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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虎并非骑将,而是典型的广西狼兵兵王式的步将,但他在桂南狼兵之中威望很高,一声呼号之下万人景从,思明府、思明州的狼兵都开始向他汇聚。

    黄虎并不等全部人靠拢,当身边汇聚了大概两千人马之后,便开始大吼着让这批人马整队——抢滩登陆的问题就在于大伙儿在上船、下船及抢滩的过程中容易跑散编制,所以眼下阵线稍稍稳固,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抓紧时机整队。

    说抓紧时间真的是抓紧时间,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黄虎就初步完成了队伍编成,还临时微调了一番指挥序列,然后立刻带着这批人向前进发。

    攻击是最好的防守,黄虎也许没听过这句话,但一定是从多年的战争经验中得出了这个结论的,他知道刚才郑军这一波进攻虽然因为主将被杀而被击退,但那员将来看起来级别恐怕也不会太高,现在这一段进攻失败了,对方肯定会有所调整,马上就会重振旗鼓再杀过来。

    毕竟,放明军大军登陆,郑军基本上就只能困守清化孤城了。

    所以现在得抢时间,坐等对方进攻素来不是狼兵们的习惯,冲过去收人头才是他们的爱好,因此黄虎的举动让这批黄芷汀的嫡系精锐十分兴奋,两千人马汇聚成一个拳头,向当面郑军狠狠地砸了过去。

    当面郑军果然在重新组织,准备再冲杀回来,同时他们还往后方召唤了援兵。

    约莫三千人的郑军部队刚刚集结,黄虎带领的狼兵杀到了。

    这不是开战之前的两军对垒,也来不及搞什么弓箭手远程覆盖射击然后再步兵向前,眼下的狼兵全是一群饿狼,逮着敌人就是冲杀。

    当然,狼兵们习惯性的一轮标枪还是免不了。

    不得不说,这些狼兵虽然不像高务实选家丁那样还要求身高,但他们的力气着实不小,在向前奔跑中投出手中的标枪,估计平均距离得超过三十丈——这离后世的标枪世界纪录也就差三丈左右了,但却是他们的平均水平。

    郑军的兵器五花八门,其中也有标枪手,但并不像狼兵们一样喜欢集中使用——其实狼兵们以前比较喜欢小规模集中使用,但后来高务实给了黄芷汀建议,黄芷汀便让黄虎去试验了一番,以单个百户为小编制,组成五六个百户规模的标枪齐投,一次齐投为一波,分为三波交叠轮流投掷。

    这个战术显然是由火枪三段击改造过来的,放在一般的明军部队十有八九不好使,因为这些人相当于顶着对方的弓矢乃至火枪齐射的威胁冲过去投标枪,没有惊人的胆魄是肯定不行的。

    但是狼兵们有这样的胆气,这些人早就被土司们灌输了太多外人难以理解的古怪尊卑观和价值观,就如同某些宗教洗脑差不多。

    对他们而言,冲过去几轮标枪,敌人就得崩溃,万一侥幸没崩,那就来第二招,直接上前让他们尝尝竹矛阵。后世有人认为戚继光的鸳鸯阵最初的构想,就来自于那些同乡狼兵们自发组成的“三五成群互相配合”,虽然未见得一定是真的,但至少说明了狼兵们的竹矛阵威力巨大。

    黄虎打仗也是经验型选手,眼见得对方也即将完成重组,二话不说就下令赶紧先来个标枪三段投。狼兵们执行土司命令的纪律性不必多说,四个百户队伍一轮,三段标枪过去郑军已是人仰马翻。

    不少离得近的倒霉蛋甚至被标枪的惯性钉死在地上,一些侥幸未死的更是惨叫一片,凄凉无比。

    这种穿刺性的伤害,但凡伤到稍微要害一点的部位,在这个时代就基本没得救,而且由于竹杆不算很细,就算贯穿大腿、胳膊什么的,也容易导致血管断裂……战场之上,这也是没救。

    三段投过后,当面郑军直接减员了四百多人,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伤亡惨重,但黄虎余势未竭,投完一根标枪的狼兵退后稍稍歇息,剩余没有参与三段投的大约八百狼兵已经组成竹矛阵冲上前去了。

    竹矛阵与鸳鸯阵的确有一点相似,它并不一定要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列阵、缓步上前逼近,而是可以直接往前冲杀——实际上这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步兵班进攻战术”,讲究的是小规模配合作战。

    高务实理解其中的道理,但是不太懂具体的训练和指挥,而黄虎则正好相反,他未必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绝对精于应用。

    这八百狼兵实际上就等于分散成了八十个“步兵班”,每个步兵班有一个小旗,相当于班长,由他选择敌人,然后全“班”在他的指挥下配合作战。

    一轮冲杀,当面郑军就崩溃了,实际上他们被这轮竹矛阵杀死的人只有不超过两百人,还不如之前的标枪三段投,然而敌人杀到眼前的感觉,和面对远程投掷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批狼兵不仅配合默契,十个人犹如一个人,而且这些家伙满脸都是狂热和兴奋,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残忍,郑军被他们抵近一阵冲杀,几乎全是在挨宰,各种反抗简直没有给对方造成伤害。

    这还打个屁!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了手里的兵器大叫着转身就跑,反正一瞬间就演变成上千郑军齐齐丢了武器转身逃跑,不少人还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的半身罩甲,以便轻装逃跑。

    这支三千人的郑军,就此彻底崩溃了。

    这边黄虎击溃当面郑军,更多的狼兵从后方和四面八方靠拢过来,黄虎趁机再次集中整编,以尽快形成更大的战斗力。

    而他当面郑军的崩溃,惹恼了在后方一些观战的郑军沿江防线主将阮有僚,阮有僚大怒之下调集人马,亲自出战。

    这一次随他出战的不仅有他的三千精锐嫡系,还带了二十头阮潢当初送来的战象。

    黄虎一边整队,一边也没有忘记观察前方的局势,那些战象过于高大,老远就被黄虎发现了。

    广西过去也是有大象的——大明甚至在广西设置了一个驯象卫,就属于南宁府管辖,在南宁以东的横州——所以黄虎对战象并不是很陌生。

    不过广西的象已经越来越少了,驯象卫实际上早已只剩个空壳,拢共也不知道能不能凑个马戏团出来,用来打仗已经完全是扯淡,他们现在就是个拥有几头吉祥物的屯田兵。

    但这对黄虎而言就够了,他知道对付这些战象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他没有料到会碰上战象,所以手头缺乏准备——对于打起仗来胆大包天的狼兵来说,对付战象不必搞什么火攻,只要有加长型的竹矛就行,一群狼兵围过去,对着战象的眼睛乱戳,只要能戳瞎一只眼睛,战象就会发狂。

    眼睛之外的部分没有什么攻击的必要,虽然加了铁矛头的竹矛还是能刺进战象的身体,但其实战象动起来的时候,拿竹矛戳进去是很危险的,因为容易被带得飞起来,然后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况且战象皮粗肉厚,这点皮外伤对它们而言并不致命,真正致命且有效的攻击部位就是眼睛。战象的眼睛被刺瞎有很大概率会发狂,但它们毕竟是智慧生物,知道它们面前戳瞎它们眼睛的敌人得罪不起,因此一般会转身逃跑——这就会导致它们把自家阵容完全冲垮。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没有加长的竹矛,普通的竹矛倒是也可以去戳,但那个危险性就高了十倍不止——被这种巨兽猛撞一下,任你平时体状如牛,也就是个死。

    黄虎脑子里疯狂的转动起来,他想到一个办法,立刻大声呼喊,把平时投矛最准的狼兵召集起来——没错,他打算用投矛的方法刺瞎战象的眼睛!

    不过他这个办法没有来得及实施,高璋从后面匆匆赶来了。

    随着高璋一起而来的,是高务实此战嫡系中的嫡系,他的家丁护卫团。

    同时过来的,除了几千杆隆庆二式火枪之外,还有炮。

    高璋听黄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战况,又告诉他战象的威胁之后,果断下令布置炮兵——如同高务实一直强调的那样,炮兵要集中使用!

    由于大型的三号佛郎机炮还没有运过河,高璋把一百二十门相对小型的虎蹲炮摆在了阵前,一切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阮有僚亲自指挥的精兵裹挟着二十头战象已经杀到一里地外。

    黄虎悄悄给麾下的标枪手们打了个眼色,意思是万一高家家丁搞不定这些战象,他们还是要出击,刚才临时被他安排为这一轮“猎象标枪手”指挥的百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高璋没有注意黄虎那边,而是在仔细地观察距离,当战象马上接近他让炮兵们定位的百丈距离时,猛然大喝一声:“点火!放炮!”

    “呲……砰!”

    “呲……砰!”

