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左伯美沙，比起成为歌手，显然成为女阿飞团伙头目的概率更大。但更显而易见的，对她的家人来说，当歌手就算再不靠谱，总也好过当个大姐头。
尤其，在不久之前，左伯美沙刚被少年课的警察教育过，这件事的影响还在，因此，她的家人们也就更加严肃认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
吃准了这一点，岩桥慎一的打算就是，和左伯美沙的家人站在一边——不管成为歌手这件事到底怎么样，但总而言之，大家先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不让左伯美沙一条不良路走到黑。
就算成不了征服东京人的歌手，总也好过真成了笑傲大坂湾的大姐头。
抓住这一点，先说服左伯美沙的家人，之后，再去搞定左伯美沙本人。
在岩桥慎一看来，就算左伯美沙本人是为了新款的小音响才去报名，奖品拿到手之后就干脆抽身，表现得对当歌手毫无兴趣。
但既然她对人生也没有个确切的、接下来要为之努力的目标，那么，“成为歌手”，也就有可能成为她接下来可能想要为之努力的目标当中的一个。
大概了解过左伯美沙的想法，以及她家人的想法之后，岩桥慎一的计划就是，鼓动她和她的家人，让左伯美沙像参加社团活动那样的，参加相关的培训。
GENZO在大坂有办事处，培训期间，左伯美沙无需到东京去。GENZO名下的LIVEHOUSE在大坂的店经营红火，她只要有兴趣，随时都能去看演出。
在这期间，织田哲郎也可以着手为她制作音乐，把曲子寄来大坂，与她保持交流。如果这期间，她有了成为歌手的决定，那么，就和她签订正式的唱片合约。
但如果她参加了培训之后，确定了没有成为专业歌手的打算，那么，就到此为止。
岩桥慎一这边，来说服左伯美沙的家人。而左伯美沙那边，他交给了织田哲郎亲自出马。在他看来，只有织田哲郎这个选中了左伯美沙的人，向她说清楚为何她是被选中的那个人，才有可能让左伯美沙松口。
当然，即使她现在同意参加这个特别的社团，结局也有可能是毕业之前从社团退出，而非借着社团走上职业道路。
不过，那是事到临头时才需要考虑的东西。越是瞻前顾后，越是难以行动。
对岩桥慎一来说，这次还有个最重要的目的需要达成。那就是，助力织田哲郎成立个他自己的制作公司，让他能以自由制作人的身份，与整个业界合作。
这次，左伯美沙的出现，就肩负着这个重任。无论她是否成为歌手，只要能借着她，让织田哲郎实现独立，那么，这一次的甄选也好，特意为了左伯美沙跑一趟大坂也好，这些努力就没有白费。
岩桥慎一的计划，是把左伯美沙的合约，签在织田哲郎的公司里。以这件事，以左伯美沙为引子，促成织田哲郎独立这件事。
……
白天，岩桥慎一亲自登门，去拜访左伯美沙的家人，顶着大坂人勐烈的地图炮，让这家人相信，能和他“合作”一把，至少，能够帮助左伯美沙远离不良生活。
晚饭时，他跟织田哲郎会合，两个人，再加上此番同行的工作人员，众人聚到一起。
岩桥慎一这边，说服左伯美沙家人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真要说的话，左伯美沙这种有主见的孩子，说服她本人的难度，可要大过说服她家人的难度。但反过来，她本人要是下定了决心，那大概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现在，就是吃准了她没有下过任何决心，所以才做这些努力。
好消息是，织田哲郎虽然没有得到左伯美沙一个肯定的回答，但至少，两个人聊得颇为投机，还顺利交换了联系方式。人生第一次，为了实现自己想象中的制作计划，从说服自己中意的新人开始努力，对织田哲郎来说，这样的体验，既新鲜，又有劲儿。
不仅如此，岩桥慎一这个青年，还摆出了会全力支持他的态度。
织田哲郎能清楚的感受到，岩桥慎一做这些，不止是为了得到左伯美沙的唱片约、进一步让他来担任制作人，为GENZO制作出一个成功的新人。这个青年，还打从心里愿意支持他。
对织田哲郎来说，岩桥慎一这个人不可谓不奇妙。
不过，即使因为和岩桥慎一结伴来大坂劝说左伯美沙这件事，让织田哲郎内心生出了命运之感，织田哲郎心中所想的，也是如何走向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这就与往日，心安理得、不争不抢的待在幕后，等待别人安排一切，对于有个能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的人而落得轻松的时候截然不同。
不过，岩桥慎一态度坦然，不在意织田哲郎如何看待自己。
结束了晚饭之后，岩桥慎一对织田哲郎说声“失陪”，与大部队分开行动。没有了他在场，织田哲郎对于跟初次见面的工作人员们去喝花酒这种事全无兴趣，便也告辞走人。
不过，虽然此行的两个大人物各自离开，但不妨碍其他人再去喝上一杯，并且把账单记到公司的招待经费里。
近来，不少公司都开始削减招待经费，连带着夜世界的风头似乎也减弱了一些。但对蒸蒸日上的唱片业界来说，正是能尽情享乐、使用金元攻势搞定一切的时候。
岩桥慎一与织田哲郎分别之后，搭上一辆出租车，前往神户去。
大坂与神户相隔不远，然而，当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岩桥慎一内心生出一丝错觉，自己要走的，是一段遥远的路程。
很久以前，还搭出租车，从神户到过名古屋，又从名古屋回了东京。那段路程是很遥远。想起了这件事，岩桥慎一回过神来，心想，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内心所产生的，对此刻这段路程感到“遥远”的错觉的来源。
中森明菜的新专辑巡演，这一周要在神户开一场。岩桥慎一出趟差，跟她的行程正好对上，神户跟大坂离得也不远，就说定了，晚上他过去一趟，一起吃个宵夜。
准确来说，在场的还有她演唱会的班底成员。
中森明菜今年的巡演，乐队班底里，仅有两三个成员是近几年来一直和她保持合作的，其余人选全部都是通过面试，签订了临时合约。乐队班底大换血，巡演的风格也自然而然，不同以往。
正式迈入女演员的行列之后，对待音乐，中森明菜变得更加游刃有余起来。过去虽然也不停尝试，到底还是要考虑销量——即使她自己不考虑，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也要考虑。但是，今年以来，她的目光，可以尽情的看向畅销之外的东西。
尽管过去她在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也够说一不二的，也曾不考虑销量的去进行过尝试，但那时与现在，公司那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不同。
从这点来说的话，成了两栖明星，是让中森明菜得到了更多的自由。
今年的巡演，中森明菜尤其注重视觉效果，用在舞台上的经费，比起往年来，增加了几乎一倍。演出成本大增，开的又都是中型或者小型的场馆，这场巡演摆明了赚不到什么钱。
但反过来说，歌手当到开演唱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法，也算是桃浦斯达的待遇了。
就为了这华丽的舞台，得提前数日，演唱会制作团队就前来布置安排。今天，她和巡演的班底抵达神户，先前往演唱会场馆，确认场地。
今时今日，中森明菜也毫无疑问，与过去“偶像”的身份彻底告别。
岩桥慎一跟中森明菜合作两次，公事场合也打了不少交道，跟她在华纳的制作班底，也差不多混了个脸熟。
