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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受意兴阑珊的在万众呼声中,走完了马。

    群臣看到百姓的欢呼雀跃、赌马的收益以及大商骑手的熟练程度、马场中的优良马种,便也不再劝阻纣王参与赌马。

    不过还是要考虑到一些事情,纣王身为人君,成天往宫外头跑怎么行?

    每七天都来一次赛马,岂不是会被有心人算准行踪,若是掐着时间来一个刺杀怎么办?

    虽然大臣们都知道自家陛下是个托梁换柱、乱军中斩杀千百土方敌兵的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不小心掉河里了呢?

    冬季天寒,地滑,之前就有人在市集里头连续滑倒了三次,当真匪夷所思,不得不防。

    于是乎,大臣们开始商议解决办法。

    最后决定,由朝中大臣分批次来此参与赛马,纣王一个月来一次就行了。

    商议完后,鲁雄选了匹劣马,参与下一轮赌马,他的骑术不弱,奈何上了年纪,又故意选的劣马,屈居探花。

    大商臣子都是精明人,鲁雄也知道如果自己稳赢,会扰乱赔率,指不定马场就会因此亏损,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被人超过也没什么,听晁田说,纣王第一次参赛时,就丝毫不顾及地位差距,让土方战俘都跑在了自己前面,只为维持赌马的平衡性与公正性。

    纣王都如此,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会爱惜颜面而打乱布局呢?

    马场与赌马,都是善政啊!

    “杨大夫,你不是老说自己若为武将,也能上阵杀敌吗?下一轮就由你出马如何?”鲁雄下了马,对着杨任调笑道。

    杨任笑道:“我去拿个状元回来就是!”

    大商的文臣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说上阵杀敌,驾驭马匹轻而易举,而威名赫赫的闻仲,他的太师之位其实分属文臣。

    杨任的眼光很准,在十二匹赛马中挑了匹良马,可押注的人不知道,只觉得连宿将鲁雄都只能屈居探花,区区文臣,又怎会夺得名次?

    他们纷纷押了其他参赛选手。

    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杨任夺得状元。

    “赌马乃大善之政。”大喷子下了马,没有再喷,倒是不惜赞美之词。

    亲自体验一番才能知晓其中奥妙,练兵之道在于竞争,如果只是训练骑兵,教导将士御马之术,将士们未必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原因在于普通的训练没有竞争性。

    赛马虽然仍旧不够激烈,但也比普通训练好上许多,难能可贵的是,赛马是公开行为,百姓都能看到,哪个大商将士愿意让百姓看到自己输给土方战俘?

    土方人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啊!

    而且他们身上都押着百姓的筹码,若是输了,肯定要被押注的百姓暗地念叨,因此,每个人都能爆发出最大潜力。

    赛马好,赌马,更好!

    子受在群臣的一言一语中,接受了事实。

    按他们说的办就是,赌马都给整成好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还真有办法!

    子受心生一计,这种局面其实也不碍事,他可以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开发更多新奇的娱乐活动。

    赌马是好事,那是因为刚巧有一批马,而且与土方一战,所有人都见识了骑兵的奔袭速度,大商将士又正好全都不善于御马,此前没人重视骑兵,没有大规模养马,也没有相马之人,更没有规范的训练方式,才导致了这种局面。

    可其他的呢?

    子受就不信了,难道其他娱乐项目也能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玩乐失国的昏君可不少。

    只要自己再通过其他娱乐活动确定了贪玩享乐的形象,赌马良政不攻自破。

    群臣们反而还会因为意识到,这一切其实都是巧合,纣王是真的贪图享乐,因而更是气愤。

    这就和上辈子明星炒作一样,不同的是,明星先把自己刷黑,再洗白,从而获取美名,而自己则是先把自己刷白,再洗黑,从而获取骂名。

    套路,都是套路。

    子受确定了计划方针,也就开心了起来,看向伯夷、叔齐。

    他风轻云淡道:“伯夷、叔齐身为人臣,擅拦君驾,惊扰马匹,险些让朕遇险,该当何罪?”

    啊?

    伯夷、叔齐还想着怎么劝谏纣王废除肉林,不要再浪费肉类,导致朝中酿成奢侈之风,怎么自己还没开口,纣王就找上门来了?

    听这言语,似是要治罪啊!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说不出个道来,拦驾的确有罪,而且是大罪。

    众臣看向商容,闻太师没跟来,作为文臣之首的首相商容,最有说服力。

    杨任这时候都不好开喷,万一把纣王喷生气了,直接把伯夷、叔齐砍了怎么办?

    惊扰圣驾砍了也是应该的,只要纣王不计后果,大义上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众臣都望向自己,商容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儿,闭目养神。

    卧槽?怎么没人劝阻自己?

    子受惊呆了,平时一言不合就出来蹦跶的杨任怎么不喷了?

    不喷你好歹也劝谏一下啊!

    我真没想砍人!

    良久,群臣只是低着头,还是无人回应。

    子受只得硬着头皮,问向商容:“商卿为何不语?”

    你商容又是宰相又是三朝老臣还是历史与演义中的双料大忠臣,劝劝我吧!

    商容这才睁眼开,恭敬一礼,道:“臣方才在想一件事情,没能回答陛下的问题,还请陛下恕罪。”

    子受问道:“无罪,商卿在想什么事情?”

    商容道:“臣在想夏桀和关龙逄的事情啊!”

    关龙逄?

    子受愣了愣,幸好最近天气冷,总是和妲己彻夜长谈。

    为了学习历朝历代的昏君,曾向妲己深入了解过夏桀的事情,那时候的妲己,已经是个四百岁的小姑娘啦!

    关龙逄是关氏的始祖,夏桀时期的相。

    关龙逄想劝谏夏桀勤政,可夏桀早就对他的劝谏厌恶至极,什么也不问喊来兵士把关龙逄囚禁起来,不久就杀了。

    夏桀杀了关龙逄后,更加肆无忌惮,后来的故事就是成汤灭夏。

    子受明白过来,商容这是在用典劝谏,非常的巧妙,而不是直谏,这样便不会伤了自己的面子,哪怕后来自己因此找事儿,商容也可以推脱。

    真是麻烦啊!弯弯绕绕的干什么?你就是直接开口说不要杀,我也不会杀啊!

    不过台阶已经给了,顺着下就是,子受道:“商卿说的是,伯夷、叔齐虽有罪过,但却是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欲将他们调去西园,于军中悔过自新。”

    “臣可没说什么,陛下仁德,臣惶恐。”商容连忙拜道,心里却是一喜。

    纣王果然没有治伯夷、叔齐之罪的意思,如果真要治罪,他可不敢开口。

    刚才纣王提出治罪,只不过是在做样子,几个月后诸侯就会来朝歌朝拜,陛下如果任由诸侯之子惊扰圣驾,哪怕出于好心劝谏,难免也会损了威名。

    如此这般,不仅能体现君王大度,更能收孤竹国国君之心。

    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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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园,朝臣都清楚,西园几乎可以叫做兽园。

    什么西园七校尉,不过是七个整日与猪牛羊吃喝在一起的守园人,他们连多加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群臣们一直没有提起这事,因为在他们看来是好事。

    真让那一个个行为处事如猴如猪不通礼数的人才上了朝堂,还不弄得一阵鸡飞狗跳?

    让他们在西园和猪牛相处,发配闲职,倒也是个办法,毕竟他们确实杀敌有功。

    可让伯夷、叔齐这种颇有名望的贤人去了那地方....

    群臣看向费仲,商容劝谏免死,这时候再让纣王宠臣也劝谏一番,也许能免去发配西园,让诸侯之子在西园中与牲畜朝夕相伴,着实不妥。

    费仲见群臣都看着自己,立即诚惶诚恐,低声道:“陛下....惊扰圣驾罪可至死,一人如此,两人如此,若是千万人如此,陛下又如何称得陛下?”

    “然臣却是觉得,觉得......”他看了群臣一眼,一咬牙:“陛下圣明!似这等不敬陛下的臣子,应当惩戒!”

    群臣错愕,费仲这....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忠臣。

    子受一听,眯着眼,还是奸臣好啊!

    他当然知道即使发配西园臣子也会有些许怨言,毕竟当动物园园长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对从不接触活牲的诸侯贵族而言,简直是侮辱。

    不过伯夷、叔齐确实是犯有过错,而且又免了死罪,大臣有不满,只要自己一力坚持,也不能说什么。

    唯一麻烦的是,两人名声不小,都是高洁之士,这难免会让人认为,这定是纣王欺负诸侯贵族了。

    不过,这不正是他要的吗?

    子受满意的看着费仲,还是奸臣靠得住,费仲这么一支持,更容易了。

    “朕意已决,伯夷、叔齐二人即日前往西园,于军中悔过自新!”

