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发现戏曲管用之后,连续几日都在听戏,不理朝政,就为了让诸侯在朝贺的时候骂自己一通。
一直到八百诸侯全都抵达朝歌后,才停止,正式开始朝贺。
过午门,入九间殿。
诸侯与文武百官具至。
一套漂亮的场面话之后,黎侯站了出来,模样有些年轻。
黎地在西边,算是西伯侯附属,臣属于大商,不过子受记得,去年来的黎侯是个老家伙,今年这个应该是老黎侯之子,刚继承侯爵。
黎侯四顾左右,抬头看了子受一眼,又不露痕迹地看了姬昌一眼。
子受一直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窃喜,估摸着这人是要做出头鸟开始发难了。
他心里有底了,计划没出错。
黎侯道:“陛下封禅于凤凰山,言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来了!来了!
子受镇定道:“确实如此,怎么,黎侯是有何不满?”
黎侯慎重道:“臣不敢,只是陛下此举,有违祖宗之礼,对先王,颇有冒犯....”
子受淡定道:“事实如此,又有何冒犯。”
事实如此?这不瞎扯呢!
不过黎侯也没有撕开脸,委婉道:“可臣等知晓陛下功绩,臣领地中的百姓却不知晓啊!”
子受摇头:“无妨。”
这一下子,黎侯脸色一沉,谁都知道纣王功绩不配称皇帝,本以为纣王会在自己的问责之下说些软话,却没想到态度如此坚决,没一点逼数,这不是搞笑么?
想了想,黎侯微笑:“这么说来,陛下认为百姓无用?”
子受道:“倒也并非如此。”
黎侯道:“可百姓皆认为陛下之功不足以始皇帝称,多有逾越,民间似乎有流言,臣惶恐....”
“无需理会。”
子受气定神闲,这不是大好事吗?
黎侯觉得心口堵得慌。
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开口,问责几句,纣王就会服软,接下来西伯侯等大诸侯共同出口,便能让纣王自削皇帝之号,可谁曾想,纣王如此强硬,不退让半分。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放弃,他身后站着的是无数诸侯,黎侯再度开口道:“陛下自是不用理会,可如今流言纷纷,已是人心惶惶,百姓们都说,陛下.....陛下德不配位,甚至以此为借口不愿缴纳田赋,臣领地之中,因此难以管理,若是百姓一气之下入了山林,非同小可,臣这次来朝歌前,便有数千百姓跪在侯府外,只求臣上谏陛下,一国之君逾礼,冒犯祖宗,只恐下民有难,或久旱,或水患……难道陛下一丁点都不担忧吗?”
子受听着黎侯的话,面带笑容,我还真不担心这个。
“朕已立誓,既为始皇帝,当卫我大商、护我社稷,若有灾患朕自能解决,此事,朕不想细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想到纣王的态度,依然如此强硬。
这一下子,黎侯警惕起来,将心比心,如果把他换到纣王这个位置,只是一个始皇帝的名号,并不值得如此行事,莫非有什么隐情?还是另有深意?
他微微抬头,向前凝视着纣王,四目对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臣久在黎地,颇有建树,无皋戎感臣赠盐之恩义,欲与大商结好,然西戎各部族只识得商王,却不识得始皇。”
子受有些捉摸不清黎侯想干什么,我一大商之主要和西戎结好干什么?更别说只是西戎的一支,无皋戎,这啥玩意啊?!
臣服,那就是开疆扩土,要不得,普通结好,那更没必要。
除非大骂商君无道造个反,不然还是一边待着,省事。
子受敷衍道:“无皋戎在何地,朕不知,首领为何人,朕亦不知,既然不认识,那结好也没什么意义,此事暂且搁置。”
“友邦之谊,怎可相拒?”黎侯笑容可掬的道:“陛下,无皋戎虽是方外西戎,可部族战力不容小觑,擅长养马,又人人精于骑射,西伯侯祖父骁勇善战,却也因西戎攻打而南迁于周原,无皋戎正是西戎之中最为悍勇的一支。”
子受已经茫然,两眼一抹黑,完全搞不懂黎侯想干什么。
“无皋戎若是因此不满,只恐我大商有边患之忧,西伯侯年迈体衰,臣等领地之兵,自守有余,进攻不足,若是无皋戎长驱直入,朝歌恐怕不得不直面西戎兵峰,还请陛下三思!”
子受明白了,这丫是在威胁自己?!
分封在西边的诸侯为大商抵挡西戎,这些人表示,如果继续称始皇帝,西戎可能会不满,大举来攻,那也不能怪他们守不住。
子受想了想,异族入侵铁定是昏君行为,他专门将百越、东夷的消息压到今天,就是给诸侯发难创造理由,你这又平白添一个西戎,不是打瞌睡送枕头吗?
于是立即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朕相信西伯侯之能,西戎断无东进可能。”
黎侯真的没想到,搬出西戎后,纣王仍旧态度坚决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好话坏话说了一堆,只是削去一个皇帝之号,纣王竟然依旧如此,这种为了一己自私而擅自越礼自创名号而不社稷的君王,实在是无德昏君,这样的人,又怎能做天下之主?
黎侯顿时语气不善:“陛下如此,只恐有失诸侯之心。”
子受没想到,只是区区一个黎侯,居然……居然这么给力。
子受豁然而起,佯怒道:“黎侯,你是在威胁朕?”
黎侯左右看了看,慢条斯理道:“陛下何以至此?臣已将此间之事说透,西戎势大,不可不防,陛下若想天下安定,定要与之妥协,只需给与岁贡便可平安无事,此乃万世太平之基业,臣可从中牵线,但做出决定的,却还是陛下自己。”
你这话说的就很过分了,我治国平天下还要向蛮夷妥协?还岁贡?
我看过封神演义啊!所谓的妥协不仅是向西戎妥协,还是向你们这些成天想着取商代之的西伯侯忠实小弟妥协!
你真当我完颜构啊?!
呃,完颜构也不是不好,这要穿成完颜构,凭着昏君系统飞升打穿天道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子受看了看苏护、闻仲、鲁雄等忠臣,从他们眼中寻找这时候的大众看法。
是不是昏君要得看大部分人的理解,所做的事情被人们当做昏庸之事才能算是昏君,就像废除人牲、人祭一样,后世眼光看那是伟大,可放在这时候就是昏君。
很快,子受就从忧心仲仲的苏护眼中看出了答案,武夫的心思很好猜,明显不想让自己与西戎为敌。
说的也是,大商历来的主要敌对外族是东夷,对付西戎一向以偏温和的手段,都是让西伯侯一脉自行处理。
这也是他没急着派兵支援的原因,三山关与陈塘关都厚实得很,万一朝歌空虚,姬昌见此良机直接偷家怎么办?
子受道:“老黎侯可是去年离世?”
黎侯不明所以,答道:“先父于三月前过世。”
“以何殉之?”
黎侯自豪道:“先父执政时政绩斐然,民心所向,有三百家仆并妻妾奴隶共殉。”
“卿可曾听闻朕严禁人殉,以陶俑草人取代?”
“臣有所耳闻,此必是谣言,人殉乃祖宗之法,陛下定不会擅自改动。”
“费大夫可在?”
费仲一个激灵,出列拜道:“臣在。”
“黎侯违背法令,行人殉之事,论罪该如何?”
费仲头皮发麻,觉得要遭,却也只能答道:“当....当上炮烙之刑....”
“上炮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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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破败与崇应彪抬着铜柱入殿,黎侯一眼看去,浑身冷汗直冒。
他听说纣王在酒池边拆柱烤肉,并命名为炮烙,声称若有人违反法令,行人殉之事,当置于其上....
黎侯想到炮烙画面,不由得一哆嗦,哆嗦完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崇应彪绑了起来,手法很娴熟,是个惯犯。
诸侯大臣没来得及阻止,他们都没想到纣王如此果断。
黎侯眼睁睁看着铜柱两端涂满油脂,又在下方点燃薪柴。
他不由得想象起之后的场景,自己走在滚烫的铜柱上,无处落脚,支撑不住跌落炭火之中,不须臾,烟尽骨消,尽成灰烬。
黎侯望向姬昌,内心又坚定起来,即使酷刑加身,我也不会屈服!
如此残暴不仁之人,又怎么称得上君王?