    ……

    一百二十门戚继光最喜欢带着作战的虎蹲炮齐齐发出怒吼,全部的弹丸都朝着百丈之外砸去。

    人仰马翻——不,人仰象翻。有三头倒霉的战象被火炮直接击中,其中一头被一炮打爆了脑袋,炸开一团血花碎骨,轰然倒地,还顺带压死了两名郑军。

    另外两头一头被砸中背部,当然炮毙,坐在它背上的驯象员尸骨无存。

    最后一头运气稍好,由于角度的缘故,被轰断了一条后腿,也是轰然倒地,把背上驯象员扔到几丈之外。战象发出汽笛一般的惨痛嘶鸣,一下子导致其他的战象也不稳了,纷纷焦躁起来,左右挣扎,任凭驯象员怎么催促,就是不肯上前。

    象,其实是一种胆小的素食动物。

    畏火,畏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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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用战象作战,原本被阮有僚当成一个杀手锏,想不到却成了致命伤。∝八∝八∝读∝书,.◆.o+

    三头战象或死或伤,其余战象被那头受伤的战象惨叫得心惊胆战,加上刚才的一轮炮击,连续不断的巨响更是让战象畏惧万分,止步不前。

    而随着第二轮炮击的发动,战象们顿时崩溃,纷纷疯狂乱动,把背上的驯象员颠了下来,转头就跑,将这支郑军精锐的阵势践踏得不成样子,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其实阮有僚选择在火器化程度在东亚首屈一指的明军面前动用战象,本来就是一桩蠢事,更何况高务实的家丁hùwèituán比普通明军的火器化程度更高了许多。

    在冷兵器的战争史上,古人喜欢驯化一些动物用于作战和后勤运输,其中最常见的当然是战马和负责后勤运输的骆驼、牛等牲畜,但在古代印度河以及东南亚的一些地区,这里的人们由于没有好马,则更喜欢驯化大象进行参战,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生长在信息**àozhà时代的高务实当然是很清楚的。

    他甚至还知道因为印度河流域自古盛产大象,古印度人才是最早驯化大象作战的民族。早在公元前四世纪亚历山大东征时期,波斯王大流士的军队中就有来自印度的象兵,并且曾给亚历山大的军队造成了很大的恐慌。

    后来在亚历山大灭亡波斯帝国之后,亚历山大军队中也拥有了大象,犍陀罗国王曾献给亚历山大30头大象,但是亚历山大在仔细了解了大象的习性之后,并没有把它们送上战场,而是主要负责后勤运输。【∞八【∞八【∞读【∞书,.︾.o@

    按理说战象高大威武,出现在战场,本身就能给敌方军队造成很大震撼,因此到了中世纪,很多民族都开始驯服大象作战,并且在战场上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但是高务实知道,这个局面到了十四世纪末帖木儿入侵印度的时候就改变看,因为象兵的一个致命弱点暴露了出来。

    当时在十四世纪末期,印度的德里苏丹国拥有很多象兵,而在当时的中亚,瘸子帖木儿早已对印度的财富望眼欲穿,然而他的很多大臣们都劝他不要攻打印度,因为德里苏丹国的象兵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帖木儿后来甚至想跟刚刚建立的大明过过招,怎么把德里苏丹国放在眼里?所以他不听劝阻,毅然入侵印度。一开始,他在和德里苏丹**队的首战就尝到了象兵的厉害,他的军队被马哈茂德率领的120只战象击败。

    帖木儿非常苦恼,不得不开始找寻击败象兵的方法。

    后来帖木儿不知道在哪打听到大象十分胆小的消息:大象虽然身躯庞大,但是胆子却很小,非常害怕巨大的响声以及火,大象一但遇到这些东西必然会受惊惧战。

    帖木儿在发现战象的这个弱点之后,便命士兵在骆驼上堆满干草和树枝,然后点燃之后驱赶骆驼冲向德里苏丹的战象,结果那些战象在看到火焰之后纷纷受惊,对自己的士兵开始踩踏,帖木儿成功取得了胜利。

    再后来,波斯的纳迪尔沙入侵印度的时候,也采用了帖木儿的这个做法,同样成功击溃了战象。

    炮火炮火,既有巨大的声响,还有放炮时的火光,战象岂能不怕?高务实既然知道东南亚地区可能有象兵,又怎么会不把这点情况告诉高璋?

    其实如果史载属实,最早发现象性胆小的倒是中国人,早在南北朝时期,宋文帝讨伐林邑国的时候,便命令士兵制作很多酷似狮子的模型放在阵前,让林邑国的战象因惧怕狮子而纷纷溃退。

    高璋对于自家老爷的博学一贯是钦佩的,对于他说火炮能吓退战象也深信不疑,而现在的实战结果也证明老爷果然学究天人,居然连这种“南蛮之地”的战象都有这么简单有效的应对之法,简直……高璋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牛逼。

    黄虎在旁边目瞪口呆了一阵,心里暗啐一口:叼那黑,有钱就是了不起!这法子怕不是给高按台量身定做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老子就算知道了,可他妈也得有炮才好说话啊!这不行,得找个时间跟大小姐说一说,她跟高按台……嗯,总之应该能搞到炮,必须得来几炮才行……呃不是,必须得来几门炮才行。

    想归想,抢功劳黄虎却不客气,仗着高璋所部家丁hùwèituán都是火qiāng兵和炮兵,讲究阵容齐整,不方便凶猛上前冲杀。在郑军象兵发狂、把自家阵势冲得一塌糊涂之时,黄虎果断大喝一声:“思明狼兵,跟着老子冲!首级就在前面,能不能拿到重赏,全看你们自己!杀!杀!杀!”

    “杀!杀!杀!”

    “杀啊!”

    看着猛虎下山一般的狼兵,以下山抢钱之势猛然冲出,这下轮到高璋目瞪口呆了。

    他摸了摸突然感觉凉飕飕的脖子,喃喃道:“这他娘的……幸好这些狼兵都是友军。”

    而他麾下一名部下紧张道:“营座,咱们是不是也赶紧上去,要不然这功劳怎么算?咱们也不能白打一场,没点赏钱弟兄们可也高兴不起来啊。”

    高璋摆摆手:“抢钱咱们看来是抢不过狼兵的了,不过赏钱你倒是不必担心,咱们老爷又不是用首级论军功的,他的习惯你不知道?集体功懂吗?对面战象崩溃这个功劳,咱们已经到手了——肉都吃了,总得给人留点汤不是?再说,咱们毕竟是老爷的家丁,他是不会少了咱们的功劳的,老爷什么时候小气过?”

    那下属想了想,觉得倒也是这个道理,也便心安理得地让下面人赶紧检查大炮,该清理炮膛的清理炮膛,该准备huǒyào的准备huǒyào。这场仗虽然看来得胜在即,可就算赢了城外的战斗,清化城总还是需要他们的火炮发威的。

    而此时,由于大军渡河已经基本完成,高务实也坐了胡老板的“兴隆”号从马江东岸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上游传来的消息:岑凌所部也已经按时发起攻击,目前攻势基本顺利,如无意外的话,预计明天上午就能赶到清化城下与高务实的主力会师。

    十万大军围清化的清化攻城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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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化城的地理情况,大致是东临马江,而高务实是在清化城北部渡江,接下来自然是向西面包抄围城,对此他只需要下令即可。

    本来在他看来,郑军老巢就是清化,如果丢了清化,再往南逃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他小看了人的求生欲望,郑军在阮有僚崩溃之后居然立刻选择了弃城逃跑。

    由于高务实麾下有马,家丁护卫团的夜不收承担了大多数的探马任务,根据他们报告,随行的郑军还有三万左右。

    高务实麾下无论是各土司,还是莫军投诚的将领,纷纷劝他立刻发兵追击,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却否决了这些建议。

    他命麾下各部以清化城为中心展开清剿,先将郑军留下的原沿江防线败兵全部消灭,再做其他打算。

    不过消灭不等于不要俘虏全部杀掉,愿意投降的郑军依然按照原先的办法接受投降,只要收缴兵器盔甲,然后集中看管起来就行。

    高务实倒不是什么觉得杀俘不祥,而是他一贯把人看做战略资源,郑军在渡江战役中的硬性损失最多也就一万人,这意味着还有三万左右的败兵可以抓俘虏,俘虏可是很好的劳动力资源,就算不让他们打仗了,也还有很多的用处,杀了岂不是浪费?

    别的不说,到时候河静铁矿不要人挖了?

    虽说高务实心里现在已经把南部安南当成他南洋扩张的第一个跳板,也不是不可以趁着大明北方即将进入小冰河时期的机会,从北方搞移民。但是北方移民要适应安南的天气不说,而且这样万里迢迢移民到“藩属国”,国内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那还不好说。

    因此,利用安南本地劳动力,至少是过渡期的最佳选择。

    当然他肯定知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所以南逃的郑军也不是不追,只是得先花几天时间把清化安靖下来。

    毕竟他现在不是搞流寇作战,后方的稳固是一定要确保的,十万大军要是后路出现问题,那就不是闹着玩了。

    他的作战思想其实比较一下,跟曾国藩很像: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军事奇才,不考虑打什么“神仙仗”,就老老实实“结硬寨,打呆仗”,反正自己的长处是“内政建设”,只要把仗打成这种呆仗,反而就能稳赢——至少不输!

