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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德儒只经五十多了,但是看上去却很年轻。黄承彦的年纪,比葛德儒小那么一点,也接近五旬。不过黄承彦两鬓已成斑白,而葛德儒却是一头黑发,似乎比黄承彦小许多。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正在闲聊。同时在下首处,还有一个青年相陪。青年看上去二十多,皮肤细嫩而白皙,相貌也很俊朗。一袭月白色蝉衣,更衬托出他卓尔不群的身姿。往那里一坐”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气”让人觉得有些朦胧。

    黄月英回来的时候,黄承彦的脸色很不好看。

    “阿丑,怎么现在才回来?”

    怯生生看了黄承彦一眼,黄月英低垂螓首,轻声道:“爹,我和阿福去邓尉山看日落,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你……”

    不等黄承彦发作,黄月英抢先开口道:“爹,我累了,先去歇息……”“月英,见到伯伯,怎么不理呢?”

    葛德儒笑呵呵开口,声音清雅而洪亮。

    黄月英连忙行礼,“侄女见过伯父……咦,孝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说,你之前不是在天台赤城山中修行吗……”“阿丑,不得无礼。”

    黄承彦连忙喊喝。

    青年笑道:“月英出落的越发动人了我之前是在赤城山中修行,不过得仙师传授《白虎七变》和《三元真一妙经》”

    准备入世游历。我这次回来,是探望一下父亲,随后便准备前往罗浮诸山,拜访仙家道友。月英,听说你刚才在街上遇到熟人,震泽的风光可好啊?”

    黄月英脸一红,轻声道:“颇动人。”

    葛德儒笑道:“好了,孝先,月英也累了,让她先去歇息吧。月英啊,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一会儿让人热一热,送到你房间。既然到了吴郡,就好好的玩耍,莫挂念太多……”“多谢伯父……”黄月英偷偷看了黄承彦一眼,答应一声,转身随着婢女,离开了客厅。

    “你看看,你看看……兄长,你说这让我怎能不担心?这孩子出来一趟,就完全不懂礼数了……”“贤弟,你这就不对了。男欢女爱,古之常情。你能拦得住月英的人,能圈得了她的心吗?心已经在外了,你强收回来,也没有用。就好像这张长案,你想把它翻到,可是硬按的下去的话,恐怕没有效果。”

    说着话,葛德儒用力按了按书案。

    书案纹乓不动旋即,葛德儒猛然把书案掀翻在地,蓬的一声响,却令黄承彦心中一动。

    “月英年纪也有二九,是时候找个人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小子有什么好,但既然能让月英心动,那必定是有其不俗之处。给月英找个更好的人家,等回了荆州之后,多走动,多接触,月英这心思慢慢也就淡了。到时候你又何需再去费心呢?贤弟,你平日里挺睿智,为何一碰到这儿女之事,便乱了方寸呢……”黄承彦的眼睛一亮,

    轻轻点头。

    “对了,孝先你这次回来,还有什么事吗……”“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仙师早年间曾在中阳山教授过一个弟子,一直很牵挂。这次我下山回来,仙师曾嘱咐我,若是有可能,让我去中阳山找一找。他那学生的身子骨不太好,为此仙师从《白虎七变经》中领悟了一套白虎七变强身之术,如果找得到人的话,就传给他……”“中阳山?”

    黄承彦眉头一蹙。

    青年点点头,“不过仙师早年曾算定,那弟子十三岁会有一场劫难,也不知道能否平安渡过。说不定现在…………我到时候过去看一看,如果他不在了,我还要回转山中,回禀仙师才行……”“受人所抚,忠人之事,那你还是早些起程吧。”“是………”青年答应一声,便起身离去。

    毒承彦突然问道:“孝先所说的仙师,又是哪一位?”

    “哦,便是那庐江左元放。”

    “原来是他……”

    黄承彦恍然大悟,露出羡慕之色,“久闻左仙翁道法高深,有神仙术,可惜却未曾一见。孝先能得左仙翁真传,的确是一桩幸事。依我看,将来葛家必然能成就仙家大道,可喜可贺。”

    葛德儒一笑,并没有言语。

    那青年名叫葛玄,是葛德儒之子。

    自幼好学,博读五经,十五六岁时便名震江东。

    只因好神仙术,所以成婚后不久,便往天台赤城山中修道。后得左慈左元放之真传,成为道家祖师。后世人尊称其“冲应孚佑真君”黄承彦也因为曹朋出自中阳山的关系,所以对中阳山人颇有些抵触。

    以至于他没有再追问一句,否则必然会知晓,左慈让葛玄找的那人”就叫做曹朋。

    之后的十数日里,江东波澜不惊。

    孙权悄悄的来,却没有引发任何动静。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孙权已经回到吴县,更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离开。

