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距离他放水果的位置不远处,他便听到前方有人叫了他一声:“田温!”
本来半低着头想事的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一个身穿彩色衣服的女子满面都是阳光般的微笑,看着他,手里拿着他之前留在那里的装满水果的布袋。
那女子是乐愉。
田温看到她那阳光灿烂的样子后,仿佛全身的气血循环都加速了,他本就对她印象非常好,又觉得她帮了自己很大的忙,更是一见到她就感到快乐。
他想了想,微笑着说道:“看来真的是缘分!”
乐愉听了他的话显然更开心了,道:“嗯,遇上就是缘分,没想到我们再一次偶遇啦。这次呀,我不单跟你有缘分,还跟这袋水果有缘分呢。”言之此处,乐愉举起了手中装着水果的布袋,对田温说:“这个,我就是在这里捡到的,你说会是谁的呀?一定是有人忘在这里了,我等了一会儿,没人来拿。我好想去还给人家。”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忘在这里的呢?”田温笑问。
乐愉将举得高高的拿着布袋的手放了下来,说道:“我猜,虽然不一定是少族长本人落在这里的,但很可能跟少族长有关。比如……比如她的手下要给她送过去,但是落下了。毕竟这是少族长最喜欢吃的两种水果。”
“哈哈,难道只有少族长才可以最喜欢吃这两种水果吗?”田温笑道。
“那倒不是,但如果是另一个人也喜欢……也太巧了吧?”
“有可能就是这么巧啊。”田温道。
“不过,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吃这两种水果才用布袋装了这两种,还有可能和喜不喜欢吃无关,只是正好装了这两种而已。”乐愉说。
“嗯,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当然有,但这个布袋里装的是这两种水果确实跟喜好有关。”
“你怎么知道?莫非……莫非是你……”乐愉恍然大悟。
“你猜对了。”田温鼓掌道。
“啊?真的是啊!你也最喜欢这两种水果?”乐愉有点惊讶。
“是啊,怎么了,这很正常好不好!”
乐愉道:“正常是正常,就是巧了一点。”
“世上巧合的事多着呢。”田温道。
“这么说,你是来这里取回你忘掉的东西啦?”乐愉问。
田温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袋水果根本就不是落在这里的,而是特意放在这里的。”田温答。
“好好的水果放在这里做什么?更何况还是你最爱吃的两种水果。”乐愉不解。
“我有我的目的啊。”田温一脸神秘的笑容。
“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已经达到了?”
田温抿了抿嘴,道:“对呀,现在你不是正拿着它?”
“我拿着它你的目的就达到了?难道你知道我会经过这里?”乐愉道。
田温笑道:“当然不知道,要是早就知道谁会拿到就不像现在这么好玩了。”
乐愉笑着说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这些水果都是洗好的,我打算吃掉,但又不想一个人吃,就放在此处试试会不会被有缘人发现,然后我就会请那个人跟我一起吃啊。缘分真是奇妙,居然是你捡到的,我真是太开心了!”田温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
乐愉听了暗暗高兴,道:“你是故意放在这里的呀?”
“对呀。”田温笑得很甜。
“那还给你。”乐愉将装着水果的布袋递给了田温。
田温接过了布袋,却道:“还给我就不用了,跟我一起吃吧!”
乐愉微微低头,笑着说道:“就在这里吃啊?”
“在这里也可以,别处也可以啊。你说,去河边好不好?咱们上次见面就在河边。”田温道。
“其实,我刚才就想去河边了。要不是看见这个布袋,我现在早就坐在河边看风景了。我一直在这里等这袋水果的主人,等得我以为今天没法去河边了呢。”
“哈哈,那正好!现在,水果的主人你也等到了,他又正好想去河边,你不但能去看风景,还能吃到水果,一举多得啊!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就是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乐事。我们一起走吧!”田温笑得更开心了。
说完,乐愉和田温便一起向河边走去。
路上,乐愉问田温:“要是捡起这袋水果的人不是我,你也会跟那个人一起吃?”
“是啊,但前提是那个人没把这袋水果拿走。所以说,很多事自有天意安排,如果一个人捡到东西不等待东西的主人也不去找东西的主人,而是据为己有,那我便不可能跟那个人一起吃了。一袋水果算不上多么大不了的东西,但越是小事,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我喜欢品行好的人,也只会与这种人分享我的东西,甚至……我的情感。”田温说道。
乐愉重复道:“分享……你的情感……”
田温有片刻脸红,立即说道:“人有很多种情感。每天在不同的时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感,这些我都只会和品行好的人分享。”
乐愉道:“要是那个人看到后离开了呢?品行也不行么?”