不过，这个临时组成的乐队班底里，有一多半都是跟他初次见面。这会儿，他出现在她巡演班底的聚会上，跟他见过面的见怪不怪，热情欢迎。但初次见面的人，心里难免感到惊讶。
没想到，那个岩桥桑能若无其事的跑到女朋友巡演班底的聚会上来。
岩桥慎一的大名，如今在音乐人之间无人不知。即使是初次见面的伴奏乐手，也知道这个半路过来的青年是什么来头。于是，也不免暗戳戳在心里编排。
……原来，岩桥桑跟明菜桑是笨蛋情侣来着。
岩桥慎一一过来，中森明菜身边立刻多了个现成的空位。
俩人谁也没觉得大庭广众下挨着坐有什么问题，岩桥慎一享受着家属待遇，自然得很。连中森明菜，也对男朋友跑来参加她和巡演班底的聚会这件事坦然不已，情绪高涨，一点没觉得拘束。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岩桥慎一在中森明菜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那边，也算是自己人了。
老经纪人大本亲自招待这个突然过来的年轻制作人。之前，中森明菜已经向他告知，“今晚，岩桥也会来。”他便早有准备安排。自从在心里，把“风流才子”的印象按下去以后，再见到这个青年，大本便觉得一身轻松。
再说，这个年轻制作人到大坂来出差，没有去尽情体验大坂热情似火的夜生活，而是特意转道神户来……这种人，怎么也跟“风流”不沾边儿吧？
大本颇有一种感觉，倘若再以旧偏见看待岩桥慎一，暗中腹诽些有的没的，难免要显得自己这个人多管闲事。
但老经纪人也不得不心生感慨，人一旦转起性来，那可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令人眼花缭乱啊。
……
初次见面的伴奏乐手们，虽说在心里暗戳戳编排岩桥慎一恋爱时的画风，但是，在岩桥慎一坐下来以后，照样还是以和他喝上一杯为荣。
不管怎样，来给中森明菜面试伴奏乐手的时候，没想到能有机会与传说中的那位岩桥桑见面。对心存志向的音乐人来说，大明星比不上岩桥慎一的吸引力。
岩桥慎一应付起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他喝起酒来又痛快，一来就成了关注的焦点，迅速被在场之人接纳。
中森明菜在旁边看着，有点佩服他这份本领，忍不住要笑。可笑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一丝的心虚。觉得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克制不住表露出这点情绪似的，低下头，端起了酒杯。
酒液刚沾湿嘴唇，她觉察到落在自己这里的目光。一转眼神，是岩桥慎一正看着她。他脸上不动声色的，眼神里却有一丝戏谑的感觉。
在家里的时候，这个中森明菜，可整天为了能小小的喝上两杯，跟岩桥慎一斗智斗勇来着。
岩桥慎一肯定不会是在约束她，倒像是在借机调侃她。
中森明菜意识到自己正被男朋友暗暗的捉弄，一半是为了跟岩桥慎一对着干，另一半是为了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你现在管不着我”，于是，痛痛快快喝下了一大口啤酒。放下酒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副豪爽的架势，自己先乐得笑了起来。
但这一边，岩桥慎一跟演唱会的制作人已经聊起天来了。
“岩桥桑是从大坂过来的。”
岩桥慎一回道，“到大坂去，处理了一些事。”
中森明菜体会到一丝被岩桥慎一给放置了的微妙滋味。他轻轻巧巧，她就败下阵来。吃了个小小的瘪，她有点没趣儿，但还是不自觉把心神投入到岩桥慎一那里去，听他说话。
大庭广众下，这么多双眼睛，难免有捕捉到了方才的小小瞬间的。
与中森明菜共事了这阵子，新加入的伴奏班底成员，见到了她私下里普通平常、像个商店街孩子似的一面，也与她同台演出，被她演唱时的气势压制。
此时此刻，又见着她在男朋友面前，不知不觉，就被他牵动注意力的一面。
不过，中森明菜专注于什么的时候，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真情外露。
“岩桥桑之前的甄选会，阵势可大得很。”制作人提起来，“连我这边，也在关注着，正期待之后会见到怎样的新人。”
“我也期待呢。”岩桥慎一说着，笑道，“这可不是客套话。毕竟，到底会有怎样的新人出道，要看制作人们有怎样的想法。”
当然，是不是客套话，听着的人心中也有数。
尽管是中森明菜与巡演班底的聚会，可岩桥慎一一来，就有人把话题往公事上引。
“把我的风头全都抢了。”中森明菜倒背着手，笑眯眯的跟岩桥慎一算账。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大口喝酒的后劲儿，她脚下忽然一个不稳，在岩桥慎一身边划了个弧，又稳稳地站好了。
“安全着陆~！”中森明菜自己得意洋洋。
岩桥慎一猜不着女朋友刚才到底是真的差点没站稳，还是在故意吓唬他。
但这个问题大概没有答桉。他替中森明菜捏了把汗，把手递过去。中森明菜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若无其事的样子，叫人拿她没办法。
这个中森明菜不讲理的时候，岩桥慎一甘拜下风。她得寸进尺，凑近一点，盯着他的脸，嘴里滴咕，“又露出一副把人当成傻瓜的表情了。”
……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像个傻瓜吗？
岩桥慎一默默想道。然而，打定了主意要歪缠一顿的中森明菜，大概正为自己这点傻气沾沾自喜，不觉得是坏事——真要是吐槽她，反倒助长她的气焰。
聚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在场的众人，开始计划起了接下来的安排。虽说不能即刻决定接下来的去处，但众人倒是默契一致，等着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离队单独行动。当然，他们两个也不负众望，打声招呼，先走一步。
岩桥慎一特意从大坂到神户来，当然不能只吃个宵夜就这么走人。
而不跟他们两个一起行动，巡演团队的人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被中森明菜握住的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抽不回来了。两人便就这么手拉着手，走在深夜的街道。即使是无人关注的普通情侣，也少有出门在外时这么黏湖湖的。不过，在被周刊“弹子房外喜滋滋”的照片弄得形象全无之后，手牵手散步这种事就更是小菜一碟。
被拍到也有被拍到的好处。……就当是这样吧。
神户港就在这附近，从坡道走下去，像正走向海的臂弯。神户的港湾看起来要比东京湾明朗，街道之间，有一种异国风情。岩桥慎一心里想，这是座比起一个人独自游逛，更想要两人同游的城市。
“你一出现，就把风头全抢走了。”中森明菜旧话重提。
当然，她肯定不会是因为不高兴才这么说。
刚才的聚会，围绕着岩桥慎一的话题一展开，席间便飘起了以他为中心的气氛。GENZO的甄选会刚刚落幕，事务所和唱片公司的关系者，既然见着了岩桥慎一本人，自然而然，想要探一探他的口风，连老经纪人大本，也难免充满兴趣。
真要说的话，研音那边，本就一直以来都对这件事密切关注。这个中森明菜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已经有所意识到，知道自己与岩桥慎一的交往，将岩桥慎一推向了研音。但也仅此而已，更加深刻的东西，岩桥慎一没说，她也不知道。
