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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他肯定跟她一起走。”其中一人笑着小声说道。他说的是一会儿武寻胜肯定跟铁红焰一起走,然而他并不敢明着说出“代族长”三个字。

    另一人小声道:“还用你说?两人都住在那个殿,一起回去才正常啊。难不成明明要走同一条路回去,还特意分开走啊?”他知道两人都住在傲乾殿,但也没点明。

    “就算不是回那个殿,他们也会一起走的。”

    “那也是要去同一个地方啊才能一起走啊。”

    “两人一定很喜欢去同一个地方吧。”那人笑道。

    “我看也是。你说他们会直接回傲乾殿吗?”

    “不知道。说来也奇怪,一般情况下提起她时,我会觉得有点害怕,并不敢乱说话,哪怕是小声说都会有顾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跟你说起她和他的事情时,我就好像胆量增加了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是不是跟那谁有关?”

    “你说的是跟咱俩说过如果凑巧发现什么就告诉他的那个人?”

    “当然了,除了他以外,别人顶多是私下议论议论,还有谁会让咱俩告诉他情况啊?”

    “咱俩可能就是因为以前跟他一起说过这种事,所以刚才说的时候就好像胆量增加了一样。”

    “可能是。今天我们这么巧看到他们两人了,到时候也跟他说一下。”

    “嗯,跟他说一下。”这人所说的“跟他说一下”的“他”,指的是向司彬。这两个人跟向司彬关系甚密,向司彬不但会把这种事告诉他们两人,还会让他们也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他。

    就在这两个人都以为武寻胜一定会跟铁红焰一起离开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武寻胜在跟铁红焰、田沙说了些话后,就跟着田沙以及田沙的手下一起走了。

    铁红焰将信放在了衣袋里,拿着幻缨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那两个人也转身准备走,还没迈开步子便又低声说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猜错了吧!”

    “没想到啊!他们不会真是特意的吧?”

    “你想什么呢?”

    “我是说……毕竟这里还有其他人嘛,他们会不会因此真的特意分开走?”

    “那你真是想太多了,他们有这个必要吗?他是她的弼殿,铁仓廷谁不知道他们两人关系近啊?根本不用遮遮掩掩的吧?再说,就算要特意做什么,总不能因为他们两人分开走这么点事,把长老也牵扯进来吧。”

    “那倒是,我刚才糊涂了。既然他跟长老一起走,估计是有公事吧。”

    “我觉得是,说不定刚才她交给他什么任务跟长老有关呢。”

    这时,之前在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都没什么人了,我们也快走吧!”

    “是啊,还站在这里有些引人注目了。”

    两人这才离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铁红焰并没直接回傲乾殿,她走到了一片周围没人的空地,舞起了幻缨枪。她迫切想用绝地心法意传问问题,反复试了几遍都没收到回应。

    铁红焰想起了上一次她起初试着用绝地心法意传没有收到回应,后来去幻缨树附近试,收到了回应,然而那次她听到“爆发前找不到了”后,继续通过意传的方法询问,也没再收到回应。

    她想:那次我就想是不是在幻缨树附近意传会比在其他地方意传更容易收到回应,然而听到那句话后再试我便没再收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其实本来就跟意传的地点无关?或者,跟地点有关,只是听到那句话后又联系不上了?

    她决定再去幻缨树附近试一试。

    她很快便到了那片野地,跟铁万刀派去守卫幻缨树和那两棵炽玫的人们说了几句话后,便在幻缨树下舞起了幻缨枪,用绝地心法意传。

    一次,两次,三次……

    试看几次,她都没收到回应。

    她想:今天是不是收不到回应了?我还是希望能收到。

    她站在幻缨树下,一阵微风拂过,然而她并没感到惬意,倒不是因为没收到回应。

    一颗心沉沉的,此时她望了望树上飘曳的幻缨,接着低下头似是在感受某种召唤,然后,她平视远方,一种巨大的使命感与她当日因某事而产生的另一种感受混合在一起令她眼眶中忽然有了泪水,但眼泪并没落下来,她当然知道这时候根本不能让别人看见她落泪。

    她往旁边走了走,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刻她想,如果她自己所站的这个位置突然有大雨从天而降,而野地里其他地方不变,会是什么情况?