“那倒不是。这件事不光是要看人的品行,还要看那个人跟我的缘分。你不但品行好,又跟我有缘分,这便不光是巧合了。”田温道。
“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故意不出来看我什么反应的啊?”乐愉问道。
其实田温之前根本没看到她,听她这么问,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哈哈,有些事,毕竟是需要点时间才能看出来的嘛。”
“你呀,真是!”乐愉道。
“怎么?这样不好吗?”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进入你的试验了。”乐愉道。
“你不觉得你恰巧走到这里,恰巧进入我的试验也是我们的缘分吗?”田温道。
“你又说到缘分了。”乐愉说道。
“难道不是么?”田温问。
“嗯,是。”乐愉道。说完,她便说出了她之前想说的话:“不说这个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的问题?”
“哪个问题?”
“上次在河边见面时,你对我说你希望我以后不叫你‘田月央’了,我问你原因,你说下次跟我见面时再告诉我。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啊?”
上一次乐愉和田温在河边见面时,乐愉叫了声“田月央”,田温没忍住便说出了“希望你不要叫我田月央了”。他一般情况都是很能忍住自己想法的,但乐愉总能给他一种不需要他怎么防范的印象,再加上他对乐愉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寻常,因此在乐愉面前,他个别时候便会放松警惕,吐出本来并非出自他本意说出的话。那次他说完“希望你不要叫我田月央了”之后便有点后悔了,因为这话毕竟反映他想早日成为少族英的欲望,可他见乐愉并没往那个方向想,便在她问他原因的时候有些调皮地告诉他下次见面再说。他并没想到这么快便能与乐愉再次见面,之前他也没用心考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田温立刻根据当时的形势反应道:“你猜。”
“又让我猜?”
“是啊!从现在开始,你用心猜,在你猜的这段时间我不会跟你说话打扰你,等我们一起走到了河边,我再问你猜的结果,好不好?”田温道。他这样说,是要给自己留出充裕的时间想一个适合说给她听的答案。
“是我能猜出来的吗?”乐愉问。
“我不知道啊,你猜过我才知道嘛。”田温笑道。
“啊?连你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猜到还让我猜啊。”乐愉微笑着说。
“这个……我觉得……你能吧!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说话,给你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让你猜。开始吧!”田温道。
乐愉说:“要不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呀?”
她看向他时,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却不说话。
“你真的不说话了?这就开始啦?”
田温将手捂住自己的嘴,表示他不会说话,笑着对她点头。
乐愉笑着看了看他,便也没立刻说话。
两人走到河边时正值日落时分,乐愉望着红红的落日说道:“今天的太阳好漂亮啊!”
田温这才开始开口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一应俱全!”
乐愉望着被落日的光亮镶了边的田温,觉得他看着甚是顺眼,便说:“嗯,我面前的人也好看得很啊。”
田温望着乐愉,觉得本就笑得阳光灿烂的她更是应了她自己刚说出的“人也好看得很”,便说道:“是啊,我面前的人也是。”
乐愉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微笑着说起了别的事:“告诉我你为什么希望我不再叫你田月央吧。”
“你还没猜呢。”田温道。然后他又说道:“我们先坐下来吧。”说完他便坐在了河边的石头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乐愉坐下来。
乐愉“嗯”了一声便与田温坐在了同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很大,就算再加一个人也是坐得下的。接着乐愉说:“你直接告诉我吧!”
田温把那袋水果放在了两人之间空出来的地方,说道:“刚才你想了那么长时间,总不能白想吧,把你想的说出来才算没白费脑筋嘛。”
“其实,刚才我也没太深入思考。”乐愉实话实说。
“啊?”田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乐愉一路上看着路边的风景,与田温并肩而行,想了想以前她跟田温在一起谈话的情景,又感觉和身边的田温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感。她默默品尝着这种舒服的感觉,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体验当下的美好上了,便没太仔细地猜那件事。不过她也并非一点都没想,在田温捂住自己的嘴并笑着对她点头后的那段时间,她确实也猜了猜,将要走到河边的时候,她又想了想,可两个时段想得都算不上太深入。
乐愉说:“哈哈,只是没太深入思考,也不是一点都没想哦。”
“那你说吧。”田温道。
乐愉眼睛一转,道:“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啊?”