还不如用自己的身死,证明纣王内心的残暴,无道昏君,善杀忠臣,西伯侯这种英明之主,才能借机起事。
这时,几个近卫推车入殿,很快便在铜柱上摆满鲜肉片。
火燎烟熏牛羊肉,精工细作翡珠岩。
一阵肉味传来,黎侯吸了吸鼻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感,反而觉得甚香。
他睁开眼,这不是我身上的味道啊?
战战兢兢循着香味处望去,纣王举杯,斟满酒爵,一饮而尽,又有寺人送上考好的肉串,哧溜满嘴油。
“诸卿与朕共同一杯,共进美食!”
群臣们三三两两的动起来,纷纷饮酒吃肉,虽然还没明白纣王想干什么,但没人会拒绝饮酒吃肉。
黎侯以下犯上,说出不敬之言,更出言以西戎之势相威,纣王似乎也没有严惩动怒,只是绑在一边,大家也乐得吃喝起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大多数人都希望这次朝贺能顺利进行下去。
姬昌也说笑着,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黎侯出言只是其一,还另需一些铺垫。
有寒风吹入殿中,吹得群臣紧了紧衣服,黎侯被缚,扔在角落处,没人管。
望着远处生烟,热气升腾的铜柱,又闻着飘来的阵阵肉香,他的一颗心更冷了。
吃着吃着,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一车又一车的鲜肉美酒运来,源源不绝,在场可是八百诸侯与文武百官,何止千人?
纵是诸侯贵族,也负担不起如此宴饮,如此铺张浪费,只为口腹之欲,有些不美。
黎侯开始大刷存在感,高呼道:“群臣皆以奢靡为荣,吾心独以俭素为美!”
一句话,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子受与群臣这才看向被捆着的黎侯。
崇应彪的绳艺不错,一手龟甲缚极为稳固,黎侯挣扎半天也没站起来。
“将他带到前面来。”
殷破败一手举起黎侯,轻哼一声扔到殿前,敢违背纣王定下的法度,没直接处刑已经是厚待了,扔到角落里了还敢叽叽歪歪?
子受看着黎侯忿忿不平的样子,很是满意。
刚才没急着杀,不就等你蹦跶么?
先用炮烙威慑黎侯,却不立即用刑,同时以炮烙烤肉的奢靡浪费,引来诸侯攻讦。
不过毕竟是朝贺大喜之日,即使觉得奢靡不对,也不一定有人跳出来指责奢靡之事。
可黎侯不同,他已经被治罪,知道自己死定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怕多说几句。
这样一来,就有第一个人开口,那么自然会有第二个人指责。
杨任早就在酒池肉林宴饮时劝谏过,现在一看,又有机会,立即劝道:“自陛下铸酒池肉林以来,民风尤为侈靡,诸侯大宰牛羊,贵族穿金带玉,臣犹记先王之时,宴请置酒,或三杯、五杯,多不过七杯,酒酤于市,乃劣酒,果止于梨、柰、枣之类,皆山野之果,肴止于脯、羹,宴饮虽多,却重礼而不重食,物薄而情厚!”
“今有陛下酒池肉林开奢靡之风,诸侯贵族皆以奢靡为荣,有朝歌彭氏,酒必佳酿,果、肴必远方珍异,食必千百,器必满案,如若不然,便会被宾客贵族非议,以为鄙吝!”
“风俗颓弊如是,居位者虽不能禁,忍助之乎!!奢靡之风四起,不复先王俭素!还请陛下三思!”
子受听了个半懂。
杨任大概就是在说,酒池肉林开奢靡先河,朝野酿成奢靡之风,带了个坏头。
很好嘛,果然是我最看重的臣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用意。
“杨卿说的极是,来人,为杨卿添肉斟酒!”
杨任稀里糊涂的吃了个肚圆。
一些不忍奢靡之行的诸侯也跟着劝谏起来,只是子受仍旧笑着喝酒吃肉,诸侯无奈,只得背过身,不再宴饮,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吃着吃着,当驾官来报:“伯夷、叔齐求见!”
“宣!”
怎么没想到这两人呢?
扔太乐署一直没记起来,这也是两个贤人,奢靡之风盛气,一定会挨一顿喷!
“臣携太乐署三十舞女,特来为朝贺助兴!”
伯夷、叔齐上前拜道,目不斜视,身后三十美姬,姹紫嫣红。
子受愣了愣,这两人怎么了?真在太乐署编靡靡之音啊?连舞女都准备好了?
不过这是好事,靡靡之音,酒池肉林,又有黎侯冲锋在前,不愁诸侯不发难。
伯夷弹琴,叔齐击筑。
领舞乐女踩在轻纱上,宛若仙子般舞动着妙曼身躯,手甩出披帛,在空中结成一团状似牡丹的花样,身姿妖娆,翩若惊鸿。
子受随意打量一番,三十名乐女样貌倒是不错,穿着较为轻薄的舞衣,隐隐见着身形婀娜,可惜,比妲己、龙吉差了何止一筹。
扯一扯纱,扇一扇扇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
伯夷不亏为琴艺大家,乐声响于耳畔,和着舞蹈,竟令人忘却烦恼。
可总有人不懂风情,比如仍旧被缚的黎侯。
反正他已经有了死志,无所顾忌,柔美勾人的乐音,在他耳中成了十恶不赦之物,大声道:“陛下!桀喜艳舞淫声,追求声色享受,夏灭,侈乐乃亡国之音!”
仓啷一声,伯夷用力过猛,弹错了一个音,琴弦也断掉了。
伯夷走到黎侯身前,冷声道:“此陛下奢靡之术,你又怎懂得其中深意?”
一边正吃肉喝酒的孤竹国国君忧心忡忡,这才数月未见,自家素有贤名的大儿子,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又是为纣王弹琴编曲,奏靡靡之音,又是怒斥忠言直谏之臣,行奸佞之事。
纣王的奢靡生活,已经腐蚀了他那颗有志之心吗?
孤竹君有些失望,自己年迈,要不了多久便会撒手而去,还以为伯夷会是最适合的继承者,现在想来并非如此。
只是入朝歌数月,就已经懂得阿谀奉承,极尽享乐之事,若成了国君,实非国民之幸。
伯夷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顿首道:“饮食者,侈乐者,皆民之所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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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者也,侈乐者也,民之所愿也,足其所欲,赡其所愿,则能用之!”
“假使百姓着兽皮、冠牛角、食野草、饮野水,怎能用之?”
“尝美食,听美乐,诸侯贵族行奢靡之事,轻贱有实之物,看中无用之物,则粟米价贱而珠玉价贵,百姓可食价低之粟米,可穿廉美之衣冠,足其所欲,方能为国尽忠。”
伯夷站在黎侯面前,唾沫星子乱飞。
黎侯惊愕抬头,望着一脸严肃的伯夷。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你咋上来就开喷?
子受听得稀里糊涂,这怎么奢靡之风还成了好事?伯夷一点节操都不要了?
倒是商容、杨任等若有所思,勤理政事的东伯侯似有所悟,姬昌也微微低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伯夷之言。
伯夷清了清嗓子,太乐署中收集曲谱时,他也未曾忘记思考酒池肉林之意,而就在半月前,他终于明白了。
伯夷朗声道:“当今天下,贵族诸侯皆以为无事积财,以待有事,此谬也,诸侯贵族者应拿出钱财大量消费,美饰车马尽情驰乐,多置酒醴尽情享用,方才不会留有遗憾。”
“今有野果酿酒之方,又有牲畜喂养之法,行如此奢靡之事,便能促使百姓酿酒养牲,促进农业生产。”
“领地收入不囤积于库府,当主持其事,收取财物以满足需用,若不以此财满足需用,则应放于市场上积累生利,有时收入愈积愈少,有时可愈积愈多,此营利无常,却能繁荣地方,百姓别无所求,只有重利,上下奔波,唯利所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铜钱新定,有财利而后能流通,有流通然后能繁荣地方,假使诸侯贵族皆藏财于府中,不花费不享乐,则财利呆滞而交易不畅,人迹罕至,百姓苦顿。”
“诸侯贵族建亭台阁楼,使穷人有所劳;装饰堂皇的府邸,使雕、画工匠有所劳;制造巨大棺停,使木工有有所劳;着华服绸衣,使女红有所劳,不仅如此,还有各种祭祀用品、各种仪仗与各种殉葬物,享用奢靡之物,才能使百姓做工以维生。”
“臣,伯夷敬上,与其予人财帛、饮食,不如行奢靡之事,使人劳有所获,自成其事,此谓无内外之患!”
