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可是大商属地?
是不是?子受忽然被问懵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诸侯属地其实处于一种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的状态中,商王强,诸侯弱,那就属商,诸侯强,商王弱,那就属诸侯。
这么说,西岐不是大商的,也不是姬昌的,应该是薛定谔的。
“是...?”
子受的回答带着点狐疑。
姬昌正色道:“那臣可是大商诸侯?”
“自、自然?”
姬昌叱问道:“那陛下为何寒我等诸侯之心?”
姬昌的声音于刹那响彻,其他诸侯都未料到姬昌会这样说。
毕竟……那是纣王,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刚才还不管不顾砍了黎侯。
不过思来想去,姬昌确实有这个资格质问,因为姬昌得民心,在西岐苦心经营数十年,人人称颂。
名声好,后台硬,拳头大,支持者多。
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看向了纣王的方向,纣王会如何回应?
子受笑笑,令尤浑烫酒,为自己缓缓斟一杯,一饮而尽。
“西伯侯为何又提起此事?来,大家先共赏花石纲,稍后再议叛乱之事,伯夷、叔齐,为朕奏乐。”
伯夷面有担忧之色,却还是换了新琴,奏起乐,他相信眼前这位英明的君王,绝对能够妥善处理蛮夷之乱。
蛮夷不过尔尔,他觉得刚才纣王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早有计划。
可机会难得,姬昌不肯罢休,向李靖、邓九公问道:“李总兵,邓总兵,边疆战事如何?”
早前在酒馆相遇时,他就摸透了两人,这两位总兵都被气乐了,有了他们支持,纣王就更加难堪,他便能踩着纣王更进一步。
李靖笑道:“我亲自来朝歌,便是为了上奏陛下东夷战事。”
看到李靖出列,诸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惊诧,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李靖是抵御东夷的陈塘关总兵啊!
难道东夷势大如此,逼的李靖不得不亲自前来求援?
子受继续低眉看去,却是被李靖的一番话镇住了。
“东夷犯我边疆,势大,臣不得不率军出战……”
率军……出战……
李靖历来稳重,能据关而守,绝不野战,可这是....
子受倒吸一口凉气,东夷这么牛逼?
“是日,水师提督晁雷,率水师跨海而上,三军奋勇,直取东夷腹地,缴获金银无数,东夷各部族主力回援……”
子受听得一愣一愣。
啥?
水师?偷家?跨海而上?直捣黄龙?
他之前看过奏报,水师才不到一千人啊!而且水师提督一直学不会游泳!
可李靖说的绘声绘色,偶尔还比划几手,以他沉稳的性子来说,内心必是无比激动,言之有物。
他接着说下去,自东夷回援,他便率军掩杀,突袭之下东夷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不可计数,以至东夷殿后部队,竟是是陷入死地,进不得退不得,陷入了大商军阵之中。
李靖又亲自出阵为矛,率军猛攻,将殿后部队团团围住,杀了个干净,东夷兵败如山倒,竟是一一溃逃,俘虏无数。
东夷……大败。
虽然先头主力回到了族地,可损失大量财物,殿后部队全灭,这一战,可谓多年未有过的大败,哀鸿遍野。
李靖割下夷人首级万余,又俘虏了近万,而水师在东夷回援后,再次渡海而下,战损为零,还带回了满船金银财宝。
子受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怎么可能?
你李靖真是来坑我的,我不就杀了你儿子吗?!!!
李靖说完,邓九公接踵而上,环顾四周,大气道:
“于越王率百越各部族叛乱,麦智、麦云求见于越王,招待宴上,以献图为名走入后账,麦云提匕而刺,于越王其当场毙命,砍下其首级,曰“商兵方至,毋敢动,动,灭族矣!”
“百越内乱,停止犯疆,臣遣女入于越,巧言劝之,于越另立新首领,自削王号,率族顺服。”
子受瞠目结舌,麦智麦云是反贼啊!
他们竟然敢进人家宫殿大摇大摆地砍人家老大,别人还不敢还手又大剌剌走出来,最后邓九公还横插一手,遣人为使直接把人家全族给收了?
邓九公说完,赵丙又道:“苏将军尊陛下之命领长城守卫军雪夜北上,置死地而后生,深入草原,寻觅土方踪迹,最后……寻得其帐,俘虏无数。”
子受目瞪口呆,哪怕是武丁,也只是将土方、鬼方等驱逐去草原,从没胆子北上深入草原,可苏全忠不仅深入,还快给别人灭族了?
而且我什么时候让他们奔袭土方了?我就让他北上配合黄飞虎威压土方啊!
等等...黄飞虎....
子受的目光落在一个道人身上,那是西北都护府与北海的朝贺使节。
果不其然,赵丙退下,道人上前,道:“贫...贫道申公豹,添..添为西...西北都..都护府并...并北海使节....”
申公豹?
这道人说话一直结结巴巴,朝贺的时候也是,当时子受根本就没有仔细听!更没把他往申公豹身上想!
子受脸上已经光彩全失,他还以为这结巴只是个普通使节,谁知道是申公豹啊!
有孔宣,有申公豹,黄飞虎该不会仗着北海为补给后勤,把鬼方也给一锅端了吧?!
不可能,有三不原则....要真打了得给他治个罪。
子受耐着性子听着申公豹奏报。
还好,鬼方没灭,就是情况更糟了,直接举族内迁。
这下简直完美,恩威并加,四夷无忧。
姬昌听得几人奏报,内心怀疑,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是他先劝方外蛮夷叛乱的,为什么叛乱莫名其妙就被平定了?
一定是假消息,纣王为了面子捏造的假消息!
可随后,鬼方首领亲至,舔狗似的朝贺。
土方新首领伊上斜一脸苍白,献上降书。
赵丙带来大量东夷风格的财宝。
又有邓婵玉带着新任于越首领归附。
麦智、麦云说是仍有罪在身,只愿世居南疆。
这是什么世居南疆,这等威势,只怕是世镇南疆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是被流放的罪人,调不回来。
呼……
子受长长的出了口气,他起身,手中还抱着刚刚捡起来的破石头。
这石头变得不顺眼起来,罚金削爵在平定蛮夷之下会让诸侯不满?
呸,看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表情,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敢不满?
多半从了!
子受越看越觉得这石头很碍事,狠狠的将之摔在地上。
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刚要往里跳,一堆人就迫不及待凑上来,给坑上塞了块木板。
我他妈不但没跳进去,等走过去之后,后头的诸侯还一拥而上,踩断模板掉坑里了。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一个个这么想我鹿台**?
子受越想越觉得憋屈,我尼玛,好不容易计划了一切,可一切全在计划之外。
伯夷听得心头火热,一个个蛮夷首领,如今却臣服在陛下脚下,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他立时改了琴调,上前高歌: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今有始皇,正域彼四方,夷越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闻仲、商容、鲁雄....
方相、方弼....
苏护、崇侯虎....
以及遍及上林苑的御林军与中气十足的近卫们.....
“今有始皇,正域彼四方,夷越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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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不懂这乐曲怎么唱,他们索性不管调子,就比嗓门。
听清字词后,扯着嗓子,越吼越大声,声震如雷。
尤其是张桂芳,他本就大的嗓门在发自内心的情感激发下,穿透力与感染力极强。
放在后世,必然是个喊麦的好苗子。
姜文焕血脉偾张,克制不住,抢过叔齐手中的筑,猛地丢到姬昌面前。
“就是欺你辱你又如何?”
姬昌:“.....”
你不是东伯侯之子吗?到底站哪边的?
可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姜桓楚将姜文焕拉了回来,换做平日,必然替儿子的冲动道歉,可他没有,只是淡淡看了眼姬昌。
事到如此,一切分明。
西伯侯之心,路人皆知。
更不用说,赵丙还带来了姬鲜的头颅。
西伯侯三子怎么会在土方?西伯侯为何在朝贺中屡次发难?
纣王声望一落千丈,对谁的好处最大?
大家都懂。
赵丙叹道:“可惜土方猛将乌黎,竟是落荒而逃,苏将军不得不北上追击,如若不然,便是将土方整支部族带来朝歌朝贺也不难。”
“方外蛮夷,不过尔尔!”闻仲红光满面:“打得好,打的威风!”
他是真没想到,苏全忠那种....那种极为特别的将军,竟能打出这等胜仗。
鲁雄将各方战绩统计了一番,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可怕了。
各地叛乱不仅失败,大商疆域反而还扩大了许多。
自成汤以来,大商有如此威盛吗?