    曾国藩被人看做为官之人的典范,高务实当年做秘书的时候,也是很仔细研究过他的,虽然当时主要的方向是研究他的为人处世之道,不过对于他的军略,也免不了会看进去一些,后来莫名其妙的穿越了之后,高务实就把曾国藩打仗的风格定为了自己将来可能打仗时的指挥风格。

    曾国藩的所谓“结硬寨,打呆仗”。具体而言,就是不论和谁打仗,去了城池外先勘察地形,选好扎营地,挖壕沟、扎花篱,把自己与敌方隔离开来。

    勘察地形一般找背山靠水之地,既可以防止偷袭,也可以保障饮水供给,当然也得给自己留下退路。

    壕沟一般深一尺,是用来防止对方步兵的,挖壕沟的土也要搬到较远的地方,避免敌人用挖出来的土回填壕沟。花篱,不仅要高,而且有两三层之多,是用来防止对方骑兵攻击的。

    如此,曾国藩的硬寨就结成了。

    这样的寨子一旦结成,在冷兵器+火枪+少量红衣大炮的时代,既可以防止偷袭,也可以防止骑兵冲锋,注定要把敌方给困死的。

    当然,世界上没有傻到坐以待毙的敌人,即便有,也不要去指望敌人蠢。所以敌人一定会骚扰、进攻,避免这个包围圈形成。

    此时,曾国藩“结硬寨”的战略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手下的湘军,根本不和你恋战,敌人来袭,一排子火枪就打退了;只要敌人一退,湘军就开始挖壕沟。

    如此循环一段时日,壕沟挖好后,湘军干脆直接窝到寨子里不出来了。

    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湘军因为有了“硬寨”,进可攻、退可守,已立于不败之地。处在不败之地,又不急于求成和进攻,重在防守,手下湘军每次打仗死亡率就会很低,打胜仗的士气就会很高。

    而敌方因为被围困,无法得到外部物资补给,每天都在消耗粮食、弹药和士兵,是无法打赢持久战的。

    依托挖沟扎篱“结硬寨”,非到万不得已不进攻,只守着,把敌方围困至弹尽粮绝,就是所谓的“打呆仗”。基本上,一旦被湘军围困住,最终的结果都是弹尽粮绝、人心涣散、乖乖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这种打法正适合高务实这样,自认指挥能力一般,但长于后勤补给运作,可以保证充足的物力用于围困敌人的指挥官。

    本来他在清化城下就是打算打呆仗的,但郑军南逃,让他这个计划落了空。

    大举追击?目前的情况下看起来不是不行,但高务实对于打仗谨慎得近乎保守,所谓“为虑胜,先虑败”,万一对方设伏呢?

    自己不就成了追着弃守洛阳的董卓而去,却被李儒的伏兵打了个全军覆没的曹阿瞒?

    虽说自己现在看起来军容鼎盛,可是要知道,这里面一半人是之前的莫军啊。

    这种人,跟着高务实的所谓“大明天兵”打顺风仗是没有问题的,也不敢有什么异心,但是万一的万一,“大明天兵”居然吃了败仗,那他们跑起来只怕比狼兵还快!

    何况狼兵的另一半主力还在岑凌那里呢,要明天才能赶到清化,现在如果追击郑军,主力只有黄芷汀部,这个危险高务实一点都不想冒。

    必胜的局面,有什么好着急的?郑军丢了清化,肯定士气低落,更南边的顺化和广南又在首鼠两端的阮潢手里,现在肯定不会支持郑松,郑松就算南逃,手里也只有一个乂安——这我还能让他翻起浪花来?

    所以不着急,稳稳当当的打呆仗,慢慢推过去就行了。

    曾国藩的指挥乏善可陈,但谁能否认他是平定太平天国第一功?

    谁都想付出最少、收获最多,谁都喜欢暴富、坐地官升三级。可是这种好事,有固然好,但没有也不必气馁。大多数人还是需要通过持久的努力,通过每次努力积累下的微小优势,获取经验、技巧和能量,才能让能力晋级、让财富增加、让权力得到巩固和提升的。

    毕其功于一役固然好,但保持每一战都占据优势,不怕这优势有多小,注重积累,积小胜为大胜,也能笑到最后。

    况且,这次清化之战怎么说也不算小胜了——渡江作战打掉的敌军,估计各处相加也能有个万把人,清剿残敌估计能搞定两万以上到三万,还赶走了郑松,拿下了贼巢清化城。

    这怎么会是小胜呢?郑松经此一役,丢了老巢,丢了至少一半的军队,实际掌控的地盘只剩下一个乂安,南边的阮潢听说之后也肯定会更加畏惧……这是大胜啊,大捷啊!

    高务实一声令下,大军谨慎进城,同时自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上疏朝廷了。

    拿下清化可不是拿下升龙,升龙理论上本来就是“大明疆土”。而清化,则是黎朝开国皇帝黎利的老家,黎利是谁?他是靠着蓝山起义,最终把大明逼得不能不退出安南的罪魁祸首!

    大明在后世被称为“刚明”,大明的复仇观是什么?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暴打后黎朝逆臣,夺取黎利的老家,这样的大功,高务实要不借此谋点好处,他还是高务实吗?



    清化城虽然是黎利的老家,又是眼下后黎朝的老巢,但这座城市并不算大,最多也就两个新郑县的大小。

    高务实大军进城之前,先以广西巡按御史身份晓谕岑黄两部狼兵及莫朝投诚之军,表示军功之赏会由他算清拨给,入城不得擅自抢掠。

    岑黄两家土司也约束众狼兵,说清化与外清化可能是他们两家的酬功之地,抢掠者视同抢掠土司,然后拿出高务实此前赏给他们的银子先赏赐给狼兵,稳住军心。

    莫军的底层士兵对此有些不高兴,认为郑氏是其大敌,如今既然溃败,正要把旧仇好好算一算。然而莫军高层对此颇为赞成,莫玉麟与阮倦两员大将都表示:高公欲为黄尚书,此安南万世之福。

    莫玉麟和阮倦提到的“黄尚书”,乃是当年永乐朝时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兼按察使黄福。

    黄福在交趾期间,除了尽力做好“编民籍,定赋税,兴学校,置官师”及各项日常行政工作外,还曾“数召父老宣谕德意,戒属吏毋苛扰”,特别是对一些仗势扰民引起地方混乱的权势人物进行了坚决的抵制和斗争。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与宦官马骐的斗争。

    永乐十五年,中官马骐以镇守和监军的名义到交趾,“大索境内珍宝,人情骚动”。他规定交趾每年必须岁贡扇万柄,翠羽万只,又借机抢掠,抢夺民间珍宝、古玩,史载“淇暴而残,交人苦之,三年问判者四五起”。

    由于马骐激变,交趾局势一时又变得严峻起来。黄福除了协助交趾将军丰城侯李彬全力平定叛乱、重点打击声势最大的黎利外,还积极对民众采取安抚措施,对马骐估宠虐民之举,“福数裁抑之”,不因他是成祖的亲信宦官而屈从,而是进行坚决的抵制和斗争。

    黄福与马骐的斗争对于减轻百姓负担、缓和因马骐搜掠而激化不稳的交趾局势起了很大作用。马骚民之举动因黄福的抵制而难以全面得逞,不免对黄福恨之入骨,竟向明成祖写信“诬福有异志”,但因成祖对黄福很了解,马骐的陷害未能得逞。

    在黄福和李彬恩威并用之下,黎利等人的叛乱也一度被平息下去。到永乐二十二年仁宗即位召还黄福之时,黎利已被击败并逃到老挝,威胁也曾一度消除。

    黄福在交趾18年,被认为“视民如子,劳辑训伤,每戒郡邑吏修抚字之政。新造之邦,政令条画,无巨细咸尽心焉”。他的举措得到了安南人的高度称赞,他也因此受到交趾各阶层的爱戴,临回国时,“交人扶携走送,号泣不忍别”,出现了万民空巷,主动送行的场面。

    黄福离开交趾不久,宦官山寿掌权,交趾的上层官员中争权夺利的纷争日趋激烈,政令军令出自多门,陷入混乱之中。

    黎利见有机可乘,乃率众从老挝杀回交趾,企图东山再起。大敌当前之时,交趾的文武官员却无法按统一步调行事。

    陈洽虽以兵部尚书兼布、按二司事,却无力挽救局势,他要求掌握军权的征夷将军陈智、总兵方政和中官督军山寿协力进兵剿灭黎利,但是三个人谁也不听他调遣。

    山寿原与黎利交好,一意主抚,而对黎利攻城掠寨竟拥兵不去救援。陈智虽为武将,但“素无将略,惮贼,因借抚以愚中朝,且与方政注,遂顿兵不进,贼益无所忌”。方政有勇无谋,又与陈智互不相容,互不配合,因而屡战屡败。以致黎利势力坐大,地盘也越占越多。

    陈洽不得已向朝廷求援,但朝廷所派的征夷将军王通也是庸劣之才,他不听陈洽劝阻,轻易进兵,结果中伏大败。此后一踱不振,“一战而败,心胆皆丧,举动乖张,不奉朝命,擅割清化以南地与贼,尽撤宫吏军民还东关”。他还私下与黎利和谈,使明军士气受到很大影响。

    另一将军柳升则过分轻敌,刚入交趾即中伏身亡。值此危急时刻,交趾布政司按察司官员不得不联名上奏朝廷,要求黄福再返交趾执掌大权,“交趾布、按上言:尚书黄福,旧在交趾,民心思之,乞令复至,以慰民望”。

    宣宗于是召见黄福,曰:卿惠爱交人久,交人思卿,其为联再行。仍以工部尚书兼詹事,领二司事。黄福二次临危受命,再赴交趾。

    但当黄福于宣德吮年九月抵安南境内时,交趾局势已发生了兵变。宣宗准备结束交趾战争,明军部分已撤出交趾,交趾大部为黎利所控制,黄福不仅已无回天之力,而且在从交趾退回的途中不幸为黎利的军队所俘。

    这段史书中说:“比至,柳升败死,福走还,至鸡陵关。为贼所执,欲自杀。贼罗拜下泣曰:“公,交民父母也,公不去,我曹不至此(无风注:这段话是说“先生是交趾民众的父母官,先生不走,我等也不至于此。”)。”力持之。