    然而一转念,她暗暗自嘲:你以为这样就能站在原地立刻尽情流泪而不被别人看出来了?你不躲雨,本身就会让别人觉得奇怪啊。怎么会有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些想法都很快就过去了,快得好像都只是闪了闪而已,然而她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快。

    这时她距离幻缨树已经比之前舞枪意传时远了些,她就在这个位置又舞起了幻缨枪,试着意传。

    一次,两次,三次……

    她依旧没收到回应。

    然而,又舞了舞枪后,她觉得眼中已经没什么泪了,尽管那种想哭的感觉依旧没有离她而去。

    她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那两棵炽玫,望了一眼那边的炽玫丛,又跟守卫幻缨树和那两棵炽玫的人们说了些话,便离开了野地。

    从铁红焰来到这片野地里到她离开,守卫幻缨树和那两棵炽玫的人们全都丝毫没觉得她有什么异样,甚至其中有人还认为她当日看上去心情很好。

    出了野地后,她又回头望了一下,这一望正好看到几只鸟在自由自在地飞翔,她由此想到了那只被她和武寻胜一起埋葬了的奇鸟离缚羽,心更沉了。她立即转过了头,在那几只小鸟的叫声中走远了。

    走在路上,她仍然希望当日用绝地心法意传能收到回应,便想再换个地方试试。因为心沉沉的,她觉得自己的脚步好像也有些沉,还感觉从野地出来后那段寂静的路好像比平时长了。

    她边走边想:这段路短吗,长吗?人生的路呢?我走了多远?还是不想了,总之我在当下,我就在当下。我要去哪里试呢?要不……到那里试一试?现在都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位置呢……如果是,去那里意传会不会容易收到回应?再去感受一下?幻缨枪法已经练到十级的人反而不容易感受到啊。

    铁红焰此时想的“那里”,就是当日武寻胜在遇到田沙之前去的地方。该处距离芒岩殿并不远,武寻胜去做一件事,返回的路上才遇到了田沙。

    武寻胜去做那件事,跟一个传说有关。

    传说铁仓廷中有个地方因很久以前有仙在那里活动而散发一种被称为“仙云”的东西,该地点被人称为“仙云泉”。仙云泉和仙云都不是人眼可以看到的,铁仓廷近几代人里也没谁说得出仙云泉到底在哪个位置。有人认为仙云泉其实根本不存在,也有人认为仙云泉曾经能散发仙云,后来已经不能了。

    传说中仙云泉散发的仙云能产生的一些作用甚是吸引人,其中流传最广的作用是,身患怪病之人每日于特定的时辰在仙云泉打坐一个时辰,七七四十九日后,怪病即可消除。有些人因为听说仙云泉散发的仙云能产生他们需要的效果,便想各种办法寻找仙云泉,但怎样都无法确定位置,就没再找。

    在铁红焰和武寻胜第一次看《幻缨枪法》这本书的时候,铁红焰就注意到了书里提到过有个地点能散发一种神妙之气,那种神妙之气能够产生各种作用。书中描述的神妙之气与传说中的仙云甚是相似。初看那些文字时,她便立即想到了传说中的仙云泉。她还从书中得知练幻缨枪法练到一定程度的人能够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练到第二级的人便已具备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了,然而,当人练到第十级时那种能力反而会骤降,变得跟只练到第三级的时候差不多了。这是因为练到第十级的人已经有了创造一些奇迹的能力,出现这种能力是以损耗感受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为代价的,但感受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倒也不至于被损耗光。由于损耗的只是感受那一个地点散发的那种特定的神妙之气的能力,练幻缨枪法的人通常不在乎这种练到第十级反而会降低的能力。他们都迫切希望能练到第十级,因为练到第十级可以拥有的其他能力实在太吸引人。