“陛下圣明,酒池肉林实乃治国之道,民富,则可使之,则天下安!”
子受被伯夷一番言论给整懵了。
奢侈富民以治国?
我好不容易用酒池肉林酿成朝野奢靡之风,你也能给圆回来?
而且....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
“臣东伯侯姜桓楚愿尊陛下旨意,行奢靡之事,富领地之民,安百姓之心。”
沉稳干练的姜桓楚出列,直接扔下一记重磅炸弹,东伯侯可是皇亲国戚,四镇诸侯之首。
其实他刚才本来也因为黎侯提出的奢靡之风、夏桀之事而背过身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此铺张宴饮,即便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觉得有些太过。
可听了伯夷的一番言论后,细细一想,这不正是纣王在劝他们一同行奢靡之事吗?
作为一个勤政的诸侯,姜桓楚很清楚百姓与贵族的状况。
天下百姓并非全是以种地为生,还有许多匠人都得依靠诸侯贵族生存。
百姓家无余财,只有诸侯贵族会买新衣、添美饰。
如果诸侯行节俭之事,这些匠人靠什么来生存呢?
只有诸侯贵族们奢靡起来,享受起来,才能将果酒酿方、饲养牲畜的方法传播出去,才能让铜钱流通起来,才能让百姓有所劳,劳有所获,才能安居乐业。
子受用他后世的眼光,想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伯夷的意思。
这特么是经济学啊!
奢靡就是在发展经济,拓宽工商业,提供就业机会,改善民生!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这时候商业没有兴起,铜钱都才刚刚出现,哪能有什么商贾?只有一种模糊的概念而已。
所以如今大量的钱财,都掌握在诸侯贵族手中,比之后世,贫富差距更为可怕,因为中间直接断层了。
这奢靡之术,分明是缩小贫富差距、平抑社会矛盾啊!
子受觉得这个结算期的昏庸值离他越来越远。
“臣XXX愿尊陛下旨意,行奢靡之事....”
从姜桓楚出列之后,一个又一个诸侯想明白了,纷纷站出来表示陛下圣明。
就连对伯夷大失所望的孤竹君,也喜不胜喜,只是他依然觉得伯夷不适合当孤竹国君。
能想明白纣王的奢靡之术,伯夷显然更适合入朝为官,治理大商天下,而非孤竹国小小一隅。
甚至还有一小部分诸侯发自内心的赞叹,身为一方诸侯,吃穿用度当然要用最好的啊!谁端来的粟?吃肉喝酒一样能吃饱!
伯夷说得好,有钱为啥不享受反而去节俭?临到将死之时才发现这辈子都守着库府,没吃过好的,没穿过华服,岂不是憋屈死?
一些诸侯们纷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仿佛吃得越多喝得越多,就能证明自己有多称职似的。
当然,仍有部分诸侯不以为意,奢靡之风利国利民?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地上的黎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强自辩道:“此诡辩,古今天时相同,圣王以勤俭为美,又何来奢靡治国之谬论?!”
伯夷眼含凌厉:“天同时同,人亦同乎?岂不闻陛下曾言事在人为?”
人....确实不同。
“尧舜之时,山中林木人们可随意砍伐,河中水产人们随手便能打捞无数,地广人稀放牧牛马互不相遇,习俗也互不相知,不出百里就可以满足生活所需,人人耕以自养,以所余供君王,所以天下太平,以至于昆吾之金深埋地底无人开采。”
“而今时林木难伐,水产难捞,土地贵重,人口增多,生活破败贫困而且食养不足,为由以奢侈之术发展新业,百姓生活方能振兴,非是虚名,而是事实!”
黎侯被伯夷驳的没有话说,眼睛一转,另辟蹊跷:“古今人不同,是也,古时未有西戎之患,而今西戎势大,以奢靡金银结好,以岁贡交之,能安边患!”
伯夷被黎侯的思路转换弄得一怔,他是北地之人,根本不知晓西戎利害,进入了盲点。
他看向纣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猛地一惊,纣王星目含威,眼中似有一丝奇怪的东西。
好像....好像是气急?
子受面无表情,沉默的上前。
黎侯仍旧以龟甲缚倒在地上。
手中有剑,剑名太阿。
想当昏君,除了应该以荒谬之行引人攻讦,还可以提三尺剑,杀想杀之人。
黎侯话里话外都是结交西戎,还称要交付岁贡。
是的,西戎势大,西岐姬昌也只能被动挨打。
可昏君嘛,要随心所欲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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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侯这模样,多半是姬昌死忠,姬昌又是个实锤反贼,在商灭周兴的大势下,这些人都是敌人。
虽然是个能贡献昏庸值喷子,可不是自己这边的喷子,敌人还是少些好,可以反可以乱,但都得在可控范围之内,肯定要削弱西岐,昏君才能当的长久,从黎侯入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阿剑剑柄入手,温润如玉。
子受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黎侯道:“古今之人不同,君不同,王不同,朕非成汤亦非帝舜,黎侯可知罪在万方?”
黎侯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似有耳闻。”
他很快就想起纣王在陈塘关所言的罪在万方,竟然公然推翻圣王舜与成汤先王之言,简直不可理喻。
黎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纣王这意思是要治自己的罪?
也对,第一次质问时就已经得罪了纣王,纣王肯定起了杀心,只是顾及大殿之中的文武诸侯,没有直接动手。
黎侯不怕了,治罪就治罪,难不成你纣王还敢当着八百诸侯文武百官的面,在这大殿里杀人问斩?
历代君王,哪怕要对诸侯下手,也要偷偷干,像文丁杀姬历,都得先软禁。
一旦光明正大动手,诸侯人人自危,没有哪个君王能负担起这种代价,诸侯不一定会因此反叛,但只是指责攻讦都会让君王焦头烂额,饱受骂名。
想到这点后,黎侯狠下心,反正他忠的是西伯侯:“古今之人不同,然公侯之怒相同,若公侯怒,臣伏尸于殿,流血五步,大王失诸侯之心,西戎东进,天下不稳!”
他不认这个始皇帝,王就是王,地位可以比诸侯稍高,但不能完全碾压,至高无上的皇权和有得分说的王权,区别很大。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姬昌给他交过底,东夷、百越都已经叛乱,北方又有土方、鬼方、羌方等威胁,如果西戎东进,战事一起,社稷必然动荡。
底气很足,他料定纣王不会做的太过,还需要诸侯为其守疆呢!
铿锵一声……
太阿剑出。
太阿剑本就是法宝,剑锋掩映着铜柱下的炭火,物华天宝,光射牛斗之墟。
历来敢随便杀人的君王,都被骂死了。
比如周夷王,周夷王派兵把齐国国君姜不辰关进囚车,拉到镐京,在宫殿门前,架起了一口大锅,煮沸,当着大臣们的面,将姜不辰丢进锅里煮死了。
这件事情,震惊了朝野,震惊了诸侯。
从此以后,诸侯就不去觐见周王了,怕一不小心被抓起来煮杀,此举大大加深了君王和诸侯间的矛盾。
所以说,杀人是不对的,尤其是杀诸侯。
君王有着至高权力,权力越大,地位越高,就越该约束自己。
如若不然,那么……社稷之祸。
子受倒是不会去烹人,掌握一个度,加深矛盾挨骂可以,真做的太过分让诸侯全反了,加上东夷、百越的叛乱,以及黎侯口中可能威胁朝歌的西戎,这君王之位估计坐不了多久,更别说昏君了。
烹人太过,可当殿杀人,还是没问题的。
“既如此,黎侯必曾听闻君王之怒。”子受平静道:“君王一怒,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举剑。
费仲、尤浑等一怔,他们素知纣王秉性,这位爷敢在结盟上直接暴起杀掉对方老大啊!
这样一想,在大殿上杀个把诸侯,完全做得出来!
有风吹过,似是挥剑之风,又似殿外之风。
黎侯身躯一震,似察觉到了什么,被王气所摄,顾不得其他,挣扎起来。
可崇应彪的龟甲缚太牢固了,他瞳孔猛地一缩,瞳孔倒影之中,剑锋迎面而来。
黎侯张口欲言,他没想到纣王敢如此不顾及诸侯面子。
嗤……
子受正视着黎侯的眼睛。
黎侯收缩的瞳孔中,出现了绝望,最终变得无神起来。
他张着嘴,想呼吸。
可太阿剑剑锋三尺七寸,刺破咽喉,自颈后贯穿而出。
染血。
呼吸不得,竭力张嘴,不断颤抖。
我昏君也。
子受将太阿剑拔了出来,下一刻,黎侯喉头涌血,悄无声息,和着身上的绳子,一同倒在血泊之中。
血溅九间殿!