    ...........

    次日,伯夷、叔齐去了西园。

    朱子真比其他人更憨厚一些,肚子大,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好人。

    不过朱子真所在的豕房,也是味道最大的。

    只要一靠近,顿时便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

    也就朱子真是野猪成精,能习惯得了这味儿。

    今天伯夷、叔齐便在豕房中协助朱子真养猪,梅山七怪对诸侯贵族没什么感触,既然来了西园,肯定得干事,不然让你吃白食?

    伯夷、叔齐追着猪,一阵乱跑。

    朱子真便中气十足的骂开道:“愚笨至极!俺说以陛下仁德,怎么会惩罚忠心直谏的人呢?原来你们连猪都不如!”

    说着说着,他愣住了,这好像是在骂自己?

    想到这里,随即又怒骂道:“你二人冲撞陛下,在此思过,不想你们连猪都抓不到,今日的饭食便扣下了!”

    “谁要吃你的饭食?”叔齐怒道:“纣王无道造肉林,靡费肉材,更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等苦民之言,又不思悔过,反而遣你等造猿房、豕房为乐,奢靡之风盛行,君王之过,社稷之失!”

    伯夷擦了把脸上的泥,先以手指天:“我兄弟二人,便是饱受腹饥之苦....”

    又以手对地:“即死于野兮,下临不测之渊!”

    再指向朱子真,大笑道:“亦不不食尔等奸佞粒食,便是不食商粟,以命谏之,也定要让陛下醒悟!”

    “凡夫俗子又怎能明白陛下深意?”朱子真大怒,你可以说豕房恶臭,可以说自己与猪为伍,但你不能说纣王半句坏话,“何不食肉糜”的伟大宏愿,又怎么是你们能懂的?

    他左右开弓,一手提起一人,往豕房深处走去。

    这时,正有两批猪,左边的猪,体型明显比右边要小一圈。

    左边的猪,也恰好到了发情期,显得有些暴躁,与刚才追逐的猪,是同一批。

    有的因为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开始口吐白沫,甚至懒得吃喝,一眼望去,几乎是皮包着骨头,都没什么肉。

    还有的猪,则是暴躁不安的撞着围栏,想将围栏撞开,显得极为焦虑,来回奔走。

    伯夷、叔齐失望透顶,孤竹国也有畜牧业,他们俩稍懂一些,养猪哪能圈地养?

    只有在山野间散养,猪才能发**力,看看这些猪,这幅模样,能吃吗?!

    上有纣王何不食肉糜,下有西园七校尉虐猪为乐,痛心疾首啊!

    朱子真看到两人的表情,只是哼哼两声,将两人提到右边。

    右边的猪与左边截然不同,安静许多,静静趴在泥里,思考人生。

    偶尔打打哼哼,继续翻身睡去,若是饿了,便自行去石槽里大吃几口,又重新趴下。

    吃了睡,睡了吃,这才是真正的猪。

    而它们的体型,远不是左边那些皮包骨的猪能相比的,明显的大了几圈,一身肉,而且没那么暴躁。

    伯夷、叔齐一时间怔住了,山野间养猪,便是因为猪会乱跑,可这些猪,为什么不跑?

    而且,如此肥胖多肉。

    朱子真看了看自己的下体,微微一寒,随即又挺直了脊背,这是功德!

    劁猪,也就是阉割过的猪。

    这等手艺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没人重视,没有成系统使用,朱子真了解后,直接投入使用,这三、四个月来,已经卓有成效。

    毕竟很简单,只用将心比心想一想就好了。

    朱子真自思,当年他还是一只未化形的野猪时,如果有人把自己那活儿给割了,他肯定没心情享乐,不会再耗费大量时间去修行,去勾三搭四找母猪,高官厚禄登临仙道也都懒得想,吃吃睡睡勉强活着就好了。

    朱子真看不起这样的猪妖,可这样的猪,却是不会瞎跑乱动,每天只长肉的肉猪。

    他望着伯夷、叔齐怒喝道:“陛下为民思虑,平民一年到头也吃不得肉味,你们可知道这些猪,和养羊养马不同,根本不需照料,只要到了饭点,提着一些食物喂养即可,更不像以往山林间养猪,还要带着它们漫山跑,哪怕足不出户,也能养得肥猪!”

    伯夷、叔齐闻着猪臭味儿,有一种想要掩鼻的冲动,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猪肉增产了。

    哪怕猪肉的味道比不了羊肉、牛肉、鹿肉,可如此容易饲养,肉又如此多,足够改善人们的饮食。

    何不食肉糜,似乎并不是一句空话。

    他们渐渐有些明白纣王为何让他们来西园了。

    像这朱子真,虽然会养猪,开创了新的养殖方法,可说到底还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

    西园七校尉如何总结养殖经验呢?又如何传播于民呢?

    贵族识文断字,能够做到,可贵族中又有几人甘愿下到这等恶臭的豕房中,为民解忧?

    伯夷、叔齐觉得自己可以,他们虽是孤竹国国君之子,但为人高义,体恤百姓,又颇有威望,粗通畜牧,正是最适合总结、传播经验的人选。

    朱子真拿了两块早前煮熟的猪肉,往两人嘴里一塞:“不食商粟?陛下圣德,俺就问你们这猪肉香不香?替天下百姓问问你们,还食不食商粟?这猪肉香不香?”

    伯夷、叔齐咽下后,均是看到彼此眼中惊诧:“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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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夷、叔齐本以为这猪肉会和以前一样,带着腥骚味,但没有。

    仔细回想着那块肥肉,连油脂带精肉,口感滑而不腻。

    对,就这满口油脂的味道,寻常猪肉,根本没有如此肥厚的油脂。

    两人开始细细回味起来。

    比羊肉微腥,比牛肉滑嫩。

    “甚香!”

    两人又重复了这个词,完全发自肺腑。

    但他们香的不是猪肉味,而是百姓。

    养猪变得比以往简单许多,便是深入寻常百姓家,似乎也不难。

    养出来的猪肉,也是多肉多油脂,一头顶两头,别说常年不食肉味的平民百姓,便是他们这种诸侯之子,也觉得美味。

    而即使没有这等新的养猪方法,猪肉的价格也比牛羊低了许多!如今增产后,可以预见肉价必然大跌!

    想来其他的牛房、羊房,也有类似的进展。

    何不食肉糜!

    这就是何不食肉糜!平民百姓能食肉糜!

    连带着,两人看向朱子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个大肚子将军,瞬间变得高尚起来。

    他土里土气,他行为怪异,他不知礼数,活像方外蛮夷,甚至和这些猪相似,吃起东西,也是哼哼唧唧。

    这一切,在伯夷、叔齐眼中,都成了专心养猪的表现,一个人为了养猪,连自身行为动作都变得与猪相似,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用心呢?

    此国之重臣也!

    贤能不在于德行如何,不在于举止如何,而在于为社稷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啊!

    两人不再多言,默默走到外头,尽力将乱跑的猪抓住。

    每天,他们都向西园七校尉请教着养殖方法,而夜晚,又一字一句,将一天的收获记下。

    时不时,还会提出建议,让西园里仅有几个打下手的小臣,进行更规范化,更精细化的养殖。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他们悟出了更多东西。

    那肉林,好像不仅仅只是因为肉类产量提升,单纯用来享乐的地方。

    只是隐隐还有一些细节没能想透,需更多思考来领悟。

    ..............

    一个月后,草长猪肥二月天。

    杨任联合胶鬲、赵启、孙寅等大夫上奏,伯夷、叔齐已经在西园中反思一月。

    实际上他们是听到朝歌里流言太多,甚至不少人非议起纣王,说纣王亲信小人,将北地的两名贤人发配军中。

    在这些异声中,为了纣王的名声,他们不得不行劝谏之事。

    子受很满意,流言从何而来?

    当然是他自己散布的,石矶的嘴很好用,百姓无脑相信她,和自己不对付的云中子也偶尔会叨叨几句。

    不然谁没事关注西园那地方?

    不仅如此,还大肆宣扬了伯夷、叔齐不食商粟、叩马而谏等事迹,突显其品格高尚。

    如果这样还能让人夸自己做得对,才是见了鬼。

    子受点头称善:“卿等所言甚是,不如今日与朕一同往西园一行,也看看伯夷、叔齐,是否改过自新。”

    退朝后几个大臣随驾西园。

    子受心里偷笑,别说梅山七怪估计早在心里抱怨起来了,单单是大臣们看到乌烟瘴气的西园动物园,恐怕都得腹诽不已。

    之后是不是可以把西园开放成景点呢?