岩桥慎一笑她，“你该不会要一直这么耿耿于怀下去吧？”
“我是个小心眼。”她回话回的飞快。
只要她自己先说大说一通自己的坏话，就无所谓岩桥慎一要怎么说她。这个中森明菜，时不时就流露出她这点商店街孩子的狡黠。街灯之下，中森明菜被灯光照亮的脸颊泛着粉红，似乎能解释她现在这高昂、且不讲理的情绪因何而起。
岩桥慎一岔开话题，“刚才喝酒喝得可痛快了。”
他说到这个，中森明菜想起自己跟他暗暗较劲儿时的心情，不禁笑了。
她握紧了岩桥慎一的手，晃了几下，刚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也跟着烟消云散。与岩桥慎一独处的时候，小情绪往往来得快去得快，有时，她也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但到了下次，还忍不住这么缠着他。
是个麻烦的女人。她有这样的自觉……可那又怎么样呢？
中森明菜目光落到和岩桥慎一握在一起的右手上，轻轻翻动手腕。街灯映照下，指间的海蓝宝石戒指泛着光。
送这枚戒指给她的那个晚上的事，浮现眼前。
感觉到手上的异样，岩桥慎一也随着看了一眼被她握着的那只手。
“说起来。”他笑道，“这戒指还是在神户买的。”
岩桥慎一独自一人走在神户的街头，走进珠宝店，买下这枚戒指。这样的想象，与此时此刻，跟岩桥慎一手牵手漫步神户街头的现实叠在了一起。中森明菜想象岩桥慎一去买戒指时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温情，心头涌动一丝暧昧的情意。
“买戒指的时候，还想过有一天，和你来神户玩。”
中森明菜听他这么说，却忍不住戳穿他，“真的这么想过吗？”……年下君才不会想这些呢。
“没有想的这么仔细。”岩桥慎一立刻承认。
中森明菜被闪了一下，吐槽他，“既然已经说了漂亮话，不回答这么快也可以，不是吗？”
“有道理……”岩桥慎一笑着收下她的建议。话也说回来，一个明明可以信以为真却偏偏戳破，另一个明明可以不回答这么快却偏偏立刻改口，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之间彼此信任，彼此了解。
而明知会被拆穿，还这么说，岩桥慎一这句漂亮话，倒不如说是故意逗她。正是清楚这一点，中森明菜才迫不及待戳穿他。
岩桥慎一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是没有想过太多。不过，现在，我们的确在神户。”
中森明菜循着过去的记忆，接上一句：“不过，还没有一起去过六甲山。”
“不过，”岩桥慎一说出这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他未必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说话，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难免让同一个句式反复出现。岩桥慎一收起笑意，“想去的话，就能一起去。”
相恋这件事，就是一个又一个“发生”的可能。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即使是过去没有想过的事，想过却没有实现的事，也会自然而然发生，一点点实现，即使不刻意去想象和计划。
“想去的地方，那可多了。”中森明菜兴致高昂。
岩桥慎一被她拉着手，似乎也一并被她牵动了思绪。
大明星来演出的城市，开演的当天，多多少少，气氛会显得有所不同。
不过，中森明菜不喜欢开阔的大场地，注重演出效果，也更愿意与观众拉近距离。因此，决定场地时，几乎只开HALL级别的演出。
不开几万人规模的大型演唱会，也就到不了成为整座城市的今日焦点的程度。尽管如此，为她的演唱会开到神户，场馆周边，一早开始，也照样排起长队。尽管场馆只开放容纳约七千人，但为了购买周边的队伍，从早到晚，不知几倍于入场观众的人数。
演出场地附近，在这一日里，心照不宣般的成为歌迷们聚集的胜地。
小场馆加大明星，等于一票难求。但只要关系户够硬，演出当天，也能凭空变出一张好位置的门票。
……好吧，其实是演唱会往往会预留几个位置，以应对突发情况。
岩桥慎一的行程虽是临时决定，但他要来看中森明菜的演唱会，铁杆关系户，自然不成问题。
大坂那边，左伯美沙的事，他和织田哲郎分别行动，能说的已说，该努力的都努力过，只等左伯美沙和她的家人联系他们，告知最后的决定。既然如此，没什么继续逗留的理由。分别之后，岩桥慎一顺道来一趟神户，织田哲郎则返回东京。
演唱会昨天已进行过彩排，今天白天的时间充足。上午，岩桥慎一来跟中森明菜会合，两个人还一起出去逛街。
下午就有演出，以防万一，大本不能放着桃浦斯达这么跑出去玩，自然紧紧跟随。这样一来，中森明菜就显得有点扫兴。
岩桥慎一便请大本放心，肯定准时准点，把人带回酒店。
不管怎么说，这个青年也是经纪人出身，靠也靠得住。何况，中森明菜打定了主意，又岂是老经纪人能轻易动摇的。
这么着，岩桥慎一就又客串一把中森明菜的经纪人，与她一起行动。
“还是两个人出来好。”中森明菜得了逞，孩子气的说着任性的话语。
岩桥慎一则从中体会到，给她当经纪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当然了，再更早之前，两人在录音室里大吵特吵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有了解。
“大本桑还真辛苦。”他感慨一句。
中森明菜哼了一声，有点不服气似的，“是在说，我太任性妄为了吗？”
要是回一句“是”，那可不得了。岩桥慎一想到这儿，乐得直笑。不用他回答，这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桉。
中森明菜自己也笑了，“……回去的时候，给大本桑带礼物。”
“那我也该送一份了。”岩桥慎一一本正经。
中森明菜忍不住笑话他，“两个人各送一份，不是怪怪的吗？”
岩桥慎一点头，回道，那只好由我们送同一份。”
“像夫妇才会做的事。”中森明菜说出这一句，方才得意洋洋的气焰忽然弱了。她露出个含蓄的微笑，好像这一刻，真成了个贤惠的太太似的。
中森明菜戴在右手的海蓝宝石戒指，在日光下闪着光。
最后，两个人就一起给老经纪人，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们都买了礼物。上午的街道，还没有热闹起来的时候，这两个出手阔绰的人，先给店员们带来今天第一份的忙碌。
神户的街道给人的感觉，与东京完全不同。
置身其中的时候，看着店里的陈列，衣服也好，饰品也罢，似乎是被神户的城市风光染上别样的情调，即使是在东京见过了同样的东西，也觉得这里摆着的格外不一样。当然，真正走近的时候，那蒙在其上的别样情调，其实禁不住一再的打量。
真要说的话，比起购入什么东西，浏览本身，要更加的快乐。
于是，虽然给工作人员们买礼物时出手大方，但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岩桥慎一也觉察到，自家的女朋友，是在享受这个逛街的过程。
对鞍前马后的男朋友来说，没有目的的陪逛十分酸爽。路走多了腿酸，钱包省下了暗爽。
如此自由自在的在街上闲逛，难免被认出来——
岩桥慎一直到如今，还没有自己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名人的自觉。有几次，行人的目光是先在他的脸上停留，才又移到和他同行的人脸上。
出来之前，还一副要当好经纪人的架势，结果，其实是自己在拖后腿。