哪怕是武丁,也只是以驱逐为主,没能让其他部族臣服,最多也只是和虎方结盟而已。
商容忍不住道:“这……陛下……”
箕子却是站不住了,迈着如同老爷车一样的步伐,道:“哈哈——这是天佑大商啊!不,是我大商始皇即是天命啊!经此一战,北方……可暂无外患,东夷、百越也难成气候!”
“陛下、陛下,此乃不世之功,臣请祭列祖列宗……”
箕子面色潮红,朝中有资格祭太庙的宗亲只剩下他了,即是这仗不是他打的,能够亲自将这一切告诉祖宗,也是值得骄傲的荣誉。
说到此处。
文武百官都看着子受。
却见子受面上,古井无波,仿佛眼前一切都是虚妄。
那是心死的感觉。
群臣一见,诶呀!
前所未有的功绩也如能镇定自若,果然都是陛下计划好的,没有半分意外!
“臣竟是忘了!”商容轻抚额头,不禁失笑:“虽有大捷,可西戎仍是边患,还有这些诸侯,竟拿路边捡的破石头糊弄陛下,当重罚!”
这是今天唯一的遗憾。
西戎比之任何蛮夷都不好对付,甚至都不能将他们称为蛮夷,因为他们的经济水平、文化水平,其实都不比中原差上多少。
不过问题不大,我大商有这么多能臣义士,还怕西戎不定?
至于诸侯?看他们现在这样子,一个个敢出声么?敢不满么?
这几场叛乱,历时都没超过几个月,省下了无数钱粮,减少无数战损,而且经此一战,大商威严,纣王之名,传播宇内,实是旷世之功!
别说小诸侯了,就连四镇也不敢随意发难!
始皇帝?即使这等功劳仍旧比不上三皇五帝,但明面上绝对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少人又看向姬昌,刚才还问西岐是不是大商?
这就是最强有力的回击,西岐,那就是大商的西岐!
陛下说是,那就是!
寒了诸侯之心也就寒了,不满就让你血也寒了!
携着此等威势,也许仍旧不能与所有诸侯为敌,但干掉一个两个,没有任何问题!
商容带头,文武百官美滋滋的贺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子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呵呵。
“朕……朕有苏全忠和晁雷这样的得力臣子,还真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弥补一下,按照现在的发展,系统不倒扣那都是后台刷数据了!
就在子受思考之际,虎方首领葴足也思考起来。
虎方夹在百越与大商南疆之间,是一个比诸侯更独立的方国,不是大商附属,两者间只是盟友。
葴足这是第一次来朝歌,因为虎方有些乱,百越势大,还抱团,近来老是劫掠他们,他来朝歌是想看看老盟友大商到底有多强盛,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可这一看,好像有些不得了。
鬼方有多惨,他知道,成天被土方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于越有多强,他知道,于越王之前势大,都快成百越之主了。
但现在呢?
一个归附,一个死了,儿子还不得不投商,从而平定部族。
葴足发现了新大陆。
鬼方首领与于越首领都是穿着商人的衣服,穿戴商人的饰品,以商人自居。
一个称自己是金天氏之后,一个称自己是有熊氏之后,一个劲的攀亲戚,都是一个祖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是失散在了未开化之地。
于越首领还好说,那是不得不这么做,鬼方首领就了不得了。
明明长得和商人完全不一样,却在纣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有多思念老祖宗。
不仅是口头上,更付诸行动。
归附内迁后,鬼方改变了生活方式,放弃大帐,搬到了坚固温暖的屋舍之中居住,与大商军民为邻。
他们在家里,不再供奉过去的兽图腾,而是转而信仰着玄鸟图腾,或是学习灌江口居民一样,信奉纣王。
葴足很有远见,这样一来,要不多久,鬼方就会彻底融入到商人之中,鬼方部族不复存,这真是....
太美好了。
葴足有些心痒。
在百越的连续劫掠下,虎方人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连绵水脉,下到河流湖泊,只为抓来鱼虾,或深入茂林,爬上山崖,与虎豹相搏,行走在生死边缘,只为将其肉带回家中。
虎方遇到了存亡危机,他才毫不犹豫的来抱大商大腿。
在前车之鉴下,给大商当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慢慢融入到商人之中,百越来打,有人报仇,肚子填不保,有人赈粮。
肯定比那些诸侯要好吧?
葴足看的明白,大商这八百诸侯,大半都有异心,如果这时候自己真心投效,肯定会被重用。
至于是不是虎方人都成了商人?虎方名存实亡?
无所谓啊!任由百越打下去,肯定亡族灭种了!
那时候就不是名存实亡,是彻底亡了!
更关键的,是自己。
鬼方、于越自称是金天氏、有熊氏之后,可自己姓葴,是轩辕黄帝的子孙!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到虎方,繁衍至今自己还当上了虎方首领,可这个姓氏在,祖上终归是货真价实的中原人!
就身材样貌来说,也比于越、鬼方更贴近商人!
而且刚才纣王封赏奴隶为将军,那个叫李靖的总兵,提出有功封爵。
这意味着哪怕是虎方人,只要归附后,一视同仁,一样可以参军,一样可以入城居住,甚至可以为朝中官员!
于是乎,葴足下定决心,操着怪异的口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葴足欲领虎方归附大商,臣更愿永居朝歌!”
这句话在一个异国首领口中,显得极其有分量。
葴足很有自知之明,当虎方这种小方国的首领,还不如入朝为官,立功封爵。
就像入朝歌后与他相熟的北伯侯崇侯虎所做的一样。
放弃一方诸侯的地位,选择死死抱紧纣王大腿。
一个能让四方臣服的君王,手段有多么厉害?
他不觉得自己能应付的了,还不如及时投诚,成为纣王的一条忠犬,成为纣王清理诸侯之弊的利刃。
要用诸侯清剿诸侯。
而且朝歌生活好啊!
猪肉吃着,葡萄酒喝着,还管什么天天被动挨打的虎方?
虎方哪有这待遇,他这首领一路上的用度都是攒了许久才攒出来的,可还不如刚才九间殿内的一顿炮烙吃得好!
自己在朝歌活得好就完事了!
以纣王的能耐,迟早会为了扩大大商疆域而将目标放在南方,到时候难免有一战。
还不如直接投诚,这可比领地被清理、顽抗身死好过不知多少,而且投诚越早,就越容易被看重。
子受的思维被葴足打断,我这边一堆破事都没解决呢,你虎方又来捣乱?
虎方是比不上诸侯,地小人少,整体实力比黎侯都弱上许多。
可地位上是真正与大商平等对话的盟国啊!哪有盟国直接投降的道理?
这不是又给我开疆辟土呢?
等等....
子受忽然有了挽回昏庸值的灵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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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方自武丁先王起便有盟谊,今愿归附,自是喜事。”
子受顿了顿,继续道:“然百越作乱,欺我盟国,我大商也定要讨个说法,姜文焕可在?”
姜桓楚在一边听得一愣,这时候陛下怎么突然喊上自己儿子了?
儿子姜文焕也才十七八岁,能出什么好点子?
莫非.....
姜桓楚心中了然,陛下平定四方,又有罚金削爵,诸侯明面上是大气不敢出,可内里呢?
陛下此举,就是在收拢部分诸侯之心,而他东伯侯一脉,则是亲附王权的代表。
于是乎,姜桓楚眼神示意姜文焕。
只要姜文焕答的四平八稳,一定会被陛下重用,用来制衡那些心存不满,疏远大商的诸侯。
“臣在!”姜文焕跃跃欲试。
子受带着几许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得看看小舅子是不是真的有勇无谋,无谋必须大用:“卿为东伯侯之子,自幼便通晓战事,朕问你,何以定百越?”
姜文焕精神百倍,兴奋不已,想到苏全忠北上灭土方,想到晁雷跨海击东夷,他毫不犹豫的道:“陛下,百越之人,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小贼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臣只需一支兵马,直取百越之地,斩下十几个百越首领头颅,谁敢不服?”
此情此景下,姜文焕早就热血上涌,苏全忠是诸侯子,他也是诸侯子,苏全忠的妹妹是后宫苏妃,他的姐姐是后宫姜后,苏全忠能北上驱敌万里,他姜文焕凭什么做不到?
子受露出喜色,果然,有勇无谋!性格冲动!