子受呼吸均匀,表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爽啊!
要是明君还得来一番斗智斗勇,还得打打嘴炮,先诛心再诛命。
昏君就不同,想杀就杀了,还能让诸侯不满,赚取昏庸值。
唯一麻烦的,就是身上又染血了,皇袍质量不错,就是不防血。
子受瞪了伯夷一眼,要不是这家伙把他昏庸值给败没了,也不用杀人弄得一身血,好在现在多少应该把昏庸值给赚了回来。
“苏侯,咱们就不用吃粟米了,这毛病得改,听陛下的,吃肉,吃肉!”崇侯虎对着苏护道。
他真没想到,肥厚的猪肉竟比牛、羊肉更为美味。
苏护哪有空搭理他,三块半肥半瘦的猪肉塞进嘴里,满口油脂。
冷不防,黎侯的血飞溅而来。
两人住嘴了,看向默默收剑入鞘的纣王。
陛下这....这是....
费仲、尤浑一直注意着殿中情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要遭!
费仲飞速转动着脑筋,思考如何破局。
忽而上前道:“陛下圣明!此王道矣,古之圣王未有怒而杀人,皆是...皆是....”
费仲越说脸色越苍白,词穷了,他没法破局,只能表态站队,他是纣王死忠。
群臣、诸侯面色大变,大商对待西戎一向以互不侵犯为重,黎侯所说,追根究底只是激进了一些,没什么错误,只是沿用历代君王对待西戎的方法罢了,西岐对西戎,同样以和为主,减少战事。
一英武青年出列,毅然道:“臣张桂芳请命率军进驻黎地,若西戎联合而至,请为陛下拒之,若无皋戎举族而来,请为陛下吞之!”
张桂芳?
诸侯们有些熟悉,张桂芳是青龙关副将,青龙关总兵对他赞不绝口,这次来朝贺也带上了他。
姬昌大约看明白了张桂芳的心思,这种出身普通的小将,也就只能抱着纣王大腿往上爬,才能成就一番事业,得青龙关总兵看重已是极限,诸侯压根看不上。
诸侯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姬昌看到一向亲附纣王的苏护、姜桓楚等人也没有轻易开口后,心中有计较。
三步出列。
“臣,姬昌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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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于杀黎侯于殿上,却不知黎侯戍守西疆,今有社稷颠覆之危,祸乱己生,隐忧百出事,臣闻君王以道治国,以德治民,克勤克戒,毋敢怠荒,乃得盘石之安,金汤之固,昔陛下初嗣大位,修仁行义,不遑宁处,礼敬诸侯,优恤大臣,忧民劳苦,惜民货财,友服四夷,威加遐迩,雨顺风调,万民乐业,乃圣乃神,不是过也。”
姬昌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隐隐引起了诸侯们的共鸣。
是啊,以前的纣王多好,什么七年不鸣一鸣惊人,都是谣言,一惊人就将诸侯在殿上砍了?这算什么事啊!
诸侯们比谁都清楚纣王在干什么,每次都在针对诸侯,企图削弱他们的势力。
礼敬诸侯啊!
大商六百余年,无不是天子与诸侯贵族共治天下。
如今纣王不仅去了天子号,自号始皇帝,强行位高于诸侯,更是直接对他们动手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黎侯一剑封喉!
看着诸侯们交头接耳,群臣似有不悦之色,姬昌长叹一口气,继续道:
“陛下亲近奸邪,不修政道,醉酒上朝,沉湎酒肉,日日升歌;大肆凶顽,殿斩诸侯,人道乖和;兄弟阋墙,王兄反叛,慈爱尽灭;挥霍无敌,酒池肉林,不知廉政;四纲已去其三,臣姬昌添为西伯侯,当廷忠谏,只求陛下能全君臣大义,不至三纲尽污!”
“臣不避斧钺之诛,献逆耳之言,唯愿陛下悔过自新,削皇帝之号,重修君王与诸侯之好,则诸侯仰服,文武欢心,朝纲整饬,宫内肃清,陛下自能坐享太平,安康万载,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臣临启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疏以闻,望陛下纳谏!”
张桂芳不服,他看着一脸忠臣模样的姬昌,总觉得这家伙心里还瞒着事儿。
他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纣王,于是再次大吼,重复道:“陛下,臣张桂芳知晓忠义何物,只请往黎地,若西戎联合而至,请为陛下拒之,若无皋戎举族而来,请为陛下吞之!”
这次,声震大殿。
他要告诉所有诸侯,纣王是有支持者的。
声音振聋发瞶,一排又一排大臣拜下,有方相、方弼,有费仲、诱惑,也有商容、鲁雄,他们虽然同样无言反驳,但并不妨碍他们选择支持纣王。
闻仲盯着地上的尸体与纣王看了许久,沉声道:“陛下非是尔等诸侯臣子能够非议。”
姬昌却是没搭理闻仲,对着张桂芳调笑道:“张将军乃匹夫之勇,四夷之危又岂是如此简单?黎侯虽死,但话却没错,古今之人不同,然诸侯之心相同,陛下杀黎侯失诸侯之心,西戎东进,天下不稳,当今大商,乃危商啊!”
这时浓眉大眼的李靖踏步上前:“靖曾听闻尧帝于路上,见有犯人获罪,尧帝一问之下,发现犯人行偷窃之事,尧帝问其由,犯人称天旱已久,无粟可食,不得已而为之,尧帝听完便要求将犯人放了,自陈过失,其一,因为他无德,上天久旱不雨,其二,是他没有教导百姓,才有人行偷窃之事,尧帝至诚反省,诚心感动天地,于是天降甘霖。”
姬昌疑惑,李靖用典,似乎是在说黎侯虽然有过失,但却是因为纣王不为大局考虑,才出言过激,情有可原。
姬昌想了想,当时纣王在陈塘关提出万方有罪时,曾亲手正法李靖的亲子,李靖一定心有怨气,这么一想,倒也合理。
于是乎,他赞同道:“李总兵之意,昌自然懂得,黎侯有罪,但不至死,陛下更应该与尧帝一样,反思自身,自陈罪过才是。”
李靖猛地挑眉,环视四周诸侯,道:“天降甘露后,犯人依然行偷窃之事,此非君王之过。”
“今日曾数次言古今之人不同,然诸位可知古今刑罚亦不同?古时有罪之人一脚穿草鞋一脚穿常履便可替死刑,诚心改正,至成汤先王时,更改刑律,断指、断足和断头堆积满阶,被处罚的人们方才服从,而今法度不明,人不畏法,诸侯不敬法,乃至有黎侯之罪!”
“黎侯不尊法令,以人殉父,其罪当诛!以下犯上,冒犯君王,其罪当诛!外通戎敌,出言相逼,其罪当诛!”
“今法制不明,法度不严,百姓农耕而不能温饱,将士立功而不能得爵,强弱之势古无定则,天下之道不在朝中空谈!”
“务求正法严刑激励朝野士气,四纲之下各有法令,令行禁止,有罪共罚,有功共赏,朝野酿成浩然正气,国家不怒自威,加之商人厚重坚韧,大商必将无惧四夷!”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令必行,禁必止,法贵时效,法贵公平,法立如山,但安天下,法度在前罪不改刑,法外无恩减刑溃法。”
“以往诸侯多有私心,民不信官,君不信臣,圣王当不法古,不脩今,法古则后于时,脩今则塞于势,君王不重义而重法,方能严法度以强国,诸侯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血溅大殿,陛下斩黎侯以立法,法必严行必果!”
“今大商外有四夷环绕,内有不臣奸贼,此危商.....”
也许别人口口声声称要严令法度,没什么人信,但李靖不同。
李靖贵为一关总兵,地位不比诸侯低,亲子哪吒杀人犯法,按照以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时纣王在陈塘关,不仅没有任何纵容,反而声称万方有罪罪在万方,在李靖面前,将哪吒就地正法。
现在李靖的态度很明显,他站在纣王这边,一个看着亲儿子在自己面前犯法身死的人,喊出严令法度,喊出诸侯犯法与庶民同罪,内心所想很真实,言语极有分量。
李靖在殿中走了一圈,看着呐呐不言的诸侯,高声道:“诸位又安知危商不会在陛下手中变为强商?”