    尽管首次看《幻缨枪法》时铁红焰就想到了传说中的仙云泉,但当时她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也没多想。后来铁红焰有时会出现头痛的情况,她又想起了传说中的仙云泉。想到仙云泉散发的仙云有可能就是那种神妙之气,她便觉得说不定这种神妙之气能使她以后不再出现那种头痛的情况。当日她跟武寻胜随口提起了仙云泉,后来武寻胜立即主动要求去一趟距芒岩殿不远的那个地方。

    铁红焰见武寻胜迫切要求去一趟那个地方时,倒是有点吃惊。那边离芒岩殿并不远,以前如果不是必须去,他一般是不会去那一带的,就连她自己也基本上不去。当日见他一副不去就不甘心的样子,她想,他去一趟倒也没什么,万一找到仙云泉的位置还成大好事了,毕竟如今芒岩殿的人跟她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以往,就算他碰上芒岩殿的人也不至于有什么麻烦,她便让他去了。

    其实,武寻胜去那里时,他们并非已经确定了仙云泉在那一带。之前他们去那边时感受到了神妙之气,他们只是觉得那种神妙之气像仙云。

    那次铁红焰和武寻胜一起前往简柔说的那个没别人的地方,没等到简柔,两人前往芒岩殿,路上经过某处时,铁红焰感受到了某种神妙之气,同时发现武寻胜的头发竟猛然向上飞了一下,他还像被推了一样打了个趔趄。那一刻风极小,小到不可能使他的头发猛然向上飞,她便觉得说不定他也感受到了什么。武寻胜当时跟她说了打了个趔趄时的奇特感受,铁红焰也说了她那一刻的感受,两人都知道了武寻胜比铁红焰对那种神妙之气的感受强烈得多。当时二人都想着要尽快赶往芒岩殿,也没回去试。

    在田沙遇见武寻胜要请他去芒岩殿喝茶的这天,武寻胜出去之前跟铁红焰说话时,铁红焰随口提起了仙云泉,接着两人便说到了之前那次他们经过那个地方时感受到某种神妙之气的事。两人都猜测那次武寻胜的感受比铁红焰强烈得多说不定跟铁红焰练幻缨枪法已经练到了第十级有关。两人都觉得,如果武寻胜的感受比铁红焰强烈是因为他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比铁红焰强很多,且这种情况是因为铁红焰的幻缨枪法已练到了第十级的话,那他们当时感受到的神妙之气很可能是《幻缨枪法》这书里提到的那种神妙之气。

    《幻缨枪法》书中提到,当不同的人练幻缨枪法练到同一级别时,他们这种武功的实力可能有较大差距,然而他们感受到那种特定的神妙之气的能力却几乎没什么差距。也就是说,一个人将幻缨枪法练到第十级时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会降到跟此人自己只练到第三级的时候差不多,此时他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也跟别人只练到第三级的时候差不多。铁红焰和武寻胜觉得之前二人感受到的可能是《幻缨枪法》里提到的那种神妙之气,这跟幻缨枪法练到同级的人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几乎没什么差距这一点是有关系的。若是练到同级的人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有可能差距明显,一个人练到第十级时哪怕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的能力变成了此人自己练到第三级时的那样,也还是有可能比另一个人练到第九级时这种能力强的,那铁红焰和武寻胜就不容易根据这一点来猜测了。

    此时走在路上的铁红焰想,如果上次他们感受到的那种神妙之气正是仙云的话,武寻胜打了个趔趄的地点也许就是仙云泉的位置,去那里用绝地心法意传,也许会比在其他地方容易收到回应。

    尽管她并不觉得去那里就一定更容易收到回应,但还是朝那里走去了。

    到了该处,她本以为自己会像上一次到该处时那样立即感受到那种神妙之气,然而她完全没感受到。

    不过,她还是在那里舞起了幻缨枪,用绝地心法意传。

    试了几次,她都依然没收到回应。

    她打算再试一次,并决定这次无论能否收到回应,试过后她都离开。

    就在试这次时,她突然感受到了那种神妙之气,这感受依然不强烈。

    她在这神妙之气中用绝地心法意传,依然没收到回应。

    因为感受到了神妙之气,她改变了之前的决定,打算再试几次。然而又试了几次都一样,还是没收到回应。这时她才离开了该处。

    她走在离开的路上时,与向司彬关系甚密的那两个人又一次见到了她。

    两人距她较远,看到她后又低声议论了起来。

    “你看那不是她吗?”