“可以,但如果你直接问我我让你猜的东西,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田温道。
乐愉眼睛一眨一眨,道:“我不直接问你那个。我只是想问,你是只希望我一个人不再叫你田月央,还是希望也其他人也不那么称呼你呢?”
田温说:“你能问我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基本猜到了。”
“哦?”
田温道:“在和我有关的事情上,你能把你和其他人分开来看,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吧。”乐愉笑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叫我田月央。别人这么叫我,我开心得很。”田温说了违心话。说完,他有一种似乎已经为自己解围了的感觉。他想:幸亏我刚才想到了让乐愉猜一路,给了我充分的时间来思考,否则说不定乐愉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看着她那副阳光的样子,控制不住就对他说我不喜欢任何人叫我田月央呢!不过,这样的几率倒是不高,就算我有时候在乐愉面前会出现说出不该说的话的情况,但这个问题如此致命,我应该还是会注意的吧!不管怎样,我已经告诉她只是不希望她一个人再那样称呼我了,现在感觉还是不错的。
乐愉试探着问:“你……希望让我对你的称呼跟别人对你的称呼不同?”
田温点了点头,道:“当然希望了。”
“那我猜对了?”乐愉问。
“算你猜对了吧。”
“什么叫‘算’啊?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既然你说‘算’,就说明我猜的跟你的真正想法还是有距离的,是不是啊?”乐愉问。
田温从布袋里随手拿出了一个水果,然后将布袋口对着乐愉,对她说道:“你拿一个水果吧,我们一起吃。”
“你还没回答,现在我们就吃啊?”
“你先拿一个吧,你想吃苹果还是桃?”田温道。
“都好啊,我闭上眼睛拿一个吧,拿到哪个就是哪个。”乐愉笑着说道。
说完,她闭上双眼迅速将手伸入布袋中,拿起一个水果,又迅速将手抽出来,睁开了双眼,看了看手中的水果,笑道:“是个苹果。谢谢你啦!”
田温放下了装着水果的布袋,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又是缘分了。”
“什么意思啊?我拿个水果也成了缘分,你不会是看到什么都说是缘分吧?哈哈!”乐愉笑道。
田温并没有笑,而是将自己手中的苹果拿到乐愉眼前,说道:“我刚才也没看,随手拿的,也是个苹果。这个布袋里苹果少桃多,可是,你和我都在没挑选的情况下拿到了苹果,这难道不是一种缘分吗?”他是看乐愉拿的水果正好跟自己拿的一样便借题发挥。
乐愉笑了笑,道:“有道理啊。不过,你怎么突然一本正经的?我看着你这样子,我就更想笑了啊。你快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吧。”
“好吧,我就直说吧。”田温认真地看着乐愉的双眼说道:“不管世上其他叫我什么,我都希望你叫我的名字田温。人这一生高低起伏可能有太多意想不到的变迁,没有人能绝对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者不会发生什么,今天我是月央,万一明天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我就有可能就从月央变成囚犯。今天我还好好地活着,明天一旦出现什么事,有可能我就不在人世了。别人今天叫我月央,明天可能叫我囚犯,‘月央’‘囚犯’都只是代号,我在世的时候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代号来称呼,名字反而只有不多的人直接叫,有些人本可以叫我名字却也选择对我以代号相称。你也是月央,称我代号也行,名字也行。但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希望有这样一个人,不管别人叫我什么,她都可以叫我名字。不管别人叫我月央也好,囚犯也好,她依然会叫我‘田温’,就算我离开人世,一切代表在世时身份的代号都随之消逝,就算别人早已忘记有个曾经是月央或囚犯的人来到过这世间,至少,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仍能想起‘田温’这个名字——她当年叫那个人时最常用的称呼。代号总会随着人的浮浮沉沉而改变,但不管一个人是什么状态,他的名字都不会变。我希望把这我生时不会改变,死后也不会消亡的名字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本就对田温印象很好的乐愉听了这番话,心中又一次有所触动,却又觉得他说到“囚犯”“离开人世”这些沉重的话题有点突兀,让人略感别扭,便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好好的说什么‘囚犯’‘离开人世’的,让人听着怪怪的,那些事离你很远的。”