    十余日来,曹朋很快乐。

    或是和黄月英泛舟震泽,穿行于吴县大街小巷。

    黄承彦倒是没有限制黄月英和曹朋的来往,不过也没有和曹朋照过面。

    大多数时候,他和葛德儒在家中钻研黄老之术。唯一遗憾的便是,每次黄月英出现,甘宁都会随行保护。二人世界中,一下子多出来了一只大灯泡。虽然那只“灯泡”已经尽力的不去打搅曹朋和黄月英”可他跟在后面,总是让曹朋感觉有些别扭,以至于每次都不得尽兴。

    好在这是甘宁。

    若换一个人的话,曹朋可能已经翻脸了。

    这一天,他和黄月英自城外回来后,便走进一家酒肆中歇息。

    “甘大哥,一起坐吧………”曹朋摆手招呼甘宁,让甘宁颇有些疑惑。

    “是啊,甘大哥你也忙了这许多时日,一直跟着我们,月英心里也颇有些过不去。不如坐下来一起食饭……嘻嘻,阿福很喜欢听你当年的英雄事。你和他说说,让他也增长一下见识………”甘宁笑了,当下也不客气,上前坐在旁边。

    曹朋的酒量不错,甘宁更是海量。

    在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两人也都熟悉了,所以很快便推杯换盏,在酒肆中痛饮起来。黄月英坐在曹朋的身后,不时给曹朋添酒,那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曹朋每喝一杯,她脸上的幸福感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一个贤惠的妻子,看着丈夫喝下自己斟满的酒水,就很开心。

    “啧啧啧,实在是太惨了………”酒兴正酣时,曹朋突然听到旁边的酒客,低声的交谈谈。

    “李孝廉这好端端,怎么就死了呢………”“是啊,昨天我还看到他,在具区泽上与人泛舟来着。这一晚上的功夫,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着实可怜。”

    “听说,李孝廉生前存了不少典籍。

    刚才我路过李家的时候,还听李府的人说,准备把那些典籍都变卖掉。看那样子,她们好像不准备继续留在吴县了。”

    “李逸风虽说是孝廉,可他家里那些书,又能变卖几何?”“能卖多少是多少道……听说李孝廉死前还欠了不少债。夫人也有骨气,不愿落人口实,能卖多少是多少。不过我估计也当真值不得太多。李逸风的那些书,也算不得珍品。”

    曹朋心里一动:阚泽好书,可荀衍的那些书,又不可能给他。如今这什么李孝廉死了,家中变卖书籍。不如买来一些送给阚泽,说不定他就能表明态度?

    阚泽的态度,一直很含糊。

    此前曹朋已流露出了他的心意,希望阚泽和他一起离开江东。

    虽然曹朋并没有说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但聪明如阚泽肯定能推断出,曹朋家里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差。他不是荀家的人,却冒用荀家的名义。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荀衍的书僮。至少在某一方面,也说明了荀衍对曹朋的认可。只这一点而言,已经相当不错……

    如果阚泽忠于东吴,那么曹朋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了阶下囚。

    如果阚泽不忠于东吴,面对曹朋的拉拢,他至少应该有一个反应。

    同意,或者不同意!

    可是曹朋友看不出阚泽的心意。

    “阿福,我记得德润好书。不如我们去看看,帮他买几卷?说不定那家伙会非常高兴。”

    不等曹朋开,甘宁抢先道。

    曹朋一怔,旋即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想被甘大哥抢了先。”

    而后,他和黄月英商量了一下,黄月英自然没有意见。三人吃罢了午饭,便找人询问了一下那李孝廉的住所。沿着一条小巷,拐了几个弯儿,很快便来到了那些酒客所说的“李府”,其实这李府就是一个小宅院。

    面积不大,甚至还比不上当初曹朋一家在棘阳桃林的住所。

    一座门厅,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加起来一共也就是七间房舍。整个李府算起来,也就是七八百平方的面积。从外面看去,似乎很简陋,但又有一种淡雅之风。

    李孝廉名叫李景,字逸风,年二十六。

    家中有一妻子,但并非吴县本地人。李逸风据说是富春人,后来迁居吴县。所以在吴县,也没有什么亲威。李夫人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的也颇有几分动人姿色。

    一身孝装,看上去很文静。

    她在门厅接待了曹朋等人,待问明了来意之后,李夫人便带着曹朋等人,走进了后院,……

    “夫人,李孝廉可是身体有恙?”

    李夫人一怔,摇了摇头,“亡夫身子一直很好,昨日出去前,气色很好,还挺高兴。可回来后,他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当时还以为他是喝了酒,身体不适,所以便早早歇息,但没想………”

    夫人言语悲戚,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官府可来查验过?”

    “已经查验过了,说是心疾发作,以至于暴卒。”

    “请夫人节哀………”曹朋倒是没有想太多,于是便没继续追问。

    来到书房门口,李夫人打开了房间,轻表道:“亡夫生前所藏书册,都在这里。公子若是看上什么,只管取出便是。也都是不值钱的书,若非准备返回老家,缺少钱帛,也不会作此有辱斯文之事………”黄月英轻声安慰,曹朋和甘宁已迈步,走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两个书架,和一张书案。书架上摆放着一卷卷竹简,曹朋走过去,从书架上拿起一卷书籍,打开来扫了一眼,便又放回了远处。都是些诗论典籍,也没什么值得挑选。阚泽手里也没什么藏书,估计这些书卷,他都会喜欢。

    曹朋盘算了一下,这书房里大约有百十卷书籍。

    他正要出去询问李夫人”这些书全部变卖,需要几多钱帛?