    “真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不是因为那条路能通往芒岩殿啊?”

    “是能通往某人那里吧?”

    “什么叫通往某人那里啊?”

    “刚才某人跟长老一起走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哦,我懂了!某人跟长老去了芒岩殿,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出现在那里跟某人有关系?”

    “你说呢?我看是。”

    “这么说的话……刚才……刚才他们两人真的有可能是特意分开走的了?!”

    “之前你还说我想太多了呢,听你一说我都觉得我糊涂了,可是现在再看看,你认为有没有那种可能啊?”

    “但是……也不能为这个把长老也牵扯进来啊。”

    “不一定是为这个把长老牵扯进来的。也许本来有公事要办,但看当时有一些人在场,她就先让他跟着长老一起走去办事,她暂时跟他分开走,过一段时间她再找他。所以她就出现在那里了。”

    “照你这么说,她该去找他了?”

    “谁知道是不是啊!”

    尽管两人站在距铁红焰较远之处,说话声音一直都极小,本来很难吸引铁红焰看向他们,然而铁红焰正好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当时距离这两人不远处还有其他人路过,铁红焰只是随便朝那边张望,目光正好碰到了这两个人,也碰到了别的路过的人,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注意看这两个人,接着便看向别处了。

    然而这两人以为铁红焰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其中一人说:“她刚才是在看我们吗?”

    另一人道:“是吧?”

    “她会认出咱俩是刚才在场的其中两个人吗?”

    “不知道啊。”

    “你看她往那边走了!”

    “回他们那个殿的方向?”

    “好像是啊!”

    “那她不找他了?”

    “她是不是因为注意到了咱俩,不想让咱俩看到她特意找他,又去绕远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不觉得她现在出现在那里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吗?”

    “我好奇她现在会去哪里。”

    “好奇什么啊?赶紧躲着点吧,她刚才都看见咱俩了!要是一会儿再让她看见一次,你想过后果吗?”

    “咱们又没特意跟踪她,谁知道她怎么这么巧会出现在那里啊!”

    “你现在这么说,万一再一次被她看见,到时候你就没这么大胆了。还不赶紧走!”那人说着便拽了拽另一个人的衣袖。

    两人便匆匆离开了该地。

    铁红焰走在回傲乾殿的路上,看到旁边有一片寂静的树林时,突然想再试一试。

    她进了树林,找了个较为空旷之处,舞起了幻缨枪,用绝地心法意传。

    第一次试时她依然没收到回应,第二次试时也没有,她决定再试一次。

    就在她第三次试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回应。

    她通过绝地心法意传先是问了上次她意传收到回应时得知的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收到的回应是:“没有。爆发之前肯定找不到了!”

    她虽然上次就已得知是这样了,但仍希望有别的可能,此刻听到这个回应时,她内心又一次如遭重击。她觉得太难接受,便想在别处硬生生寻出一线希望,她想到之前特意去的那个地方,突然想问如果她在仙云泉所在的位置做些什么是否能影响那件事,便用绝地心法意传问了。

    那个声音告诉她,她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无法影响那件事,还强调了她问的那件事是绝对没有其他办法解决的。她听到后那种感觉就像她所站的地方陷了下去,她正朝不见底的深渊坠落一般。