不过不能依着姜文焕的来,百越羸弱,而且内乱不休,如今于越归顺,有了带路党,百越各部族失去最大的地理优势,以小舅子的勇武,指不定真能平了。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扔去黎地,西戎各部族的实力可不是其他蛮夷能比。
“勇气可嘉,只是缺少历练,黎侯身死,黎地不可一日无人管辖,朕欲将黎地划为郡,归我大商直辖,封你为郡守。”
郡县制一旦拿出来,废除诸侯世袭,肯定把诸侯得罪得死死的,可问题在于风险太大,容易引起集体造反,目前的大商绝不可能顶住大量诸侯叛乱,说不定还会提前封神,君位不一定保得住。
不过可以慢慢来,先将空缺的黎地设置为郡,让诸侯之子当郡守,然后以与西戎的冲突换取昏庸值,徐徐图之,反正姜文焕也不可能放弃继承东伯侯爵位久居黎地。
诸侯可能心生不满,可在今日余威下,不会有实际行动,这也是份难得的昏庸值。
子受继续道:“虎方首领诚心归附,朕便将其封为虎侯,许其世居朝歌,鬼方首领封为鬼侯,同样世居朝歌,于越首领、土方首领.....”
一番封赏下来,大臣们却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直接将外族首领囚禁在朝歌了?
没有了部族,这些人什么都不是,他们会心甘情愿臣服?
群臣纷纷出言劝阻。
杨任道:“陛下不可!于越、虎方新附,部族内仍有异声,还需各部族首领亲自处理,如今我大商携平乱声势,给予他们一些爵位赏赐,施加恩德,他们便会心怀畏惧,不敢再生叛乱,可若是将臣服于大商的首领们置于朝歌,族人必定不满,恐酿成更大祸端!”
“依臣之见,而今乱事初定,于越、虎方各自事关边疆战事,乃国家大事,以诸侯之法治理即可,不可轻变啊!”
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蛮夷归附,可杨任仍是说的头头是道。
他的意思是以夷制夷,和当初武丁结盟一样,以虎方来抵御百越。
现在虎方、于越等虽然归附称臣,却也不能直接让他们的首领入朝为臣,百越还有其他部族,还得借助他们抵挡。
将他们封为诸侯即可,既能拓展疆域,又能让他们安心。
子受看到杨任的态度,便有底了。
将人家从一方老大变成朝歌之臣,他们能满意?
失去了族人支持,他们能满意?
肯定不能!
包括东伯侯在内的诸侯们,也劝谏起来,不能让外族首领呆在朝歌啊!
一旦开了这个头,他们诸侯该怎么办?
今天是虎方首领、于越首领,明天不就是他们了吗?
诸侯呆在朝歌,无法治理领地,纣王肯定就会派大臣治理地方。
黎侯就是他们的下场!
领地变为大商之郡,以官员治理,诸侯的影响一代比一代弱,最后...名存实亡!
这么多人反对,子受心里有底了。
朝中都是能人,得和他们反着来才能当昏君。
可这么多人反对,施政难度也有些大,好在鬼方首领与虎方首领主动答应入朝为官,当事人亲自表态,才勉强让两人在朝歌安家。
至于土方首领和于越首领,就再等一阵子吧,既然这么多人劝阻,那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首领定居朝歌。
随后,子受眼神示意费仲。
费仲定了定神,陛下这是何意?
顺着目光看去,他看到了垂首不语的姬昌,再联系起刚才纣王提出的封侯居朝歌,他便明白了。
纣王是不世明君,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此明君怎么出此不智之策?
甚至顶着群臣压力,也要让虎方首领、鬼方首领呆在朝歌。
姬昌!
这些都是为了对付姬昌,实际上是为了将姬昌囚禁在朝歌!
蛮夷小祸,诸侯才是心头之患。
费仲立即道:“姬昌外若忠诚,内怀奸诈,以利口辱君而惑群臣,面是心非,终非良善!”
“若放其归西岐,必会勾结西戎兴兵,扰乱天下,军有持戈之苦,将有披甲之艰,百姓惊慌,都城扰攘,诚所谓纵龙入海,放虎归山,必有祸事!”
姬昌坦然出列,抬头道:“臣,有罪。”
诸侯人人自危,没人帮他说话,刚才跳的最欢的就姬昌,出言相逼逼的最急的还是姬昌。
而且姬昌三子出现在土方之中,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土方突然南下必定是姬昌在背后搞鬼。
这就有些不仗义了,诸侯和商王象征,你姬昌怎么和蛮夷窜通起来了?
子受欣慰的看了眼费仲,佞臣好啊!
姬昌暂时不能杀,得依靠他长期提供昏庸值。
大家都知道他勾结土方,可西岐之民不知道,西岐都认为姬昌是贤君,将他关起来,西岐不就能稳定供应昏庸值了么?
“送西伯侯入羑里,不可怠慢。”
语毕,地上倏然放出一道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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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冲天,遮挡住了关键部位。
本来还在感叹纣王如何如何圣明的赵公明三步并作两步,匆忙上前,却见申公豹已经提前一步,将石头拿在手中。
石头因为重摔,裂开些许。
“陛...陛下.....此物内...内藏.....”
子受一把将申公豹手中的石头抢走。
作为一个优秀的穿越者,怎能不知道宝物认主的前兆?
刚才那阵光华,必有宝物出世,这还了得?
好不容易填上坑,又来添乱?
绝不会让你得逞!
子受用袖子蒙住石头,却见裂缝稍稍扩大,一小块石皮掉落。
“申道长发现此宝,有功,封为国师!这块石皮便赏于你,朕曾闻口吃之人,只需在口中含石,迎风念诗,便可改正,申道长莫要辜负朕的心意!”
“臣...臣....尊......”
“朕乏了,起驾,回宫!”
子受将石头捂得严严实实,立刻乘驾回宫,大臣给他一通操作,再待下去,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一通大话说下来,本以为能换来诸侯指责,谁曾想最后一一落实。
光说大话结果四夷叛乱,那是诸侯指责的昏君,说了大话一语成谶,那就是霸气,诸侯动都不敢动,明君啊!
子受心灰意冷,只有在寿仙宫里,才能感觉到一丝丝人间温暖。
........
入了寿仙宫,见到妲己,子受才松了口气。
“陛下这是怎么了?”
子受将一切一一道来。
妲己疑惑:“这难道不是社稷之福吗?”
子受摇头叹息道:“此乃社稷之祸啊!蛮夷小道尔,不足为虑,诸侯才是我大商顽疾!”
“若是臣子因平了蛮夷叛乱而沾沾自喜,疏于防备,等到诸侯叛乱时,该当如何?”
妲己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道理,因为一点小功劳而贪图一时安逸,必有大祸。
子受抓了个核桃,开开心心拿起破石头砸开,妲己心眼多,而且妲己比朝中大臣更让人放心。
传说核桃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其实不然,磁山遗址出土过核桃,这玩意是本土的。
妲己秀眉微皱:“陛下,这石头光华内敛,应该是宝物,怎能用来砸核桃?”
“宝物?朕以人力治理国家,何须依靠宝物?还不如拿来为爱妃砸核桃。”
子受将核桃仁送到妲己嘴边。
妲己鲜红小嘴微张,陛下真有古之圣王风范,这是宝物不假,可如三皇五帝一般的君王,哪个是凭借宝物治理天下的?他们实行的都是人治啊!
吃下核桃,核桃没有甜味,可她心底却是甜的。
嬉闹一阵后,子受道:“爱妃,伯夷、叔齐地位特殊,是少有支持朕的诸侯子,今又献上奢靡之术,声名大震,朕欲安排他们去做一些其他事。”
搞乱这次朝贺的罪魁祸首,就是伯夷、李靖、杨任、苏全忠、黄飞虎、麦云、晁雷。
李靖的变法有助于昏庸值增长,杨任就是耍嘴皮子,其实也没干什么,其他几人都在边疆,暂时动不了。
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处理伯夷。
让他与兽为伍,能总结出养殖经验,让他编乐,他能编出曰商是常,还顺便开创经济学,不能留!
妲己一愣:“伯、叔二人大才,自是要重用...太乐署倒是屈才了。”
子受点点头:“能者多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们自然要为大商做更多贡献。”
妲己深以为然,大商能从危商之中渐渐繁荣,与君王的英明神武分不开关系,可底下的臣子,也需要担当重任。
她又有些犹豫,道:“可伯夷在礼乐一道上无人出其右,更是在上林苑中以雄乐壮我大商之威,若离了太乐署,恐怕也是损失。”
子受笑道:“无妨,以伯夷之能,编乐只是顺手而为,他必然能在编乐的同时兼顾他事。”
子受算盘打得很好,伯夷再有才能,也是凡人,多给他安排些事,就会分身乏术,顾此失彼。
“陛下说的极是。”
“可朕有些犹豫,如今大商各方事物都有缺陷,该让他做什么呢?”