    眼角的余光,却突然间扫过了书案。曹朋的脚步蓦地一下子停下来”上前两步,走到书案旁边。

    “怎么?”

    甘宁疑惑舟问道。

    曹朋笑了笑,“随便看看………”他从书案上拿起一:wàp.1⑹κxs.com文字版首发摞白纸,居然是那种很名贵的左伯纸。

    纸张上,有一层淡淡的染色,使得这种左伯纸看上去,有些发绿。

    有几张左伯纸上,还写着诗词。

    曹朋的目光一凝,登时露出凝重之色。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这不是诗经吗?”

    “是啊,我只是奇怪,谁会用这种纸张,书写诗经?”

    “这个……”甘宁笑道:“也许是人家有怪癖?反正这有功名在身的人,大都会有些臭毛病,也算不得什么。”

    “是吗………”曹朋突然笑道:“那当年甘大哥以锦缎系舟船,算不算怪毛病?”

    甘宁一怔,突然哈哈大笑。

    “贤弟,那些锦缎,并非我所有。”

    想起黄月英说过的那些话,曹朋一下子明白了。

    那些系丹船的锦缎,恐怕是甘宁纵人抢掠而来的财货……

    “大人,这里的书卷,我都要了。”

    曹朋走出书房,对李夫人说道。

    李夫人一怔,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连连点头,“如此,就多些公子慷慨………”而后,她报了一个价钱,黄月英微微一蹙眉,刚想要讲价,却被曹朋轻轻拽了一下。扭头看去,却见曹朋一脸凝重之色,朝她摇了摇头。黄月英心里奇怪,可还是没有再发表意见。

    这百余卷书册,要收整起来”也非一桩易事。

    好在李府还有两个奴仆,立刻找来了箱子,把书卷放入其中。

    随后,李夫人又让人找来了一辆马车,准备把那书箱抬到马车上。

    就在这时,曹朋却出人意料的提出了一个意外的请求:“亡者为大……既然来了尊府,不知可否容在下祭拜孝廉公………”

    李景生前是一个美男子!

    由于他是暴卒,所以连灵堂都还未准备好,尸体静静的安置在一间偏房。

    曹朋煞有其事的上前行礼,同时仔细的打量了几眼。然后便走出厢房,向李夫人告辞离去。

    “阿福,你怎么了?”

    在回去的路上,黄月英忍不住轻声问道。

    “李逸风不是心疾暴卒,而是被人毒杀。”

    “啊?”

    “这个李夫人,也有古怪。丈夫刚死,便急着变卖家产,想要离开吴县……”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什么叫猫腻?”

    “呃,就是古怪……”

    “也是中阳山的方言吗?”

    “呃,算是吧。”

    曹朋发现,不管是古代还是未来,女人们扯东扯西的本事,同样强大。本来在讨论李景之死…怎么这一眨眼,就变成了讨论方言?看着黄月英一副好奇的摸样,曹朋也颇感无奈。

    不过,由此也看得出,黄月英对这种阴圞谋诡圞计之类的事情,并不是很喜欢。

    曹朋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只是这心里面,却存了一个抹灭不去的疑问。

    先把黄月英送回了葛府,在临别之前,曹朋道:“月英,我明天可能无法陪你了……”我要随休若先生去华亭…参加一场婚宴。”

    “那要多久?”

    “估计需两三日吧。”

    “嗯……”你早点回来,我爹这两天好像有意要离开,我担心…………”

    曹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握紧黄月英的手…好像害怕她离开…两人从此再也无法相见。

    “那我和先生说,我不去了!”

    “不可以……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既然休若先生让你陪同前来,一定是有要务。这两天你一直陪着我,也没有好好做事。如果明天再推辞,定会让休若先生心生不快,与你无益。”

    曹朋道:“那怎么办?”

    “笨圞蛋阿福,我只说我爹爹有意离去,但是真要离去,哪有那么快?

    你早去早回就是”还有,我们的事情,你总是要和我爹爹说明白…难不成一直不见面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黄月英低下了头。

    晚霞照映她的侧面,依稀可以看出那一抹羞红。

    曹朋顿时喜出望外……黄月英这一番话,岂不是在提醒他,向黄家提亲?