    她又通过绝地心法意传问了关于仙云泉的问题。

    那个声音告诉她:“猜得没错,传说中仙云泉释放的仙云的确就是《幻缨枪法》中提到的神妙之气,但如今,情况已不同。仙云泉以前是在固定之处的,那时它的确能释放仙云,仙云也确实能产生很多作用。后来仙云泉出了问题,到处移动。看来这段时间仙云泉是移动到你之前特意去的那个位置了,不知会在那里停留多久。仙云泉自从出了问题就无法释放仙云了,如今释放的叫‘余云’。你刚才特意去该处舞枪时感受到的正是余云,余云也是一种神妙之气,练幻缨枪法练到一定程度者对余云的感受跟对仙云的感受很相似,然而这余云只是能让人在经过仙云泉时感受到神妙之气,它本身并不能产生仙云能产生的那些作用。现在的仙云泉也不是总在释放余云,只是偶尔会释放,你能赶上两次,已经是非常巧的事了。”

    铁红焰意传询问余云是否能影响用绝地心法意传的时候收到回应的可能性。那个声音告诉她不仅余云无法影响,就连仙云也无法影响。

    她又问如果在幻缨树附近意传,会不会更容易收到回应。得到的答复是在幻缨树附近意传,并不能提高意传时收到回应的可能性。

    她想知道仙云泉能否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如果能的话要怎么做,便也问了。那个声音先是告诉她仙云泉根本无法靠任何人做什么来恢复,接着又好像了解她在想什么一样说了几句话,让她明白了无论是余云还是仙云都无法解决她头痛的问题。

    她还从那个声音那里得知,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仙云泉已无法恢复的事,她却万万不可将此事外泄,否则她以后便做不成某事了。

    得知不可外泄这件事后,她通过意传表示感谢,收到的回应却只有一个“你”字,这个字也好像只说出了一半,那声音像是被突然切断的。

    铁红焰再次用绝地心法意传,没再收到回应。

    她感觉今日也许不会再次收到回应了,但还是试了几次,确实都没收到。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些高高的树,尽管她所站之处较树林里其他地方空旷,但她依然觉得那些树就像会突然齐齐地倒向她一样。之前她曾感觉正坠落,此刻她感觉就像要被掩埋。

    【第一百五十章】

    她走出了那片树林,面无表情地回了傲乾殿。

    此时一阵困意袭来,她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觉得如果回去一定会睡着,然而她不希望自己这个时候睡着,因为之前在树林里有就像要被掩埋的感觉,她便要用行动表示,无论如何,此刻,她是醒着的。哪怕过一会儿再去睡,也不能现在就去睡。

    当日她并不忙,但她已经决定去处理部族里的事,看一些资料,于是便进了议事厅,关上了门。

    她先是走向了左边的柜子,那柜子上放着壶和杯子。她拿起壶,往自己平时用的杯子里倒水。壶里水已不多,她倒了将近一杯后,就无法继续倒出水了。她放下壶,看着杯中清澈的水,端起了杯子,感到一阵凉意,突然间不想喝了,便将盛着水的杯子放回了柜子上,朝桌前的椅子走去。

    坐下后,她将那封信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了自己的衣袋里,接着便把那些资料在桌子上铺开,看了起来。

    她看资料时需要写些东西,刚刚拿了一张纸,当日发生的事便在她的脑海中翻涌了起来,她觉得此时这种心情不适合写,甚至都不适合看资料了,便将资料收了起来。

    她直瞪瞪地望着那张白纸,想要暂时不想那些事。

    某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桌面上这张没有字的纸应该离自己很近很近,便将纸挪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继续低头看着。

    她想:挺好,白纸,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我也什么都不写。

    她本以为看着空空的白纸,自己的脑海也能暂时变成一片空白的,然而,虽然这纸上没有字,她却从白纸上看出了会动的画面来。

    残阳照沙漠,狂风起。

    乌云覆草原,暴雨落。

    她看到一个影子穿梭在沙漠与草原之中,在狂风暴雨中奔跑。

    看着画面时,她渐渐听到了声音,原以为风雨声会盖过一切,然而耳畔最为清晰的却是迎着风雨的笑声。

    没多久,笑声随影子一起消失了。

    残阳退,乌云散,狂风停,暴雨住。

    繁星布满夜空,沙漠与草原融为一体,变成了汪洋大海。

    海上巨浪翻滚之声像是在呼唤漫天星斗。

    然而这时,她的脑海又一次被某些事冲击了,那些事如从伤口中流淌出的血,就要流进画面。海水瞬间结冰,炸裂后与天上的星星一同消失了。血流进画面形成了一片血海,血浪翻滚之声竟似无数白骨被一只只巨足踏断踩碎一般。天上布满了表情极其痛苦的人脸,都张着嘴声嘶力竭地哀嚎。血海巨浪滔天,血打湿了天上那一张张人脸,又落回血海,一次又一次。

