傅是怎样分开的?”铁红焰问。
凝端夜道“有一天,我师傅说他很快要修‘极方之术’了,第二天一早,他人不见了。”
“什么是极方之术?”铁红焰问道。
凝端夜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师傅没告诉你?”铁红焰问。
“我师傅跟我说他很快要修极方之术后,我问了他什么是极方之术,他只是跟我说这个我还不适合修。”凝端夜回答,“我问他我什么时候适合修了,他说有些事知道太早完全没必要。”
铁红焰问“后来你问过别人什么是极方之术吗?”
凝端夜道“没问过。”
“你不好?”铁红焰问。
“好,但是我师傅跟我说有些事知道太早完全没必要后,还跟我说了不要到处去问这是什么意思。”凝端夜回答。
“你师傅不让你问的,你一定不会问?”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说,“一直是这样。”
“你感觉你师傅可能在哪里啊?”铁红焰问。
“我只是希望他还活着。”凝端夜道。
“希望?”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道,“我并不知道他是否在世。”
铁红焰觉得暂时不适合继续问这方面问题了,于是直接问跟凝端夜前一天的古怪行为有关之事了“昨日我问你,当时你看到少族英落到四根蜡烛间的地面后没立即醒来后,你是不是特别紧张,你表示是特别紧张,然后,你做了个动作,你自己知道吗?”
凝端夜点了点头,道“知道,我用手摸了一下右脸。”
“关于你紧张不紧张的问题,我不止问这一次,之前还问了一次,你有印象吗?”铁红焰问。
“有印象。”凝端夜回答。
“你记不记得那次你的动作?”铁红焰问。
“记得。”凝端夜说,“那次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后来我跟你说‘使用隐幕还有这样的效果?’,你说你也是第一次发现。”铁红焰道,“你记得吗?”
凝端夜说“也记得。”
“那时候你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铁红焰问。
“有。”凝端夜回答,“我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左脸。”
铁红焰想到了铁今绝对凝端夜说“有劳了!”,凝端夜说“铁长老客气……客气了!”后,凝端夜又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打算这次不直接说出来,而是问凝端夜,看他自己能不能想起他在其他时候也做过什么动作。
“除了我说的这三次以外,你有没有在别的时候做某种特别的动作?”铁红焰问。
凝端夜道“做过,我还摸了自己的额头。”
“什么时候的事?”铁红焰问。
“铁长老跟我说‘有劳了!’,我跟铁长老说‘客气了!’之后。”凝端夜道。
铁红焰想他记得清清楚楚,最后那次的都没等我提示直接说出来,看来他一点都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了。
凝端夜因为好,便问铁红焰“我能否问少族长几个问题?”
“问吧。”铁红焰道。
“是不是我这四次的动作少族长都注意到了?”凝端夜问。
“是啊。”铁红焰回答。
“我做出其他动作时,少族长注意到了吗?”凝端夜问。
“其他动作?”铁红焰道,“你是说你平常的那些动作吗?”
凝端夜听她这样问,便知道她认为这四次的动作与其他时候的动作不是一回事了,又问“少族长认为这四次不是我平常的动作?”
“我觉得不是。”铁红焰道,“不是你随意做出的。”
“那我平常的那些动作少族长也注意?”凝端夜问。
“昨日我的确注意你的动作,但其他那些动作,我没看出什么特别。”铁红焰道。
凝端夜想我只有这四次动作是特意做的,她竟然全都注意到了!
“少族长仅觉得这四次动作特殊?”凝端夜问。
“大概是的。”铁红焰道。
“如何看出来的?”凝端夜又问。
“如果我昨天没看错的话,你这四次的手法几乎是一样的,你手的角度都是那样。”铁红焰说道。
凝端夜心一惊她竟连这都能说出来!
铁红焰又问凝端夜“我说得对吗?”
“对。”凝端夜道。
“你还有别的问题问我吗?”铁红焰问。
“暂时没有。”凝端夜说。
“那我接着问你了。”铁红焰道,“你那四个动作是不是配合着做的?”