    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和黄月英分别,一路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返回驿站。当晚,正好又是阚泽当值…曹朋见到阚泽,总算是清圞醒了一些…让人把车上的书籍卸下来…放进阚泽的房间。

    “这是……”

    “阚大哥,知道你好书。

    今天我们偶然得知有一家人,变卖书册,所以就把那些书都买了下来。这些日子烦劳你照拂…也没什么礼物。这些书就送给你,权当是做兄弟的一番心意,你可万万不能推辞才是。”

    阚泽登时大喜,拉着曹朋的手,连连道谢。

    把书册都放进了阚泽的房间,曹朋便返回了住处。

    荀衍还没有回来,小跨院里也是静俏俏的。两个看家的家将和曹朋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回房了。

    这些天…曹朋就忙着柔情蜜圞意来着,所以不免有些懈怠。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朋渐渐看明白了荀衍的心思。荀衍明里是走亲访友,实际上是在给孙策添堵。荀衍和曹朋说过,孙策此人轻狂豪爽,有大丈夫之气。凭借孙坚留下来的名望,还有他自身武勇造就出来的声威,所以非常轻圞松的在江东站稳脚跟,成就一方诸侯。

    但是,孙策在江东的统圞治,还有一个巨大的疏漏。

    他出身富豪之家…也算是会稽名流。但是和那些动辄百年的士家相比,孙家的底蕴终究薄弱许多。加之在征伐江东之初,孙策采用了极为铁血的手段,打击吞并士家部曲,也造成了孙策和士家之间,并非特别和睦。吞并吴郡会稽之后…孙策并没有立刻修复与士家之间的关系…稳固自己的地位。相反,他仍不断征伐,并借机继续吞并士家部曲,打击士家力量。

    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孙策和士家的关系,越发疏离。

    别看孙策手下有不少士家子弟,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获得士家的认可。

    孙策本身,又是个极为自傲的人。如果是普通的百圞姓…他反倒可能低头。但是对士家…孙策始终不愿意服软。

    后世常说…曹操大量启用寒族士子。

    可实际上呢?孙策同样是启用了众多寒门子弟。只不过由于他死得早,所以并不明显罢了。

    孙策不服软,不代表他不忌惮江东士家。

    荀衍不断拜访江东士家,就算孙策再大度,也会生出猜忌之心。

    可偏偏他无法阻止荀衍的作为,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孙策的猜忌之心就会越发强烈……到最后,必然会和江东士家…产生剧烈的冲圞突。这是一个阳谋,孙策就算心里清楚,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杀了荀衍?那样一来,不但得罪了曹操,甚至有可能造成天下士族对孙家的仇视。要知道…颍川荀氏,可不是一个祢衡,乃至于边让可比拟。

    荀家在士林的影响力之大,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曹朋开设佩服设计此计的人了!

    这个人,非常准确的掌握了一个正常人的心理。与其说这是离间…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心理战。

    而且是你明知道其中机巧,却又无可奈何的心理战。

    不过,曹朋现在考虑的…却不是谁设计了这个计谋。三国时期的心理战大师,的确有不少。

    勿论是曹魏的贾诩、司马懿;还是东吴的吕蒙、陆逊;以及那位不知道是不是真用过空城计的蜀汉诸葛亮(如果空城计是真,那诸葛亮无疑也是一位心理战的大师),都善于使用心理战。

    但就目前而言,曹操帐下能设计出如此计谋的人,无非两个。

    不是荀或…就是郭嘉。

    所以曹朋也无需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心思。

    他此刻考虑的是,黄月英刚才的那番话。如果不趁着黄承彦还在吴县时提亲,那等到黄承彦返回江夏…再想提亲可就麻烦了。提亲,是一门学问。似黄承彦这样的名门世族,提亲之人必须要身份对等…再不济也不能相差太多。所以…曹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荀衍身上。

    颍川荀氏的名头,可是比江夏黄氏强百倍。

    而且荀衍的名望似乎也高于黄承彦……如果能请荀衍出面的话…想必那黄承彦也要认真考虑。

    问题是,荀衍能同意吗?

    曹朋也有些不太确定,于是坐在房间里…呆呆的发愣。

    片刻后…他从手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摞淡绿色的左伯纸…在烛圞光下仔细的观察,揣摩起来。

    他总觉得,这左伯纸中…似乎隐藏着秘密。

    片刻后,曹朋突然起身,把纸张收起来放好。

    他匆匆来到门房,就见阚泽正坐在地板上,对着偌大的一个木箱子…不时发出一两声傻笑。

    他忽而拿出一卷书册,轻轻摩挲。

    忽而又把书卷放在鼻子下,闭上眼睛嗅着…脸上露圞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家伙…还真是个书痴。

    “阚大哥!”

    “啊…”阚泽一惊,连忙把书放进木箱,警惕的回身看去。

    “阿福啊,你不去休息,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李景的人?”

    阚泽一愣,“你是说去年会稽郡所举孝廉,李景李逸风吗?”

    “正是”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没有接圞触过。我和他虽是同乡,但彼此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我知道,李景此人最初在会稽时,操行并不是很好。有点贪圞财,而且还有些好色。这个人能写一手好字,而且长于模仿。不管是什么人的笔迹,他模仿一些时候,便能学得个八圞九不离十。

    为此,那家伙曾被王朗赏识过…还当了一段会稽郡主薄。后来王朗败走…李景害怕被牵连,便从会稽迁到了吴郡。他才学还是不错…但德行太差……对了,你怎么突然打听起此人?”

    曹朋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李景死了!”

    “啊?”