殿中一片安静。
半晌后,李靖拜道:
“诸侯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斩黎侯以正法度,杀的好!”
“臣李靖不才,欲为陛下行变法之事,肃清朝纲,强我大商国力,身死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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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与诸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毕竟现在不是大一统时代,诸侯也不完全是大商下属。
诸侯基本保有很大的自主权,虽然商王对以朝歌为中心的王畿地区有着绝对掌控,但对诸侯的控制力度相对薄弱,商王与后世的君主有着较大的差别,事实上应该算是内外服联盟的首领。
严格来说,诸侯就是一个个半独立的政权,不是完全的上下级,大概相当于关系更紧密的朝贡国与宗主国。
历史如此,演义里也是如此。
比如演义中纣王捏造罪名砍了姜桓楚、鄂崇禹,这俩人的儿子二话不说就反了,一点犹豫都没有,因为商王杀诸侯,而且还是四镇诸侯之一,这在他们看来太过分了,商王根本没资格杀他们,这根本不能忍。
也就是说,在诸侯们的看法中,商王实际上是不能给他们定罪的,除非真的大到一个地步,比如谋反之类。
所以姬昌才会谋划着翦商,自己老爹死的太憋屈了,被商王关起来以莫须有罪名弄死的,要不是后来继位的帝乙嫁妹和亲,他已经反了。
可即便这样,也都被其他诸侯看了好几年笑话。
正因此,子受才会以杀黎侯来补救,黎侯是小诸侯,而且刚继位,影响力不大,加上黎侯本身就以下犯上犯了错,只要罗列罪名,过上一阵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砍了。
而当朝杀黎侯,没有罗列罪名,并将时间提前,差不多就是诸侯的容忍极限,会骂,会引来众怒,却不会造反。
可偏偏李靖窜了出来,弄了一套刑法说辞,还说的头头是道,声称要变法,显然有备而来。
所有诸侯都被李靖震慑住了,他们都觉得纣王一举一动,是计划好的,甚至提前得到了以李靖为代表的各关总兵支持。
而各管总兵手握大量兵马,就是商王悬在诸侯头顶上的一柄剑。
诸侯们开始思索,却发现了更大的阴谋,这一切竟然从他们刚进入朝歌的时候,就开始了。
首先,便是马场。
土方遗留下了大量马匹,经由赛马与赌马的训练甄选,培育了不少良马,朝歌也新添了大量骑兵。
而马场就在朝歌城外,每七日还大肆举办赌马,人人都能看到,诸侯不是瞎子,这些根本不是秘密。
马匹与骑兵是各地诸侯都没有的,一支骑兵能带来什么不言而喻,看看西戎有多强就知道了,骑兵的机动性不是寻常步卒能比的。
这是纣王给他们的下马威,我有马,有骑兵,你们没有!
其次,是足球赛。
足球的好处不言而喻,已经有许多诸侯盘算着怎么搬回领地,一隅之地便能练出强兵,操演军阵,真乃治国之道。
可再一想,这是纣王在向他们展示商军精锐,雷开、方相皆是良将,纣王对球赛的解说,一举一动甚合兵法,得军阵之要,更有名帅之姿。
纣王亲自与踢球,则说明与士卒关系紧密,做到了对军队的完全掌握。
有强军,有良将,自己更稳固抓牢军权,军容之盛,这是红果果威胁啊!
再次,是戏曲。
当时听戏的时候,诸侯们们都没怎么往深处想,就连姬昌,也只是想到了戏曲对百姓的煽动性。
实则不然。
诸侯们纷纷回忆起戏曲中夏伯侯被杀的一幕,以及人群之中大呼“杀的好”。
他们早该想到。
无权处置诸侯的君王,为什么在戏里会派兵入侯府,更直接下令处斩呢?
那时他们只以为戏曲戏说而已,没有当真。
可李靖刚才也说了“杀的好”,瞬间让他们清醒过来,那出戏,分明是在为今天的一切预警!
然而他们没能及早意识到,黎侯成了现实中的夏伯侯。
至于三百近卫看球赛时所展现的凝聚力、酒池肉林所展现的粮秣丰足等等,以及更多他们还没注意到的地方,都是小事了。
一件事是偶然,两件事是巧合,三件事则必定刻意而为。
赛马、足球、听戏三连下来,最后当廷杀黎侯,一环扣一环直至震慑人心,再由李靖顺势提出变法。
无数诸侯大骇,纣王这几日的作态,分明是藏巧于拙,只为让他们放松警惕!
子受痴痴望着前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都被李靖给整傻了。
我好好的罪在万方和古今明君反着来,你能会意成诸侯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专门当朝杀了黎侯,血染大殿,你也能说成君正法度?
你是看哪吒被杀了,专门来搞我的吧?
合着朝贺到现在,我一件昏庸的事都没办成,你还给我把以前埋下的万方有罪给圆了?
这他妈还得倒贴?
李靖浑身正气,一方国字脸紧绷。
纣王处变不惊,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紧了紧双拳,立法度,重刑罚,以此削弱诸侯权柄,解决大商六百余年积弊,方才能让危商浴火重生,变法强国,刻不容缓。
缓了一会儿,子受思考起来。
当前的局面,也不算特别坏。
重刑辟,也是原本纣王的罪名之一,被这个时代的人所不接受。
变法,重法度,而且针对对象是诸侯,绝对是诸侯眼中的昏君。
别看在场诸侯现在一个个讷讷不敢言,等他们回到领地了,个个都是天王老子,变法一起,昏庸值多得是。
而且削弱诸侯不仅能让他们满腹怨言,从而赚取昏庸值,还能加强中央集权,让自己权柄更大,昏庸起来也就更方便。
子受姑且认为,至今一直失败的缘故,都是因为没有建立起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君王话语权太低。
子受眯起眼,李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看起来稍稍有些顺眼了。
杀黎侯只能带来一时的昏庸,变法却是个长期过程。
“李卿家深得朕心,变法之事,朝贺之后再议,现黎侯血染大殿,朕也没了再听乐的心情,不如随朕乘驾往上林苑一行,共赏花石纲!”
上林苑正是子受建来放花石纲的地方。
游乐园嘛,平时还能跟妲己玩捉迷藏,小树林里难道不刺激?
想想都觉得美好,哪个昏君不是眼上蒙块布,与美人们在林间嬉闹?
不过现在还没建完,只粗略规划了场地,刚好用来存放奇珍异石,花石纲也是昏庸大计之一,没人插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子受早已让御林军在上林苑中待命,带着赵公明仿制的大量度量工具。
邀请诸侯一同观赏花石纲的同时,便能以不合格为借口,继续欺压诸侯。
毕竟变法现在只有一个苗头,也不知道李靖什么时候才会开始,以这年头的信息传播速度,收到成效还得一阵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结算期内昏庸值归零吧?
就目前所有的事情来看,系统八成要倒扣,都没花多少,就要整成负的了?
子受表示接受不能。
接下来以花石纲刁难,加上赏石时特意安排传令兵呈报东夷、百越叛乱的消息,诸侯必定发难,昏庸值唾手可得。
诸侯们点头称是,想通透以后,纷纷冷汗直冒。
好在纣王想要对付他们,也只能徐徐图之,不会突然撕破脸,今日杀了黎侯,应该就是极限。
姬昌退回列中,不再言语,他还当纣王只是小辈,没想到却如此老谋深算,刚才稍稍激进了一些,好在没出大问题。
“且慢,既是要乘驾而行,还请西伯侯为吾皇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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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想到杨任会说出这种话。
让西伯侯给纣王牵马驾车?
诸侯比商王低半级,更不用说西伯侯这种级别。
姬昌面色变了变,没有急着开口。
不过他深得人心,与不少诸侯交好,大家同为诸侯阶级,自然有不少人开口相助。
座上忽一人抗声道:“西伯侯德高望重,老成持重,杨大夫此言未免越礼。”
言语间意思是西伯侯和纣王老爹帝乙一个时期的人,是纣王长辈,要有长幼之序。
杨任看,是恭侯,于是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之礼再有长幼尊卑,西伯侯乃我大商诸侯,以臣礼为商王牵马驾车,有何不妥?此真大言欺人也!”