    动物园要收门票钱的啊!与民争利,又是一笔昏庸值。

    车驾来到西园,梅山七怪没出来,来迎接的是伯夷、叔齐。

    两人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背也驮了不少,还顶着黑眼圈,头发杂乱,似乎很久都没梳理过。

    他们看到纣王与杨任等大臣,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可一笑,困意就上来了,只好用袖子掩面,打了个哈欠。

    人在打哈欠的时候,很容易流眼泪,哈欠一打,他们便没忍住眼泪,眼眶立时湿润。

    今天的朝会有些久,已是日渐黄昏,两人身后的斜阳,将影子映照在地上,似一幅粗略的画,笔触不那么认真,只是拉长又拉长,带着点点昏黄。

    伯夷、叔齐擦了擦眼睛,昨夜又整理竹简通宵一夜,两人鼓足气息一礼,声音却还是那么无力:“陛下,臣等已幡然醒悟,不求恕罪,但求将所学传与世人。”

    子受微微惊异,这俩人不都刚烈到不食周粟而死的地步了吗?怎么如今这么容易就服软了?

    大概....人还没到晚年,求生欲望仍旧很强?

    子受也不继续纠结,道:“你二人今日便离开西园吧,罪可赦。”

    伯夷、叔齐面无表情。

    这一个月一来,他们吃喝全在西园,整日与猪牛为伴,被羊踢过,被狗咬过,被猴挠过,还中过蜈蚣毒,甚至醒来时看到几条蛇盘踞在脚下,差点没吓死。

    可这都不重要,他们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让平民百姓有肉吃,完成纣王何不食肉糜的宏愿,才是他们的梦想。

    伯夷、叔齐宛若丢了魂的样子,让群臣唏嘘不已。

    哎……

    这两人不食商粟、叩马而谏的铮铮铁骨,仿佛还在昨日。

    可……

    现在他们却是佝偻着腰背,浑身脏兮兮,哪怕衣衫洗净,也能闻到一股各种动物体味儿混杂在一起的异味。

    堂堂孤竹国国君之子,竟落到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虽然他们的确犯有大过错,可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更别说,刚刚朱子真忙完手上的事,也出来迎驾,手上还抓着一根猪大腿,这根大腿是猪前腿,筋膜较多,所以肌肉较多,吃起来极嫩,极为可口,三两下便啃了个干净。

    肥头大耳的朱子真还一面用牙剔着余肉,一面叽叽哼哼的,与伯夷、叔齐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

    贤人如此境遇,妖人却满嘴流油。

    诶!

    朱子真还没意识到群臣的叹息,大剌剌地道:“臣不负重任,陛下可去豕房一观。”

    咦?子受觉得有些怪,梅山七怪没抱怨?

    也正常吧,毕竟他们就是妖怪,和同类在一起也没什么,而且吃好的喝好的,俸禄没差半分,可比在山野间好得多。

    那也行,动物园开的有声有色就行。

    子受一副淡定的样子:“诸卿随朕一同入豕房一观。“

    杨任等人倒是懵了。

    他们以为只是来看看伯夷、叔齐,将两人赦免,豕房里味道这么冲,纣王的意思是,还要进去?

    可纣王吩咐,他们也不能拒绝,伯夷、叔齐这时候眼里多了些无人察觉的亮光,主动带起路来。

    两人这般作态,看得杨任连连摇头,风骨呢?你们之前的铮铮傲骨呢?

    我还当你们是和我杨任一样的诤臣,没想到在西园带了一月,就屈服了。

    真正忠于纣王的诤臣,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越靠近豕房,臭味便越加浓郁,只觉得令人作呕,不少大臣都掩着鼻子。

    子受坦然,强忍下了,这是昏庸的气息,是昏庸值的味道,他不会跟傻子一样刻意吸一大口,但也不会做作的屏住呼吸。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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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圣明!”

    四个字在伯夷、叔齐有气无力的声音下,显得似有空洞。

    子受惊讶的看着两人,真是看错人了啊!我原以为你们是高风亮节之士,没想到没想到....

    在动物园里待一个月,竟然就投诚了,背后偷偷骂上两句也好啊!

    群臣多有惊愕,箕子也担心起两位贤侄,兽园中,当真如九幽之地一般可怖?

    想来也是,这骚臭味没几个人能忍下来,更别说在这里待一个月了。

    这时,伯夷却一字一句,极认真的道:“这些日子,臣在西园之中,学到了许多学问,这些学问,是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但却是治国之学,这月余来,臣蒙受七位校尉的教诲,至今日,方有所得,臣为七位老师请功。”

    杨任皱眉,西园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啊!

    竟然让颇有贤名的伯夷说出了这种话,甚至,还称七个粗汉为师。

    叔齐也在一边,恭敬道:“正是,陛下,臣听闻天下百业,不分贵贱,西园校尉虽与兽类为伍,难道就比朝堂上的官员低贱了吗?朝中的官员处理政事造福天下,西园校尉同样饲育兽类造福天下,不可拘泥于此,西园校尉们虽出身草莽,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才能,足以为臣之师!”

    伯夷道:“诸卿岂不知,若无人经营西园,民以何为食?臣和陛下一样,希望百姓们“何不食肉糜”啊!”

    言罢,他又恭敬的看了纣王一眼。

    想不到陛下有此宏愿,堪称贤名之君,天下典范。

    子受:“……”

    难道这俩人这么没逼数,不知道为什么被发配西园?还感恩戴德?

    子受有些不甘心,事情似乎完全偏离了轨道。

    箕子敏锐的抓住了“造福天下”一词,伯夷、叔齐高义,不会屈服强权,原来一切另有深意!

    想来也是,陛下至今,除却封禅稍有逾越,可曾做过什么恶政?

    便是杨任这样一言不合就大喷出口的诤臣,也从未获罪,怎么可能惩罚忠言直谏的伯夷、叔齐来西园思过?

    这西园,定有不凡之处!

    杨任不解,两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为何又有市井流言呢?

    他疑惑道:“臣听说,伯夷、叔齐在西园与兽为伴,皆是因陛下太过苛责.....”

    叔齐惊了,自己久居西园,竟是不知外界有这种传闻,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他连忙道:“陛下,此乃市井流言,不足信。”

    是不是流言我还不知道?子受看着伯夷,怀揣最后一丝希望,道:“朕那日被搅了兴致,心有怒气,罚两位卿家于西园思过,却是过了,两位有何冤屈尽管直言,朕.....”

    子受话还没说完,伯夷就一脸正色,凛然道:“臣不敢有丝毫怨言,一切都是臣心甘情愿的,哪怕在这西园待上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都不会有丝毫怨言,陛下……莫要如此,此万世功德也。”

    伯夷愈发觉得纣王是一位明君,有涵养有气度,换个脾气暴的,别说坦荡在臣子面前谈论这些流言蜚语,恐怕早就派人拿下散布谣言的人了。

    杨任不如箕子了解伯夷、叔齐,仍旧有些怀疑,疑惑道:“还请两位解惑。”

    “诸位一看便知。“

    子受与大臣们在偌大的豕房中走了走,来到猪圈,左边干瘦的猪,和右边肥硕的猪,看的分明。

    伯夷、叔齐开始为众人讲解起有何不同,阉割后的猪出栏率高,产肉高,而且不许精细照料,成本比以往低了许多。

    这就说明,只要有猪仔,平民百姓家也养得起猪。

    大臣们恍然,他们偶尔也吃猪肉,但却没人亲自养过。

    伯夷继续道:“陛下,西园虽然脏臭,可自从我等来后,每日都有清扫,防治疫病,并有记录下猪肉增长情况,以及阉猪与普通野猪的各种不同,最需要注意的地方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伯夷滔滔不绝,朱子真在一边哼哼两声,不得不承认,凡人的确有些值得称道的地方,像这些细枝末节,他此前从没留意过。

    有文化,好啊,而且伯夷、叔齐一来,就解决了他们七兄弟最困扰的问题,七个大老粗,就算是最有智谋的杨显也不是很懂总结方法,空有经验,两人一来,请教半月后,便总结出养殖牲畜的要点,甚至记录在册,总结的头头是道。

    叔齐抱来一堆竹简,看起来比他整个人都要沉上许多,身子又佝偻了几分。

    “这些都是臣与兄长总结的部分养殖经验,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养猪,牛羊次之,若非戴校尉、吴校尉、常校尉,臣竟是不知,原来狗宝、蛇胆、蜈蚣粉,都是上好的药材.....”

    “臣能整理出这些经验,全凭七位校尉鼎力相助,臣不求高官厚禄,只求陛下能将这些经验传给平民百姓,真正做到“何不食肉糜”,让寻常人家吃得起肉,沾得几分荤腥!”