    黎利闻之曰:“中国遣官吏治交趾,使人人如黄尚书,我岂得反哉!”遣人驰往守护,馈白金喉根,肩典送出境。至龙州,尽取所遗归之官。

    黄福此次转危为安,主要是得力于他在交趾人民心中的巨大威望,连敌人也对他钦佩至极。而且黄福在生死关头,也表现了一个天朝文官凛然不屈的气节。他在自杀不成的情况下,对抓获他的交趾人“斥之,谕以顺逆”,而安南贼众竟然哭着把他送走了。

    他在返回国境后,又立即将交趾人送给他的礼物“尽取所遗归之官”。可以说,不论哪个方面,他都做到了尽善尽美。

    如今莫玉麟与阮倦把高务实的行为称之为“欲为黄尚书”,显然是极高的赞誉。

    高务实自己很清楚,他肯定不是来做黄福的,但不妨先利用一下安南人对黄福的钦佩和怀念来做一些文章。

    因此在第二日岑凌赶到,大军进入清化之前,高务实高调的宣布了此次南征黎郑二逆,乃是奉天讨贼,大明天兵不征一米,不夺一文,“除黎逆郑逆及附逆之辈贼产”外,大明不会没收安南民众一文钱、一亩地,同时还将帮助安南都统司在安南编民籍、降田赋、兴学校、置新官、修水利、开矿业……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他高按台的“协助”下,安南都统司会有一大堆利民惠民的举措实施,同时也让“没有附逆”的文人豪强有当官的希望。

    相比于在军事方面只会结硬寨、打呆仗,高务实在文治方面就老道多了,一个约法三章,就把黎逆郑逆及附逆叛臣和“广大人民群众”给区分开来,忠实执行了红朝“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政治理念。

    嗯,论人头数,这肯定是一小撮,但高务实心里明镜似的,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是在打土豪、分田地,黎家是“皇室”,郑家宛如后来的幕府将军,把他俩摁死了,比没收十万安南百姓还划算得多,再加上所谓的“附逆”全看高务实觉得他附逆没附逆这里面可以打倒的土豪也多得是,何必急吼吼地去跟那些普通安南民众抢食?

    于是,在一片不分敌我的欢腾和歌颂声中,高务实率领大军,开进清化城了。



    三月初七,安南的捷报终于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师,除了辽东和蓟镇之外,许久未闻边喜的大明朝廷一时精神振奋起来。

    拿下升龙不足为奇,拿下清化却值得大书特书一番,而以“区区”五万狼兵和一干家丁就拿下升龙和清化,基本已经抵定安南大局,这……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的大喜事啊!

    京师官民弹冠相庆,这位高文正公的亲侄儿、皇上的十年同窗、大明的六首状元果然出手不凡,不对,这已经不是出手不凡,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为什么?因为高巡按没花朝廷一文钱,就报了从宣宗算起,到万历天子朱翊钧正好十世的大仇!

    这是什么样的功劳?

    别提什么安南蕞尔小邦,小邦也可以有大仇!这蕞尔小邦当年硬是逼得大明不能不退兵放弃交趾!

    而现在,大仇得报了!

    宫里有知情人士传出消息,说皇上接到高按台奏报之时,看完奏章,把奏章猛地往御案上一拍,大喊三声:“痛快!痛快!痛快!”

    又览奏再三,长叹一声:“十世之仇,朕为祖宗复矣!”

    不过宫外得到的消息仅止于此,事实上,朱翊钧还立刻把内阁阁臣传至文华殿,又亲御文华殿御阁臣议论此事。

    所谓议论,无非两条:朝廷行止,赏功示恩。

    赏功方面好理解,高务实、黄芷汀、岑凌及一众土司,此战俱有大功,所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朝廷不可能没个表示。

    而行止,则比较有意思了。安南拿下来了,要还是不要?

    按朱翊钧的心思,安南若是拿不下来,那也就罢了,既然拿下了,怎能不要?

    他这个年纪,正是一门心思想要“搞个大新闻”的时期,如今高务实帮他拿下安南,报了九世之仇,这要不耀武扬威一番,岂不是锦衣夜行?

    谁知阁臣们似乎已经先有过一番商议,均不认可朱翊钧提出的“再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等构想,表示前车之鉴不远,直接统治交趾还需谨慎。

    至于理由,无非还是之前那些理由,比如申时行就表示:“昔日安南年赋不过七万两,就闹得民变四起,朝廷所费不啻十倍有余,况此地民风懒惰,空有良田,不肯安种,我朝廷若再次收回直辖,将来可有这般余力余财,源源不断往里填?”

    余有丁对此表示同意,许国也附议了。

    张四维想了想,道:“臣记得此前高务实上过一道奏疏,提到过‘或可使土司固安南’之说,不知他就此有没有更详细的说道?”

    朱翊钧神色微微一动,但还是不太愿意放弃将安南从安南都统司改为交趾布政司,又朝郭朴望去。

    郭朴想要求退,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了,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准,或者说看两宫什么时候准。他既然一心求退,自然心中坦然、面色淡然,平静地道:“皇上若肯将高务实一辈子放在安南,那么老臣觉得,把安南改做布政使司也是可以的。”

    朱翊钧一怔,继而无奈起来。他现在对郭朴已经不光是敬畏的问题了,关键是郭朴一心求退的心境之下,说话少了很多顾忌。

    少了顾忌不代表胡说八道,而是过于一针见血,有时候皇帝就会比较为难。追究是不可能追究的,不说身份资历了,关键是人家本来就是在就事论事,并没有借题发挥,只是……

    比如刚才这个回答,他看起来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你不是想把安南直辖么?也不是不可以,让高务实一辈子镇守在安南,以他的手段,安南调皮不起来。

    可是,朱翊钧怎么会肯?高务实是他老早就打定主意要用为辅臣的心腹、股肱,一直丢在安南算什么事?

    说得不客气点,安南和高务实,让朱翊钧挑,他想都不会多想,直接就会选高务实。

    毕竟,把安南收回来直辖,主要还是年轻天子的面子问题。

    要论划算不划算,他朱翊钧难道不知道直辖安南十有八九要蚀本?

    况且,把高务实丢在安南,高党还不得拿奏章把他这个皇帝给淹没了?那可是他们心目中没有争议的“未来领袖”,这么一个人不呆在内阁,却被皇帝摁在安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南蛮之地”,这是酬功还是罚过啊?

    “高务实不可能一直呆在安南,他此番立有大功,只待御史任期一到,朕就要调回京师大用的。”朱翊钧这话既是表个态,也是放个风,免得到时候有人跳出来叽叽歪歪。

    不过大伙儿对这话基本免疫,高务实这次有功是肯定有功的,怎么赏却是大问题,调回京大用这个话,暂时听听也就罢了,具体还很难说,不过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朱翊钧见他们都不说话,还以为众阁臣是以此沉默来表示抗议,他现在还不大敢跟内阁真正闹起来,见状叹了口气,道:“那诸位爱卿说说看,安南该怎么处置?总不能打都打下来了,我大明朝廷却来个不闻不问吧?”

    张四维又接过之前的话题,道:“莫氏也好,黎氏也罢,说起来都是叛臣,不过黎氏乃是旧叛,莫氏当年虽篡黎氏之国,但在世宗时便降服于我大明,眼下乃是我大明之内臣,相较于黎氏,总归要亲一些。不过,臣以为此事还是需先问明高务实,眼下安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情民情,才好做出判断。”

    张四维这话算是滴水不漏了,先论旧过,莫氏黎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论亲疏,莫氏比黎氏那倒是好多了;最后再论时局,时局嘛,按照大明的惯例,都是要由当地该管官员先发表看法的。

    所以,张四维现在虽然还搞不清高务实究竟是怎么打算,但有一点很明确:高务实是他的亲外甥,只要不涉及到造反之类作死的事,他能帮的肯定会帮衬一把,那么把主动权交给高务实,就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

    朱翊钧对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这事儿肯定得问高务实的看法,安南本就归广西管辖,他是广西巡按,安南又是他打下来的,不问他问谁?不过,有备无患,朝廷也得先有个基本的态度,譬如说:高务实如果认为可以改布政司,朝廷要怎么改?高务实如果认为不能改布政司,朝廷又该怎么处置?”

    郭朴没说话,张四维刚刚说完,申时行只好接过话头,道:“若是广西巡按认为该改布政司,想必一定会说明原因,以及该如何改,这一点咱们现在倒是不必过于着急。臣以为,不妨先议一议,如果广西巡按认为安南局势不稳,或者出于别的原因认为不能改,则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朱翊钧点头道:“申先生说的也对,那申先生不妨先分说分说。”

    “臣以为,安南若不能改布政司,无非还是那两个原因,乱与穷。这两点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一旦该按认为安南制度不宜轻变,朝廷还是应该镇之以静。不过,莫氏原先只有半个安南,还能老老实实的,倘若有了整个安南……臣却有些担心。”

    朱翊钧见几位阁老都有些深以为然之色,只好道:“其实在出兵安南之前,高务实曾给朕密奏过这件事,他认为可以引入土司,压制或者说制衡安南莫氏。”

    这是个新鲜话题,朱翊钧是从高务实上次的密奏得知的,而诸位阁老显然是第一回听见这个设想,不禁都是一愣。

    连郭朴都忍不住问道:“所谓引入土司,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引入?”

    “简单的说,就是这次随着高务实出兵的那些土司,都让他们换地,换到安南去。”

    这下子就更新鲜了,申时行诧异道:“让土司们远离祖地,这只怕有些难吧?”