    突然间,天上某个表情极其痛苦的人脸口中喊的内容如霹雳般盖过其他声响,使铁红焰听到了两个字——“生命”。接着,那些脸渐渐模糊了,她从纷纷杂杂的声音中听到了“消逝”两个字。

    很快,那些脸和血海全都不见了,天空也不见了,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发现自己依然正看着一张白纸,几滴泪已将白纸沾湿。

    她想:其实我根本不怕狂风,不怕暴雨!然而……生命……

    原本只是默默掉了几滴泪的她这一刻差点哭出声来,她赶紧抑制住,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种强烈的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感觉在这一刻猛然迸发,她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让自己做到了不出声,但她还是大哭了起来,泪如泉涌,将那张白纸浸透了。

    她一直哭,后来累得趴在桌子上也没停下来,就趴在那里继续哭。来议事厅之前她就感到困意了,哭着哭着她又感到了比之前更强烈的困意,她就那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敲门声惊醒了,还听到外面有手下叫她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早已干了,赶紧去开门。

    刚一开门,她竟看到武寻胜猛冲过来,双手捧着一只小鱼急急忙忙地问她:“议事厅里有水吗?”

    铁红焰快速说道:“有!快进去!左边柜子上!把它放我杯子里,杯里有凉水。”

    武寻胜冲进了议事厅,立即把那条小鱼放进了左边柜子上那个盛着凉水的杯子里,看到小鱼很快缓了过来,在水里游了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一转头正好看见桌上那张已经被铁红焰的眼泪浸过的白纸,尽管那张纸有一部分已经干了,但干了的那部分也已经明显不平整了。

    武寻胜注意到了那张纸所在的位置离铁红焰坐的椅子极近。

    他摸了摸那把椅子,感到那椅子还有点热,便想:平时只有她坐在这个位置,就算刚才有别人来过,别人大概也不会坐这个位置,她之前应该是坐在这里的。

    他又摸了一下桌上那张纸,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有一部分还没干透。

    他想到了他刚才捧着小鱼冲过来的时候,铁红焰好像是刚开门从议事厅里出来的,门口那个手下并不像刚从议事厅里出来的,而且那个手下看上去像要跟她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他便觉得之前这议事厅里大概只有铁红焰一个人,那个手下或许是正好来找她的。

    此前,就在武寻胜捧着小鱼冲入议事厅后,铁红焰问敲门的那个手下:“什么事?”

    “报告代族长,族长派来的人让我尽快通知代族长,族长已经出关,已到霸空殿他自己的房间休息,会一直休息到明天,休息期间不让别人去打扰他。族长让代族长明天辰时去霸空殿的议事厅见他。后天巳时族长将会正式宣布出关,后天巳时一到,代族长便恢复为少族长。”手下说话速度极慢,像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一样。

    这手下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内心受到过严重的创伤。以前有一次,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说得很快,没表达清楚,造成了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极严重的后果,那件事让他受了很大刺激。从那以后,为了表达得足够清楚,防止再次造成什么后果,他跟人说话的速度总是特别慢。在向他认为重要的人报告他认为重要的事时,他更是小心,总是微微低着头,不怎么看别人的脸,这是为了防止因为看别人的表情分心而影响说话时思路。

    有些人因为他说话慢而不耐烦,嘲讽他,还有人因为他说话慢而减少跟他说话的次数。

    铁红焰知道该手下曾因没表达清楚而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明白他内心那种创伤需要时间恢复,她从来都不曾因为他说话极慢而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哪怕有时候她的时间真的非常紧,她也会耐心等那个手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把要说的话说完。