    原本满脸狐疑的杨任也不禁动容。

    群臣看向纣王的目光,愈发热切了几分,原来这就是何不食肉糜!

    什么西园兽园,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养殖园啊!

    子受看得瞠目结舌。

    “陛下圣明啊!”杨任拜服:“伯夷、叔齐苦心总结,这西园,定要更加重视才是,此举,是极大的善政,臣恳请陛下下令,朝中定要鼎力相助,绝不能以牲畜养殖为贱业而怠慢半分!”

    箕子也连连赞叹:“伯夷、叔齐有功,功在不耻下问,西园七校尉更有大功啊!”

    他和群臣都很清楚,伯夷、叔齐起到的是总结作用,西园七校尉才是背后真正钻研的人。

    所有人都想起了封赏那日,纣王言先祖托梦,重用七校尉的事情。

    并非凭空捏造,而是真的啊!

    如果没有这等出身草莽的粗人经营西园,派遣那些不知农事,不事生产的大臣、官员来管理,他们能养的好吗?能有此千秋功业吗?

    朱子真端来猪肉,给群臣分食。

    甚香之声不绝于耳,猪肉不仅增产,就连味道,也比牛羊美上不少,还多油多脂,万民之福,社稷之福!

    子受拿着猪腿发愣,伯夷、叔齐这是开创出养殖学了?

    我好好的动物园,愣是给整成养殖场了?

    这样的人才,竟将来到了朝歌,是孤竹国不好玩,还是美女不够多?

    咬了一口猪腿,阉猪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和上辈子差不太多。

    何不食肉糜的昏庸值算是泡汤了,万幸猪肉挺好吃。

    吃着吃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梅山七怪出了问题,那胡喜媚的禽房呢?果泳馆呢?

    这....它们都在西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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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嘴里的猪腿,立刻就不香了。

    愁啊!

    早知道刚才就多吸几口气,好歹还能闻闻昏庸的味道,现在这豕房里的味道,不仅臭,还让人心酸。

    我到底是怎么有胃口啃猪腿的?

    偏偏大臣们就在这臭烘烘的豕房中,大口大口吃着猪肉,他们没吃过没有腥臊味的猪肉,不仅吃着香,更吃着万民之福。

    子受大手一挥,掩着口鼻道:“诸卿随朕往禽房一行!”

    “臣为陛下带路。”伯夷、叔齐直接当起了带路党。

    禽房虽然与猿房、豕房等同在西园,但因为是后宫妃子所居,没人去过。

    平时都有专门的宫女负责,他们也没机会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子受就与众人走到了禽房。

    禽房占地面积比豕房、猿房什么的大了不少,虽说是“房”,但实际上是一个小园子。

    堪称园中园。

    子受让外头的宫女进去通报,禽房就是胡喜媚的小寝宫,万一她睡觉时不喜欢约束感,直接带着大臣进去,可不就全看光了。

    自己看看可以,大臣不能乱看。

    不一会儿,身着宫装的胡喜媚便走了出来,款款欠身:“臣妾拜见陛下。”

    鬓发低垂,斜插碧玉鸡钗,腰肢修长,妖艳勾魂。

    大臣们低着头,不敢直视。

    子受赞了句:“爱妃这里,倒是西园中的别致风景。”

    他稍稍放宽心,临近禽房,没闻到什么异味,胡喜媚似乎并没有和梅山七怪沆瀣一气,果然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养鸡可不容易,上辈子养鸡还能去菜市场捡些剩菜叶喂,这时代的人民可不存在剩菜叶子。

    “咯咯哒——”

    刚进去没几步路,就听到鸡叫声。

    不远处,一只鸡刨出一条蚯蚓,热情奔放的跑起来,好几只鸡在后面追它,跑着跑着,蚯蚓掉了它都浑然不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蚯蚓....

    子受愣住了,不用麸皮、米糠什么的喂鸡?这西园哪来的蚯蚓?

    “陛下一看便知。”胡喜媚有解释,有些词一旦由女生说出,容易坏了印象。

    刚才那只热情奔放的鸡拉屎了,立刻便有一名宫女过来,手法娴熟如宝贝似的将鸡屎铲起,与之前搜集的鸡屎堆积在一起。

    隐隐能看见歪歪扭扭的蚯蚓、面包虫之类。

    子受忽然觉得天气有些凉。

    上辈子有砖家说过,虫子是人类未来的食物,那时子受便对人类的未来感到一丝悲凉,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吃那些蠕动的东西,去掉头也不行。

    可鸡和他不一样,对鸡们而言,这些虫子就是人类眼中的炸鸡。

    而现在,那些蠕动的虫子们,正欢快的在鸡屎上徜徉交配,成长,繁衍,为禽房里的鸡奉献自身。

    如果可以,子受甚至想将地上的蚯蚓放到胡喜媚领子里,就和小学生捉弄心上人一样。

    可他最后还是停止了这种想法,人家是雉鸡精啊!

    这样想想,人家养鸡,为同类改善改善伙食,也没什么不对。

    “竟可如此?!”杨任等人惊道,作为有涵养的大臣,没能说出那几个字,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惊讶。

    如果能用鸡屎繁衍虫子,再用虫子喂鸡,不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吗?!

    平民百姓只要有小鸡仔,就能轻松养出肉鸡了啊!

    “陛下可随臣妾来此一观。”众人还来不及感叹,胡喜媚便引着路,带着众人来到鸡舍外头。

    刚才那些鸡,是散养的,这里的鸡则是大规模圈养。

    子受一看险些背过气去,西园七校尉有八个,果然诚不欺我!

    没想到你细腰大凶的胡喜媚,最后也研究起了养殖业!

    “陛下,这些鸡身下垫有竹网,悬空离地,这样一来,可以使鸡的排泄物直接和竹网分离,方便清理,而且防止地面温度对鸡造成影响,要知道,温度在整个鸡的生长过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此外,鸡舍的隔窗也专门布置过,除了必要时调节通风和温度外,会保持封闭......”

    胡喜媚侃侃而谈,把大臣们忽悠的一愣一愣,若是西园七校尉那七个出身草莽的粗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还不会如此,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大臣们对胡娘娘了解的不多,据说是后宫苏娘娘的姐妹,苏娘娘乃冀州侯爱女,她的姐妹必然也是贵族,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没有这等容貌气质。

    想到这里,大臣们不由得对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敬佩,女子之身,又出自贵族,却能放下身段,亲自做这些事,对鸡了解到这种地步,只为一句“何不食肉糜”,只为让平民百姓吃得上肉食。

    这....多么高尚啊!

    子受倒没觉得有什么,这对胡喜媚而言小事一桩,鸡还能不了解鸡吗?什么温度什么通风,她比谁都清楚。

    “陛下可再随我往前。”

    子受犹豫两下,还是迈着步子往前走,入眼一片桑树林。

    桑树是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所谓嫘祖始蚕,螺祖便是黄帝的妻子,养蚕的历史由来已久。

    桑树掩映之下,是一方水池。

    这是我的游泳池吧?里头怎么还有几尾鱼乱扑腾?

    我汉灵帝的西园果泳馆呢?

    你特么私自挪用改造成鱼塘了?

    胡喜媚风情万种的走到子受身边,她也顾不得什么不雅词汇了,迫切邀功:“臣妾得陛下恩准兴建禽房,又见西园内水池闲置,索性便将禽房建在水池之上,又在池内养鱼,四周种桑树,养上鸡,鱼池淤泥及鸡粪作桑树肥料,蚕蛹、桑叶及小虫喂鸡,蚕粪以及少许多余鸡粪喂鱼.....”

    几个宫女正在清理掉鱼粪和残留的鸡粪,保持水体清洁。

    胡喜媚见此,又想起了什么,道:“陛下圣明,若非这些宫女,臣妾一人实在难以完成如此规模的养殖,养鸡的同时还兼顾了鱼、蚕,多亏了她们相助。”

    这一句,让大臣们瞬间明悟过来。

    原来,禽房的一切,如此神奇的养殖方法,陛下早从一年前就开始筹备了!

    一年前,陛下出乎意料以不分出身贵贱为标准,让诸侯们选秀女,而选来的秀女,却没有几个被纳入宫中,都充作了宫女。

    这些宫女,在禽房内发挥了巨大作用,出身平民的宫女,即便没有亲自喂鸡养鱼,至少也有听说过,比之贵族之女,更了解民事,更懂得如何养殖,一点就通,也不会碍于身份地位而缩手缩脚放不开面子!

    伯夷、叔齐两颗心更是猛跳,去年孤竹国也曾送来秀女,多是平民出身。

    平民之中,男子做耕种等重活,女性力气偏小,多是从旁辅助。

    可这禽园内的一切,只是铲屎、请水、喂鸡等,便是女子也能轻松做得。

    大商又有多少女子?!