    余有丁也是摇头:“想法倒是不错,但臣担心这事儿不好办,毕竟故土难离啊……”

    而许国对高务实要更了解一些,想了想才道:“该按可有说得更详细些,怎么个‘换地’之法?”

    张四维也忍不住发言,道:“换地什么的,就跟做生意差不多,这一点臣倒是相信高务实的……只是,安南人又怎么可能接受?广西方面的土司,臣记得这次算是大部分都跟着高务实南下去了安南,就算该地土司本人没去,也多半是派了兵的,这么多人全部换去安南,安南人自己怎么办?”

    郭朴也点了点头,道:“凤磐的话有道理,桂西、桂南虽然大多都是山区,但地面不小,如果换去安南,安南人自己岂不是要没有立足之地了?这些土司在桂西桂南,对治下都是一言而决的,换去安南用什么名义呢?如果仍然是土司,那这样的权力给到他们手里,安南百姓又能接受得了吗?会不会闹得比永乐朝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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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朱翊钧之前看高务实密奏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那个看起来相当完美的计划,内里居然可能有这么多的麻烦。

    但朱翊钧对高务实确实是相当有信心,他觉得以高务实的手段,这些麻烦肯定是能够解决的,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怎么说服这些阁老们——总不能一句“朕相信务实”就打发了吧,那听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像明君啊。

    他只能先把那天对陈矩说的那番话再拿出来解释一遍,道:“广西山地,种不得几亩田,让土司们从广西换去安南,想必他们还是肯的,无非是这个置换的比例该怎么定,朕觉得……就像张先生刚才所说的一样,这种‘做生意’一般的事情,应该难不倒高务实。”

    做生意方面,诸位阁老都没什么想说的,高务实在这方面的本事明摆着,不买田,不卖盐,十年时间随便搞搞就有这么大的产业,换了谁也不好意思质疑他做生意的本事。

    毕竟人家在这十年里还有正事呢——他当着伴读和观政,自己还考了个六首状元,哪个敢说这两件事不是正事?所以,做生意什么的,甭管他用了多少心思,大家都只能说他那是随便玩玩而已……

    可这就太狠了,根本不能细想:你随便玩玩就玩成这样了?!

    要知道现在他的产业,连垄断长芦盐场的张家估计都比不得了,这种做生意的水平哪个敢质疑?

    张家的确垄断了聚宝盆一样的长芦盐场,可高务实几乎垄断了大明的港口啊!这几年港口收的税年年在涨,大家都是阁老,谁还能不知道?

    那表示什么?那表示高务实在这里头赚的更多!

    除了对钱没什么兴趣的郭朴老先生之外,诸位阁老想起这件事,谁不心中叹息一声:老夫当年怎么没想着跟高务实一样去那些破港口买几块荒地滩涂呢?眼瞅着那些地涨起价来比竹子长得还快……

    但是做生意厉害是做生意,能把广西土司说服也只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还是安南方面怎么办。

    余有丁看了申时行一眼,主动把这个话题接了过去,道:“广西土司既然愿意出兵五万跟着该按南征,想必该按是有把握说服他们的,臣对此也并不过于担心。臣担心主要还是安南人,黎氏和郑氏既是叛孽,罚之无妨,哪怕该按将他们的领地收回并分给土司,想必也还能压得住,可是光有黎氏和郑氏的土地似乎也不够啊……到时候难道还要去分莫氏的领地?那莫氏先前就是被误打,若是之后还要分他的领地,这只怕容易逼他们铤而走险。”

    所谓误打,就是指高务实最开始的时候,用“莫氏行刺”这个理由发动战争,后来莫氏平定之后,高务实居然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之前完全是误会,原来行刺这件事是郑松干的——这岂不是就表明莫氏挨了一顿冤枉揍么?虽说这个年代讲究爸爸打儿子不需要道理——老子开心就好,可这……总还是理亏啊。

    尤其是现在安南的地估摸着不够分,那该怎么办?再去分莫氏的地,莫氏岂不是太冤枉了?

    甭管主动还是被动,反正人家也是跟着你出兵南下,参与平叛了的啊,就算没有功劳,也得有个苦劳吧。

    这太不仁义了,咱们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干这种事面子上过不去啊。

    面子这种东西,要死要活的时候可能不重要,但平时还是要维持维持的,不能莫名其妙的就干这种事,要不然大明那么多藩属、那么多土司,如果知道跟着大明干居然一点好处没有,甚至还要被宰一刀,那还怎么维持这个天朝上国的体系?

    朱翊钧也有为难起来了,心说务实这事整得,你有什么办法也得提前告诉朕一声啊,这下子叫朕怎么说?

    倒是郭朴忽然想到一桩事来,问道:“皇上,老臣似乎记得,奏疏中该按提到关于他在安南一些安定民心的举措?”

    “哦,是有。”朱翊钧点了点头。

    “皇上恕罪,老臣年纪大了,有些记不太清,不知道皇上记不记得他说了哪些?”

    朱翊钧微微一怔,不过他记性还不错,当下便道:“哦,他说要编民籍、降田赋、兴学校、置新官、修水利、开矿业……”

    说着,自己一下子愣住了。

    郭朴果然笑了起来,道:“看来该按的确是有规划的,这前头的所谓编民籍、降田赋、兴学校之类,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好说。但是后面这三条,老臣估计他是意有所图。”

    申时行皱眉道:“有什么所图呢?置新官好说,黎逆郑逆一除,其附逆党羽肯定要被法办,到时候肯定会空出不少官职出来,这些位置自然是可以安置一些人的,可是这些职务用来安置谁呢?土司们肯定不会乐意去吧?”

    土司们当然是不肯的,就算是世袭知府,但如果不是土司们那种对治下领地一言而决的土知府,他们肯定也不干啊,做土皇帝多好。

    余有丁也道:“没错,而且修水利……虽然长期而言肯定有好处,但至少短期内来说,也肯定是蚀本的。既然朝廷不打算直辖安南了,那这修水利的钱谁出?安南出的话,莫氏拿不拿得出来且不说,至少愿不愿意拿,臣以为就难说得很。”

    许国跟着接口道:“那也就是说,只有开矿算是一件对双方而言都有利的好事了,朝廷肯定是不会万里迢迢去安南挖矿的,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到该按头上,或许到时候该按会给莫氏分一部分矿利,以此来平息莫氏的怒火?”

    朱翊钧轻咳一声,补充道:“哦,许先生提到这件事,朕倒要说一下,高务实说,到时候每年可以给朝廷进贡铁矿石二十万斤,铜矿石八万斤,或者按照比例折算为生铁、精铁以及熟铜、青铜之类……嗯,他说的是纯上贡,不必回赐。”

    众阁臣面面相窥,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道:高务实这小子莫不是会“观地气”,这才刚到安南,你就知道安南有铜有铁了,竟然一开口就许下这么多不要回赐的上贡?

    铜、铁当然都是好东西,属于只怕少、不怕多的战略物资,朝廷纸面上的军队将近一百万,新政搞了将近十年了,一个隆庆二式火枪的换装都还没完成呢,哪里会不需要铁?铜就更不必说了,铸钱铸炮哪样不需要铜啊,幸好太祖皇帝英明神武,把云南稳稳的抓在手里,要不然大明现在缺铜缺得更厉害。

    不过朝廷官办铜矿越干越亏,现在已经快要干不下去了,以至于每年铸钱先要“照例行户部买办”,所以如果安南有铜矿,而且高务实还能免费提供铜矿石八万斤,那差不多就是两万多斤铜,这可不少了。

    如果高务实还要分利给莫氏,那……他这是打算在安南大挖特挖了啊,这厮莫非是属土拨鼠的,这么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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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和内阁的商议持续时间很长,但最终没能达成什么有意义的结论,只能暂时定议:一切等该按上奏详情再做定夺,同时发文催问安南局势。

    而高务实进入清化之后,本来在不急不忙的一边安抚这座“西京”,一边派兵击败收拢清化附近郑氏残兵,这一举动收效颇丰,十日左右便抓获和降服三万俘虏。

    高务实并不着急南下,他一边将这三万俘虏打散重编,组织一支新的“皇协军”,一边派出莫朝水师南下乂安各处观测水文——这一路南下大多数重要地区都在沿海地带,所以他打算发挥水师优势,不论是直接水师运兵袭城,还是采用二战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用过的“跳岛战术”也就是“蛙跳战术”,来个越一城、打一城,仿佛下跳棋一般,使郑军首尾不能相顾,这都是可以的。

    他战术能力可能不太行,但对于这种战略层面,他还是有些考虑的。

    不过此时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事件,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一名自称南掌国公主的年轻女子,带着她的弟弟,以及一群部下突然来到清化求见他。

    这名女子自称南掌国王塞塔提拉之女,名叫比亚觉,其弟名为诺皎固蒙,是来请求大明天朝帮她复国的。

    高务实闻报愕然半晌。

    南掌国?

    哦……这应该就是澜沧王国在大明的称呼,诶等等,不对不对,大明应该是称呼他们为老挝军民宣慰司啊!

    好吧,这就跟莫茂洽对大明叫安南都统使,自家关起门来就叫大越皇帝一样,不是关键问题——至少在高务实眼里不是关键问题。

    关键问题是,南掌国的公主带着弟弟来找自己——或者说找大明——帮她们姐弟复国?这是什么节奏,南掌国咋了?被人篡了,还是被人灭了?