这里就要借助妲己的智慧了,都说狡猾的人是老狐狸,妲己都千年狐狸了,一定很聪明。
妲己想了一阵,道:“可以让他们兄弟二人修路。”
子受很感兴趣,又给妲己砸了颗核桃,修路早在他的计划之中,虽然修路会方便出行,但也方便昏庸值增长。
路修好了,就能建驿站,自己就能偷偷摸摸把昏庸之名传遍各地,修建过程中,还能大肆征调民夫。
这年头,搞建设绝对是昏庸值来源的不二选择,劳民伤财不说,还能继续启用奴隶,让奴隶因功或赏,去除奴籍。
像赵丙所言与苏全忠一同北上的奴隶,子受已经全都打算大嘉封赏,优秀者赐名赐姓,绝对冒天下之大不韪。
妲己指尖在子受掌心滑过,一阵温润如玉的触感配合惊艳的笑容,让人神魂颠倒。
吃下核桃后,她娇笑道:“伯夷、叔齐要为陛下收集民间乐曲,整编礼乐,正好需要走访四方,将修路的任务交给他们,他们就能在路上便搜集乐曲,边监督工事。”
子受不由得赞叹道:“爱妃所言甚是。”
妲己肯定不知道修路的弯弯绕绕,以为伯夷、叔齐能够兼顾二者,可并非如此。
修路不是简简单单的修,还得处理各种事情,修路的工人出了事,得他们处理,有了矛盾,得他们协调,路线规划更是极耗精力,一时半会修不好。
而且还得兼顾整编礼乐,下到民间搜集曲谱,精力肯定不够。
不管是修路还是整编礼乐,多半都会一拖再拖,就算最后成功了,这不在朝歌的一段时间中,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不会妨碍赚取昏庸值!
而子受也很清楚伯夷、叔齐的为人,一心为天下着想,修路的确有利于民,哪怕他们察觉到了其中困难,出于大义也不会推脱。
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
子受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感谢妲己。
妲己惊呼:“陛下!”
子受不由分说,吹熄了灯:“爱妃今日可是帮了朕的大忙!”
“臣妾担心...”
“陛下...”
“妾有一妹,可以相助...”
“协助编乐....”
子受根本没听清妲己说什么,一夜之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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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日,系统结算。
昏庸值负数了。
真是个莫大的讽刺,操劳四个月,在劳动节这天,被告知一事无成。
子受连续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
毕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朝会上那一出太可怕了,破坏了他完美的计划,仅有的几项弥补措施,根本微不足道。
好在趁机布置下了新的计划,这个结算期必须更慎重一点。
摘星楼估计就在最近建好,建好后还得继续建新的建筑。
陈塘关的百姓在知道海盐有害之后,已经不供奉当时祭祀的石碑了,贵族迎来一阵抢盐风波,大肆抢购好几波河东盐,河东盐价格上升,如果能持续到九月结算,应该能带来一些昏庸值。
哭长城自然不必说,一个孟姜女不够,得找几百人组团去哭,之前大冬天北疆太冷,去了眼泪都动起来了,一点都不煽情。
留在朝歌的虎侯、鬼侯,也得好好安排一下,想办法让他们的族人不满,最好稍稍暴动一番,到时候大臣也能骂自己一意孤行强留两侯,导致部族暴动。
西岐应该是这个结算期内最大的昏庸值来源,整个西岐多半都得骂自己,如果姜文焕在黎地干的顺利,不仅西岐,朝歌以西的所有诸侯都得骂上。
至于修路征调的民夫,重用的奴隶,偶尔找机会给动物封几个官什么的,与之相比倒是小事了。
姬昌经营西岐数十年,根深蒂固深得民心万人称颂,把他囚禁了,隔三差五去羑里戏弄一番,传到西岐,西岐百姓不大骂开口算我输好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暂时先不做考虑,没有绝对昏庸的把握就出手,很容易出事,先看看前面的反应。
照例踢球斗鸡听戏三连之后,子受上朝。
贪玩形象还得继续树立下去,久而久之,文武百官就知道自己是真的爱玩,更多的娱乐活动正在筹备中。
尤浑上报,说是伯夷、叔齐修路遇到麻烦了。
“愿意出奴隶相助的诸侯早就在修长城时出了奴隶,现在长城仍在修建中,他们拿不出多余的奴隶,剩下的诸侯借口奴隶不足不愿相助,照这样下去的话,只能强行征召民夫,恐怕民间会颇有.....怨言。”
子受一愣。
哦?还有这种好事?
之前子受从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因为奴隶还挺多,又有去北疆修长城就不再定为逃奴的规定,加上大量战俘以及莫名其妙来帮忙的鬼方人,所以人手一直都够。
可在修长城的同时,又要开始修路,加上朝歌一直在修的建筑奇观,奴隶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必须要征调大量民夫才行。
放在以前,征调民夫倒没什么,至少还管一顿饭,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铜钱,商业开始流通,以灌江口为中心的海盐贩卖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除此之外,人们还能自酿果酒创收,又有从西园流传出的养殖技术,不愧是大商,人均商人,如此以来,百姓生活变好了。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去修路?
难免心有怨气。
但是对子受来说,这是个好事啊!
征调民夫让百姓心生怨言,自己再找机会安插人手潜入民夫之中,稍稍一闹,又能带来昏庸值——反正只要不造反就行了!
而且诸侯绝不可能出力,伯夷把路修好了,名都是商王的,他们才被罚金削爵,不少诸侯还在受罚,苦逼的一批批往朝歌运石头,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帮自己?
不可能!
朝臣们议论开来,修路是好事,他们明白,无论运输还是出兵,都有利。
而且纣王明摆着要对付诸侯,路修好之后,就能直接威胁到各地诸侯,一本万利。
可当前人手缺乏,不适合修路。
于是乎,纷纷劝谏,请求等长城修好后,再开始修路,如果执意修路,那也可以从长城调来些人,反正长城一期工程已经修好了。
“不必!”子受严词拒绝,“朕已有对策,只需征调民夫即可,你们不必担心。”
“是……”
群臣有些狐疑,却也没多做劝谏。
纣王行为怪异,大家都知道,干什么都喜欢掖着藏着,就像朝贺时突然曝出的消息,他们一点都不知晓,甚至都不知道纣王是什么时候下令平叛。
而且在他们看来,征调民夫最糟糕的情况也只是百姓心有怨言,折腾不出什么大事,真出了事,也能及时擦屁股。
子受又想了想,下令将晁雷以及水师调回来。
他看了李靖上呈的水师战报,水师居然是通过散布谣言骗得东夷回师的,既然如此,那就发挥他们的长处!
争取让他们带一带征调民夫的节奏,让百姓骂一骂,即使不能让更多人心怀不满,也能让东夷不再担心偷家,跟一群船都没有的夷人玩水战,实在太欺负人了,反正东夷被骗了大量物资,一时半会儿也闹不起来。
.........
崇侯虎在府邸中,急得抓耳挠腮。
难受啊!
自纣王命伯夷、叔齐修路之后,百姓就多有怨言。
百姓就是这样的,很健忘,你对他好,他就觉得你好,你对他坏了,他能忘记之前的好,骂你坏。
现在的局面,就是百姓们忘了酿酒法、畜牧技术是谁命人研究的,不少开始暗中说纣王不为民着想,只想着修路,昏庸至极。
陛下到底有什么深意?陛下到底在想什么?所谓的对策又是什么?
明明只要推迟修路就不会有任何骂名,陛下为什么宁愿顶着骂名也要修路呢?
崇侯虎按照多年揣测圣意的经验,已经发现了修路的好处。
能扩大大商可控疆域面积,让诸侯成为纸老虎,这和纣王打压诸侯的政策相符,也正是崇侯虎急切想弄明白一切的原因。
他就是诸侯啊!
如果不能紧跟纣王的脚步,下场比黎侯好不了多少。
难道没有任何深意,纯粹是陛下好大喜功,急于求成?
他不是没这样想过,可刚有这个念头,就放弃了。
纣王用这种欲扬先抑的套路阴过多少人了?
多少诸侯兴冲冲借着这些事发难,结果呢?
黎侯死了,姬昌被囚禁了,那可是堂堂西伯侯!
崇侯虎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是最有效的,自从纣王削天子号自命始皇帝后,最缺少的就是大义。
以前是天子时,可以以天为名,责罚诸侯,现在则只能依靠大义。
而诸侯兴冲冲发难,就以直接将大义的锅,盖上去,然后以之前安排的手段,达到瞬间扭转局势,并打压诸侯的目的。
可以说,纣王的这种行为完全不需要天命,不需要依赖神权,因为他的一言一行,就是天命就,皇权正在不断扩大影响。
想了半天,崇侯虎也没想明白,不过那么容易想明白,纣王就不是那个深不可测,连老谋深算的姬昌都甘拜下风的千古明君了。
至今他还记得姬昌束手就缚时脸上的苍白无力,那时候,仿佛上林苑的奴隶们都像是在嘲讽他。
想到朝贺上丝丝入扣引姬昌入瓮的计划,崇侯虎就没来由的一阵激动。
等等,朝贺的计划....