    陛下竟如此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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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受看到群臣的表情,就知道完蛋了。

    必须想办法弥补,首先得把伯夷、叔齐安排掉。

    正好,一月思过够了,赦免罪行不让他们继续呆在西园就行。

    而且他们是孤竹国国君之子,只是来朝歌询问花石纲的,不可能久驻,过阵子就得回国复命。

    想到这里,子受向大臣们说明自己的安排,还特意赏了钱财,让他们早日归国,至于西园的事情,自有其他人接替。

    没想到,伯夷、叔齐连连摇头拒绝。

    “臣等遣使往孤竹国一行便可,不必另寻人接替。”

    子受有点懵,这么果断吗?

    西园这地方,臭气熏天,换个其他贵族诸侯什么的,呆不到半天就吐了,结果你们倒好,不仅不以为耻,还感激涕零?

    伯夷肃穆道:“陛下之心意,臣感激涕零,然西园之事关乎天下社稷,哪怕为天下所指,为诸侯贵族所不容,臣亦甘之如饴。”

    子受有些无语。

    果然是青史留名的贤人,正常来说,当今天下哪个诸侯贵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身居高位出身不凡,却整日与牲畜待在一起?

    可对于伯夷、叔齐这种能够不食周粟直至饿死的贤者来说,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情。

    他们求的是大义,都是高尚之人。

    他们想要的,是天下万民能够吃饱肚子,不拘泥于世俗。

    现在西园的日子虽然表面上很苦,和灾年难民差不多,可心中却很开心,因为他们正在追逐理想中的“义”。

    子受无不感叹,难道这就是这传说中全身心进入无欲无求水平从而使得自身精神境界升华的贤者模式?!

    不愧是古之大贤!

    不过这是小事,道德高尚不代表脑子好使,论忽悠人他也不是吹,这时代没几个比他擅长,你们不走没关系,那就调到别的地方去。

    “两位卿家已经整理出养殖经验,西园有七校尉负责,无甚大事,既然不愿意回孤竹国,为什么不留在朝中效力呢?”

    “距离朝贺只有两月,朕却忧心仲仲,天下若想和谐稳固,必合乎礼、正乎乐,琴乐能陶冶人的情操,使人眼界豁达、心胸开朗、开阔境界,同时也知道该如何规范自己的行为。”

    “然太乐署至今未有新乐,朝贺之时只恐为人诟病。”

    子受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道:“听闻二位精于音律,乃琴艺大家,朕欲委以重任,往太乐署一行,协助编乐。”

    叔齐一愣:“啊?这....”

    纣王说的,有一定道理。

    自夏以来,诸侯贵族都极为重视礼乐,礼就是指各种礼节规范,乐则包括音乐和舞蹈。

    礼乐的起源,与人类文明的演进是同步的,像商容,现在为相,受人尊敬,但为相之前,也是每个人都会卖他一分面子,为什么?

    因为他此前是掌管礼乐的大臣,可知礼乐的重要性。

    伯夷犹豫了,编乐的确很重要。

    古之贤者多善操琴,他就是一位古琴大师,用后世的眼光来看,伯夷可是燕山琴派的祖师爷,创作的古琴曲《伯夷操》甚至流传至今。

    子受四下走了两步,语重心长道:“太乐署多年未有编出新乐,如今天下已大不同,自然要进行改变,朕设招贤馆,也有招揽民间乐师之意,然而至今未有收获,只希望二位能受此重任,为朕分忧。”

    见两人有些动容,子受不等他们回应,便拍板决定:

    “你二人此去太乐署,只需做一件事。”

    “收集民间之乐,改变曲风,创出了一种全新的乐曲,朕希望让人听了,便会心生柔情蜜意,忘却烦恼。”

    “二位卿家,朕本不欲如此,然事关重要,朝贺所用之乐,就全在二位身上了啊!”

    看着纣王情绪真切,两人不由得道:“臣,领命!”

    随后又犹豫了一下,道:“编乐之后,臣兄弟二人可还能来西园总结经验?”

    你们还想着养猪啊?

    算了,子受微微一笑,道:“自然。”

    那也得等这个结算期过了之后再说!

    按照我的标准,你们编的都是靡靡之乐,朝贺上一演奏,昏庸值就来了!

    历史上的“靡靡之音”,其起源就是商纣!

    而且子受特意要求编的是齐后主高纬最喜欢的“无愁之曲”,高纬因此被称为“无愁天子”,号称亡国之音!

    当然,亡国之音是夸大了,但这种乐曲一出,笙歌曼舞,消磨人的意志,令人贪图享乐,妥妥为人诟病。

    想到高纬,子受又有了计较。

    继续增加娱乐活动,玩乐昏君的形象不能因为西园的一点困难就放弃。

    子受令人抓来两只看起来比较暴躁的鸡,圈出地来,让它们相斗。

    左边的黑鸡走起路来趾高气扬,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嚣张的像极了三百近卫。

    右边的花鸡听几个宫女说特别霸道,常常无缘无故啄别的鸡,刚才就是这只花鸡带头追逐啄出蚯蚓的小鸡。

    大臣们还没明白纣王要干什么,被圈起来的两只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对方,花鸡躲闪不及,被黑鸡猛啄一下,被啄的咕咕叫,鸡冠都流血了,好几嘬毛被啄了下来。

    一时间鸡飞蛋打,羽毛落了一地。

    子受令人将黑鸡抓起,暴躁的黑鸡还不断扑腾着。

    子受大笑道:“观两只鸡互斗,此乐事也,朕欲将之定名为“斗鸡”,大力推广!力求养出最美之鸡!”

    斗鸡?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些没反应过来,纣王的思维怎么.....如此活络?

    “此鸡乃大商第一次斗鸡获胜者,朕将其封为朝歌府君!”

    齐后主的“齐鸡开府”不可放过,斗鸡本就荒谬,更别说给斗鸡封官,今天,就是商鸡开府!

    杨任、箕子上前劝谏,但没起到丝毫作用,给鸡封爵位而已,不需要臣子同意。

    至于劝谏不成破口大骂,那不正是遂了自己的意?

    伯夷、叔齐没有上谏,一趟跑下来,本就一夜未睡的他们,已经没什么力气。

    但脑中仍在思考。

    斗鸡,给鸡封爵,似乎并没有那么单纯。

    猪牛羊等牲畜,虽然总结了经验,但推广起来并不容易,因为这等大型牲畜生长周期长,仔种价格也不低,成本较大,从赌马之中就可以看出,平民百姓都不乐于冒风险。

    可鸡,就不一样了。

    生长周期短,成本低,而且如果将斗鸡推广开来,即便平民之家养不出肉鸡或是鸡不爱下蛋,也一定有为了斗鸡玩乐的贵族上门收购,鸡价会上升,获益更多。

    伯夷、叔齐没有继续往下想,他们太累了,一会儿稍作休息,还得去太乐署,令人收集民间曲谱,这可不是简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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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处理完西园的事情后,西北都护府遣使来到了朝歌。

    一问之下,竟是土方又劫掠了,这次劫掠的目标倒不是大商,而是鬼方。

    黄飞虎秉承着三不原则,帮了把鬼方,可虽然将土方打跑了,但鬼方仍旧惶惶不可终日。

    于是乎,他尝试联系苏全忠配合向土方施压,然而失败了。

    传令兵花了小半个月跑到营地,苏全忠表示只听纣王的调令,于是乎又花了小半个月跑回北海,人和马都瘦了一圈,结果无事发生。

    无奈之下,黄飞虎只好再派人来朝歌,请求派遣长城守卫军北上。

    子受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

    黄飞虎自去了北海之后,就很安分,没整出什么岔子来,甚合自己心意。

    子受深感欣慰,幸好设立西北都护府的时候特意添加了三不原则,不然依黄飞虎的能耐,多半能趁土方南下的时候直踹土方大本营。

    这点面子要给,他直接派人通知苏全忠北上施压,方便北海与鬼方继续友好相处,不求贡献多少昏庸值,只求不要歌功颂德,平平淡淡才是真。

    争取以后把闻太师也调去北海养老。

    由于帮了黄飞虎一把,子受决定去西宫黄贵妃处留宿,说不定能解锁更多姿势。

    次日,神清气爽。

    子受在四肢酥软的黄贵妃的服侍下,穿好衣物。

    和妲己、龙吉待久了,没想到面对凡人,还未尽兴,对方就求饶了,这让他很是得意。

    “爱妃与朕往后园一行,今日尤浑献上足球,爱妃定会喜欢。”

    子受早就定好大力开发娱乐行业,要当个爱玩的昏君,怎能不把足球给弄出来?