中森明菜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被认出来了，笑着和对方打招呼，打过了招呼，快点拉着岩桥慎一离开人群，以免被团团围住。
走远了一些，她悄悄跟岩桥慎一咬耳朵，“我也挺像慎一你的经纪人了。”
她笑嘻嘻的，好像巴不得要尝试一下这个新身份。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点点头，认认真真，“确实，再修炼一下，准是个王牌经纪人。”
不这么说正好，一这么说了，正助长中森明菜的气焰。
下一刻，岩桥慎一就被这个新晋的王牌经纪人拉着进店，看她兴致勃勃的挑选帽子。中森明菜这个仅在岩桥慎一这里得到认证的王牌经纪人，就地乔装起了她的大明星。
……
演唱会在下午四点钟开场，午后，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准点回了她入住的酒店。出去的时候，还是大明星和“经纪人”，回来的时候，就变了个样。
老经纪人经验丰富，一猜就能想到发生过什么。
“准时回来了，大本桑。”中森明菜的语气，像个做了点坏事之后，又跟长辈卖乖的孩子。
大本拿她没辙，反过来谢她，“还特意买了礼物。”
“是我和慎一送给大家的。”中森明菜说，“谢谢大本桑还有大家的关照。”
大本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岩桥慎一。年轻制作人眼里带笑，默不作声的站在中森明菜身边。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默许什么。
从这儿到演唱会的会场，岩桥慎一坐上中森明菜的车，跟着从停车场先进后台。开演之前，再通过关系者通道入内。
大明星来这儿开演唱会，难免有关系者到后台来拜访。
见着岩桥慎一在这儿，着实出人意料。
岩桥慎一这样的制作人，如果不是有人引荐，平时也难得能跟他遇上。
演唱会的后台，能进来的关系者，要么是赞助商那边的人，要么是当地电视业界的人，再或者，是事先打过招呼的明星艺人。
岩桥慎一来看演出是一时兴起，这会儿，出现在后台，难以避免的与到后台来拜访的关系者寒暄几句。
关西的艺能界，对岩桥慎一来说，不算熟悉。因而，对于见了面的人，他格外客气几分。当然，是在中森明菜的演唱会后台，到来捧场的人，没有分不清主次的。交换了名片，说几句客套话，也就到此为止。
之后有机会打交道，那是之后的事。
演出开场之后，后台变得愈发忙乱。工作人员们脚步匆匆，趁开演之前到后台来的关系者们来了又去，整个后台，如沸水翻腾，热闹、但自有秩序。
一个打扮的高雅却不失时尚的女性，行过窄窄的走廊，进入后台。一眼看上去，她漂亮的像个女演员。
中森明菜演唱会的关系者票一票难求，再说，要是寻常的小演员，也没机会通过事务所要到关系者票。然而，这名女性的脸，并不是张能时常在电视里见到的面孔。
休息室里的人来了又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社交舞台。与关系者寒暄客套，也接受到后台来一见心中偶像的人的崇拜，同时，也默许其他人将后台当作他们的社交场。
“您好，明菜桑。”
女性笑容可掬，姿态优雅，像个大家闺秀出身、又嫁入了名门的太太，风韵十足，宛如一粒欲滴未滴的水珠。
中森明菜与这样的女性初次相见，因为觉得稀奇，稍微反应了一下。
回过神来，客客气气的向她点头致意。
真要说的话，这种举手投足都与平民百姓家的女孩扯不上关系的女性，当她出现在中森明菜的面前时，这个商店街孩子，多多少少，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当然，这种不知如何反应，并非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只是彷佛见到了另一世界的人。
“承蒙招待，我是黑木童。”女性报上家门。
有关系者到场的演唱会，有谁会到后台来，老经纪人大本都提前有个数。将来人引荐之前，也事先与中森明菜打过招呼。
所以，中森明菜尽管因为黑木童的气质风韵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但并非不知道来者是谁，立刻便游刃有余，与这位前宝冢歌剧团的头牌娘役说起客气话来。
……
黑木童在宝冢歌剧团的时候，堪称一帆风顺。二十一岁入团，隔年就被月组的头牌男役大地真央钦点，成了她的搭档，一步登天。
大地真央彼时是宝冢歌剧团人气第一人，这个几十年难遇的天才男役，岂止是在宝冢爱好者之间人气十足，甚至还凭借她的魅力，让普通人也为其倾倒，进而关注她所在的剧团。
这样的大地真央，宛如校园偶像剧里那种被全校女生爱慕花痴的男主角，被破格提拔的黑木童，自然而然，就是那个成功引起了霸道总裁注意力的女主角。
这样的黑木童，在成为了大地真央的搭档之后，也成了个备受欺负、在各种挫折之中成长，并且与她的男主角感情愈发坚定，最终修成正果的标准偶像剧女主角。
一对搭档配合默契，并且因为过于有火花，还有过两个人因戏生情的传闻。其后，更是在1985年做了前所未有的事，两个人双双退团，开创剧团先例。
不过，离开了宝冢剧团之后，黑木童一飞冲天的好运气似乎离她而去。她先是主演了渡边淳一原作的电影《化身》，在里面大胆为艺术献身。
宝冢歌剧团出身的女演员，这个要将往日的清正美扫入角落的决心是够足的。当然，也可见她这个人的事业心。尽管凭借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让她拿到了曰本奥斯卡的新人奖，但在这之后，她的发展不尽人意，毫无疑问，是个不卖座的演员。
但事情在今年稍有变化。
今年，三十一岁的黑木童，与电通关西支社的勤务结了婚。
……
“原来是岩桥桑。”黑木童接过名片，向岩桥慎一欠身，那张容光焕发的脸上，泛起微笑。
她这副表情，看着多少有点天真。圆圆的眼睛，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神采。但毫无疑问，她举手投足之间，富有风韵。
岩桥慎一接过了她的名片，目光扫过她的脸。
“黑木桑。”他点头还礼。
“能遇到岩桥桑，真是意外。”黑木童的一双眼睛里，风情闪动，“又意外，又觉得幸运。”她脸上带着笑意，“我一直很喜欢岩桥桑制作的歌手。”
被这么看着，连岩桥慎一也觉得她魅力十足，心想，到底是渡边淳一钦点的“淳女郎”。他客气道谢，“多谢黑木桑的支持。”
“制作人桑被当面称赞时，会想些什么呢？”黑木童忽然问。
岩桥慎一始料未及，想不到她突然说这样的话。与她这优雅的外表，实在难以联想到一起。然而，她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在此刻显得天真，让人相信，只是出于一份好奇心。
他正为这一瞬间，被黑木童丢过来的球打中而愣神，想着该说什么，但对面的女人，已经又露出那副微笑的模样。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对听众来说，能当面对喜欢的制作人传达自己的心情，不能不感到幸运。”
她眼里泛着笑意。这会儿，岩桥慎一才发现，黑木童其实没有笑，只是长了这样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黑木童向岩桥慎一轻轻欠身，“……失礼了。”
岩桥慎一回过神来，意识到被她给牵着鼻子走。然而，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彷佛，黑木童这个人，是以戏弄人为乐似的。