当时猜到纣王心思时,是在酒肆之中,现在去民间打听一番,也许能有什么思路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崇侯虎立即换了身衣衫,匆匆出了府邸。
身为大商最忠诚的诸侯,必须彻底领会陛下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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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无心菜咯!卖无心菜咯!”
入了集市,当先便有一个老妇叫卖着。
崇侯虎上前,道:“老妪,这无心菜怎么卖?以前不是论捆卖吗?你莫要欺我,想坐地起价不成?”
老妇看崇侯虎身宽体胖,似是贵族,背过身嘟囔一句,才换上一副笑脸:“当今陛下统一度量,我这菜,论斤卖,一斤两文。”
“那我要是论两买呢?”崇侯虎有了些兴趣。
老妇道:“半斤一文。”
“那我要是只买三两呢?”
老妇:“....”
“不卖。”
三两,你还能把铜钱给掰开?
“噢,那我不买了。”
崇侯虎理直气壮的往前走去,又见到一个老翁。
“老翁,你这卖的是什么?”
“木炭啊!老爷要买木炭吗?虽然早就入春了,但似老爷这等大富大贵之人,平日里定要吃炮烙烤肉,这炭火,也是必要之物啊!”
“噢。”崇侯虎点头,继续走去,卖炭翁脸色变了变,白费口舌。
走了没几步,有大群孔武中年人叫卖,卖的都是些野味。
崇侯虎找到其中一个捕蛇者打听,一问之下,竟是主动加入狩猎队的平民百姓。
雷开带领的狩猎队越办越好,不仅有官方人员,还吸引了许多民间百姓参与,这捕蛇者就是其中之一。
跟着大部队打猎,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比以往安全许多,而且买卖起来也方便,就算受了伤,大多伤都能用西园的蜈蚣制药治好。
崇侯虎没有买蛇,他不好这口,还没走几步,人群就收了摊,往城外走去。
崇侯虎有些疑惑,天色尚早,为何就收摊了呢?
疑惑中,他随着人们往城外走去。
西门外不知是哪路诸侯,刚刚运来了一批花石纲,就堆积在城外,有西门副将陶荣看管,百姓可上前一观。
如果有看上眼的,便可付钱自取,几个近卫便会帮忙开石。
石中有宝,如果开出玉,或是其他宝贝,便是赚大了。
赌石?人们对此似乎热情很高。
崇侯虎发现赌石只有部分人,更多人则是跑去北门另一边参加斗鸡了。
朝歌之外的斗鸡是宫廷斗鸡,由北门副将辛环组织比赛,并负责押注,押中鸡王,也有不菲收入。
斗鸡场外围,有不少人叫卖着自家养的鸡,斗鸡风靡朝歌,已有不少农户开始养鸡,毕竟掌握养鸡方法后,并不难,成长速度也快,还有大量喜好斗鸡的贵族为争面子,高价收购,不愁没有买家。
崇侯虎一眼就相中了一只斗鸡。
冠红色,眼大而锐,喙粗短、坚硬,尖端微弯而甚锐,颈粗长灵活,腿强劲有力,胫长,距发达,长而锐,生向上方,爪粗大、坚硬锋利,全身羽毛稀薄、粗刚、短而紧贴体表,并富光泽,羽色多样,拍打有力。
据说是上次比赛的鸡王,拿去参加这次比赛,也有不小夺冠几率。
买了买了,一看就很好吃!
纣王以奢靡之术治国,会吃会享受的臣子才是好臣子!
听说东门还有足球比赛,崇侯虎懒得再跑,原地看起斗鸡,这种氛围当真不错。
偶然间,他看到了赵公明,赵公明身边还有个富道人,出手阔绰,就是运气不好。
刚才在赌石那边,富道人就出手买下几方最大的花石纲,结果什么没开出来,现在斗鸡也都是押最不被看好的鸡,第一轮都没过。
崇侯虎没有再看斗鸡,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以往市集只有卖菜老妇,没有卖炭翁,更没有捕蛇者。
这说明市集繁荣起来了。
甚至可以预见,随着朝歌肉食越来越多,百姓可炼制油脂贩卖,便会出现卖油翁,百姓大肆宰杀牲畜,便会出现庖厨工。
这就是纣王的奢靡之术,百姓有了事做,有了钱,铜钱就这么流通起来了,变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民,富了,国也富了。
何为集市?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这就是纣王的宏愿!
崇侯虎忽然想起,纣王将集市间的买卖称作商业。
赵公明、萧升、曹宝,皆为得道高人,为何会负责铜钱推广,度量衡推广?
因为铜钱与度量衡关乎商业。
崇侯虎想到了数日前箕子带领群臣祭太庙先王时,所祭祀的一个大商先贤。
王亥。
祭祀规格之高,堪比成汤,只比商人先祖契稍低,祭祀所用牲畜,竟有三百头牛。
虽然三百头牛在祭祀完毕之后,纣王令朝臣吃了,有违礼制,但这场面,隆重无比。
当时崇侯虎就觉得奇怪,王亥何人,为何堪比先祖与圣王?
再三询问箕子,他才知道王亥何其伟大,不止纣王,历代先王都是这么隆重祭祀着王亥。
王亥饲养家畜,驯牛,发明了牛车,将牛加以训练,让牛拉车驮物,又发明了双辕车,帮助先商成为车轮上的部族,克服地域障碍,迁徙到宜居之地,从而促进农业生产,农牧结合,使部族兴旺,农业、畜牧业、手工业的分工逐步得到扩大。
当先商的粮食、家禽、工具多了以后,除本族人用之外,还有不少剩余,王亥就从剩余物品中拿出一部分,放在其他氏族常去的旷野。
隔几日再去看,发现物品已被取走,其他部族的物品则放在那里,这就是交换。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王亥从此经常率领部族成员赶着牛车,带着帛、黍、粟以及牛、羊到其他地方进行物物交换。
此后,交换量越来越大,王亥成为当时各个部族的首富,利用新的技术工具,推动部族发展。
商的强大是从王亥的贸易开始,持续不断的交换贸易活动,使商族粮食日益增加,国力日渐强盛。
自成汤时,为灭夏王朝势力,组织妇女纺织以换取粮食和财富,商的农业、手工业等都比夏朝进步,因此造成代替兴起的形势,得以代夏立国。
因此王亥死后,历代商王都给了他最隆重的祭祀,王亥祀典之隆,不只是因为他是大商先人,更因为他是繁荣大商之人。
商业?商业!
何为商业?商人之业,乃国策也!
如今商业只局限一地,行路困难,物资流通不方便,就算铜钱与度量衡方便商业,可只在朝歌一地流通,离的远些,去了诸侯领地,也等同于废物。
可如果路修好了,百姓可远行,商业活动的范围将扩大。
现在百姓不愿意应征修路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生活好了,不想做苦力活。
可道路一旦修好,百姓的生活反而会更好,甚至如可能出现的卖油翁、庖厨工一般,诞生许多新的行业,让更多的百姓有工可做,有利可盈。
如此循环,便是富民,强国,利天下!
崇侯虎坐不住了,如今只剩下一个疑问,修路的人从何而来?
不远处,传令兵自南方而来,风尘仆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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羑里,纣王正与群臣探望姬昌。
名曰关心西伯侯,实际上是来送柴草给姬昌睡觉,送苦胆给姬昌尝味。
羞辱姬昌,就是让西岐大骂昏君的最好办法。
小不忍则乱大谋,有野心也得隐忍不露。
姬昌忍了,他在羑里过的很安心,发扬着周人的传统美德。
每次中原天翻地覆时,周人先祖都在种地。
帝舜时,天下发大水,周人在豳国种地。
夏朝时,周先人在豳种地。
夏商交替混战时,周人在豳种地。
商朝九世之乱时,周人在豳种地。
商晚期武乙时代,豳地饱受犬戎骚扰,迁徙到西岐定居,继续种地。
直到姬昌这一代,开发出了种地的高级姿势——种菜。
种菜的土壤要求比种粮食高很多,也更有技术含量,为了收拢民心,实行翦商,他搞起了灵圃。
也就是公共菜园,灵圃集农科站和公共菜园于一体,主要获利的是老百姓,所以西岐老百姓自愿自发建造灵圃、灵沼,大大丰富了饮食,对姬昌感恩戴德。
即使被囚羑里,姬昌也不忘这一优良传统,继续在羑里种菜,亲自浇灌,以行韬晦之计。
他的目的,就是表现出自己胸无大志,让纣王放松警惕,告诉纣王自己已经怕了,没有野心了,你要怎么羞辱,我都不会反抗,甚至还为你种菜吃。
一时半会,纣王不会相信,可三年、五年,乃至七年,纣王必定相信。
“鬼侯、虎侯,你二人不如也在此与西伯侯一同种菜?”