    今天不上朝,就是玩,这是昏君应该的。

    传说轩辕黄帝发明了蹴鞠,黄帝在逐鹿之战中打败蚩尤后,将蚩尤杀死,把他的胃做成球体,称“鞠”,又命士卒以箭射之,以脚蹴之。

    至于是不是真的,子受就不知道了,他总不能跑去火云宫问,神农已经给自己添了个大乱子,万一轩辕也送本书咋办?

    总之,子受将任务交给尤浑,直接造足球,足球听得比蹴鞠顺耳点,反正他是老大,爱叫啥叫啥。

    还能编个顺口溜,蚩尤的头像足球,一脚踢到摘星楼,如果叫蹴鞠就不押韵了。

    只要让大臣们认为自己沉迷在这些娱乐活动中,绝对被当成昏君。

    贡献出花石纲的宋徽宗赵佶就是此中佼佼者,甚至还为踢球立下了法度。

    不过有关踢球中,最让人叹服的还是唐敬宗李湛。

    李湛的主业是踢球,副业才是皇帝,他养了不少球员,一踢就是踢到大半夜,以至于经常发生碎首折臂的惨事。

    最让人佩服不已的地方,就是李湛的死因,他某天打猎,回宫时已是夜半,忽然心血来潮,把球员从睡梦中唤醒,要他们陪自己踢球。

    可这时候,没空热身,又是夜半时分,极易发生事故,李湛一意孤行,于是乎,忍无可忍的球员们联合起来,把他杀了。

    子受没打算被球员们杀掉,但训练出一批球员,让人们看看自己有多贪玩,还是没问题的。

    不一会儿,子受与黄贵妃便来到了后园。

    子受朝园中一指:“爱妃,你看,这就是足球,你觉得可有些意思?”

    入眼处是专门开辟的一片青绿色草场。

    场中双方是从御林军中选出的球员,身着短褐,各有十一人,以下裳的不同间色加以区别。

    二十二人正在场中追逐,黄贵妃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球状物忽而高,忽而低,它的每一次滚动,都会引发剧烈争抢。

    三百近卫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吃,今天看到后园里多了足球这一活动,极其感兴趣。

    不过子受暂时没让他们参与,他们的体型最适合举重,子受还打算自己也踢踢足球,对上近卫怎么踢?

    土方骑兵被压个半死的一幕幕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就算自己有皇袍,一大坨肥肉压上来,感觉也很不妙。

    不过殷破败等人虽然不能亲自去踢,但看着看着,便明白了足球的奥妙,振臂呼着,为场中的御林军加油,三百个人愣是将后园的气氛烘托得无比狂热,或捶胸顿足,或大骂出口,隐隐有了后世球迷的模样。

    很好!

    子受连连点头,大臣们看到这场景肯定要劝谏,这边在上早朝,那边在踢足球,还掺杂叫骂声,成何体统?!

    “陛下,这足球当真有趣!”

    黄贵妃看熟悉后,就挪不开眼睛了。

    子受大笑道:“爱妃喜欢就好,朕欲将这足球推行开来,此后早晨斗鸡,中午踢球,晚上......”

    黄贵妃倒是没往心里去,出神看着场中的御林军,思考如何教导西宫的女兵们踢足球。

    双方十一人,却有攻有守,恍如战阵。

    子受不知道黄贵妃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心血来潮上场踢了几把。

    他不怎么会踢足球,但耐不住身体素质好,力气大。

    足球本就是他创造的,规则也自然由他定,当然怎么利于自己怎么来。

    自己可是要沉迷其中的,如果水平太次还怎么沉迷?装都装不像。

    因此子受在足球中允许了肢体碰撞,对犯规要求没后世那么严格,竞争非常激烈,在身体接触的时候,甚至允许进行对抗。

    一直玩到正午,子受令人就地生火做饭。

    吃喝玩乐要做全,吃喝不能忽略,他直接整出了炒菜。

    炒菜的起源很杂,其中商代起源说的学者认为,早在殷商时期,青铜工艺发达,已经能制作出很薄的铜锅,而铜的导热性很强,可以实现高温煎炒。

    子受也不管有没有,自己造就完事了。

    几个负责御膳的寺人带着通过来到后院生火,又有几个人运来了鱼干。

    子受格外期待,这炒鱼干可是之前没吃过的滋味,他连连道:“多放油,将油烧热了,接着切葱姜,连同着鱼干一道丢进油锅里。”

    这时候诸侯贵族总是习惯吃新鲜的东西,毕竟盐少,有了肉林,宫中才开始供应腊肉和鱼干之类,自炒锅问世后,这是第一次尝试。

    寺人已经在子受的吩咐下练了很久,抬手起锅,双手如飞,须臾功夫,锅中便噼里啪啦都是热油沸腾,最后放入葱姜,勾兑少许酿酒失败形成的醋。

    鱼干的香气开始四溢后,又撒了些盐。

    开吃,子受享受起自穿越以来的第一顿炒菜,味道当真不错,可惜没有辣椒,不然绝了。

    看着近卫与御林军大快朵颐的样子,子受有些遗憾。

    早在去年他就有做炒菜的想法,可这时候人们不重视调料,总不能用梅子、水果炒菜吧?

    不是每个人都是妲己。

    子受派人找了一年,才找到葱姜,葱是黄帝内经中记载的五菜“葵韭藿薤葱”之一,很早就有了,姜据说是神农命名,神农误食毒蘑菇中毒,拔了草,把草下的块根放在嘴里嚼,过了不久,就好了,神农姓姜,就将之取名“生姜”。

    蒜倒是也有,可惜是小蒜,也就是五菜葵韭藿薤葱中的“薤”。

    不过在商朝,子受也不挑剔,吃喝玩乐稳步进行,朝着昏君步步迈进就可以了,有了昏庸值修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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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蹴鞠、斗技正在推广中,太乐署也开始编写新曲,戏曲戏曲,有了靡靡之音,“戏”自然不能放过。

    听戏不是什么好事,唐玄宗李隆基在宫中私设教坊梨园,于是乎戏子一飞冲天,一时之间,大唐中充满各种声色犬马,随后不久,沉迷于歌舞升平的李隆基遭逢安史之乱。

    伶官天子李存勖自幼喜欢唱戏,常与伶人嬉戏厮混,称帝后自取艺名“李天下”,与戏子相处之时,没有丝毫君臣、君民的礼仪约束,甚至还将部分高官职位奖赏于文不成武不就的戏子,最后亡国时连最宠幸的戏子都谋反了,发动了城里的杂牌军一起攻打皇宫。

    齐后主高纬就不用说了,他喜欢傀儡戏,还有一出“邯郸郭公”的典故。

    慈禧痴迷戏子,列强虎视眈眈,国家危在旦夕,甲午战争生死存亡之际,慈禧依旧在宁寿宫听戏,对外界之事概不过问。

    子受早就亲自编撰写戏本,令费仲从招贤馆中招揽人手,只等大成,便可在朝歌城中举行公演。

    唐代才有梨园,元朝才有杂剧,但这都不碍事,没有就自己创造,他打算当梨园祖师爷,公演结束人尽皆知后,便在宫里设一梨园,堂而皇之的听戏。

    总之,君王不理朝政爱听戏,肯定是昏庸的,更别说子受为了娱乐,亲自创出戏曲,只会更加为人诟病。

    自从有了斗鸡、足球后,子受又开始偶尔不上朝,特意去踢踢球,斗斗鸡,我都当始皇帝了还996呢?

    偶尔不上朝也不碍事,虽说下头的臣子可能会乱做主张,但目前的斗鸡、踢球、编曲、听戏能出什么大事?

    反正子受不相信,君王都沉迷娱乐了,还能被当成明君。

    踢完球,天色已有些暗淡。

    子受乘驾与龙吉来到朝歌北市,大商的第一场戏,在北市公演。

    戏台已经搭好,尤浑亲办,他就这点用处,勉强算是功劳,好在一点点累积起来,总能找机会提拔。

    今天的北市格外热闹,早在几天前人们就听石矶说纣王创出一个叫戏曲的东西,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纣王发明出斗鸡、足球,但需要鸡和球才能参与其中,而戏曲不同,没有要求,只要到场就可以听。

    猛地,鼓声阵阵。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前来的人们翘首以盼,人头攒动,望眼欲穿,这戏要是能和赛马一样押注就好了,斗鸡、足球虽然也有贵族开盘下注,但百姓们可不相信这些贵族,除非有纣王作保。

    戏台上,灯火通明,磬鼓齐鸣。

    人们爆发出阵阵欢呼。

    紧接着,身着华服的子衍登场,开口便唱:“纣王昏庸无道,吾每念,常痛于骨髓。”

    他反复踱步,一副愁眉苦脸状,接着叹息,又唱:“哎……奈何……奈何……”

    这戏,自然是子受亲自编出来的麦云刺纣王。

    别的戏没有戏剧性,听了也无趣,麦云刺纣王因为他此前特意散布消息,已为人津津乐道,有一些民众基础,如今再演出来,必然火爆。

    子衍饰演的正是子启,子衍全程参与谋反,自然知晓个中细节。

    子受发现了子衍的长处,虽然子衍是个从心之人,但演起戏来,竟格外逼真,只排演了几天,便真的跟子启复生一样,而且一言一行,都能引动观众的情绪。

    人才啊!天赋肉眼可见!