恭候不能对,诸侯虽然有极大自主权,且商王不能对他们轻易治罪,可名义上,仍旧属于臣子,要尊臣子之礼,臣子为君王牵马并无错漏,只是历代商王没人会这么做。
忽一人问道:“西伯侯与陛下有亲,为舅侄之谊,牵马驾车又是何道理?”
杨任视其人,乃阮侯。
纣王老爹的妹妹嫁给了西伯侯,按理来说,纣王还是西伯侯的侄子!
西伯侯是纣王的亲眷啊!哪有给大侄子当司机的道理?
杨任道:“亲谊?先王嫁亲妹于西岐,欲结两家之好,时年先王之妹正值少女,西伯侯年近六十高龄,这又是何道理?”
阮侯答道:“先王有过,以莫须有擅杀西伯侯之父。”
“君王之过又岂是你能议论的?”杨任近前,斥声道:“先王之妹入西岐不过三年,削正室之位,后死于盛年,这是何故?”
阮侯不能对答,帝乙归妹和西伯侯那点事没有摊开,但大家都知道。
帝乙为了缓和大商和西岐的关系,将亲妹妹嫁给年近六十的西伯侯,少女嫁老翁,已经是下了血本,只希望西岐的主政者能够亲商,值得信赖。
可结果呢?
没几年就被去了正室之位,又死于疾病,西伯侯前妻太姒得以恢复名分地位。
这里头弯弯绕绕,大家都懂,帝乙的妹妹肯定拥护大商,遭到西岐一脉怨恨,这种结局是能预料到的。
那么杨任话里的意思就明白了,帝乙老爹弄死了姬昌的爹,姬昌弄死了帝乙的妹妹,都这样了,你还讲亲族眷顾的道理?
禽侯一直保持中立,见场面激进至此,出言相劝道:“诸位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起身往上林苑观石即可,不必多此一举。”
可谁听他的?
禽地没什么军事力量,就是一养鸡搞后勤的,人微言轻。
于是乎,又有扈侯出言,冷笑道:“西伯侯直言忠谏,为何要平白受此折辱?”
杨任道:“此是何折辱?陛下贵为始皇帝,虽有不足之处,却也是九九至尊,为陛下牵马驾车,此西伯侯之幸也!”
又有一人插话道:“杨大夫既称九九至尊,依杨大夫之见,古今圣王三皇五帝如何?”
杨任看去,这个不认识。
没关系,不认识一样喷。
杨任朗声道:“三皇五帝何其人物,又何必问?”
那人道:“既如此,大王言功盖三皇得兼五帝,以皇帝自号,可谓恰当?”
杨任厉声曰:“安得如此狂言?陛下虽不比三皇五帝,然自继位以来万民乐业风调雨顺,有平北海之功,又有平叛之明,更解灌江口疾苦,制海盐福泽天下,正典法以安民心,酿酒养殖以富国,封禅一事虽有不妥,但得龙凤呈祥,兼有长城御外敌,此四夷拱手八方拜服,尔等诸侯不思忠贞,天下之所共愤!”
“陛下不及三皇五帝,尔等诸侯更不及陛下万一,为何驭不得?!真无父无君之人也!不足与语!请勿复言!”
无名氏满面羞惭,不能对答。
没被喷服气的扈侯又上挨骂,问道:“牵马驾车,为何只有西伯侯一人?!”
杨任哈哈大笑道:“既是诸侯朝贺,东西南各路诸侯自然也不得闲,还请北伯侯、东伯侯领诸位与我等文武大臣,一同为陛下伴驾!”
“臣愿为陛下伴驾!”崇侯虎屁颠屁颠凑上来,忙不迭道,作为一个死忠,现在就是他表态的时候!
杨任看向东伯侯姜桓楚。
良久,姜桓楚一礼,对纣王拜道:“臣亦愿为陛下伴驾。”
崇侯虎是出于舔狗之义,那么姜桓楚就完全出于大义了。
他为国家着想,为社稷着想,既然纣王施政,都对国家有益,自己伴驾也没什么。
姜桓楚是个高义之人,身为一方诸侯,不也是为了让治下繁荣,人民安居乐业吗?
既然纣王能做到这些,自己何必相逆?
而且他还是纣王正宫姜后的亲爹,两家之间又不像西岐那般龌龊,是真正的亲眷之谊。
半晌无话。
杨任昂着头,略显单薄的身躯在殿中走了几步,来到姬昌面前,高声道:
“还请西伯侯为吾皇驭!”
杨任直视姬昌双眼,刚才姬昌想干什么他会看不出来?
别看一副忠言直谏的模样,实际就是在扇动诸侯之心,想让诸侯出言相逼。
这里是朝歌,他们面前的是纣王,一点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李靖早有准备,今天怕是下不来台,纣王威名也会受损。
他杨任连纣王都能当着面喷,还不敢喷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诸侯?
不让你们知道君臣之别,保证纣王地位,纣王迟早被诸侯骑到头上!
到时候他们这些臣子算什么?!
姬昌与杨任对视良久,对着纣王长揖,道:“臣,西伯侯姬昌,愿为陛下驭。”
姬昌低头,不为人注意的双目中,却闪烁着不一样的光采。
现在他是丢了面子,身为四镇诸侯不得不为纣王牵马驾车,可实际上呢?
他还有后招。
纣王强行压下了东夷、百越叛乱的消息,诸侯也不知晓,等往上林苑一行,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揭露,刚才杨任所言全都成了无理强辩。
让诸侯牵马驾车的君王,竟然如此不得人心,四夷反乱?
这是在打自己脸啊!
而且,人们对弱者容易产生同情心,他姬昌遭此羞辱,便会获得更多支持者。
坐在上首的子受终于反应过来,哎呀,还是杨任靠得住。
这大喷子怼天怼地喷君王喷诸侯,替他拉得一波好仇恨!
不愧是肱股之臣!
等上林苑赏石时曝出蛮夷叛乱,不怕诸侯不指责!
“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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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着驾,你牵着马。
这就是子受与姬昌的真实写照。
姬昌大概是属乌龟的,真能忍,一路上都是一副和煦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怨气。
子受也无所谓,反正一会儿叛乱的消息来了,这家伙肯定要站出来逼逼叨叨。
东夷、百越的消息他捂得极为掩饰,就连闻太师都不知道,根本不存在有朝中大臣愤而一怒,平定叛乱的可能,极为稳妥。
想着想着,子受的思绪飘到了妲己的尾巴上,蓬松精致,洁白如雪,极为滑顺,如果九条尾巴都伸出来,还能当被子盖。
他已经很努力了,也不知道妲己什么时候才能生个孩子出来。
封神世界应该没有生殖隔离这种东西吧?
再不济,龙吉一定生的出,天帝的妹妹都能和凡人生孩子,女儿肯定也能生。
有了孩子,就好办了。
子受已经放弃了殷郊、殷洪,这俩孩子是闻太师教大的,掰不歪,也就殷洪有点无足轻重的小调皮。
昏庸要从熊孩子抓起,从小培育成纨绔子弟。
子受看向了苏护,苏护脸上有几分疲色,想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即使是他这种外戚诸侯,也心有余悸。
看到苏护,便又想起了苏全忠。
子受暗叹一声,苏全忠错就错在他武力值太高了,不然以那憨憨性格以及外戚身份,绝对是收割昏庸值的不二法器,可惜现在只能把他丢在北疆喝西北风。
外戚
子受忽然灵光一现,看向了伴驾的姜桓楚。
东伯侯也是外戚啊!他的儿子
子受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看到了一个与姜后眉目有六分相似的少年。
颇有少年人的朝气,这孩子是姜桓楚的儿子姜文焕。
子受记得演义中的姜文焕年轻气盛,是个性情中人,父亲和姐姐死后,不顾大局二话不说自立为东伯侯,竖起反商大旗,是八百路诸侯中第一个造反的。
以这孩子的冲动性格,应该很好忽悠,可以培养成昏庸工具,比如扔去黎地。
张桂芳那种吼一嗓子就能让西戎从有马骑兵秒变无马步兵的bug肯定不能丢过去,姜文焕倒是不错的选择。
西戎是很强的,不像土方、鬼方都是小部族,他们很团结,不算修仙的将士,足以与大商分庭抗礼。
旱作农业,最早的农耕发生在半干旱地区,所以这时候半干旱地区的实力最强。
例如以朝歌为中心的河南,以西岐为中心的陕西,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就是西戎所在的甘肃。
西戎居住在甘肃一地的黄河河套平原,半农半牧,以放羊和种粟米为生,论及实力其实不输于商周,如果西戎各部族能真正统一为一个政权,完全能威胁到商周。
当年姬昌的祖先就是被犬戎给打的不堪其扰,跑到西岐种地,而犬戎只是西戎中的一支。
这也是刚才诸侯都认为黎侯说的有理的原因所在,这种强敌当然以结好为主。
姜文焕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个人勇武不代表会带兵,演义中攻打游魂关十数年不能攻克,最后才在金吒、木吒的里应外合之下攻破关隘,而游魂关守将只是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凡人。
有勇无谋,又年少冲动,这不是正好吗?!