子受哈哈大笑,竭尽所能表现得骄纵蛮横。
“若是陛下之令,我等自然遵从。”
虎侯、鬼侯惶惶,眼睛放光,种菜?好啊!
就虎方、鬼方那破环境,根本种不了菜,无心菜都没得吃!
让他们自己种,岂不是种多少吃多少?这是前半辈子都没有过的奢靡生活啊!
朝歌实在...太好了!
子受看两人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问题不大,他们不抱怨,不代表他们的族人不抱怨。
虎方、土方见到自己的首领被软禁朝歌,又有商人官员对他们指手划脚,肯定心生不满,多半会有小暴动。
这样一来,也不辜负自己顶着压力,强留虎侯、鬼侯了,大臣们必然认为自己一意孤行,从而大喷特喷。
“传我命令,将于越首领与土方首领也调来朝歌,他们必定也喜欢朝歌的生活!”
子受下令道,有虎侯、鬼侯在前,群臣一再劝阻,却也没辙。
尽管他们都知道囚禁部族首领,部族有反复危险,可这些都是猜测,有再大可能,也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而虎侯、鬼侯却是发自内心享受朝歌的生活,就在眼前。
姬昌扣着指尖泥土,表面上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的样子,心底却在冷笑。
纣王以为囚禁了自己,天下就安定了?
好大喜功,如此骄纵之主,蛮夷又岂是囚禁其首领便可安定的?
这只会更加刺激他们!
迟早生乱!
纣王啊,飘了!
子受在群臣的力劝中保持微笑,杨任见劝说不得,直接带着谏大夫们开喷。
一切进展顺利。
这时,羑里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人喘着粗气,匆匆而来。
当驾官厉声问道:“是何人?”
“我乃三山关邓总兵麾下传令官,有加急奏报,事关重大,需立即见驾。”
闻仲在想着自己的十二块金牌,都是纯金的啊!
十二块金牌才能把他调回来,足见自己在纣王心目中的地位,他回了朝歌之后就把金牌挂在府上,每逢宴会,便会展示一番。
上次师祖来府上,也张口称赞,这次师祖又来朝歌,将金牌要了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还。
可他蓦然听到传令兵的话,一个激灵。
三山关?邓总兵?急报?
完了!
管理虎方之人就是邓九公麾下副将张山!
多半是虎方乱了!
闻仲也不管当驾官,急声道:“进来说话!”
子受也反应过来,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后,有了喜色。
刚刚还说把于越首领、土方首领都调来朝歌,这下好了,因为虎侯在朝歌被软禁,虎方出问题了吧!
片刻功夫,传令官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拜在地上,高高举起竹简:“末将太鸾,三山关送来急报……”
群臣一下子被吸引,纷纷对了个眼色。
完了!
太鸾身上隐隐有着血渍,虎方肯定乱了!
姬昌佝偻着腰背,你纣王今日来辱我,却不想虎方生乱,怕是你自己保不住面子了啊!
子受淡定道:“报上来。”
太鸾面如土色:“于越生乱,于越首领携族人叛乱,邓总兵得知,立即遣副将邓秀平叛,不料中了于越与其他部族的联合埋伏,邓秀将军不幸……不幸兵败,只有数人冲出包围,邓总兵得知后,派末将快马来报,只怕这个时候……邓秀将军,也已罹难....”
“军情紧急,末将打听到陛下与群臣皆在羑里,便直接前来,未有上报皇宫,还请陛下恕罪。”
姬昌内心一阵奚弄,要你纣王好大喜功,要你纣王一意孤行,结果好了,给人逼反了!
叛乱了!叛的好!
要怪啊,也只能怪纣王不守道义。
与土方结盟时背信弃义,直接砍了土方首领,前车之鉴在此,哪个蛮夷首领会真心臣服?
“什么……”闻仲横眉怒目:“于越反了?”
于越?
不是虎方吗?
姬昌细细回想起来,太鸾刚才说的的确是于越,而非虎方。
倒是自己一直想着虎方会乱,所以才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可于越....
“是...”
闻仲继续厉声问道:“邓总兵之前称已收服于越,为何又再度叛乱?”
太鸾知道老太师在朝中的威信,听到责问,连忙道:“于越首领从朝歌回到部族后,族中有人不满,因为前任于越首领刚刚身死,而且死在商人手中,有不少人不愿意臣服我大商,邓总兵派女儿前去定于越首领之心,告知三山关必会支持他,原以为,定其心后,于越首领便能处理好族中之事,谁料到……”
话都不用说完,谁料到于越首领和族人达成共识,一起反了。
这下子,文武大臣包括姬昌,全都傻眼了。
子受也傻了,乱的不是虎方、鬼方,是于越啊?
他遑急问道:“虎方呢?虎方可有乱象?”
太鸾敬佩的看向纣王:“自虎侯入朝歌后,虎方族人无人统领,散作一团散沙,最初虽有乱象,但各不统属,谁都不服谁,影响力有限,张山将军入虎方整治,虎方族人归心,虽仍有人心怀不满,却在可控范围之内。”
“于越作乱后,张山将军行李总兵之法,言称虎方与商人相同,可因军功获封,招募了一支以虎方族人组成的军队,正往于越边地进发....”
“陛下圣明,料事如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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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事如神....
子受很迷茫,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仲已是一脸严肃,于越再度反叛,其实没什么,于越王身死,新的于越首领即使反了,也不可能如以前的于越王一样,整合百越所有部族叛乱犯边。
内乱的百越战斗力也就那样,有邓九公在完全不必担心,唯一麻烦的,也就是带路党没了。
鲁雄连忙请罪:“陛下,臣不该阻止陛下让于越首领居于朝歌啊!”
太鸾也开始解释道:“蛮夷部族首领,与诸侯不同,与大商不同,只推举有能力的人为首领,首领与族人一体,邓总兵立下的于越首领虽是前于越王之子,但无法服众,他在朝拜时得了不少赏赐,可于越族人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杨任了然,接过话茬:“如此一来,于越族人自然不会感激大商,于越首领回到部族,想要立足于族中,只能选择妥协以求坐稳首领之位,此我等臣子阻拦之过,陛下洞悉于越之心,我等却没能遵从,反而再三阻拦,臣有罪!”
闻仲道:“现在请罪,为时已晚,太将军,若是三山关需要朝歌发兵支持,老夫当亲自领军。”
一直默不作声宛若老农的姬昌,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纣王从未去过百越,竟也能看穿越人心思。
便是自己常年与西戎打交道,也没想到这一层,纣王洞察局势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太鸾道:“太师倒不必如此,我三山关兵强马壮,又多了张山将军带领的虎方族人,虎方族人虽不是越人,却也居住在越地,跋山涉水只是小事,于越之患不足为虑。”
闻仲点头,轻抚长须,雷厉风行道:“现在应依陛下之诏,将土方首领招入朝歌,以防其反复,等到于越叛乱平定之后,同样依诏将于越首领招入朝歌,分化首领与族人,如此一来蛮夷群龙无首,分而治之,首领失去权柄,但不失富贵,族人即使心有不满,却无人带头,只有小乱,却比举族而反容易平息的多。”
子受摇头:“不可。”
我得跟你们反着来才行,于越一反,对自己威望有损,却因为百越各部族内斗而无暇顾及大商,这不是很好嘛?
不就能稳定供应昏庸值吗?
土方也是这个道理,土方连着挨了好几次毒打,即使伊上斜又有反复,也必然不敢南下,只会成为稳定的昏庸值制造机。
闻仲若有所思,颔首道:“陛下说的也是,既然已经让土方首领归族,若是贸然将之召回,说不定会拒绝,土方首领与于越首领不同,已经得到族人认可,如此之下,只会觉得我大商不信任他,多半会将其逼反,虽不至于有危机,但必然影响陛下威信。”
子受立即改口:“朕想了想,于越既然已经反叛,还是将土方首领也招入朝歌吧,以免其反复。”
鲁雄眼前一亮,上前道:“陛下说的是,土方若再次反复,虽无大祸,却也不得不防,与其等到某个时间突然反叛,让我等措手不及,索性将其首领招入朝歌,若是心存反意,必定直接反了,可我等已有准备,以雷霆之势平之,强行带回即可。”
子受:“.....”
合着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啊?