    戏里的子启、麦云经过他的刻意刻画,都是正派形象,自己这个被刺的纣王,才是反面昏君形象,只要子衍调动观众情绪,让人们为忠义英雄潸然泪下,不就会带入戏中,也认为自己是昏君吗?!

    简直是意外之喜!

    随后,殷郊、殷洪饰演的麦云、麦智兄弟登场。

    “殿下!殿下!”

    “云,定不负使命!”

    第一幕完毕,演的正是公子献头。

    这一幕突显出子启的高义,与此前子启所经营的贤明形象如出一辙,更容易为人所接受。

    哪怕造反,也是为了社稷考虑,子启可以为了自己理所应当的篡位,夺走别人的性命,却也可以为了心中的社稷,毫不犹豫的献出性命。

    远处的火光之下,七窍归一的比干伸长了脖子,看得极认真,似乎真的只是个用心听戏的观众,只是眼中隐隐有泪花闪过。

    纣王到底是怎样的仁慈之君?!

    甚至特意创出戏曲,来为自己等人正名,而且这戏中有麦智、麦云、子启、雷开,却没有自己,纣王这是不想让他比干背上污名,坏了一声清誉啊!

    有喜欢的,自然也有不喜欢的,比如在比干不远处的师延。

    从戏一开唱时,他就板着脸,随着剧情进展,表情越来越生硬。

    师延是极富有名声的民间乐师,听闻纣王立招贤馆,便特意来投,之后便一直在招贤馆中听用。

    数日前,费仲挑选戏子的时候曾找过他,想要他协助编曲,师延了解一番后,便拒绝了。

    他来朝歌,是想成为宫廷乐师,以雅乐陶冶纣王的情操,使纣王为天下着想。

    他对自己的才能很有自信,甚至摸索出了一套击磬敲鼓的劝谏之法,哪怕身为乐师,也能够为社稷贡献,为君王直谏。

    可戏曲实非他所愿,这等事物,怎能有助于社稷?

    第二幕开始,本色出演的雷开登场,雷开在淇水河边,送别麦智、麦云。

    这一段是虚构的,雷开是第一个被抓的反贼将领,不过戏说可以胡说,为了戏剧性与噱头,特意加点料也没什么。

    台上的雷开耷拉着脑袋,作声不得,眉目间似在劝说两人,谋反已经失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殷郊饰演的麦云以忠义之说严词拒绝,并朗朗高歌:“风萧萧兮淇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听到淇水送别,人群瞬间开始骚动了起来。

    人们紧张到了极点,不知怎的,本应是反贼的麦智、麦云,在他们眼中多了几分英雄气概,忠义无双。

    原先的安静,突然被打破。

    戏曲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这点,哪怕听不懂,也能看明白,而且有乐曲配合,更能煽动情绪。

    何况一个个人物登场演出,如临其境,给出了一个最直观的印象。

    更有人见了如此唱词,顿时咬牙切齿,各种作态。

    第三幕还没开始,百姓们便全情投入到了戏曲之中,无论是公子献头,还是淇水送别,都刷满了大家的好感。

    毕竟朝歌之中人人都在学忠义步,忠义当头,麦云就是其中典范,虽是反贼,但这一点无法忽视。

    师延皱起眉头,戏曲似乎与他此前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精于琴艺,自问也不能调动这么多人的情绪,原因无他,大多数平民百姓艺术细胞不够,听不懂,自然就不明白了。

    可戏曲将戏与曲结合,多出了故事,更容易让人接受。

    师延的心态渐渐改变,有些期待起接下来的第三幕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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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幕,自然是麦云刺纣王。

    殷洪饰演的麦智在带穷必现后,直接瘫软在地,演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努力演着红花边的一片绿叶。

    中间省略了麦云摔倒的剧情,崇应彪饰演的纣王直接绕柱而走,在朝臣的王负剑呼声中,反杀麦云。

    子受给结尾加了戏,麦云身中八剑一声不吭,最后靠着柱子勉力站起,气绝身亡。

    还没闭幕,戏台下却是炸开了锅。

    无数人激昂愤慨,为麦云的死节大呼不已。

    主要是殷郊和崇应彪演的对手戏太好了,尤其是崇应彪,虽然跟着近卫混了一阵子长胖了,但身上那股子诸侯子弟的嚣张劲没丢。

    子受很是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是一出戏不一定能竖立自己的昏君形象,即使能,崇应彪也不敢这么演。

    他是想当昏君,不追求什么名誉,可崇应彪怕啊!

    不过这都是小事,戏中纣王的形象是其次,主要是通过戏曲让人们感到麦云的忠勇,反正戏曲本身带来不了多少昏庸值,关键在于精彩的戏曲能让自己沉迷其中,从而耽误朝政。

    台下不时有安排的托大叫:“麦云为未反贼,但的确是忠勇之人!”

    “忠勇无双!”

    戏托们不断扇动,一时间感染了百姓们的情绪,甚至有人想要跳上戏台,将“麦云”救走。

    人声鼎沸,开始推挤,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人在戏中,戏又仿佛又在人中。

    无论是纣王还是反贼,他们都没有代入感,但他们能感到戏曲中淇水寒的忠勇,感到公子献头的凛然。

    这些寻常人家,平日里都没见过这等场景,这场戏曲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诸侯贵族,不屑于搭理他们,认为他是低贱之人,有时候,如果说话文绉一些,他们还听不太懂。

    可就在眼前发生的戏曲,他们能看明白,而且很有意思,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人信以为真。

    人群中的师延凝视着那戏台上的人们,竟是恍惚起来。

    他来朝歌是为了成为宫廷乐师,以雅乐陶冶纣王的情操。

    他从未想普通人家也听曲。

    平民百姓听不懂雅乐,若是故作高深,试图用雅乐提升他们的内在涵养,显然是徒劳。

    可戏曲做到了,结合了简单易懂的故事,让平民百姓也能知晓其中所表达的意思。

    师延心底深处,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奇异感觉正迅速蔓延。

    台上的人宣布戏曲结束,百姓们听了,情绪稍稍平静一些。

    冷静过后,人们三三两两议论起来,分析起前头的戏。

    哪段好看,哪段不好看,一论便知。

    一个老翁惋惜道:“麦云倒是个忠勇之人,可惜谋反了,那就得死,哎……”

    随即又有人絮絮叨叨的道:“也不知道那麦智怎么了,雷开倒是知道,似乎投诚当了执金吾,没一点气节。”

    雷开脸色有些黑,自己怎么就莫名挨骂了呢?麦智、麦云俩人也没死啊!这出戏有三分真就不错了!

    台下的百姓都在议论。

    就连龙吉也避免不了,她对忠勇什么的倒是不敢兴趣,只是在子受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我在,他们连皇宫都进不来。”

    子受挠了挠耳朵,笑笑,认真听着人们的议论。

    一切都和他计划的一样,有佩服麦云忠义的,有感叹子启献头的,但就是没有称赞纣王勇武过人的。

    这就是子受想要的效果,崇应彪可是他挑的特型演员,虽然没有殷破败那样一看就想打,但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负面的。

    师延留意到车驾中纣王脸上的笑容。

    这场戏曲果然不简单!

    这出麦云刺纣王虽然着重表现得是麦云的忠义,但却会影响到纣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而且由于戏曲大热,即便过了一阵子,人们依旧会津津乐道的议论着这戏,戏中的人物,会被反复的拿出来说道。

    师延是民间乐师,很清楚百姓的接受能力,若是和百姓谈纣王的行政措施,他们多半懵然无知,可若是和百姓谈耳熟能详的故事,例如武乙囊血射天、成汤桑林求雨、伊尹鼎烹说汤,他们能说的头头是道。

    人物的形象,会借着故事,渐渐深入人心。

    人们多多少少会因为这出戏,而对纣王产生不好的印象。

    可纣王还是这么做了,一定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在师延不远处的比干,以袖掩面,留下泪水,口里还不断喃喃自语着。

    有一个孩子拉着老妇的手,稚声道:“娘,我以后也要当个忠义之人。”

    老妇也回应着:“好啊,好啊,吾儿有此想法,为娘自然支持。”

    师延明白了。

    百姓们大字不识,没有文化,整天除了劳作,没有别的事情,根本不会去想什么道德,想什么忠君,想什么规范言行。

    可戏曲出现后,就不一样了。

    百姓们的生活本就困苦,有戏曲消遣,求之不得,哪怕是偏远地方的老妪,她们也能通过麦云刺纣王,明白什么是忠勇。

    那么如果将礼仪编为戏曲,百姓不就懂得礼仪了吗?