    高务实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对于南掌国一无所知的他,可不打算就这么接见这姐弟二人,得先搞清楚状况才行。

    于是他让人先带那对姐弟和其随从去安置,借口自己刚刚平定清化,尚有许多事情要忙,待有空了再接见他们。

    然后便把黄芷汀、岑凌以及一干莫朝降将和郑氏降将叫了过来。

    郑氏丢了清化,又被抓了三万俘虏,当然有降将了。不过高务实目前只用了阮有僚一人——就是那天沿江防线的主将,郑军除了郑松本人之外的三大台柱子之一。

    岑凌和黄芷汀两个广西内地土司,自然也不是很清楚老挝的事,不过莫玉麟、阮倦和阮有僚三人听了高务实的话,却都表示对老挝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让高务实有些意外,一问之下才知道,早前黎利建立黎朝之后,其第四代君主“黎圣宗”黎灏曾经发动过对老挝的战争。

    彼时,安南军队一举攻陷南掌,南掌王查伽帕逃到了楠府。越南史籍记载“入老挝城获宝物,其国王遁走,虏其民,略地至长沙河界,夹偭国南边”。

    安南军队还不肯作罢,又一路向西,意图进攻兰纳,但是以失败告终。查伽帕之子苏瓦那班朗自立为王,花了不少时间夺回了琅勃拉邦,驱逐了安南人。

    不过,从此之后安南却一直视老挝为其扩张的方向之一,对他们也颇有了解。

    尤其是后来阮淦、郑检起兵反对莫登庸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寄于老挝人篱下,以老挝的芒虎为根据地,后来拿下清化才把芒虎还给人家,两家算是有些旧交情的。

    所以,阮有僚身为郑氏名将,对缅甸的内情最为清楚。

    高务实便问他,老挝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阮有僚是被俘之后才投诚的,对高务实未见得很服气,如果问他郑军的虚实,他可能会选择“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但既然是问老挝,那倒是无所谓,因此把老挝这些年来的情况跟高务实分说了一番。

    嘉靖三十七年时,缅甸东吁王朝的国王白象王勃印曩——大明称呼为莽应龙——率领强大的缅甸军队攻克了兰纳首都清迈,兰纳成为缅甸的附庸。

    而彼时的南掌国王塞塔提拉曾派出军队救援清迈,但是被缅军逐回,由于惧怕被缅甸袭击,塞塔提拉于嘉靖三十九年迁都囊汉——即后世的万象。

    嘉靖四十四年,缅甸大军于击败阿瑜陀耶和清迈后,果然攻入南掌,当年一月,缅军攻克囊汉城,塞塔提拉逃进山中进行顽强的抵抗。

    缅甸军队由于找不到南掌军的主力,于是在八月一日撤离囊汉,同时带走了塞塔提拉之弟,时年十八岁的琅勃拉邦王乌巴律。

    隆庆二年,缅军包围了再次反叛的阿瑜陀耶,塞塔提拉率兵救援,结果在巴塞河口中伏,败回南掌。隆庆三年,缅军攻克了阿瑜陀耶和清迈,再次大举入侵南掌。十月,缅军从孟山攻入南掌。隆庆四年二月,缅军再次占领囊汉,塞塔提拉退入丛林之中与缅军开展游击战,缅军不得不罢兵回国。

    隆庆六年三月,南掌国王塞塔提拉率军攻打柬埔寨国跋摩王朝,但是大败战死。塞塔提拉的丞相森苏林,以塞塔提拉儿子年幼为由,自立为国王,并击杀了不服从的贵族。

    缅甸国王白象王勃印囊听说后,多次派使者前往南掌交涉不果,于是决定再次入侵南掌。

    万历二年,莽应龙亲自率兵入侵南掌,森苏林不听左右劝谏,逃入深山。莽应龙到达囊汉后,派遣军队入山追击森苏林不果。万历三年四月,莽应龙决定退兵,回到孟山。同时莽应龙让四名大臣辅佐塞塔提拉之弟乌巴律镇守南掌。

    五月,缅军归国,森苏林重新夺回囊汉城。同年,森苏林率军进攻孟山,失败被擒。缅甸立乌巴律为南掌国王,南掌成为缅甸藩属,森苏林则被囚禁在汉达瓦底。

    万历七年,由于乌巴律的统治不得人心,各地诸侯不满。塞塔提拉之女比亚觉在南方起兵,自阿速坡一路北上,攻克囊汉城。然而不久之后,缅甸派遣军队救援乌巴律,比亚觉的起义被镇压而失败。

    阮有僚介绍到这里,稍稍有些疑问,对高务实道:“高按台,末将所知仅止于此,但那比亚觉失败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她的弟弟又是怎么被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末将都不是很清楚。”

    高务实沉吟着道:“本按还没有见过她姐弟二人,不过这个比亚觉自己说,她带来了大明赐给老挝的宣慰使大印——这应该是做不得假的。”

    阮有僚眼珠转了转,问道:“按台想要帮南掌复国吗?”

    也难怪他有此一问,大明的确特别喜欢帮人“兴亡继绝”,尤其是老挝那个山中之国对大明朝贡很积极,也挺老实,从来没跑去捋大明的虎须,对于这种小跟班,大明能照顾的时候还是挺乐意照顾照顾的。

    不过,他这一问,高务实却知道肯定是别有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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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亚史的资料把我绕晕了,尤其是各种绕口的地名和人名,这章迟了,抱歉。



    阮有僚那点小心思,在高务实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无非就是希望高务实如同大明许多官员那样好大喜功,一听说南掌王的女儿、儿子前来求援,马上得意忘形地去投入到这个“兴亡继绝”的丰功伟业中去。

    但是很显然,高务实不是那样的人。

    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连安南都还差了两口才能吞下,现在怎么可能学习**好榜样,跑去帮南掌人复国?

    那来的一对姐弟是南掌王的儿女,又不是他高务实的儿女,他老人家犯得着么?

    不过,阮有僚提到的那位“白象王勃印曩”,却引起了高务实的高度关注。

    白象王勃印曩这个说法高务实不是很熟悉,但他很熟悉此人的另一个名字:莽应龙。

    此獠是缅甸东吁王朝的第三任国王,其在位期间确立了缅甸在中南半岛的霸权——除了葡萄牙人势力范围内的马来半岛和安南之外,整个东南半岛都匍匐在他的淫威之下。在后世的历史上,他与阿奴律陀、雍籍牙并称“缅甸三大帝”。

    此人不仅统一缅甸,灭亡了初创时连强大的蒙元铁骑都无法战胜的缅甸阿瓦王朝,然后东进,掌控了兰纳泰、阿瑜陀耶、澜沧等地。

    但他最让高务实忌恨的,还是他对云南的觊觎。此人花了多年时间,四次出兵北上,把大明在云南的“外藩”一一剪除,而大明一方面由于地方官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方面忙于内部改革,一直没有对莽应龙有足够的重视。

    万历七年时,莽应龙第四次北上剪除明朝外藩孟养,高务实曾给郭朴提到此事,但郭朴也没认识到莽应龙的实力已经达到极盛,只把他的作为当做外藩土司之间的争斗,让云南巡抚饶仁侃派使者宣谕莽应龙,结果此时的莽应龙已经根本懒得回应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高务实才想办法提前把刘綎塞去了云南。

    换句话说,高务实去年就已经在开始准备应对历史上的“明缅战争”。

    历史上的这场明缅战争,大明在“万历三大征”爆发之前一直是处于优势的,尤其是刘綎、邓子龙到达云南后,大举征缅,大败莽应里,“纠合诸夷,歃血威远营,”取得决定性胜利。

    但是莽应里势力并未彻底剿灭,刘铤清醒地认识到“疆宇虽已廓清,莽酋酋然肆大,若不亟加剿灭,终为祸根蔓延”。所以应该乘胜进讨,“俟荡平之后,另图改土设流,平定之余,更宜筑关建堡,设大将旗鼓,以控制要冲,立诸司衙门而相为犄角。随行屯田之策以足食,而财可使富,保障坚于来形;又练土著之丁以足兵,而力可使强,边境几无患。……滇南之安,永保万世无虞矣。

    但是,历史上的刘綎跟他老子刘显一样,在朝中没有说得上话的文官做靠山,其筹谋根本不为朝廷所重视,朝廷不仅没有给予支持,反而在万历十五年将刘綎调离。

    刘綎一被调离,西南局势立马就坏菜了。万历十六年,刘綎前脚刚走,缅甸立刻兴兵,攻占了孟密宣抚司。

    然后缅甸坐等明朝反应,结果到了万历十八年,明朝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缅甸按捺不住,出兵攻破孟拱、孟广。再然后,明朝方面本来又把邓子龙调回云南准备反攻,但没多久就爆发了万历三大征,双方便陷入了拉锯战。

    一直到万历三十四年,因为三大征打空了国库,也打空了内帑,万历帝又和朝臣持续冷战,再也没有精力去管云南的几个外藩,那些近两百年来一直安于做大明外藩的地区,就此全部被缅甸占据。尤其是孟养、木邦两个大宣慰司的丢失,让大明在西南大失威望。

    这场打了几十年的明缅之战,在后世被人说成是“连战连胜,失地千里”,高务实每每读到此处,都是慨叹不已。

    而这场仗,虽然后期主要是与莽应里在打,但真要算起来,应该从莽应龙时代开始算才对。当年的高务实虽然知道明缅之战,但目光主要局限在云南和缅甸两地,却忽略了整个东南亚的局面,现在他人就在安南,又忽然有南掌国的公主王子前来求救,突然之间就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凭什么我大明就只能在云南一线跟你打?