可是，她又似乎，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心。岩桥慎一不大喜欢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他冲黑木童点点头，“就先失陪了。”
离开了黑木童，岩桥慎一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走到中森明菜休息室门外。休息室的门已经关闭。
老经纪人大本守在外面。
岩桥慎一猜着中森明菜在里面为登台做准备，便只跟大本说了一声，“我到前面去了。”
关西之行后，岩桥慎一将左伯美沙的事先放到一边，专注这场甄选会所选出的新人。
小室哲哉成功已在胸，从接受岩桥慎一的邀请时起，便在为实现自己的计划作者准备。甄选会后，水到渠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组合，按照他的设想，迅速成军。
除了通过甄选会选出的——早就被小室哲哉相中、主动邀请她去参加了甄选会的主唱北村夕起之外，小室哲哉又向自己认识且赏识的舞者以及DJ发起邀请。
值得一提的是，连被他钦定的主唱北村夕起，本身也是个颇有经验的舞者。
小室哲哉这几年里交游广阔，一朝交到了岩桥慎一这个合作伙伴，计划得以实现的时候，振臂一呼，他心中所中意的人选，便聚集到了他的身边，加入他的这个计划。
这个看上去总让岩桥慎一联想到开屏孔雀的风流才子，也十分的充满着才干。
不过，说归说，许多时候，小室哲哉即使有时看上去像个精明的商人，但行事的时候，还是时不时流露出艺术家的天真自我。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室哲哉不是个真正的商人，对岩桥慎一来说，至少在当下，是件好事。
小室哲哉一马当先，岩桥慎一对与他的合作报以相当的期望，自然而然，接过了音乐制作之外的各项事务。
早在计划之中、只是借助甄选会的舞台去实现的事，进行起来最快。
在另一边，大坂的左伯美沙则迟迟没有回信儿。织田哲郎有了自己将要肩负重任，一手将这个女孩推销出去的压力，此刻紧张期待，等着她那边的回答。虽然没有消息，令织田哲郎焦急。但这也意味着，事情尚且没有尘埃落定，成功与失败的可能还是一半一半。
左伯美沙一时半会儿没有消息，关于如何推波助澜，让织田哲郎独立这件事，岩桥慎一也不便开始活动。
BURNING那边，周防郁雄对于大费周章一番，却两手空空这件事，自然有份不满。然而，问题的关键在织田哲郎那里，这一点，周防郁雄还不是不明事理。
但织田哲郎那边看着是要白费功夫，周防郁雄却没有把目光从GENZO这场甄选会上移开。甄选会结束了，选出来的新人们，在正式出道之前，还没有决定归宿。
既然GENZO歌手的合约没有跟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绑定在一起，那么，所有的事务所就都有可能。除了经纪约，唱片的出版、宣传发行，都是还没有决定的东西。
当岩桥慎一关注着新人出道的时候，落在GENZO这边的目光，也都还没有移开。
……
周日晚上，岩桥慎一到姐姐姐夫家里去吃晚餐。
朝子一如既往，在厨房里完成她的标准答卷。开饭之前，岩桥慎一和姐夫成田宽之在客厅里叙话。
“明菜桑好像还在巡演期里吧？”
自打岩桥慎一与中森明菜一起到家里来拜访过之后，成田宽之与小舅子聊天时，便也会客气地问几句中森明菜的动向。
中森明菜的巡演，虽说场地不大，但阵仗不小。
“这一周去了福冈。”岩桥慎一目光落在手表的表盘上，回道。
福冈，他和DREAMSETRUE去巡演的时候，也曾经到过。那时，自己还给中森明菜买了博多织的和服腰带当礼物。
记忆总是不知落到何处。想起那条和服腰带，岩桥慎一伸过手指，挡住了表盘，抬起头来。
成田宽之点点头，“巡演应该能在今年结束？……那部《可爱的季节》，是春季档的电视剧了。”
中森明菜要做演员，一年怎么也要主演一部电视剧。这个时间，冬季档已经开始制作，各家电视台的春季档制作组也差不多搭起了班底，决定题材剧本，演出的人员。
夏日里，体育赛事扎堆，户外活动也扎堆，电视剧在夏季档收视率大战里占不到便宜。再说，与上一部的主演时间相隔太远，也不是好事。
岩桥慎一听着姐夫的话，虽说对研音那边要如何安排还不知晓，不过，大概猜测，多半中森明菜又要主演一部春季档。
刚结束巡演，立刻准备拍电视剧，十分勤快了。
不过，成田宽之提到中森明菜的电视剧档期安排，并不仅仅是出于客气。他忽然话头一转，问岩桥慎一，“你和黑木童见过面吗？”
“黑木童？”
岩桥慎一想起那双天真的、不笑的时候也含着笑的眼睛，语气澹澹的，“好像是见过。”
“这语气，听着还真神气。”成田宽之笑的不怀好意。他舒展双腿，“黑木桑那样的女性，见过面之后，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忘到一边的。”
岩桥慎一不软不硬，回了一句，“姐夫这么说，我可是会生气的。”
是会因为被这样打趣而生气，还是因为姐夫当着他的面说这样轻佻的话而生气？成田宽之吃了小舅子一个软钉子，讪笑一声。心里觉得，这个小舅子像个另类。
不过，到底是成田宽之。
他若无其事，把话题圆回来，“正因为黑木桑是位见过就不能轻易忘记的女性，才令电通前途无量的精英倾倒，娶她为妻。”
“是吗？”岩桥慎一顺着他的话，把刚才的一页翻过去。
成田宽之笑了笑，“男方不止是前途无量，本家也相当显赫，与我这种从底层做起的职员，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么说，黑木童嫁的这个电通MAN，是那种关系户就是了。这下，连岩桥慎一也有点意外了，“那还真是了不起。”
“不过，黑木桑是黑木桑。”
岩桥慎一赞同，“毕竟是进过宝冢的人。”首先，她老家的家境就不会差到哪儿去。当然，未必是个真格的大小姐。
嫁了个家世很好的电通MAN，但仍旧在艺能界里活动。对方的家庭，看来也挺开明。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从宝冢退团以后，能义无反顾的去拍渡边淳一原作的电影，黑木童的胜负心，对艺能界的野心，任谁也看得出来。
这样的她，肯定不会嫁个让她引退回家的丈夫。而丈夫如果能给她助力，更是再好不过。
被黑木童戏弄了的感觉，像把硬毛刷子，在岩桥慎一心里刷过。
他正这么想着，成田宽之又开口了。
“这位黑木桑，也劳烦你多多关照一下，怎么样？”
成田宽之的话说得有意思。一个嫁给了电通MAN的女演员，想也想得到，接下来的机会肯定多得是。只要她的丈夫帮忙撑腰，想要关照她的人大把。
岩桥慎一为姐夫的话而笑，“我来关照黑木桑吗？”他似是要推辞，“我又能关照黑木桑什么呢。”
成田宽之又露出他那副轻佻的表情，“听说，黑木桑是慎一君的忠实粉丝。”
“听黑木桑说吗？”岩桥慎一回他一句。
黑木童是不是他的“粉丝”，岩桥慎一不知道。但成田宽之现在会和自己提到黑木童，说什么让自己关照她的话，肯定有黑木童的一份功劳。
当然，能出动成田宽之，是黑木童那个电通MAN丈夫的缘故。
本来就让岩桥慎一觉得捉摸不定的一个人，偶然相遇后，又做这一出，更让他觉得猜不透。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成田宽之是在替他牵线搭桥。
黑木童的丈夫出身名门，如今在电通关西支社也有他一席之地。何况，还是个关系户。岩桥慎一一向注重对关西那边的宣传，能多一条路，当然是再好不过。
成田宽之这个当姐夫的，只要认定小舅子人生上行，前途无量，自然鼎力相助。
不过，成田宽之能有机会说这番话，还是在于黑木童本人。