杨任接着补充道:“若是土方首领没有反意,则万事大吉,我等便可继续计划,除了为其封爵外,还可将土方族人迁入内地,可以发放一些荒地让土方族人耕种,土方族人习惯了安定的农耕生活,必然不想再去草原受寒挨饿,便会感激陛下恩德,一点点分化其首领与族人,直至土方完全融入我大商之中,到时候,那土方首领再有能耐,难道还能煽动已经感恩戴德的族人,让他们抗拒能长出粮食的土地吗?”
“陛下之计,实乃长治久安之道!”
子受背过身去,沉吟不语,这特么好像干什么都不对劲啊!
姬昌看到群臣激动之色,不由得倒退几步,这一切,一定是纣王做给自己看的。
退着退着,不小心碰倒了青铜犁。
听到声音,子受如梦初醒,这里还有个大奸贼呢!
“西伯侯素有贤名,以为如何?”
姬昌飞速思考着,这必是纣王在试探自己,谨慎道:“臣以为,杨大夫所言虽有可取之处,可荒地也是大商所有之物,冒然予了土方人,只恐生乱,而且土方人不善农耕,即使有了地,没有专人指导,也不容易种出粮食,臣听闻陛下正谋筹修路人手.....”
“没错,修路的奴隶不够,朕也只得强行征调百姓充作民夫了。”
听到这句话,姬昌心里有底了,纣王能想出将蛮夷分而治之这等高明计策,怎么会做出强征民夫这等失民心为人唾骂的昏招呢?
必定是在试探自己。
姬昌将头垂的更低,小心翼翼道:“依臣之间,陛下可让土方族人修路,这样既能分化土方首领与其族人,又能获得足够人手来修路。”
闻仲脸色阴沉下来。
鲁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姬昌。
杨任直接破口大骂。
即便是一言不发明哲保身的商容,也是脸色骤变。
你姬昌,真有反心啊?!
这不摆明把陛下往火堆上推吗?!
百姓不愿意被征为民夫,除了不想放弃逐渐优渥的生活外,还有一个因素是不愿与奴隶为伍。
即使陛下封奴隶石不凡为将军,也不代表奴隶的地位上升了,国人从来都看不起奴隶。
土方归降,不就应该以杨任的计策,给他们厚待,从而收他们的心吗!
刚才太鸾也说过,于越首领得了好处,可于越族人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才不会感激大商,有此叛乱。
现在你姬昌却献策,不仅不优待土方族人,反而让他们与奴隶一同修路?
这不是将他们当做奴隶看待吗?
即使土方首领在朝歌,他们想暴乱也没人领头,可终究会感到不满,从而影响到纣王威名!
而且有此开头,往后还会有外族归降吗?
等到于越叛乱平定,那些于越人,会心甘情愿臣服吗?
这是潜在危机啊!
子受看到群臣们的反应,立即做了决定。
果然还是敌人靠得住啊!
“可,西伯侯不亏为国之柱梁,虽身陷羑里,却不忘为朕分忧,朕便采取西伯侯之策,招土方首领入朝歌,令其族人协助修路!”
群臣一再劝谏,多方面解释着姬昌之策的缺陷,杨任直言姬昌有反心,应当斩首于街市。
子受却不听劝,乾纲独断。
于越叛乱也并非坏事,至少自己的命令更有分量了,即使大臣们觉得不对劲,只要不太过分,也可能通过。
文武具是瞪着姬昌,姬昌却如同木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都是纣王的试探,久居朝歌的文武百官,又怎么知道蛮夷的心思?
蛮夷比大商百姓更卑微,谁能令他们吃饱喝足,让他们能够繁衍生息,便是莫大恩德,表面上,修路看似地位低贱如奴隶,实际上则不然,蛮夷根本不在乎,吃口热乎的,能吃饱就行了。
只有在边地,才知道蛮夷困苦到了何等的地步,西戎各部族中,谁拳头大,谁就有理,普通族人的地位实际上与大商的奴隶差不了多少!
纣王虽然也没去过边地,但这份洞察力,让人拜服。
姬昌仍是讷讷站着,心中却不断翻腾,如此一来,应该暂且瞒过纣王了吧?
自己诚心献计,都是为了大商着想。
只有让纣王放松警惕,放自己回归西岐,才能再行翦商之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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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声渐渐平复,有了姬昌妙计,子受难得睡了个好觉。
昏庸值一多,什么都能做。
他甚至还安逸的做起了梦,梦里隐隐看见了三个人,画面极为模糊。
依稀能听到什么始皇乃圣德圣王,四海皆服,万民称颂,功德无量,人族有帝如此,甚感欣慰.....
子受怕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不容易得姬昌妙计,梦里又不安生。
再往下听去,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两千度近视加重度耳聋一样。
伏羲身衍阵光华。
轩辕问道:“皇兄可是算出了什么?”
伏羲肃穆道:“始皇平四夷,人族气运再涨,我接着气运演算,确实算到了些东西。”
神农道:“莫非是....”
伏羲道:“天地大劫,在所难免。”
轩辕长叹一声:“纵使当今始皇将天下治理得再安稳,万民也难免涂炭,杀劫亦不可免,人族因战祸颠沛流离身死殉难,成为仙人应劫之物,此事我等早已知晓,可惜,却是无能为力。”
伏羲看向轩辕黄帝,良久,开口道:“你我便不属于人族么?”
“这又是何话语?”黄帝一惊,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方才卦衍,借人族气运大涨之机,卜出许多未知之事,天机混乱之前,若一切定数不变,轩辕坟遭焚,轩辕庙被毁。”
轩辕黄帝在三皇中排最末,但却是香火最旺盛的一个。
因为他是人族的人文初祖。
此前鬼方首领、于越首领所称祖上是金天氏、有熊氏之后,这金天氏、有熊氏,其实都是黄帝的亲族。
之后虎侯所称的葴氏,也是如此。
因为轩辕黄帝是被所有人认可的人族共主。
无论怎么祭拜,香火都有他一份。
烧轩辕坟,毁轩辕庙,就是在破坏他的香火啊!
“皇弟可还记得你遗落凡间用以镇压气运之物?轩辕箭已没。”
黄帝被人族认可,他也做了许多有益人族的事情。
衣裳、鞋帽、帐幄、毡、衮衣、裘、华盖、盔甲、旗、胄,这些穿戴之物,都是他发明的。
碗、碟、釜、甑、盘、盂、灶,这些也是他发明的。
炼铜、造鼎、刀、钱币、钲、铫、铜镜、钟、铳,这些还是他发明的。
宫室、銮殿、庭、明堂、观、阁、城堡、楼、门、阶、蚕室、祠庙、玉房宫,建筑是他开创的。
刀、矛、弓矢、弩、旗帜、号角、鼙、兵符、云梯、楼橹、剑、射御,兵戈是他铸造的。
而这些东西,都如同陈塘关的轩辕箭一样,镇压着人族气运。
若轩辕箭不失,陈塘关未必会有水淹之祸。
神农忧心忡忡道:“皇弟失了香火,丢了气运,那受益之人....”
伏羲一手指天:“天帝令仙首十二称臣,入凡俗走一遭,方有封神,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于人间展露法力,而我人族先祖却坐于火云宫中,百姓会为谁建庙?”
轩辕黄帝怒道:“天帝欲图谋我人族香火气运?”
神农长叹一声:“人道昌,人族气运,百载香火,又有谁不羡慕?”
伏羲道:“我在推演大劫之事时,窥得突破之法。”
轩辕黄帝急道:“皇兄快快道来,若能突破,也不需困坐于此!”
伏羲缓缓道:“我等心有执念,牵挂太多,与天道不合,故此不得寸进。”
轩辕黄帝忽然笑了:“执念?若要弃此执念方能证道,那便放弃证道就是。”
神农面露和蔼之色:“三皇气运功德皆赖人族,若为证道弃人族而不顾,我等又为何物?非人哉?!”
伏羲出声问道:“悟不得大道,二位皇弟可会后悔?”
神农大笑:“无悔而不悟!”
轩辕黄帝忽然又问道:“皇兄可算得崆峒印归属?”
听到此问,伏羲算了算,道:“印已入朝歌。”
轩辕黄帝疑惑:“为何我无有所感?”
伏羲哑然失笑,道:“法宝蒙尘,至今未能出世,那始皇言以人力治理国家,无需依靠宝物,乃致我人族至宝沦落为砸核桃之物。”
神农扶须长笑:“此乃人族之福,似始皇一般人物,便是拿着河畔青石,亦能治世,始皇实乃为封神变数。”
轩辕黄帝却是掏出一方小鼎,道:“既然烧我陵寝,毁我庙宇,取我香火,截我气运,我又心存执念,此物合该出世!”