    他不禁想到,莽应龙好像就是在今年死掉的,然后莽应里就开始谋划云南剩下的外藩,似乎应该是在后年开始大举北侵的。

    那么,如果今年之内我平定了安南,是不是可以联络一下云南方面,提前来个两路出击,把缅甸这个西南劲敌给打崩甚至打灭掉呢?

    嗯,这个想法应该是可行的,毕竟不管是阿瑜陀耶,还是老挝等地,对缅甸人的统治都十分不满,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莽应里统治后期,因为跟大明的战争把实力打到衰退了不少,这些地方就都纷纷造反独立了。

    那么,如果我打着大明一贯的“兴亡继绝”名号由安南出兵西进,配合刘綎从云南出兵南下,两路合攻缅甸,莽应龙、莽应里父子岂不是就陷入了困顿?

    尤其是,今年应该正巧就是莽应龙病死之年,莽应里一继位就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的威望肯定不如他老子莽应龙,到时候如果再吃个一两场大败仗,说不定这看似南天一霸的东吁王朝就要轰然倒塌呢!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麻烦,而且麻烦甚至还比较多。

    首先就是平定安南的步伐必须加快了,否则安南局势不定,怎么可能出兵西进千里,一路打过老挝、阿瑜陀耶到缅甸去?不光要赶紧打下来,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把尽可能多的安南兵派过去,留下嫡系的家丁护卫团和半嫡系的岑黄土司狼兵来玩一手鹊巢鸠占——当然,家丁护卫团和狼兵也得派一部分出去,要不然安南人未必肯听话,这就是政治博弈的细节问题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其次是要说服朝廷,这一点也许容易,也许难如登天,现在根本说不准。但是有一些前期工作现在就必须要做了,譬如在朝廷上层宣扬缅甸威胁,又譬如想办法让朝廷觉得这一仗打了不亏本——至少不要太亏本吧。等等这些,都要开始想办法干起来了,不然到时候猛一说要打安南,别说持重的内阁不会同意,只怕朱翊钧都会一脸懵逼:缅甸那种蛮荒之地,打他作甚,钱多了没地方花?

    最后就是提前培养带路党——嗯,带路党现在已经主动来了一对姐弟,但这还不够,光一个老挝意义不大,这国家是个山林之国,面积虽然在中南半岛看来划算凑合,但人口有限,经济实力也差,恐怕帮不上太多的忙。

    更关键的是要去阿瑜陀耶找带路党。

    阿瑜陀耶就是后世的泰国,那地方简直是水稻王国,后世在2016年被印度赶超之前,一直是世界第一大稻米出口国,如果能在阿瑜陀耶找到带路党,那么不光进军的道路会变得顺利无数,还会收获一个稳定、充足的粮饷供应地——哦,饷银先不提,至少大军的粮食肯定能保证。

    不过,现在的麻烦在于,高务实不仅对老挝没什么了解,对阿瑜陀耶也是一样茫然无知,除了知道那地方盛产大米,其余的了解基本为零。

    这肯定是不行的,别说高务实自己这一关过不去,就算他毛起胆子非要打,也没法去说服朱翊钧和内阁啊!

    高务实沉吟着,朝三位安南降将问道:“听说除了老挝之外,阿瑜陀耶现在也在这位白象王的控制之下?如今老挝有比亚觉坚持反抗,却不知阿瑜陀耶是否也有人反抗白象王的暴政?”

    三人均摇了摇头,莫玉麟道:“有肯定是有的,但目前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出现,都是小打小闹,旋起旋灭。”

    高务实微微皱眉,又问道:“缅甸对阿瑜陀耶的统治,是直接占领,还是扶植傀儡王?”

    “扶植傀儡王。”三人同时道。

    “那么,现在这位傀儡王是谁,有没有可能对缅甸生出异心来?”高务实继续问道。

    这次三人都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阮倦开了口,道:“现在的暹罗国王叫做摩诃·坦马罗阇,此人胆量一般,当年缅甸大军一到,他就主动投诚了,可见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高务实微微皱眉,谁知道阮倦又接着道:“不过,他的儿子倒似乎有些能耐。”

    “哦?此人叫什么?”

    阮倦道:“他的儿子叫什么,末将一时忘了,不过他的外号倒是挺出名,叫做‘帕那莱’,意思是‘黑王子’,此人现在是暹罗的‘摩诃·乌巴腊’,也就是暹罗副王,年仅……呃,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

    高务实眼前一亮。

    二十五岁啊,这可是个胆肥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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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倦告诉高务实,他之所以知道这位“黑王子”的这些信息,还是因为万历二年时莽应龙出征老挝,当时黑王子的父亲作为暹罗傀儡王也出兵了,而这位黑王子也随行出征,这些消息都是当时老挝派人到莫朝求救时所说的。

    莫朝肯定不会出兵救援曾经收容了郑逆的老挝,老挝这个举动只是说明当时他们面对莽应龙的征伐已经慌了手脚。

    不过事实上,当时的老挝国王是那个自立的森苏林,他觉得莫朝可能会帮自己一把,倒也不能算是一点根由都没有,毕竟他本身是篡权得国的,与之前收容郑逆的前前前任国王不是一脉。

    现在高务实想要发展带路党,老挝这边好办,已经有人送上门了,暹罗或者说大城却不好办。这位黑王子年纪虽轻,但他老爹看起来是个怂包,不知道会不会阻止他“搞个大新闻”。

    但暹罗人方面现在没有能领头的势力,高务实也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如果打着大明天朝的旗号“借道”经过暹罗时,暹罗人是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还是群起反对大明侵略军,所以带路党还是得找,而目前他对暹罗的了解不够,似乎只有这个黑王子比较有戏。

    阮倦说这位黑王子作为暹罗副王,并不呆在王城大城,而是独自镇守暹罗中北部重镇彭世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有“独立势力”的。

    问题是高务实不知道派什么人去联络他,而且还有一个可能的麻烦,就是这位黑王子和他的傀儡王老爹曾经跟着莽应龙出征老挝,不知道那位老挝公主比亚觉能不能接受跟他处在同一阵营。

    见高务实一时陷入沉吟,三降将都有些紧张,不过莫玉麟和阮倦紧张的是不希望高务实现在转移重点,把目光放到什么老挝、暹罗那边去,他们希望高务实再接再厉平定南边的黎逆郑逆余孽,顺便把阮潢也搞定,让安南重归一统。

    阮有僚则希望高务实转移目标,使郑主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其实阮有僚心里清楚,丢了清化的郑松已经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了,他现在手里的实力和占据的地盘,跟南边的阮潢基本上半斤八两,就算高务实不去动他,阮潢说不定都会起兵复仇——他哥哥阮汪就是被郑松之父郑检逼死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郑家是他的旧主,他还是不希望郑家一败涂地。

    这是黄芷汀忽然插了一句嘴,道:“按台,你要是想跟暹罗人联络,不妨去问问你舰队里那些商船老板,他们大多都是广东商人,有很多人都是出自祖祖辈辈闯南洋的家族,其中说不定有人在暹罗熟门熟路。”

    对啊!

    高务实眼前一亮,赞道:“黄姑娘提醒得极是!”

    然后扫了三降将和一言不发的岑凌一眼,道:“你们也都不必担心,平靖安南仍是当前第一要务,而且……要加快进度。”

    莫玉麟和阮倦顿时一喜,阮有僚心中轻叹一声,没说话。

    高务实又道:“阮有僚。”

    “末将在。”

    “这次整编的三万旧军,本按不打算交给你指挥。”高务实淡淡地道:“什么时候平定了郑逆,什么时候本按才会考虑让你带兵。”

    “是,末将明白,多谢按台。”阮有僚松了口气,他并不介意高务实不给他兵,相反他很怕高务实把这三万整编完的旧郑军交给他,让他去跟郑松打,那才是麻烦——此时的安南上层人士,无论文武,都是懂汉语的,因为黄福当年的关系,他们还多少受了些儒家熏陶,因此让他跟自己的旧主开战,阮有僚颇觉为难。

    不过高务实不给他这批兵马,却也不是单纯照顾他的心情,而是高务实还有一个第二阶段的整训要完成,这个第二阶段整训,是把之前高珗指挥着的三万莫军与这三万郑军打散重编,合为一军。

    莫氏与郑氏打生打死几十年,把这两支军队捏在一起显然要废不少工夫,但高务实认为是值得的,因为这两支人马合二为一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能zàofǎn——你盯着我找茬,我盯着你找茬,这还哪里能造得起反来!