    阚泽今天值守驿站,也没有出去,所以并不太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似李景这样的小人物被杀,他就算出去,也未必能知道。如果不是曹朋今天在酒肆里偶然听到,并动了买书的心思,恐怕也不会留意。阚泽看了看曹朋,又看了看面前的书卷。

    “阿福,这些书……”

    “思,就是我从李家买来。”

    阚泽一个激灵,连忙把书卷放回箱子里。

    “你这家伙,怎不和我说清楚呢?”

    “怎么了?”

    “这东西,晦气。”

    阚泽说着,从床榻下取出一个箱子,立面放着一些蒲叶。

    “我平时把这东西放着,就是为了除晦气。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用上了。”

    说着,阚泽先取出两枚蒲叶,沾水之后,洗了一下手,然后又把书箱封好,用蒲叶在上面清扫了几下,恭恭敬敬把蒲叶摆放在书箱上。

    随后,阚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说的早,否则我肯定会倒霉。

    先这么处理一下,明天我再去求些符篆来…贴在书箱上,需三天三夜…才能把上面的晦气完全除掉。”

    楚人好鬼神,楚辞当中,更充斥着大量的巫文化。

    所以对阚泽的这一番举动…曹朋倒是不太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阚泽床榻旁边的一根村枝上。

    树枝上挂着几枚红豆,颜色格外艳圞丽。

    “阿福,李景怎么死的?我昨天还看见他衣着光鲜的招摇过市,这家伙可不像是短命之人。”

    “呃,我……”曹朋回过神来,组圞织了一下语言:“我今天也是偶尔听人说起,说李景死了,他老婆在变卖家产。我知道阚大哥你好书…所以就动了念头,过去把李景的藏书买来。

    不过…”

    “不过怎样?”

    “我觉得,李景并非暴卒。”

    阚泽一怔,不禁笑道:“阿福,你才多大年纪,又怎知他不是暴卒呢?”

    “我见过他的尸体…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留意到,他的嘴唇略有些呈鸟色,而且表情也很安详。一般来说…如果是暴卒,必然会有一番挣扎…可是从尸体上,却看不出李景死前,有什么痛苦的痕迹。我觉得…他很可能是中毒而亡…但不知是什么毒药。”

    “那官圞府……”

    “官圞府说他是暴卒,这也让我更感古怪。

    那么明显的漏洞…连我都能看出…官圞府的人居然视而不见。而且…李夫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这边尸体还没有安葬,那边就匆匆的要变卖家产,准备回老家”总觉得,李夫人是受了什么警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总之,这件事情我觉得很古怪,所以才来询问。”

    阚泽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抬起头,轻声道:“阿福…你信我吗?”

    曹朋一怔,点头回答:“阚大哥这话从何说起?我若是不信你…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

    “别再管这件事。”

    “啊?”

    “官圞府可以明目张胆忽视漏洞,而判定李景暴卒;李景尸骨未寒,李夫人便急匆匆想要离开。这里面…肯定有古怪…但绝非你我可以插手。我也知道你有本事,但有时候你我必须学会装聋作哑。连吴县县衙都能压圞制,如果真有幕后之人,也绝非你我可以对抗”你和我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话颇有道理。别再管这件事,否则你我说不定会遇到麻烦。”

    曹朋沉默了……

    阚泽这一番话,语重心长。

    他可以感受到阚泽的好意。上辈子,也有人这么劝过自己,结果呢…”他没有听,最后是家圞破圞人圞亡。

    想到这里,曹朋突然觉得心里面很憋屈。

    “阚大哥,我累了。”

    “那好好歇息,明日圞你不是还要和荀先生,去华亭吗?早点睡吧,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

    曹朋点点头…临走时又要走了插在床榻旁边的那枝红豆。

    看着曹朋的背影…阚泽站在门廊上,露圞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才返回屋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黄月英放下手中的白绢,从石桌上拿起那串用红豆穿成的手珠,双颊透红,露出幸福笑容。

    这串手珠,是用白绢包裹,一大早由甘宁偷偷转交给她。

    据说,这手珠是曹朋花了一晚上的功夫穿成。白绢上的那阙五言诗…也是曹朋所书。黄月英把白绢贴在脸颊上…一副小女人的憨态。“此物最相思”阿福终究还是表达了爱意……”

    “阿丑,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黄月英身后响起。

    黄月英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站起来…顺势将白绢藏在身后。

    “爹,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半天…就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笑。”

    黄承彦阴沉着脸…看不到半点笑容。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是这幅表情。表面上看去,他每天和葛德儒探讨黄老之术,似乎忙的不亦乐乎,无暇去关注黄月英。可是在暗地里,黄承彦对黄月英的关注,可说是没有片刻的松懈。看着黄月英每天高高兴兴的出门,快乐的返回,黄承彦心里就不是滋味。

    为人父母者,哪有不希望儿女的好?

    可问题是……”

    黄承彦的门户观念很强!