“每个人都会离开人世,至于‘囚犯’,我只是在打比方,表示人生无常,倒不是真成囚犯的意思,其实你不需要觉得多怪啊。”田温道。
“我当然知道你说‘囚犯’是在打比方,就是觉得听起来心里不是滋味。是,人生是起起落落,但不一定要拿‘囚犯’打比方啊。”乐愉说。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总之,我希望,那个人是你。”田温说这话时深情地望着乐愉的眼睛。
乐愉道:“田温,你对我说这些……”
乐愉尚未说完,田温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乐愉,你不必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也可以叫你乐月央,但我从来没那么叫过,只是直接称呼你‘乐愉’,我想,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我的心里。我只是希望那个人是你,但今天我向你解释清楚了,心里的话说出来我舒服多了,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希望你怎样称呼我,如果你还是喜欢叫我代号的话,就不用再照顾我的感受了,你开心就好。就算我经历再多人生沉浮,我的心里总会刻着‘乐愉’这两个字,我相信,就算哪一天我真的离开人世,这两个字也依然会在我灵魂原来的位置铭刻着,依然清晰。”
乐愉说:“田温,我们见面次数已经不少了,有几次聊得也很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前几次你就对我说过一些特别的话,今天你又对我说了刚才那些话,你的意思,是不是……”
虽然田温前几次与她见面时已经时不时向她暗示他非常喜欢她,但她希望他能够把他真实的想法直白地说出来,可每当她流露出想问明白的意思时,田温要么就含糊其辞或故作高深地回答她,要么就看似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乐愉当日又一次想要表示希望他说明白,可这一次她的话尚未说完,又被田温打断了。
田温道:“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感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甚至不需要在内心深处给个定义。既然美好,就让它一直美好下去。就像这落日,它从不会告诉世人它红至如此是为哪般。”
乐愉道:“你说话又深奥起来了。”
“但我相信你能懂,有些东西,只需要用心去体会,不用说太多的。”田温说到这里,收起了深情的目光,立刻笑得双眼弯弯的,俏皮地说道:“嘴可不仅是用来说话的,我觉得它另一个功能更重要哦,那就是吃东西。一个人不说话尚能生存,若是不吃东西……哈哈,所以呢,现在我们不要说那么多啦,继续吃水果吧!”
乐愉很想问清楚田温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可两次想问都被他打断后,她便觉得如果继续问,会很煞风景的,便没问下去,而是望着河水,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着苹果。
过了一会儿,田温说道:“你跟我说过你跟少族长非常投缘,你也希望能经常跟她见面,从上次你跟我见面之后到现在,你又跟她见过面吗?”
“没有。少族长最近忙得很,说来我还真是很想见她呢。”乐愉道。
“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田温问。
乐愉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她是少族长,应该会忙公务吧。”
田温还想问些别的,可觉得不适合再问了,便微笑着说道:“仔细想想,少族长真不容易,那么忙碌。当初比试的时候,她胜出了,换来的却是以后日子里无尽的辛劳,就算想驻足看看人生别处的风景也许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像你我这样,虽然没胜出,没变成少族长,但我们却拥有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多自在啊!”
乐愉从田温的话里感觉到他对没当上少族长并无多大遗憾,甚至对争当少族长本身都并无多大兴趣,便觉得在这一点上他跟自己相似,还认为他不是个热衷争权夺利的男子,对他更是好感倍增。另外,她还觉得他对她说话实实在在,没那么多顾虑,连这种想法都可以透露给她知道。乐愉自己就对当少族长没什么兴趣,连伯苑知道后不但责备过她,还告诉她有这种想法是没把这种重要比试放在眼里,甚至是没把铁仓廷放在眼里,她便明白了以后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对比试并无兴趣的事。此时听到田温大大方方地对她说没当上少族长的好处,她虽感到了田温对她放心,但她自己仍记着连伯苑的话,本想告诉田温她本来就对当少族长没什么兴趣,却仍然没说出来。她想进一步了解田温的想法,只是问道:“你对当少族长本就没兴趣吗?”