此鼎正是轩辕黄帝飞升之物,当此鼎被铸造出来时,天上便飞下来一条金龙,载其入火云宫,留下了龙去鼎湖一说,有了此鼎,才有了鼎分九州。
轩辕黄帝将鼎往外宫外一扔,也不知飞往何处。
子受看得懵逼,就看见梦里三个小人议论了半天,时而动怒时而发笑,偏偏听不清,看不明,不知为何,心里痒痒。
更过分的是,其中一人还随手拿了个东西,往屋外一扔,高空抛物,很没有素质。
“幸好醒了,不然继续梦下去,说不定会看到哪个人被砸中,太没有公德心了。”
子受睁开眼,喃喃自语。
他又看了眼身边睡着的姜皇后,选择搂上继续睡。
“姜文焕应该到了黎地,希望一切顺利,只要和西戎打起来,加上姬昌被囚,整个西边估计都要大骂昏君了!”
...........
黎城。
繁华的城市中到处都是咒骂姜文焕的声音。
一时之间,已是怨声载道。
黎侯虽死,但他还有亲戚,按照以往惯例,要么是兄弟继位,要么是儿子继位,怎么都轮不到外人。
更可笑的是,纣王竟然将黎侯的领地化为大商郡县,还派姜文焕管理。
黎侯一脉自然不肯放弃领地,凭着在黎地几百年经营的声望,扇动民心,势必将姜文焕赶出黎地。
越骂越凶,甚至不仅骂姜文焕,已有不少人骂起了纣王。
黎侯没出什么大错,纣王凭什么把他杀了?
渐渐的,不仅是被扇动的百姓生出不满,便连贵族、军将也开始心生怨言。
姜文焕也急,但他没什么办法。
只能在军中设下擂台,连挑数百人,以个人武力勉强压住了军队中的声音。
可他也知道,任由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赶走。
黎地远离朝歌,黎侯一脉可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这只是个开始,绝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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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虞是黎侯的儿子,以封地黎为姓。
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姜文焕是东伯侯的儿子,是纣王的小舅子,没有选择正面应对,而是借用自己一脉在黎地的威望,一点点压迫。
这里不是朝歌,也不是临淄,这里是黎城。
上到贵族下到百姓,在黎虞宣扬姜文焕的暴虐恶名,宣扬纣王无道杀死了黎侯后,一个个目光不善,虽然会配合姜文焕行事,但态度中带着暧昧。
黎地的官员都是黎侯的下属,换句话说,算是半个家臣,让他们听从姜文焕的命令?
不好意思,你谁啊?
要不是姜文焕勇武,偷袭暗杀不顶用,又在军中摆擂,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连挑数千人,镇服了不少大头兵,不然就是偷偷把他杀了,人头丢进河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就是诸侯领地,表面上与朝歌无异,实际上是诸侯的一言堂,对姜文焕而言,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域。
黎虞找到姜文焕,他名义上向姜文焕称臣,本以为还得演上几个月才能博取信任,没想到姜文焕竟然直接信了。
“将军,几个月前我父因为筹备花石纲,耽误了给无皋戎送物资,现在无皋戎首领催物资催的急,下官在想……”
姜文焕都没等黎虞说完,没好气道:“想什么想?不送,岂不闻虎侯所言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商泱泱上国,为何要予方外蛮夷物资?理应让他们进贡!无皋戎只配臣服大商,乖乖送上牛羊!”
他都快被黎城上上下下给骂死了,气的院子里的垂杨柳都被他生生拔了好几颗,憋着一肚子火,还让他给无皋戎送物资?
可去他妈的吧!
按照姜文焕的想法,他没带兵打过去,那无皋戎首领都应该上香感谢祖宗保佑了。
黎虞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姜文焕不仅不得人心,又抗拒与无皋戎结交,不出半月,必定狼狈离开。
黎虞露出担心的表:“既然如此,将军还得早做准备,无皋戎不好招惹,若是一怒之下领族人来攻.....”
“他敢?!”姜文焕气冲冲道:“来一人便杀一人,来两人便杀两人,杀他个血流成河,让他们知道我大商天威!”
黎虞淡淡笑道:“将军勇武,我久居黎地也有所耳闻,可将军又能杀几人?若是无皋戎行土方之事,兵围黎城,分兵劫掠村镇,又该如何?”
姜文焕一愣,这还真没办法。
黎虞继续道:“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行坚壁清野之策,将黎地百姓迁入城中,以防无皋戎劫掠。”
姜文焕恍然:“好,传我命令,行坚壁清野之策。”
黎虞退下,黎地已定。
他恶狠狠看向朝歌的方向。
昏君,等着吧,杀我父亲,夺我爵位,定要将你昏庸无道之名传遍天下!
人心尽失!
黎虞计划的很好,如此一来,他只要暗中引无皋戎来攻,计划就成了。
首先,坚壁清野的计策出于自己之手,能在黎地刷一波名声,为赶走姜文焕后重新继位打好基础。
其次,无皋戎兵围黎城,由于黎地坚壁清野,只能去更远地方劫掠,比如其他诸侯的封地。
当无皋戎在其他诸侯封地劫掠后,诸侯便会探查无皋戎为何来攻,自然而然就会查出因为姜文焕不愿给友邦进贡,才引来无皋戎怒火。
诸侯们便会群起而攻,对姜文焕发难,姜文焕不仅会狼狈逃出黎地,纣王设郡县也彻底失败。
随着姜文焕的离开,纣王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指责的对象。
如果不是纣王砍了黎侯,又识人不明派姜文焕驻守黎地,无皋戎又怎么会率众来攻?诸侯又怎么会蒙受损失?
现在,可正是耕时节啊!被劫掠一番耽误农时,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黎虞眯着眼,找来家奴,让他们将多年积累的财物送给城中贵族,让黎地贵族进一步团结在自己边,共同驱逐姜文焕。
看着家奴们费力抬着一个个箱子,虽说有些疼,糟践这么多名贵玉器,但为了黎侯爵位,为了黎地的统治权,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不了等继位黎侯之后,再从百姓上取回来,或者直接让纣王赔付。
量那纣王也不敢顶着泼天骂名再度得罪自己,天高皇帝远,大不了就不认商王了,你还能派兵打我不成?
不管出自什么理由,是你杀我爹在先,大商立国六百年,没擅杀诸侯的道理。
黎虞走后,姜文焕边一个家将劝道:“将军,我觉得黎虞不安好心,毕竟将军你夺了他的爵位。”
姜文焕毫不在意道:“那又怎样?他还敢心有怨言不成?”
“他....”
“别说了,让我清静清静,满城都是怒骂声,骂我已经不能忍了,竟然连陛下也一起骂,你出去抓几个人来府中,先打一顿再说。”
家将一愣:“啊?”
姜文焕一脸不容置疑的样子道:“快去,抓几个骂得最凶的,挂树上,我乃东伯侯之子,当今皇后之弟,陛下更是一代圣王,又岂是他们能够非议的?”
家将又是一愣,还玩真的啊?
姜文焕也就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最冲动的时候,行事随意,容易血上头,偏偏地位太高份尊贵,不听劝。
可即便如此,家将也不得不咬牙继续劝阻。
“将军可想过侯爷?”
为此,他不惜搬出了东伯侯。
“父亲比陛下圣明?父亲可曾纳鬼方定土方?父亲可有陛下的识人之明?陛下让我驻守黎地,便是相信我的能力,难道要我继续蹲在侯府里,整天出不得院墙?”
“……”
家将都急红了眼睛,他没法反驳,毕竟纣王就是那么的知人善任。
飞廉、黄飞虎、苏全忠、晁田、晁雷、西园七校尉....
甚至是反贼雷开与麦氏兄弟。
每一个人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可黎地不同以往,纣王远在朝歌,又怎么知道黎地瞬息万变的局势?
而且若是无皋戎围城,城内又不得人心,姜文焕勇武,万夫莫敌,能顶着千军万马杀出去,可他这种家将呢?
还不得被分尸咯?
“休要再提!”姜文焕还有些少年气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厉色:“陛下遣我驻守黎地,就算陛下错了,那也没有关系,我是大商臣子,黎地守将,一切干系,由我来承担!”
“我姜文焕是东伯侯之子,一世富贵,无忧无愁,却也知晓为国尽忠四个字,如果不能将陛下的事办好,可对得起我如此重托?”
“更何况陛下英明神武,改诸侯封地为郡县绝不会有错,即便失败死,那也是我能力不足!”
家将没辙了,死都不怕,还能怎样?
当今陛下有两个舅子,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疯子。
家将只好匆忙离去,上街抓人,自家将军是不肯吃亏的主,挨骂了,铁定要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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