把姜文焕扔去黎地,以黎侯口中无皋戎的作风,他多半坐不住,两方打起来,姜文焕有勇无谋绝不可能胜,但凭着勇武,肯定能据城而守。
这样一来,西边的所有诸侯都可能受到战事影响,与西戎交恶,从而怨声道载,怪到自己头上,这不都是昏庸值?!
子受眼睛亮了起来,小舅子还蛮不错。
费仲伴驾在一边,看着纣王愣神,这是在思考社稷呢,还是在忧心天下呢?
尤浑沉默的跟在另一边,他知道上林苑中会发生什么事,东夷、百越的战事
诶,陛下真是仁君,为了朝歌将士的性命,竟然不惜如此,也要让诸侯出兵相助,刚才九间殿上的一切,便是陛下为了保存最后一丝颜面所为,得君如此,将士何求?
他不禁又想起纣王所言如鱼得水,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深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呢?有足够能力,才不会负了陛下啊!
到了上林苑,御林军与赵公明具在,拿着度量工具,还有各诸侯派来运输花石纲的奴隶。
子受看了眼,这些奴隶还真惨。
身上几乎都有伤疤,其中一个最惨,脑门上碗大个疤,还是崭新的,刚生肉,也不知道是哪个诸侯这么凶残。
不过鞭打奴隶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就连国人百姓,都看不起奴隶。
奴隶们没有身份地位,吃不饱还要做苦力活,死了没人疼没人埋,惨的哟。
子受觉得废除奴隶也挺好,自己干的舒心,人们又会觉得昏庸,问题就在于不能一步子跨太大,强行把诸侯逼反得不偿失,现在先稍稍提升奴隶的地位就行了,借着修建长城有功,让几个奴隶当官足以。
就让李靖来操作,他不是要定法么?有关奴隶立功封赏的法度一定得定下来。
上林苑中,入眼皆是奇珍异石头,千姿百态,五彩缤纷。
高低不平的石块屹立在地面上,好像一个个殷破败,滚圆的石头,爬都爬不上去,立在面前就有一种压迫感,石块的旁边还有许多花草树木,点缀在上面。
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奇石汇集在一起,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子受一眼看中花石纲之中最普通的一块石头,用最差劲的石头定最高的标准,才能刁难诸侯,让他们不爽。
他拿起那块石头,问向身边的尤浑:“尤卿家,你说这块石头,它好看吗?”
尤浑支支吾吾道:“这这”
他端详了半天,也只能看出这块石头能用来垫桌角,路边随便捡一块都和这石头差不多。
尤浑暗自心惊,诸侯已经无礼到这种地步了?朝贺所用的花石纲,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进贡,竟然进贡这种破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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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浑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道:“这块奇石,它它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它真是那种,很少见很少见的那种”
可他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形容词,这特么就是路边的破石头啊!他从皇宫回府邸都能捡上一车!
倒是尤浑身边的费仲恍然大悟,费不离尤,尤不离费,两人在朝中处境特殊,尤浑知道叛乱之事,费仲自然也知道。
费仲心想,陛下多半是准备开始自陈蛮夷叛乱寻求诸侯帮助,挑选这块花石纲之中最普通的石头,就是为了将朝贡的花石纲标准放到最低。
这意思是,往后进贡花石纲,甚至可以拿路边普通的石头充数,不用费心找什么奇珍异宝。
这
费仲也不由得诚心拜服,陛下这是在以每年的朝贡花费,以自己的威名,来减少大商将士的商王,换取诸侯出兵抵挡蛮夷。
他脑子飞转,一定得将这块普通的石头夸得天花乱坠,才能保全陛下最后一丝面子,于是他道:“这块石头它就是很少见的那种内敛之石,虽然平凡,却饱历风霜,经过了磨砺、磨砺再磨砺,才有了如今的形体,宝光尽敛于内在,实乃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
子受乐了,奸臣真的牛逼,揣摩心思有一手,把这块破石头夸得天上地下第一无二,更方便他之后胡说八道。
费仲说完,他身边的尤浑面露惭愧之色。
他再次深恨,自己到底有什么用?
如果自己有用一点,会打仗,或者会出谋划策,多少也能帮上陛下一点忙,也不至于让陛下独自背负起这一切,于是,他毅然出口道:
“费大夫说的没错。”
子受没搭理他,开始睁眼说瞎话:“朕闻世间有一石母,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更有二丈四尺围圆,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排列,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自开天辟地以来,集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
子受顿了顿,将破石头高高举起,道:“朕深谙观石一道,石卵便是此石,乃天地至宝!”
文武百官并八百诸侯,全都瞪大了眼睛,石头还有石母、石卵的区别啊?!
赵公明也一脸匪夷所思之状,这啥玩意啊?没听过啊?!
石母石卵
莫非是在暗示要我那石矶师妹生孩子?
子受又举着石头再众人面前晃了晃,大声问道:“此石是何人所献?朕必有重赏!”
这
诸侯们面面相觑,这块石头一定是路边捡的破石头,他们再胆大,再不敬君王,也不会在第一次花石纲上敷衍了事,多半是哪个诸侯的失误,他们摸不准纣王的心思,也不知道是真话假话,于是也没人敢认下来。
姬昌觉得这块石头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只是和费仲想到了一块儿,这可能是纣王刻意以朝贡来交换诸侯出兵平叛的计策。
他在心里暗嘲,还当纣王在大殿里杀黎侯是有什么对策,原来还是不得不向诸侯妥协,大殿上的言行与夸赞普通石头一样,不过是遮羞布而已!
只是为了让面子上好看些!
子受举着石头手都有些酸了,这时额头上碗大个疤的奴隶战战兢兢走出来,唯唯诺诺道:“此石此石乃奴在岐山偶然所捡,奴认为是个宝物,便私自放入了花石纲中”
看到自家的奴隶出言,姬昌立时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原来是这块破石头。
子受问道:“你是谁人府上的奴隶?”
“奴与父母皆在西伯侯府上为奴,而今父母双亡”
“好!”子受也不等他说完:“你有功,今日朕做主,除你奴籍,赐名石不凡,封上林苑将军,专门替朕收取天下奇石!”
看看诸侯与群臣的反应就知道,无论是给奴隶赐名,还是给奴隶封将军,都是这个时代所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重用奴隶都会被列为讨伐的罪名呢!
文武百官力劝,但知晓其中深意的费仲力阻。
八百诸侯也乐得看纣王犯错,做出违背世人所愿的事情,因此,就这么定下了。
子受又招呼御林军与赵公明道:“以此石为标准,测量花石纲高低围圆。”
很快,数据测出来了,赵公明将数据列出。
子受道:
“恭候所献花石纲太宽,不合格,削爵一级。”
“阮候所献花石纲太高,不合格,罚金相抵过。”
“南伯侯所献花石纲太矮,不合格,应亲写悔过书一册。”
“禽候所献花石纲诶,居然合格了。”
“x侯”
子受一直说下去,约莫罗列了一百诸侯才停止。
随即长叹一声道:“诶,八百诸侯,哪个不是施政一方,哪个不是国家的栋梁,哪个不是戍守边疆,更有西伯侯、东伯侯为朕之亲族,可你们朝贡竟如此敷衍,可还将朕放在眼中,可还将大商放在眼中?朕是痛心疾首啊!”
诸侯们一个个大惑不解,文武百官也捉摸不透,陛下这是整得哪一出?
想一阵子后,诸侯又觉得心中恼火,纣王分明是在戏耍他们!莫须有之罪啊!