田温从乐愉的表情判断出如果他表现出不热衷于争当少族长,她会更欣赏他,便立即说道:“是啊,不光是没兴趣,我也没那个实力啊,又不肯为了争当少族长而练。我觉得学东西是为了充实自己,不是为争什么权位,我习武也只是在做一件我有兴趣的事。人如果做事总是抱着功利心,就会很累的。如果一个人一心为了争当少族长而学各种东西,若是没当上,他多难受啊,若是当上了,他也只是把自己抛入了不如从前自在的世界中。我这个人凡事讲求顺其自然,喜欢自由自在,争权夺利那些事完全不适合我。”田温从小就学简良那套柔性为人处世法,隐藏自己的野心对他来说太容易,这种对外展示时用的关于淡泊名利的话一直都在心里存着,随时都能拿出来,而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显得非常平静诚恳,仿佛展示的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一般人很难想到他是在说违心话。
乐愉听了他这番话,对他的好感更浓了,忍不住说道:“其实……可以说……争权夺利那些事也许……也不适合我。”虽然这话说得并不直白,但她毕竟记得连伯苑的叮嘱,便又补充道:“这不代表我对某些比试有什么偏见,也不代表我不尊重铁仓廷哦。”
田温立刻又接了句违心话:“在这一点上,你我是一样的人,这又是缘分。”
两人就在那里一边吃一边聊,越聊对对方印象更好。
聊着聊着,田温道:“不知道少族长喜不喜欢像咱们这样坐在一个地方谈天。”
乐愉说:“不好说。她很容易聊得起来,喜欢聊天吧……但是有时候她就喜欢沉默。”
“这些都是你的感觉,还是她对你说过?”田温问。
乐愉回答:“前面是我的感觉,后面是她说的。她没跟我说过她喜欢聊天,但是我跟她在一起时她跟我聊得很开心。我倒是从来都没发现她喜欢沉默,但她自己却说过她有些时候喜欢沉默的感觉,还说过‘有时人与人近在咫尺,沉默可能是另一种默契的交谈’呢,不过我跟她倒是还没用上这种默契的交谈方式。”
田温立即说道:“啊?这话怎么成少族长说的啦?”
“难道不是吗?少族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类似的话,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田温笑道。
乐愉问:“你也那么认为啊?”
田温认真地说道:“是啊。其实,刚才,在我们从那里走到这里的路上,我说给你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让你猜,我不说话,也是在感受我和你之间的那种沉默。虽然我不清楚在你心里,你是否会跟我用这种方式进行一场默契的交谈,但我暗暗地假定你会,并想象你正在与我进行这种不需要语言的交谈,于是,我便沉浸在了微风中与你静静走一路的这种惬意里,感觉时间仿佛停滞,直到后来看到那红色的夕阳,我意识到时间一直在行走,又觉得哪怕时间不会停留,能与你共同徜徉在这段流逝的时光里,也是生命里的一种缘。”
乐愉听了他这样的话,又想让他直白地说出什么,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想到了别的事情——她想起铁红焰不仅曾经对她说过‘有时人与人近在咫尺,沉默可能是另一种默契的交谈’,还曾经对她说过关于沉默的另一句话。她便立刻对田温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少族长还表示过另一种意思呢,她说‘不过有时候,沉默就意味着隔阂,甚至无声的战争,道不同不相为谋,无法跨越的壕沟也会带来沉默’,这种意思也是你以前想过的吗?你也认同吗?”
田温顿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这话真是少族长说的?”
“是啊。”
“她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啊?”田温问。
“没有啊,我也没问。她当时就是随便一说,她只是在跟我聊天嘛,随口就说了,不需要想那么多吧,就跟现在我和你聊天一样。”乐愉道。
田温笑着说道:“这倒也是。我感觉少族长只是恰好想到了那种可能就聊出来了。”
乐愉和田温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了。
田温回去后,简柔便对田沙和简良说:“哥哥回来啦,你们问他吧。”
田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问简柔:“什么事啊?”
简柔替田沙和简良问:“刚才族长的手下来给你送赏赐了,说你护送少族长做得不错,具体是怎么回事啊?”
“哦,我正好赶上少族长头痛,就将她护送回去了。族长的赏赐在哪里?”田温说。
田沙道:“都放在你房间了。”
简良随口问道:“在你护送她回去之前,有没有人知道少族长跟你见面了?”
田温答:“有。少族长的几个手下都知道。说实在的,当时我想过趁机除掉她。”
简良道:“啊?你还真想到了这样?!”
简良之所以问田温在他护送她回去之前有没有人知道田温跟铁红焰见面的问题,就是因为他听到田温叙述时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个趁机杀掉铁红焰的念头,但这念头立刻便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该那么想,也不该随口问田温那个问题。
“怎么了?爹也认为我该找机会干掉她吗?”田温问。
简良赶紧解释道:“不是啊!我就是随口一说,绝对不可能让你去做那种事!你万万不可鲁莽行事!以后你可不要轻易对少族长动杀念了,万一没忍住动了手,不管你有没有杀成,我以前针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恐怕也会因为别人的怀疑而被牵出来,那我们可就完了啊!”