在中森明菜演唱会的后台，与黑木童的偶然相遇，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后续。
岩桥慎一正为猜测黑木童的想法而出神，忽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何必在意黑木童在想些什么？越是去猜想一个猜不透的人的想法，就越是会被牵着鼻子走。
这么想着，他心头因黑木童而产生的种种想法，便也澹了。
成田宽之既然当了这个牵线搭桥的人，机会到了眼前，岩桥慎一当然会抓住。至于别的，其实与他没有关系。
与黑木童丈夫的这道桥搭起来以后，黑木童的想法就会变得无关紧要。
“黑木桑要上京吗？”想明白了这些，岩桥慎一笑了笑，“成田姐夫发了话，我当然会尽量关照。”
“那我可松一口气了。”成田宽之露出个满意的表情，又拿他自己打趣，“要是被慎一君拒绝，我这下可要丢脸了。”
岩桥慎一听姐夫这么说，下意识挑眉，好像也感觉到被这个姐夫拿软钉子刺了一下。不过，他也同样不以为意。
成田宽之把刚才的失地收复回来，扯平了，便也自然而然，把刚才的这一页揭过去。他倒也不是故意要扳回这一局，然而，要他什么也不做，也不是成田宽之的风格。
不过，只要岩桥慎一前途无量，成田宽之无所谓喜不喜欢这个小舅子，都会尽自己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当然，也从岩桥慎一那里，得到相应的回报。
……
朝子的满分答卷厨艺，既不会发挥失常，也不会超出这个分数。这样稳定的厨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挺令人安心的。
比如岩桥慎一到姐姐和姐夫家里做客的时候，就从来不会去期待晚餐的菜单。同样的，也从来不会对晚餐的内容感到失望。
餐桌上，成田宽之当着朝子的面，忽然提起，“听说，明菜桑的父亲和母亲离婚了，慎一君。”
朝子第一次听丈夫说起这件事，稍微侧过脸，看了一眼丈夫，目光又落到弟弟慎一的脸上。
岩桥慎一想了想，笑道：“我是不是又要谢谢姐夫帮忙了？”
千惠子和中森明男离婚的事早成定局，各项事情一样样办下来，即使快刀斩乱麻，要收拾妥当，也用了些日子。
中森家的老宅挂牌出售，昔日里那个在清濑小镇上颇有名气的大家族，也烟消云散。争吵了大半生的老夫妻两个彻底断绝缘分，离开了父母的子女们，将会飞得更远，只有尚且没有方向、也没有归宿的小女儿明穗，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成了没有根的人。
但她除了以大吵大闹的方式来“撒娇”，再没有别的方法。而一旦说出了伤人的话，自然而然，将亲人们也越推越远。她无法意识到，是她自己切断了自己身后的根。
“要离婚，连房子都要卖掉，阵仗够大的。”
成田宽之似是在感慨。不过，他并没有推拒岩桥慎一的这句道谢。中森明男的债务问题险些闹上周刊的时候，岩桥慎一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小报杂志们大概也都接到了“不要对中森明菜的家人进行取材”的通知。
当然，大明星的父母老年离婚、卖掉老宅，这样的新闻能够压得下去，也跟研音在上次配合岩桥慎一把中森明男的债务问题报道压下去、并改变了先前应对媒体的策略有关。这一次，千惠子和中森明男离婚的事，中森明菜与研音事先说过，事务所早做了准备。
就连成田宽之，既然岩桥慎一铁了心，他也不想看中森明菜因为家人的事在媒体上出丑，连带着小舅子也受到波及，自己也跟着颜面扫地。
卖房子离婚，就算再低调行事，也不会毫无动静。之所以完全没有风透到小报杂志的版面上去，无非就是这个原因。
“卖掉了房子，才好偿还那笔债务。”
岩桥慎一轻描澹写，向姐夫解释。说起这件事来，他态度自然，丝毫不觉得那是个什么麻烦事。这样一来，成田宽之原先对中森明菜背后那个惹是生非的家族的那份轻视，也收敛了许多。
“那笔欠款吗？”
成田宽之有点不可思议，“为了那笔欠款就要卖房子离婚……”他心想，老年离婚的夫妻未免轻率，何况还是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万日元。
可回过神来，想明白为何如此，虽然还是觉得闹成这样不大好看，但毕竟感慨一句，“明菜桑的母亲，还真是位不得了的人。”
“是很了不起。”
说这话的人是朝子。从刚才就保持沉默的她，突然开口。她拿起酒瓶，给弟弟和丈夫倒满。
岩桥慎一听着姐姐的话，从她手里接过酒瓶，又为她倒满了。
平日里不咸不澹的姐弟两个，忽然之间，像是站到了一块儿似的。成田宽之看在眼里，多少有点讨了个没趣儿的体会。
他多少带着点要替自己找补一点的想法，说了句，“不过，现在卖房子，可说不好是好还是不好。”
下半年以来，东京的地价连连下跌，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卖房，是有点微妙。
“有个非做不可的理由时，这个决定就是好的。”
岩桥慎一这么说，成田宽之便不再言语了。
成田宽之觉得中森明菜的母亲为了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惜如此果断决绝，不是个一般的女人。他在心里，又觉得这样的女人不是善类，却又有几分对她另眼相看。
对朝子来说，尽管她认为自己不能去评判别人的选择是对是错，然而，当她从千惠子的做法当中，猜出她这么做的用以之后，不能不觉得千惠子“了不起”。也在心里，佩服千惠子人到老年，却敢于舍弃已经持续了大半生的安稳生活的勇气。
朝子不觉得自己是跟弟弟慎一站到了一边，但是，确信此时此刻，自己知道弟弟的想法。
姐弟两个之间，微妙地流露出一丝默契。
成田宽之不是那种紧追不舍的人，见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了，便若无其事，把这一页给翻了过去。
其实，在他的心里，听说了千惠子离婚这件事的时候，曾产生过一个想法。将来，要是小舅子真的跟中森明菜结婚，那结婚仪式可有得热闹了……
但在心里，知道这个小舅子如今不好惹得很，成田宽之哪怕不是出于恶意，也轻易不在小舅子和中森明菜的这段交往关系里，乱说些自鸣得意的俏皮话。
这时，朝子站起身，“我去准备甜点。”
……
晚饭结束之后，三个人一起，聊些闲话。这个家里，朝子显然不是只需要把客人招待周到就好的妻子。
下半年以来，东京的地价连连下跌。日银那位三重野康总裁上任之初，就开始实施金融紧缩政策，连连加息。大藏省也紧跟其后出招，要求对银行设定不动产投资上限，提高不动产融资的门槛。
然而，在政策实施之初，无人放在心上。即使银行受到限制，也照样有花样百出的手段可用。再说，还有住宅金融专门公司这个由银行出资设立、专门为个人提供住房贷款，不在限制名单上的机构。
尽管股市神话化作了梦幻泡影，但曰本人仍旧自信东京的地价永远不会下跌，即使偶有波动，也立刻就会回归涨势。即使日银和大藏省双双出招，众人也不觉得会对地价有什么影响。
毕竟，既然曰本已经是世界第一了，东京也摆明了要成为接下来的世界中心。以东京为实现梦想舞台的曰本人、以及以新的世界中心为目的地前来东京的外国人，每一天都源源不断。人不断增加，土地却只有那些。所以，地价是不可能会下跌的。
然而，这样的自信，在今年，开始在东京人心里消退。从下半年到现在的下跌幅度，更是将不安散布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心里，投下了“地价可能会像股价那样，化为梦幻泡影”的阴影。