太高不行,太矮不行,太重不行,太轻不行,看不顺眼不行,太奇怪也不行,你是选石头还是选妃啊?!
还削爵罚金?这谁忍得住?
还有东伯侯,他连字都不爱写,还让他亲自写悔过书?
这是在羞辱人啊!
子受看着诸侯的表情,很满意,效果不错!
结合之后的叛乱,挨骂妥妥的!
我花这么长时间挖了这么个大坑,还不能把自己给埋咯?
姬昌不是很明白,但他也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道:“陛下,诸侯暂且不说,方外蛮夷才是大商心腹之患啊,土方南下,虽是虚惊,可东夷、百越蠢蠢欲动,国民寝食难安,犹记武丁先王在位时,荡平四夷,蛮夷小儿闻大商之名而止啼,可如今,诶”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方外蛮夷异动,都是你纣王的锅,武丁在位时只有打别人的份,而你是挨打,为之后将要曝出的叛乱埋下铺垫,引导诸侯指责纣王,让其背锅。
群臣闻言,也是心有戚戚,土方南下,西戎壮大,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的大商,确实是危商。
子受心中一喜,真没想到姬昌这么配合,虽然为敌,但你对我是真的好!
他装出一副哀愁状:“朕一直在想,蛮夷猖獗至此,屡屡犯边,朕早已烦不胜烦,尔等诸侯连进贡都敷衍了事,这天底下,到底有谁,可以为朕分忧呢?”
说着,子受又叹长叹一声,背过身去,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向着尤浑道:“尤卿家,可有蛮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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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浑一咬牙,事已至此,他只能按照纣王的计划实话实说。
他诚惶诚恐道:“回禀陛下.....东夷叛乱,百越在于越首领的带领下,也乱了,那于越首订还自称为王....”
“啊?!”子受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连带着手中的石头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
他呼吸急促,道:“此事当真?”
尤浑称是。
子受大呼:“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方外蛮夷竟也敢冒犯我大商天威,诸卿觉得该如何是好?”
姬昌道:“天下汹汹,人言可畏,陛下于结盟之时斩杀土方首领,如此背德背盟不守道义,必然令诸夷不满,忌惮大商,他们对大商失去了信任,自然,也就会发起叛乱。”
子受道:“还请诸位为朕分忧。”
恭候没想到纣王竟是存着这种心思,先杀黎侯再正法度,又有削爵罚金行威慑之事,刚才他还以为纣王要对诸侯下手,都打算投诚了,现在却反了过来。
百越、东夷叛乱了!
刚才纣王的一言一行,都是面子工作!
现在纣王要依赖他们出兵平叛,只要不把纣王刚才所营造的脸面彻底撕破,哪怕放在地上踩,踩脏,踩烂,都没有任何问题!
恭候心情舒畅,道:“臣等亦是忧心不已,可领地兵马不可轻动,还需要多做思虑。”
子受了然,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诸侯,他们要开始发难了,群起而攻之!漂亮!
嘴角一勾,这时候应该说些漂亮话,再逞强一些,一会儿骂的更狠,摔得更狠。
“诸卿既知朕背盟之事,可是欺御林军刀不利乎?为何不畏锋芒?”
姬昌心中暗笑,你尽管扯,你要是敢再做点什么,不仅百越、东夷叛乱,诸侯也叛乱了!
你大商必亡!
姬昌挺胸而立,左右拱手,朗朗道:“若畏惧该当如何?若无畏又该当如何?君王见诸侯,诸侯见君王,赤诚相待,又有何惧?”
“陛下一心为国,操之过急,行此之事,臣等明白,可天下人不明白,天下人看蛮夷叛乱,入侵边疆,久留不去,必然认为是陛下之过!”
“臣等对此深为忌惮,百越、东夷叛乱,这种言论必然喧嚣尘上,陛下若欲平叛,重定乾坤,何不下诏自陈罪过,以阻天下之口?”
姬昌挑衅似的看了眼甲胄齐整的御林军,即使御林军齐聚,方相、方弼目眦尽裂,他亦是如同置身一堆木人泥石间,毫不畏惧。
“陛下,臣等筹备花石纲,耗费钱财无数,导致粮草不足,若要出兵平叛,还请陛下赠与粮草。”
“西岐之地若只算精锐,则有步卒三十万,辅兵、民夫亦有十万之数,不知这粮草兵甲,陛下打算如何拨放?”
“西伯侯此言差矣,百越在南,东夷在东,何须西岐出兵,且西岐又怎有三十万兵马,无需再谈!”
鲁雄气急,不就是叛乱吗,你们这些诸侯就蹬鼻子上脸了?
狮子大开口,还三十万步卒十万民夫,你西岐就算要平叛,哪来这么多人?地方上不守了?老家不要了?
“那谈什么?”姬昌冷冷的看了鲁雄一眼,明明年事已高,眼神却异常锋锐:“是谈论九间殿宴饮,还是谈论花石纲之奇美,又或是谈论百越、东夷如何侵占大商疆土,如何欺辱大商边民?”
“臣忧心社稷,都说陛下爱民如子,乃是仁君,此时您的子民正因蛮夷叛乱,处于水深火热之间,想来必然寝食难安,又怎么会计较粮秣之事?将士只有吃饱喝足,才能为国洒热血!”
闻仲听得眉眼一沉,他得通天解惑,知晓纣王此举是在奇石夺爵,可这蛮夷突然叛乱,打乱了一切计划。
若是刚才,他还不知晓,现在姬昌蹦跶这么欢,蛮夷叛乱必然与他有关。
商灭周兴,封神还未开始,你姬昌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闻仲眉间隐隐有怒色,即使商灭周兴是大势,是那些人所言的天命,纣王也不是你姬昌能相辱的!
“西伯侯可能有所不知,陛下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每逢几日便会身体不适,三日一朝,因此朝政多由我等臣子处理,此间种种之事,蛮夷叛乱,是我等未能及时发现之过,与陛下无关,至于粮秣之事,边疆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朝歌也不富裕,调动粮草需要一些时间,此间还请诸位各自出兵,所耗粮草,最后自会补足。”
子受急了,我三日一朝是为了踢足球斗技听戏啊!闻太师你这么急着背锅洗白干什么?
还生病?我身体倍儿棒!就是有点虚。
姬昌视若不见,只径直看向前方:“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做?”
满堂噤声,所有人都没想到,姬昌竟然连闻太师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对上了纣王。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文武百官自然忠于纣王,希望纣王能代表大商给予姬昌一记有力的回击。
诸侯们则看着姬昌,期待他争回诸侯的面子,最好将纣王的皇号削了,逼他下诏书传令天下自陈罪过。
子受怡然不惧,这时候要说些硬气话:“众所周知,自武丁先王起,北域便是我大商牧场,东夷和东海,是我大商鱼塘,百越是我大商园林,鬼戎为我大商牧羊放牛,西戎为我大商造车驭马,我大商将士驻守边关,他们便不敢寸进,不过是脚下之臣!”
“即使诸侯不愿出兵,朕也无需担忧,蛮夷叛乱会持续多久,一切自有东夷各部族首领决定,由那于越王做决定。”
“将士上下一心,打到东夷粮秣尽绝,打到百越老弱妇孺皆上战阵,打到他们怕了,打到他们心悦诚服,叛乱自然停止。”
“朕秉威信,总率万国,凡日月所照,皆为商土,江河所至,皆为商臣,蛮夷之患,不过尔尔!”
眉眼未抬,声音却清清冷冷的传遍四周。
姬昌有些猜不透纣王为何会这样,这番话说的漂亮,甚至让不少年轻臣子热血沸腾。
比如那姜文焕已经双目赤红,好似随时都要暴走一般。
可问题在于,纣王为何不服软?
服个软,诸侯就会出兵,不服软只会激化矛盾,而且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以前对纣王太过高估了,纣王有一些智谋,可私心太重,为了说出这番场面话,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却会付出更大代价。
如此君王,当真笑话,还真为大商历代君王感到悲哀。
说什么武丁先王,武丁驱逐蛮夷背上,他纣王干了什么?
不过是躺在先王的功劳之上吃老本罢了,略有所成,也只是臣子之能。
姬昌挺直腰板,可给他乐坏了,只怕凭着这一次发难,就能让纣王威信大减,甚至让大多诸侯倒向自己!
“臣姬昌敢问陛下,西岐可是大商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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