    江夏黄氏是有名的荆襄望族,如果黄月英和曹朋结合,势必会令许多人耻笑。在这一点上,黄承彦和他的侄儿黄射,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当然希望女儿幸福,更要考虑家族颜面。

    曹朋若出身大族,黄承彦也许还能勉强接受。

    偏偏*……”只是中阳山一介庶民,这是黄承彦万万不能忍受的事情。

    “手上戴的什么?”

    黄承彦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黄月英皓腕上那串红豆手珠。

    同时,他也看到了黄月英藏在身后的白绢。

    “恩……是手珠。”

    “手里拿的什么?”

    “……”

    “又是那个曹朋送给你的吗?”

    “嗯””黄月英垂螓首,轻声回答。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抗声道:“爹爹,其实阿福的才学很好。你当初不也称赞过他吗?还有,他的诗词也很出色,之前还做过《泛震泽》七言诗,连张子布都为之赞叹”爹…阿福是个好人,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这样不好……”

    “是吗?”

    黄月英连忙把白绢递给黄承彦“这是他刚做的五言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黄承彦诵读白绢上的诗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阿丑,非是爹固执,实在是,那曹朋和你堂兄有毁家之恨,你若是和他一起,早晚必难以做人。

    我不否认,这首五言诗不错,但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同意你和他的事情……明天,明天我们就是。这次带你来…实在是一桩错事。”

    “啊?”

    黄月英闻听,顿时大惊失色。

    “爹爹,你不是说过些时日才走吗?”

    “我改主意了!”

    “可是,可是阿福如今不在吴县,我总要和他道别才是。爹…………”

    “休得啰嗦…我意已决。“黄承彦突然大怒,厉声喝道。看着女儿那一脸哀怨祈求之色…黄承彦也不免有些心痛。可是看到手中的白绢,黄承彦就知道,他此时必须要狠下心才行。

    月英显然情根深种,如果继续留在吴县,早晚必出祸事。

    为了月英的幸福,同时也是为了黄家的颜面,黄承彦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软。

    “从今天起,你不得出这院子半步。

    来人,给我盯着小姐……”绝不可以使她离开。我这就去向兄长辞行,天黑之后咱们就离开。”

    黄承彦有种迫在眉键的紧迫感。

    黄月英和曹朋的事情,犹如一根扎在他心头的针,令他非常难受。

    原本,他打算过两日再走。

    可是看罢了白绢上的诗词之后,黄承彦知道,如果再不走,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情……”

    所以,他狠下心,不再理睬黄月英…大步离去。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此前德公曾与我推介的那个诸葛家的小子,到是可以考校一下。诸葛家虽说比不得当初,但毕竟是琅琊大族…说出去也不会丢脸……恩,回去后问一问德公,再好好考校一下邳个小子。如果可以,就尽快把婚事定下来,免得月英胡思乱想,夜长梦多。嗯,到这里…黄承彦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白绢。黄月英失了魂儿似地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姐,回屋收拾一下吧。”一个侍婢上前,轻声劝说。本是一番好意,哪知却恼了月英。

    “走开,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说罢,黄月英气冲冲往房间走去。进屋之后,她蓬的将门合拢…把那侍婢关在了房屋门外。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华亭陆家庄,张灯结彩,弥漫着浓浓的喜气。

    曹朋和夏侯兰,随着荀衍来到了陆家庄。陆逊非常热情的出门迎接,并让人将他们安排妥当。

    看得出,陆逊很忙。

    他不但是要做新郎的人…同时还是整个陆家的家主。华亭陆氏,不比当初。早年陆氏世代为官,陆纤是黄门侍郎,陆骏是西部都尉,陆康是庐江太守,而现在呢,陆家无一人出仕。

    这也就造成了陆逊必须放低姿态,以晚辈的身份,周旋于那些老人家之中。

    看着陆逊游刃有余的与众人家暄,曹朋也不得不感慨,这生活能造就一个人……不经打击老天真,果然如此。如果不是家中遭逢这样的巨变,也不会轮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纲纪门户。

    如果没有纲纪门户的经历,陆逊日后的成就,恐怕也不会太大。

    曹朋不禁有些羡慕,同时又有些庆幸。

    他羡慕陆逊面对那些老人家时的从容自若,同时又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陆逊这种经历。

    苦难能磨练一个人。

    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去接受这些磨难呢?

    曹朋跟在荀衍身后,不禁感慨万千。

    忽然间…曹朋看到了一个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正安静的站立着。

    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好像孤立千人群之外。

    曹朋一眼认出,那少女就是之前在陆家庄花园中,看到的那个女子。

    “先生,那个女人是谁?”