    到时候再有高家家丁往里头的中层军官系统掺沙子,zàofǎn什么的就更没戏了。

    而掌握住这支六万人的大军,高务实在安南体系内的权威也就基本定了下来——毕竟他还有约五千家丁hùwèituán和安南两方加起来都对抗不了的舰队,加上这六万大军,安南没有谁能违抗。

    倒是莫玉麟现在手底下也有三万人,这是个不平衡的因素,到时候还要想办法拆分一下才好,而阮倦手里的一万五千人……勉强还在高务实能容忍的范畴内。

    其实他现在就想把莫玉麟那三万人划一半给阮有僚,但这样做的话,吃相就太难看了,所以还是得再等等,必须等个机会,不能蛮干,否则莫玉麟或许会损失兵力,他高务实也必然损失威望。

    当“老大”就是这样,最起码看上去要是一碗水端平的样子。

    既然别的事说完了,郑逆也要抓紧时间收拾,高务实也就不啰嗦,开始布置起军务来。

    他道:“此次在清化的修整,已经即将结束,各部要做好准备继续南下。阮有僚将军留在本按身边参议军务,黄芷汀部、岑凌部作为中军,随本按一同出动,莫玉麟将军和阮倦将军,你们二人是本次的主要作战力量,现在有两个方案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各自挑一个。”

    这两人既然是莫朝名将,早就能猜到自己接下来要被推到第一线作战,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请教高务实的两路方案。

    高务实道:“这两条方案,第一条是西路,从清化出发,沿途拿下清都府、葵州府、茶麟府、玉麻府,然后东进与主力合围英都府;另一路是东路,走海路直取河花府,切断郑松与阮潢之间可能出现的联手。”

    阮倦二话不说便道:“末将选海路。”

    这个答案高务实毫不意外,因为当年在莫敬典手下时,阮倦就几次走海路袭击乂安、顺化,估计河花府一带的地形他熟门熟路得很,而且对于这种登陆作战,他可能也颇有心得。

    高务实点了点头,莫玉麟却皱眉道:“按照按台这个计划来看,想必届时按台率领的主力,应该是打算沿着临海平原地带南下,取静嘉府、演州府,然后与西路军合围英都?”

    “不错。”

    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陆上相当于左右两路,一路主力直接往英都打,一路西路军打个右勾拳,顺便把西边的郑氏之地掌握在手,而海路则是切断郑松的最后一条退路。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计划,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但有一个问题,莫玉麟不能不问:“如此一来,乂安宣抚司最西面的镇宁府不去打吗?”

    高务实摇头道:“如果去打,要绕路或者分兵,没有意义——如果这三路一切顺利,郑逆就算是完全覆灭了,一个镇宁府罢了,传檄可定。”

    这倒也是,那镇宁府拢共人口都不知道有没有五万,兵力……鬼知道郑松有没有全部撤走,如果别处全都丢了,镇宁府可不就是传檄可定?甚至搞不好,主动派人来请降也说不定。

    莫玉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末将就做这个东路吧。”

    高务实很满意,微微笑道:“很好,既然你们二位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五日之后大军出发……哦,你们两路先行,等你们走后三日,中军主力再出发。”

    早走三日对莫玉麟来说无所谓,他这个右路本来就是一击右勾拳,也就是说要绕一个弧线,早走三日都未见得能恰巧跟主力同时在英都城下会师。

    不过阮倦就有些慎重起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的地方最远,但实际上因为他是走海路,中途又没有要他夺取的其他城池,等于是直接空降河花府,所以他出现在郑松后路的时候,高务实说不定还没动手——那表示郑松有可能先掉头打他。

    阮倦想了想,问道:“按台,拿下河花府,末将有这个信心,不过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来看,郑逆有可能在末将拿下河花府之后调集主力来驱逐末将。末将手里只有一万五千人,连打两仗可能有些为难,您看能不能让舰队助末将一臂之力,在河花府北面的河道设防,或者干脆来一票大的,送末将到河花府之后,立刻回转北上,去大江威胁英都?”

    高务实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北上威胁英都吧,我听说河花府那边的河道水流量也不太稳定,现在处于枯水期,帮你设防未见得管用。而英都是郑逆最后的据点,又离大江口不远,只要舰队到达大江口,不必溯游而上,郑逆也不敢出兵南下攻你了。”

    阮倦喜道:“多谢按台,如此末将有十分把握拿下河花府,若是不然,末将自己提头来见!”

    “好好好,拿下河花府乃是一桩大功,本按是少不得要为将军表功的。”高务实现在竟然有些喜欢这个阮倦了,相对来说,他更像一个单纯的军人。



    五日后,莫玉麟与阮倦各自出征,一陆一海。

    莫玉麟那边不消多说,就是正常出兵罢了,他手里有将近三万大军,几乎相当于郑松带去乂安的全部兵力了,现在只是去打兵力薄弱的西线诸城,在高务实主力对乂安治所英都府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压力的。

    阮倦这一路倒有些可以说道之处。此次这东路军走海路,按道理主将是阮倦无疑,但由于阮倦本身是莫朝降将,而京华舰队的指挥官是高务实的亲信家丁高璟,所以在海上的时候,他这个指挥权是存疑的。

    当然,阮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从上船之后就当自己只是个乘客,绝不对航行发表任何看法。事实上他曾经数次由海路袭击乂安、顺化,是懂水军的双料战将,不过他对于京华的武装运输舰很感兴趣,虽然不好多问,但却一直在仔细观察。

    在他看来,京华的这批船颇有些华夷结合的感觉,尤其是帆,表现得最为明显。京华的帆也是典型的中式硬帆,帆的形状和制式也是典型的中式四角帆,但却在船头加了三角帆,再加上这些船上使用的拉帆绞车是其他大明船只上前所未见的,更是有浓浓的“红毛番”意味。

    这些玩意儿,都是按照高务实的指导理论做出来的产品,一开始并不是批量制造的,因为高务实当时也不敢肯定这样的中西结合是不是好用,他只是仗着有钱,试验得起罢了。

    后来发现,在中式船型和船帆的基础上,应用一些西方航海的技术还是可行的,这才逐渐推广开来。

    中式的帆无论是南方的梳杆硬帆,还是北方的密杆硬帆,基本结构都差不多,可能帆才是中式与西式的根本区别。中式帆的优点就是由于有数根横杆的有效支撑,使得单位面积帆的载荷更小,即便出现破裂,也不会很快蔓延到整个帆面,可以给航行者留出足够的时间在海上进行修补,并且对制帆的材料要求也不高。

    而且,硬帆不论什么风力条件下都能更好地保持形状,效率损失更小,也不会被风抽到“嘭”然做响。

    至于后世人都认为中式硬帆的最大劣势在于结构过于沉重,这当然是个问题,但高务实通过请动大科学家朱载堉来改良绞车,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简化了结构并提高了效率。

    不过,高务实现在还是有些不满意,因为他通过广州私港的海商了解到,佛郎机人的战船,在与京华同“吨位”战船的情况下——比如京华武装运输舰和同吨位盖伦船对比,佛郎机人的载炮量比武装运输舰就要高,盖伦船多了八门炮,左右侧各多出四门来。

    也就是说,同等吨位下,京华的船一侧有十四门炮,而佛郎机人有十八门。

    这肯定是一个劣势!

    不过还是要看双方海军作战的指导思路:京华这边跑得更快、操控更精准、能适应各种风力,但火力要弱一点;佛郎机人的盖伦船机动力不如京华的船,但火力占优。

    至于说什么船舶结构,谁更抗揍之类的东西,高务实现在也不知道,那都得等那两艘被俘的大盖伦被京华的船匠们研究透彻之后才好做出判断。

    现在这个情况,高务实虽然还有不满,但也勉强能够接受。主要是,他觉得佛郎机人的单位炮火强大一点并不能改变一个关键因素:西方人在东亚能投入的海军总量是非常有限的,而他高务实却可以集中全力!

    你单位炮弹投放量比我高一点点又如何,我可以拿数量碾压你——郑芝龙当年不就是这么霸占南中国海贸易的吗?我船多人多,顶着一些损失围过去打跳帮战也能淹没了你,这也是一种实力啊。

    当然,总体来说高务实是不推崇跳帮战这种落后战术的,西班牙人马上要在这上面吃亏,他高务实怎能跟着抽风?

    在航母出现之前,海军总的发展思路是异常明确的,就四个字:巨舰大炮!

    谁的船大,谁就占优;谁的炮猛,谁就能赢!

    高务实当初为了玩懂某两个游戏,看了不少关于风帆战舰时代的书籍,那些书里的观点精炼一下,其实就是说了这四个字!

    比方说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吃瘪,遇上风暴当然是一个方面,但主要问题就是出在炮上面,英格兰当时走的是远程重炮路线,就是远远地靠着机动性和炮火射程优势“放风筝”,西班牙人一直想要靠过去打跳帮战——西班牙陆军此时正在最后的高光时刻,完全可以吊打英格兰,然而英格兰人不让他接近,他就没法子了,只能被动挨揍,这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阮倦一边看,一边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高璟在一边看见了,却也不说破。

    高璟并不担心阮倦偷师什么的,因为他算是海上世家出身,深知海上和陆上的不同,陆上你可以起义zàofǎn,只要人够多,就有机会“蚁多咬死象”。可是海上不同,人虽然也重要,但你首先得有船,船才是一切的基础。

    而要有船,先得有钱!

    他们现在脚下的武装运输舰,每一艘的造价高达五万五两千银子,六十艘武装运输舰是多少钱?

    三百三十万两!

    放在十年前,这是大明国库一年的总收入!

    这玩意你安南学去了又如何?你打造得出这么一支舰队来吗?

    更不要说自家老爷现在还在让造船厂的人设计更大更强的专业战船,那玩意儿听说一艘就要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啊!

    估计就算像老爷这么有钱,那船恐怕也造不了多少吧,毕竟还是个只能打仗的船,平时运货是不行的——换句话说,那就是个亏本货,除非跑出去当海盗,否则一点生财能力都没有。

    阮倦认认真真观察了一整天,又思索了老半晌,后来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了,忍不住问高璟这船一条要多少银子。

    高璟笑道:“听说接近六万两。”

    阮倦目瞪口呆好一阵,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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