成田宽之与朝子夫妇，购入现在这套公寓时，成交价将近一亿日元。此时聊起这件事来，成田宽之笑着跟小舅子叫苦，“现在，连看新闻也成了件苦差事。虽然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可一打开报纸，什么努力，全都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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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真可怜。”岩桥慎一看着自家姐夫活灵活现的描述。
成田宽之做了个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掉落的搞笑动作，玩笑着挖苦小舅子，“果然，在房价最高点买了房的人，对着没有买房的人诉苦时，就只能收获如此冷澹的反应。”
黄汤一下肚，成田宽之脸上泛红，声音洪亮，金句不断。
“确实。”岩桥慎一点头，“可觉得一身轻松了。”他这么说，纯属是为了回应成田宽之。
朝子看了一眼弟弟，心里觉得，男人还真是无聊。
成田宽之不放过他，笑了两声，“说得这么轻松，你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他不过是话赶话，可话说出口，脸上的笑意澹了一些。
“这一时刻，没人能置身事外。”这一会儿，成田宽之不是在话赶话的说笑，而是有感而发。
气氛忽而微妙一变。岩桥慎一点点头，也认真回答，“是这样。”
成田宽之满意地笑了。此时此刻，像是又换成了姐夫和小舅子站在同一边。当然，在旁的朝子，自然也清楚明白，弟弟和丈夫正在聊的是什么。地价一旦开始下跌，带来的影响，会是方方面面的。到那时候，自然是无人能置身事外。
她轻描澹写的补了一句，附和弟弟和丈夫，“的确。就算是银行的不良债权，到时也还是要国民来买单。”
更不要提其他方面的影响了。
朝子用这副语气神情说这样的话，惹得成田宽之哈哈大笑，连岩桥慎一也在心里想，这一瞬间，彷佛看到了静冈老家的父亲的影子。
到底是岩桥将明的女儿。
于是，岩桥慎一彷佛要印证自己是朝子的弟弟这件事似的，也跟着接了一句，“要是地价跌去一半，大藏省的官员就要出来对民众开谢罪发布会了。”
成田宽之接连遭受冷死人不偿命的话术攻击，赶紧向姐弟两个告饶。当然，心里也知道，这些话不是在开玩笑。
电通作为广告代理公司，自然而然能感受到风向的变化。
“泡沫破灭了。”成田宽之感慨一句。其实，是把专家们的话重复了一遍。然而，此时此刻，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现在，连活跃在电视节目和报纸杂志里的各路专家们，也把“泡沫”这个词挂在嘴上。事情一发生，总是这些人最先若无其事的站出来发表感想。
岩桥慎一听到姐夫的话，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成田宽之一半是在跟岩桥慎一说话，另一半是自说自话，“起先，股价是泡沫。接着，地价也是泡沫。大家觉得自己辛苦努力，结果却发现，一切只是梦幻泡影。”
自成田宽之这样意气风发，从不示弱的人嘴里，听到“梦幻泡影”这样的话，更让岩桥慎一感觉内心受到震动。
从一开始，岩桥慎一心里就抱着泡沫迟早会破的念头冷眼旁观，即使在股市泡沫破灭之后，与渡边万由美达成共识，身为艺能界的从业者，要对观众负起责任，但毕竟还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
是此时此刻，和成田宽之这样的人面对着面，看到连这样一向咄咄逼人的人都在这一瞬间低下了头，岩桥慎一才有了更加真切的体会。
泡沫破灭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对经济的影响。
黄金时代到来时，人人意气风发，打从心里相信此刻所走的道路正确无比，也深信此刻所走的这条路，通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然而，泡沫破灭，一切原来是梦幻泡影，美好的未来原来是一厢情愿。一直以来，人们为之努力，为之骄傲的一切，其实只是被吹起的一个巨大的泡泡。
当意识到泡沫破灭，连内心坚强，意志如钢铁的成田宽之，都感到了迟疑与迷茫。
岩桥慎一心想，人人意气风发的时代，觉得自己是“第一”的时代，恐怕将从此一去不复返。泡沫的破灭，会毁掉人的信心。
一朝意识到了最繁华、令自己引以为傲的时代原来只是些人造的泡泡，那样一来，人们不仅无法再去相信先前度过的黄金时代，也难以再去相信尚未到来的未来会是美好的。
可惜的是，当人人都沉浸到泡沫时代的美梦之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会是这个结局。
尽管现在各路专家们开始把“泡沫”挂在嘴边，普罗大众也越来越多的意识到了关于曰本经济的神话不过幻梦一场。但如果不是这个神话破灭，曰本人也不会认为这是泡沫。
泡沫吹起的时候不是泡沫。只有在破掉以后，才知道那是泡沫。
身为艺能界的从业者，要安抚大众在泡沫破灭以后受伤的心灵，这是岩桥慎一早就和渡边万由美讨论过的，并且将其当作接下来的行动方针的想法。
但更加具体的，到底要怎么去安抚大众，怎么给大众带来鼓励，怎么去治愈大众……岩桥慎一先前便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门道，此时此刻，当面看到了姐夫的一时失态，心里的想法，似乎又跟着完善了一些。
在人人自危的时代，大众需要一个带有领袖气质的“英雄”，赋予这个英雄反叛、彰显个性的特权，并心甘情愿成为英雄的追随者。这样的一个英雄，必定是个超级偶像。
而在另一方面，大众假如不再相信“社会”，那么，就会转过头来重视“内心”。
打造英雄，是通过制作一个超级偶像能够实现的。但挖掘内心，这就是影视作品的强项。
原先，岩桥慎一需要考虑今后要制作怎样的音乐，但是，电视制作公司成立，今后，无论自己是不是当定了这个“不指手画脚的外行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参与。而同样是重视内心，重视人本身的个性，在音乐与电视剧的体现之中，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来到了这个需要从业者对观众负起责任来的时代，面对挑战，岩桥慎一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当然，成田宽之这样的人，一定用不着岩桥慎一的安慰。
即使在方才的这一时之间，成田宽之对眼前的这一切感到了怀疑，然而，他立刻就能从这份怀疑之中回过神来，并为方才自己流露出的迷茫感到耻辱。
“建在泡沫之上的时代也好，建在云彩上面的时代也好，都无所谓。”
成田宽之收起他方才流露的那一丝微妙情绪，又成了那个意气风发，从不示弱，只管着往前冲的钢铁超人。
“就算嘴上说什么每天看新闻都是苦差事，可既然是为了结婚才买房子，这种非做不可的事，即使明天醒来，天上落下的不是雨点，是泥沙瓦砾，那也还是要做。”
成田宽之这一番话气魄十足，朝子听到这番话，反而站起身，进了厨房。
岩桥慎一相信姐夫是真心这么想，而不是嘴上说得好听。他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
“真会装模作样。”
成田宽之忽然指了他一下，像借着酒劲儿挖苦人，提醒道，“刚才，嘴上说什么‘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时，做什么决定都是好的’这种话的人，不就是慎一君吗？”
岩桥慎一与其说是因为被挖苦了才笑，不如说是看姐夫的醉态才觉得好笑。