“是。”凝端夜道。
他暗想这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那只是铁红焰猜的,她随便一问。
“分开来看,每个动作单独做能达到你要的目的吗?”铁红焰又问。
“不能。”凝端夜说,“合起来才能达到目的。”
“先后顺序也不能改变,是不是?”铁红焰问。
这又是她猜的。
“对,不能改变。”凝端夜道。
“做动作前都有特定的要求吗?”铁红焰问。
“有。”凝端夜道,“做后三个动作前都有要求。”
“什么要求?”铁红焰问。
“是必须要等我身体感觉到前一个动作做完后出现一定的反应,才适合做下一个动作。”凝端夜说。
“怎样的反应?”铁红焰道,“你说说。”
凝端夜道“当我做完摸脖子的动作后,我必须等到感到右脚涌泉穴发烫,才能做摸右脸的动作。摸过右脸后,我必须等到感到左脚涌泉穴发烫,才能做摸左脸的动作。接着我必须等到头顶百会穴发烫,才能做摸额头的动作。”
“四个动作结合起来做,是为了达到怎样的目的?”铁红焰问。
“为了进一步测一测我的预感到底是否值得相信。”凝端夜回答。
“这是在使用法术?”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道。
“没见你念咒语,是不是默念了?”铁红焰问。
“对,在我摸脖子之前便默念了咒语。”凝端夜回答。
“你是在什么时候想到用这种法术测一测预感是否值得相信的?”铁红焰问。
“在我特别紧张的时候。”凝端夜道。
“如果相信了那样的预感,你便不容易紧张了,你当时是这样想的?”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道,“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也是说,你做那些动作很大程度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铁红焰问。
凝端夜想连这个都被她猜到了!
“是这样的。”凝端夜回答。
“可这些动作做出来,你不会担心自己被人觉得可疑吗?”铁红焰问。
她想凝方士是不是觉得如果不做这些动作,自己显得紧张会更令人觉得可疑?
“担心。”凝端夜回答。“可我很担心自己紧张的样子会让自己显得更为可疑。”
铁红焰想果然如此。
她很理解这种想法。她想起以前有的人并没做什么铁万刀不希望看到的事,因为在铁万刀面前显得战战兢兢的而被铁万刀怀疑有问题,后来事情真的出了一些差错,铁万刀便认为是那人故意搞出来的,便将那人杀了。尽管她认为凝端夜不会知道那次那件事,但他肯定听过铁万刀以前做过的一些事,自然会担心自己被铁万刀怀疑。
为铁万刀做事的人,很多都会显出害怕的样子,铁万刀见别人怕他,会觉得自己有面子,然而与此同时,他又会嫌别人胆小。如果有些人在他面前显得太紧张,他又会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事情出现什么差错,他有时会直接怪罪在他怀疑的人身。在有些情况下,他都不调查把为他做事的人罚了。用什么程度的惩罚方式并不好说,直接杀掉也不新鲜。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因为觉得别人过于紧张怀疑人家做了对他不利的事,这无规律可循了,很多时候跟他心情有关。
铁红焰说道“你做了那四个动作后,你便更加相信自己的预感了吗?”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还有没搞清楚的地方。
如果说做了那四个动作是为了缓解他紧张的心情,但凝端夜并没在做完最后那个摸额头的动作后变得不再紧张了。在铁红焰的印象里,那之后有一段时间他显然之前显得更紧张了。
铁红焰想难道他做完第四个动作后,还要等一段时间,那法术才会发生作用吗?
“并没有立即相信。”凝端夜道。
“为什么?”铁红焰问。
“因为那四个动作做完后,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并不会立即达到。”凝端夜回答。
“要等?”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回答。
“在等的过程,你的紧张程度有变化吗?”铁红焰问。
“有变化的。”凝端夜说。
“怎样的变化?”铁红焰问。
“变得更紧张了。”凝端夜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法术?”铁红焰道,“你不担心你显得过于紧张反而更容易令人起疑吗?”
凝端夜说道“我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四个动作做完后,达到目的之前,出现了你意料之外的状况?”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回答。
“如果没出现那样的状况,你会是怎样的状态?”铁红焰问。
凝端夜回答“其实我也说不准是怎样的状态,在那四个动作使我真正达到目的之前,我也许会跟之前一样紧张,也许没之前那样紧张,但是,只要没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那我的紧张程度肯定不会在那段时间内加重的!”
“为什么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那种状况,你知道吗?”铁红焰问。
“当时我是不知道的,但后来我想到,这件事明显跟少族英醒来之前我太害怕了有关。”凝端夜道。
“你原本也没想到那段时间你会那样害怕?”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说,“因为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少族英会那么晚才醒来。我还以为少族英的寿命一定可以延长。”
“你那时候害怕,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寻胜出什么事吧?”铁红焰问。
“没错。”凝端夜道,“我知道少族英肯定不会出事的,毕竟我用法术时知道他肯定能醒。但他醒来越晚,我觉得自己越有危险,那段时间太害怕了。但在他醒来之前,我的整个作法过程还没结束。像我们这些方士,在使用一些法术时太害怕不好,像这次,我害怕,虽然我这种恐惧的心情并没给作法过程带来任何不良影响,却给我自身带来了一些影响,导致我后来在使用那四个动作缓解自己紧张情绪的时候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我的紧张情绪在我做完第四个动作后真正达到目的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反而更明显了。”
铁红焰又问“其实在你做这四个动作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你的紧张情绪已经缓解一些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