    顺着曹朋手指的方向看去,荀衍摇了摇头。

    “不太清楚。不过看她衣装,想必是陆家子弟。

    伯言有两个兄弟…没听说有姐妹,恩…可能是北房的子弟吧。”

    北房,就是陆康的家人。

    曹朋恍然,点了点头。

    对这白衣少女,不知为什么,曹朋总感觉有些古怪。也许是那天晚上,少女那回眸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她砸琴时的癫狂,令曹朋感觉心悸。总之,他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儿。

    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逊的身上。

    片刻后,她俏然离去,就如同她俏然的来…无声无息。

    由于第二天,陆逊就要前往顾家迎亲。所以一大早便歇息下来,还是那天的那间房舍…还是那天的床榻。曹朋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他又一次失眠了!翻身坐起,曹朋走出房间。

    鬼使神差似地,他又一次来到了花厅。

    花厅上倒垂的紫藤花,比之上一次更加绚烂。

    在月光下…一朵朵姿色的小花盛开,随风荡漾,若紫色波浪。

    那淡淡的花香,令曹朋忽然间打了一个寒蝉。他蓦地在紫藤花下停步,闭上眼睛,久久不动。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对这花香,感觉熟悉。他曾经,闻到过这种香气。

    曹朋急匆匆返回房间,把夏侯兰从睡梦中唤醒。

    “子幽…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夏侯兰睡意朦脆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事…不能天亮后再问吗?我好困啊!”

    “不行,这件事必须现在问…人命关天。”

    “好吧好吧,你问吧。”

    “你还记不记得丹徒的那个罗克敌?”

    “当然记得。”夏侯兰搔搔头…一脸茫然的问道:“他不是去海西了吗?那天晚上…我还和他一个房间,说了不少话呢。怎么…那家伙出事了?不可能……你又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谁告诉你说他出事了?”

    “你不是说…人命关天嘛…………”

    曹朋不禁哭笑不得,摆了摆手“不是这件事。我是想问你…罗克敌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在吴县盗窃的那户人家,是那户人家?”

    “这个……”好像提过。

    但是我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你怎么能记不清楚呢?快点…好好回想一下。”

    夏侯兰蹙着眉,努力的回忆了好半天,这才轻声道:“我只记得,罗克敌好像说过,他偷的那户人家,是外来户。好像姓……”你看我这脑瓜子…一下子还真就想不起来,好像是姓……”

    “李”

    “呃,没错,是姓李。”

    “叫李景?”

    “这个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曹朋在屋中徘徊,却让夏侯兰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也知道曹朋既然这么问他,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也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看着曹朋在屋子里徘徊久久不语。

    “对了我那个包裹呢?”

    “哦我放在架子上了。”夏侯兰说着话站起身乘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黑布包裹。

    曹朋接过包裹后在床榻上打开。夏侯生则点燃了蜡烛站在曹朋的身后U那包裹里除了一此杂物之外还有两开黑漆匣子。曹朋的行李并不多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会随身携带。他打开两个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两叠左伯纸。一叠发淡紫色一叠则是淡绿色。

    将两叠左伯纸并排放在榻上曹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罗克敌偷来的那一匣子情信?”夏侯兰指着淡紫色的左伯纸眼中疑惑之色更浓。

    “关关睢鸠在河之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曹朋盯着两叠左伯纸突然扭头问道子幽有没有看出什么?

    “没看出什么……”

    “都是左伯纸而且都有独特的标注。紫色的左伯纸应该走出自女人之手写的都是诗经里的情诗绿色的左伯纸应该是……”曹朋突然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应该不是这样。”夏侯兰诧异问道“什么不对?”

    曹朋摆了摆手你别说话让我再想想。

    我总觉得这两叠纸上似乎有非常玄妙的关联。可我一下子又想不出这其中的机巧来让我想想。子幽你先睡吧。我静一静你别再照顾我了呼这件事还真是有趣啊。”被曹朋一番话说的更加迷茫。不过夏侯兰还是陪着曹朋就静静的坐在旁边。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夏侯q困意涌来。他赶了一天的车早已经累了被曹朋折腾了半甭此刻终于熬不住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当初夏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房间的时候夏侯,蓦地醒来。曹朋趴在床榻上正睡得香甜。两叠左伯纸摊在床上显得格外凌乱。

    阿福醒来曹朋蓦地睁开眼睛呼的坐直身子。

    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要不你睡一会儿我去叫醒先生?“算了不睡了”曹朋摆摆手站起束伸了一个懒腰。夏侯兰好奇问道:“怎样可有什么收获?”曹朋笑道:“有……脑袋糊涂的时候千万不要考虑事情否则会越来越糊涂。”

    然后呢?”“没了”夏侯生哭笑不得看着曹朋道:“你这一晚上就这么个收获?”“不然能怎样?”曹朋说着把左伯纸都收好分别放进两个匣子里口随后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对夏侯兰说走吧把先生叫起今天可是陆伯言大喜之日。”清晨朝阳初升。陆逊身穿一件大红色吉服跨坐一匹白马。那马颈上还系着一根大红绸子显得格外精神。迎亲队伍早早便在陆家庄门口集结完毕。陆逊容光焕发在亲朋好友的一声声祝福中迎着朝阳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荀衍等一干前来观礼的客人并没有随行迎亲而是在陆家子弟的招呼下一五成群聚在一起。

    曹朋站在僻静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盯着一个人。昨日的白衣少女今天换上了依稀大红色的衣裙。她站在一棵古槐下犹如一团火焰般殉烂……