    “知道了。”铁红焰道。

    “代族长,我说得清楚吗?”手下因为内心有严重创伤而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问道。

    “清楚!非常清楚!你每次都说得特别清楚!”铁红焰道。

    手下这才松一口气,放心地离开了。从手下见到铁红焰一直到他离开的过程中,铁红焰的表情一直都显得特别平常。手下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并没怎么看她的脸,他完全不可能想到她之前哭过,也没觉得她跟平时有任何不一样。

    从手下那里得知铁万刀已出关的消息后,她便回了议事厅。

    她刚一进去,便看到了武寻胜正盯着桌上那张白纸看,心想:那张纸没来得及收起来,应该不至于暴露什么吧?

    武寻胜听到铁红焰进来的声音,把目光从那张白纸上移开,看向了她,对她说道:“代族长,我刚才莽莽撞撞地冲过来,见到你都没先叫你一声便直接问你‘议事厅里有水吗?’,很没礼貌,还望代族长见谅!”

    铁红焰将门关紧,随手从里面锁上,对他说道:“你还用得着跟我这么说啊?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没礼貌?当时情况紧急,很明显,你是为了救那条鱼而不得不这样啊。要是走慢点,再多说几句,那条鱼活不成了怎么办?对了,鱼现在怎么样了?我看看。”说完她便向左边柜子的方向走去。

    武寻胜道:“多谢代族长理解!”接着他看了一眼杯子里的鱼,说:“鱼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游着呢。正好你这柜子上有盛着凉水的杯子,这也是鱼的幸运吧!我当时担心它会死,现在好了,它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这两个字刹那间如利剑般刺入了铁红焰的心,使她立即想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之前从白纸上看出的会动的画面里,天上某个表情极其痛苦的人脸口中喊的便是“生命”两个字。此刻,这两个字竟震得她愣了一下。

    武寻胜觉得她像是某个瞬间被什么刺激到了,仔细看她的双眼。

    铁红焰只是愣了一下便迅速缓了过来,看着小鱼在她平时喝水用的杯子里游来游去,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道:“这鱼的确很幸运,因为它碰到了你啊,你刚才为它着急,它怎么忍心让你看着它死?它现在看起来挺有活力的,游得好像很快活。我还没问过你,你是在哪里救的这条鱼啊?”

    武寻胜说:“我都快到傲乾殿门口了,在地上发现了它,当时它所在的那块地方,地上也湿了一点。我感觉它刚从有水的东西里掉出来就被我看见了。”他回答她问题的时候仍然在仔细观察她的眼睛。

    铁红焰又看了看鱼,说道:“也不知这鱼是谁掉的,看起来还挺特别的,我以前都没见过长这样的鱼,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武寻胜说:“不知道,我以前也没见过。”

    铁红焰道:“虽然没见过,但这鱼也跟你有缘分。”

    武寻胜因为通过仔细看铁红焰的眼睛,想到了些什么,所以特意问:“代族长,你这杯子里面正好有那么多水,是倒上后没喝吧?”

    “是啊,倒好后杯子都端起来了,但是突然不想喝了,就没喝。”铁红焰道。

    “这鱼跟代族长也有缘分啊。”武寻胜说,“要不是代族长正好没喝这杯水,不知道它能不能活到现在呢。就算是用这壶现往杯子里倒水,也需要时间。”他说着,动了动壶,发现比想象中的轻,道:“这壶现在好像倒不出水了吧?”

    “嗯,倒不出水了。之前都被我倒在杯子里了。”铁红焰道。

    “那这鱼简直跟代族长太有缘了,壶里的水就只够倒出这些了,代族长倒出来却没喝,就好像特意给它留的一样。要是已经喝了的话,就算想从壶里现往杯子里倒,都倒不出来了。如果是那样,为了给它找水多耽搁些时间,还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呢。”武寻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