“爹,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今天我动杀念时,想到少族长武功高强,就算她在身体不舒服的状态下,我也未必杀得了她,再加上别人知道少族长和我在一起,我便明确我肯定不能做。”
简良说:“你要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我已经做了,现在你只管接近她就行了。如果以后有其他机会干掉她让你当少族长,到时候再做也不迟,不过有这种机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你不用多想了。目前既安全又能使你得到一些权力的方式就是成为少族英。”
田沙道:“人做一件事时目标要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因为看到一点别的可能性,就以为这是一个机会,冲动地走到岔路上。有些路看似好走,实际上却遍布陷阱。看似好走是岔路的诱惑,不要轻易被诱惑吸引过去,否则当你明白被诱惑牵过去是一种错误的时候,很可能连回到原路的机会都没有了。知道吗?”
田温道:“爹,娘,我明白了。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接近少族长,争取成为少族英,只要你们不告诉我可以改变策略,我便不再往别处想了。”
简良对田温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田沙,道:“沙大王,你说得太好了,思考问题有深度,让人佩服。想做成一件事就不能因受诱惑而走偏。”
田沙听简良赞她思考问题有深度,颇感满足,乐着对简良说道:“不过,受诱惑也不一定就会坏了大事,良良。”
简柔本就想说也不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听田沙这么说,便接道:“就是啊,有时候人也要懂得变通嘛。”
田沙瞥了简柔一眼:“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话是我跟良良说的。记住,别考虑什么变通,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你哥早日成为少族英,知道吗?”
简柔声音软软的,说道:“哦,知道啦,娘。”
田沙又看向田温:“沿着你要走的路一直走下去,别想别的,你清楚了?”
田温的声音也是软软的:“清楚啦。”
简柔突然一脸好奇的表情,道:“可是……娘,我还是想问一下,既然现在说的是不要受诱惑,你刚才又为什么要跟爹说‘受诱惑也不一定就会坏了大事’呀?”
田沙道:“你跟你哥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哦?”简柔没立刻离开。
田温也没走。
田沙斜睨简柔,道:“你们听到没有,不关你们的事,快走吧!”
田温对简柔说:“那就走吧。”
简柔看了看田沙和简良后,目光转向田温,坏笑着低声对他说道:“我明白了。”说完便和田温一起走了出去。
田温也坏笑着问简柔:“明白了什么?”
“看你笑的样子,你还用问我?”简柔依旧坏笑着。
“还说我呢,也不看看你自己笑的样子。”田温笑道,“一看就知道娘又要跟爹说那种让咱俩听了会撇着嘴互相看对方的话了。”
简柔道:“哈哈,哥哥,我猜也是。爹和娘如胶似漆,每次听到他们说那种话,咱俩都要忍住呀。”
“谁让爹娘多年来感情好得无与伦比呢。说起来爹还真是有他的一套,他特别懂娘的心,知道满足她感受自己非常强大的心理需要。爹知道娘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强大本领被肯定时的成就感,明白娘天生就需要被人佩服崇拜的感受,他便从来不在娘面前跟她争强,还会故意向娘示弱。有时候明明是爹能独立做好一件事,他也装作不太擅长,故意向娘请教或者让娘帮忙,这给了娘施展才能的满足感,并且让娘觉得爹是需要她甚至依赖她的。在爹这样的维护中,娘便越来越强大,爹和咱们两人也因娘的强大得到了很多好处。而爹恰好没有像娘那样建立在成就感上的心理需要,他亲口对我说过,能跟娘在一起,享受温暖和谐的气氛,照顾好咱们两人,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福。爹说他每次表现出对娘的崇拜后,娘都会带给他更多他真正需要的情感,总是对他好得无法形容。不得不说,爹的柔性为人处世法用在很多地方都会收到非常好的效果啊。”田温道。
简柔点了点头道:“是呀,你和我早就懂得以柔克刚啦。不过特别小的时候我就能感到,由于我跟你天性有些不同,你学起爹教的柔性来比我容易得多,也自然得多啦。我特别小的时候雄心勃勃,便总是想痛痛快快将我的才能表现出来,当时让我压抑着天性做到不露锋芒就跟要杀了我一样!起初为了学习柔性,我难受得生不如死呀,简直憋得我差点就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