    如果将仁义编为戏曲,百姓不就懂得仁义了吗?

    戏曲在各地传唱,人们就会知道孰是孰非,一点点被影响。

    而且戏曲的开支似乎并不多,只需要一些乐者,一些戏子,稍加训练即可,因为剧本简单,通俗易懂。

    师延的目光落在周遭的人群之上。

    一个两个,具是乐呵呵的,眉飞色舞,互相嘀咕着什么,仍旧沉浸在刚才戏曲的内容之中。

    师延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区区一场戏曲,却吸引了上千人,让人们津津乐道,影响深远。

    他回味着麦云刺纣王之中的一点一滴,发现编曲有些不恰当的地方。

    片刻后,便想出该如何编曲修改,让忠勇更加深入人心。

    时候头也不回的往招贤馆行去,心中那股不可名状的奇异感觉已经蔓延全身。

    听戏之前,他只想着以雅乐影响纣王,陶冶纣王的情操,提升纣王的精神境界,让纣王行善政。

    听戏之前,他认为戏曲是纣王贪图享乐随手编出来娱乐自身的玩闹之物,与社稷无益,甚至拒绝了费仲的邀请,愤然离开招贤馆。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编写戏曲,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懂乐理,没人比自己更懂该如何用乐曲配合,让戏深入人心。

    雅乐只能影响一人,最多不过再加上百官,可戏曲所影响的,又何止在场千人?!

    此乃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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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总兵,长城要这么修,都要修到草原上了啊!”

    飞廉一脸无奈,按照正常进度,现在的长城一期工程小土墙已经修完了,然而实际上从一个月前,就止步不前。

    没别的原因,鬼方被土方抢了一把后,越来越过殷勤了。

    早上一拨人将界碑移十几米,中午一拨人将界碑移几十米,晚上的最过分,一堆人抱着界碑直接跑,移了上百米。

    有办法吗?

    没有啊!

    纣王定下的三不原则,这是打不得也骂不得。

    就算修长城的战俘、奴隶们知道界碑被移动了,也还是按着移动后的界碑修。

    鬼方人好啊!大冬天还给他们煲羊肉羹,有时候还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抱团上来搭把手,结果就赖着不走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长城绕过自己的部族。

    于是乎,原本直线修筑的长城,硬生生画了个弧。

    黄飞虎道:“无妨,申道长已经说过,只等纣王派兵北上威慑土方,鬼方必将归附,之前定下与鬼方的比试,已经可以开始,方外蛮夷见我大商军容,必然心悦臣服。”

    孔宣笑道:“我那兽骑兵,也可派上用场。”

    “说的极是!”飞廉赞道,修士实在太牛逼了。

    先不说此前唰唰几下就把叛军刷没了,单是这兽骑兵,就让人不得不服。

    牛马鹿什么的也就罢了,谁知道大象、猩猩、黑熊这些猛兽也能骑?

    飞廉亲眼见到一只大象卷起鼻子接住了不慎跌落的骑兵。

    有了这些坐骑,就算和鬼方比试商人最不擅长的骑术,也输不了啊!

    还没跑,对面的马就被老虎、大象之类吓得不敢动弹了。

    飞廉笑了一阵,忽然正色道:“老黄,鬼方首领说去年八月曾有一人自称是南伯侯部下,劝说他们南下劫掠,土方会不会也是因为.....”

    “新酿的果酒还得一阵子才能开封。”黄飞虎灌了口酒,随即严肃道:“鄂崇禹没这脑子,他在南边,要联系蛮夷也是先联系百越,只是有人冒用他的名字罢了。”

    “是这样啊....”

    “不过,陛下想改革,清理大商六百年的跗骨之疽,诸侯之中肯定有人不满,如我所料不错,他们暗中早已有动作,鬼方、土方只是一个开始,百越、东夷,近日必将生乱。”

    “那人打的必定是朝贺的主意,只要方外蛮夷入侵,地方守备不利,诸侯便可趁着朝贺齐齐发难,就连中立派系的诸侯,也会因此倒戈。”

    “即使地方将领击退了入侵的蛮夷,那些人一样有话可说,我大商积威已久,从没有蛮夷胆敢主动进攻,而今突然犯边,便能指责陛下失德。”

    “那、那....”飞廉急了眼,没想到土方、鬼方背后竟还有如此惊天阴谋:“我们该如何行事?”

    黄飞虎侧过身,望向朝歌的方向,双眼微眯,仿佛能望得极远,他似乎看到了皇宫,看到了宫中为天下社稷日夜操劳的纣王。

    他长吸一口气,道:“我等只能为陛下处理鬼方、土方之事,等到鬼方归附,便让申道长带着鬼方首领往朝歌朝贺,至于东夷、百越之事,相隔甚远,不过想来陛下早有察觉,必定已经做好安排。”

    “是了,是了!”飞廉紧绷的心忽然轻松起来,陛下深谋远虑,能让鬼方诚心归附,还能设计逼得土方南下阵斩敌首,自然也能对付区区东夷、百越。

    .........

    长城守卫军营地。

    “将军,将军!”赵丙匆匆来告。

    苏全忠瞪着眼看向他:“何事?”

    “呃....”赵丙被瞪的愣了一会,才道:“陛下有令,遣将军出兵北上,威压土方。”

    苏全忠猛地站起身,又把赵丙吓了一跳。

    “将军你这是要....”

    “出兵,北上。”

    赵丙立即劝道:“将军不可,北地雪大,我等又不知晓土方部落所在,若是冒雪北上,难以识路,只恐有失!”

    苏全忠脚步顿了顿,转过身。

    赵丙松了口气,将军这次总算听劝了。

    “出兵,北上。”

    “末将遵命,这便先派探马,探清土方所在,等到雪停之后,大军压上,土方必定惶惶来降!”

    诶?

    赵丙看到苏全忠又转了回去,大步往帐外走着。

    刚才将军说的好像还是出兵北上啊?!

    “将军!将军!将军不可啊!”

    赵丙跟了出去,可任他怎么劝说,苏全忠都不听。

    甚至,苏全忠还亲自擂鼓,召集全军。

    一人都不留?

    赵丙再次苦心劝谏,他们所负责的地方已经全都建好了土墙,只等采石完毕,再开工垒石。

    现在是一个相对轻松的阶段,可修筑长城的都是战俘、奴隶,如果不严加看守,那些人跑了怎么办?

    可苏全忠还是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继续召集着兵马。

    这时,营外来了个如铁塔般的大汉。

    赵丙认识,这人叫邬文化,是逃奴,力大无穷,脚程也快,这片连绵土墙,有一半都是他建的。

    而且这人还不耗粮食,有事没事就从山林里捡些老虎、豹子之类的猛兽来改善伙食。

    反正打不过他的都是他捡来的,有时候,邬文化的伙食比他们长城守卫军还好,那一口口肉,看得人眼馋。

    “赵将军,俺们来帮忙,俺们也想去杀土方人。”

    邬文化瓮声瓮气的开口,他没什么文化,说起话来言简意赅,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赵丙这才注意到邬文化脚边还有数百人,全是战俘或者身强力壮的奴隶,论及战斗力,的确不俗。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仅不趁机逃跑,还特意来投军?

    这大雪天行军,还没有明确目标,是要死人的啊!

    这时一个有点文化的战俘站出来道:“我等犯下谋逆大罪,本应殉葬,然陛下仁德,只是将我等发配北疆修筑长城,此大恩,唯有如此方能报还。”

    赵丙无言,他从没想过只是这样就能够让战俘、奴隶效死,也许在那些出身贫困的人们眼中,能够冒着风雪整日劳作,是一种幸运吧,至少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赵丙将这件事禀报给苏全忠,苏全忠懵了,这一出,纣王的旨意里没有啊!

    他只好不去理会,继续整军,明日便出发北上。

    到了第二日,战俘与奴隶们更多了,苏全忠没有理会,却也没有驱赶,他们就自发的跟着长城守卫军行进。

    赵丙忧心仲仲,这到底是怎样一支队伍?没有明确目的地,冒着大风雪,还带着奴隶、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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