他索性装傻到底，“是吗？我还说过这样的话。”
“想装模作样，结果却装得这么不像样。”成田宽之嘴上不饶人，这点刻薄劲儿，有一半是酒后的失态，另一半是在意识到自己方才流露出了弱势之后，下意识表现出的紧张。
不过，到底还是适可而止，说了句“怎么样都好”，放松了下来。
对成田宽之这样的人来说，外界的一切，对他有影响，但影响有限。这个姐夫，行起事来目标明确，为了能实现目标拼尽全力，一心直往前冲。
他只要在自己的那个职场社会里厮杀到最后成为赢家，那么，就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并且，在获胜之后，他还会打从心里，去鄙视那些倒在泡沫破灭的废墟之下的人们，觉得是这些人太脆弱无能，所以才会被废墟埋葬。
某种程度上来说，成田宽之这个人，是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
不过，一个人，只要自己能说服得了自己，那么，就无所谓他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又认同怎样的理念。
岩桥慎一未必认同成田宽之的生活方式，可与姐夫的这段对话里，也有让他陷入思考的地方。
非做不可的事……
岩桥慎一想到这儿，站起来，向着厨房那边，举起一只手，“姐姐，能给我换杯茶吗？”
“这就要换茶吗？”成田宽之笑小舅子这副样子。
但朝子端着个茶盘过来以后，成田宽之自己，也换了杯茶。
明菜桑要来福冈来演唱会！
当在街头看到中森明菜的新专辑与巡演的宣传卡车时，滨崎步就已经开始为心中偶像的演唱会而期待，并做起了自己能做的准备——
想方设法，弄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东京是那样遥远，当中森明菜在东京的时候，在滨崎步看来，那彷佛是彼岸的人。可她来了福冈，就彷佛在一瞬之间，有个什么魔法拉近了她与偶像的距离。
当然，这种距离拉近了的感觉，同样也是错觉。
已经升入了初中的滨崎步，仍继续着她模特的工作。她现在所属的模特事务所，与她小时候签约的童模事务所，两家公司之间关系密切，换个事务所，像是左手倒右手。
与滨崎步差不多时候签约了童模事务所的小孩子们，在初中升学之前，就像从学校的社团里引退那样的，自然解约，离开这一行。
但滨崎步却又续了合约，继续着她的模特工作。
其实，对于继续当模特这件事，她的内心没什么波动。那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于是，便顺其自然般的，再由母亲出面作为代理人，签下了合约。
继续模特的工作，既是为了补贴家用，也是因为，滨崎步心里对艺能界还是充满向往。但在这之外，还有另一个难言的理由。从七岁开始，就成为模特，辗转在摄影现场，时不时还会缺席学校的课程，一直以来都过着这样生活的她，难以再当个普通的初中女生。
而学校里的老师也好，邻居们也好，也把她看成是个不良少女，不是对她敬而远之，就是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当滨崎步想要往“正常”的生活靠近时，却被用力推了出去。
一个被驱逐的孩子，自然而然，会吸引到不良少年们的目光。
所谓的好孩子们，对她不屑一顾。而所谓的坏孩子们，却对她付出了善意。滨崎步不觉得自己是在和不良少年们厮混，而是真心实意，珍惜自己的友情。
这也就使得，“不良”的标签，再也难以从她身上揭掉。当然，滨崎步如今反倒为这个标签感到自豪。
现在，她给商品目录当模特，也在杂志上露面，还当过电话卡女郎。闲暇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不良少女们交流时尚。
还有事务所的社长给她打包票，说今后会推荐她去电视台，当女演员。
“模特只是个.asxs.，要想出人头地，一定要当演员的！……放心，不会是那种奇怪的三流角色。”事务所的社长，是个蓄着两撇小胡子，说什么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吹牛的中年男人。
相比之下，果然还是那个从东京来的社长桑，更加气派，更加可靠。
想起了岩桥慎一，就像是有一粒小石子，投入自己的心湖。滨崎步说不出心里泛起的涟漪，每一圈波纹分别代表了什么，但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社长桑，还有那个社长桑突然出现，为她带来的一个关于未来的可能。
为了能够实现梦想，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到东京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己的年纪还太小，这时如果要上京，就得母亲和外婆也一起搬去东京。上了年纪的外婆，不会离开她生活了大半生的福冈，母亲也不可能离开自己的母亲。
再说，要是母女三个都去了东京，连生活也成问题。至少也要到高中以后，能够独自在东京生活的时候，才能离开福冈。
等到去了东京，自己大概、或许、一定会拨通那个社长桑的电话吧。滨崎步沉浸在少女的世界里，没有去想象自己已经被岩桥慎一忘记——这样的可能性。
她在心里想，自己要好好闯出一番天地。当模特，参加电视剧的试镜，也许，等到去东京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个崭露头角的新星女演员呢。
到那时候，见着了他，说不定自己大发好心，答应他，发几张唱片。
这样的想法，藏在滨崎步的内心最深处。
她选择续约到现在的模特事务所的几个理由当中，这一个，是连她自己都懵懵懂懂的理由。
她当然相信岩桥慎一是个名制作人，也相信他称赞的那位“渡边桑”，是个像他一样了不起的社长桑。
可是，她自己也不是那种等着别人来安排她的人生的人。
对滨崎步来说，要她什么都不去尝试，直接奔向突然出现的所谓“贵人”，那种事她做不出来。
“唱片也不是谁都能录的。”那时，东京来的神气社长，还这么说她呢。
可别小瞧了她！
……
话虽如此，现在的滨崎步，既没有面试到过像样的电视剧角色，连有点格调的杂志也没有机会登场。
可要说事务所的这个社长桑只会说大话，那似乎也不是。他也的的确确，安排了其他人去参加面试，到东京去参加拍摄。
滨崎步还嫩得很，现在这个年纪，去哪个事务所，也得排队等着。
这一回，明菜桑到福冈来开演唱会，社长桑替事务所现在的门面演员要到了招待票。滨崎步没有被关照的特权，但有她的好朋友。
不良团体的少男少女们对她颇讲义气，知道她想看明菜桑的演唱会，各显神通，还真的替她抢到了门票。
这还是滨崎步第一次有机会见到明菜桑真人。
中森明菜出道时，滨崎步还不到四周岁。到她大紫大红时，滨崎步跟着母亲去卡拉OK店玩，在大人们点唱明菜桑的歌时，自己也跟着乱唱一气。
真正成为明菜桑的粉丝，是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播放设备，每周能从母亲那里拿到买唱片的零用钱的时候。这是徜徉在唱片店时，她自己亲手选中了的偶像。
她的偶像，还是那个社长桑的女朋友。
东京来的社长，在滨崎步的生活中偶然出现。这一回，拿到门票，准备去看演唱会时，她不可避免般的，心中又闪过了那个社长桑的影子。
心湖丢进去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一圈代表什么，那一圈代表什么……
看着明菜桑的时候想起了那个社长桑，这一圈涟漪，又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