    吉时将至,曹朋作为书僮,自然没有资格观礼。

    他和夏侯兰等人,只能坐在外面,和一干家将奴仆一起吃饭饮酒。这是一个等级森严,尊卑分明的时代。别看平时荀衍会让曹朋相随,可是在这种大场合里,曹朋必须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哪怕荀衍再看重他,可是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书僮。

    若同席而坐…势必会引起许多人的不快。而荀衍呢,也会被冠以不知礼数,有辱斯文之名。这…绝非荀衍能承受得起。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的风光。

    但同样,他们必须承担起许多责任。

    所以,荀衍也只好委屈曹朋等人。好在曹朋对此倒也不太在意…他也不想呆在一群老大人中间…那滋味并不好受。

    坐在庄外的酒席上,看着灯火通明的陆家庄,曹朋这心情,并不平静。

    一边与夏侯兰轻声交谈着,同时又竖起耳朵,聆听着那些家将奴仆们之间的对话。曹朋希望能从这些奴仆之间的交谈,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很可惜,他听到的大都是无用的消息。

    家奴们对主家的事情,不敢说三道四。

    万一那句话说的不正确…又传到了主家的耳朵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众人交谈…大都是十分话说三四分,谁也不敢拿主家的事情开玩笑…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大致上这些家将奴仆们交谈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无聊的家长里短,令曹朋感觉索然无味。

    “阿福…你今天是怎么了?”

    夏侯兰看着曹朋心神不宁,忍不住轻声问道。曹朋搔搔头,苦笑道:“我哪知道?总觉得今天可能会出事!但是又说不清楚原因……”

    “哪方面的事情?”

    “我不知道!”

    曹朋说罢…一脸苦涩。

    夏侯兰也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那我可真帮不上你了。”

    曹朋笑了笑,把面前的酒水推到夏侯兰面前。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十二段锦静功在这时候…产生了巨大的作用,曹朋有些燥乱的心情,渐渐平定。同时身旁的一段对话…传入耳中,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听说…陆家大小姐至今仍未出嫁?”

    “恩,陆大小姐今年快二十了吧,我曾听人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长的也非常美丽。可偏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至今不肯出嫁。早两年还有不少人登门提亲,可是陆大小姐一直不肯点头。这两年她年纪大了,所以来提亲的人也少了”天晓得是什么缘由。”

    “我听到了一件事,也不知道真不真。”

    “哦?”

    “我听人说,陆大小姐……好像喜欢陆公子。”

    “哪个陆公子?”

    “废话,你说是哪个陆公子……当然是今天成亲的陆公子喽。”

    “不太可能哦他们同姓陆,而且还是同房所出,怎么可能……陆大小姐是陆公子的堂姐,这可是有悖常伦的事情。老兄,你可不能乱说…若是被陆公子知道,说不定会取你性命。”

    “我是傻子吗?”那家奴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你可要把嘴巴闭紧…如果被人听说了…我可就要倒大霉了……据说…陆大小姐曾写过许多情信与陆公子呢。”

    “真有这回事?”

    “我骗你做什么,总之…此事出我口…入你耳,我可是打死不会承认。”

    “我知道,我知道!”

    另一个家奴嘿嘿笑道:“未曾想陆大小姐那么文静的一可人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嘿嘿,有悖常伦…有悖常伦啊!亏得他陆家也是名门望族,却出了这等丑事,对了,那陆公子和陆大小姐他们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

    两个家奴窃窃私语,随后便岔开了话题。

    曹朋猛然睁开了眼睛…扭头向那两个家奴看去。

    “阿福,怎么了?”

    夏侯兰觉察到曹朋的神色不对,连忙询问道。

    “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曹朋没有立刻回答,呼的一下子站起身,就要往院子里去。

    “阿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兰也连忙站起来,快走两步,追上了曹朋。

    “人命关天,人命关人……”

    他话音未落,忽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和嘈杂声。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喊叫起来:“出事了,出事了!”

    两个家奴从院子里匆匆跑出来,神色显得格外慌张。

    曹朋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忙快走两步…一把攫住那家奴的胳膊:“出了什么事情?”

    “你放开我…”

    家奴显然不想和曹朋废话…想要甩开曹朋的手。

    可是,曹朋的那只手好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扣住家奴的胳膊。见家奴不配合,曹朋怒了,手上一用力…那家奴立刻诶呦呦惨叫起来。

    另一个家奴连忙道:“我家公子和顾小姐突然昏倒了”老兄,烦劳你快些让路,我们还要去寻先生诊治。”

    曹朋心里一突,松开了家奴的胳膊。

    两个家奴也顾不得和曹朋计较,匆匆往外走。

    曹朋和夏侯兰则是一路小跑,闯进了院子里。此时,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朋一眼就看见荀衍站在人群中,一脸的惶然。

    见到曹朋过来…荀衍轻轻出了一口气…“伯言和顾小姐突然昏倒,看情况好像是中了毒…”

    “啊?”

    曹朋脱口而出,“快带我去。”

    “你?”

    “先生,救人要紧。”

    荀衍虽然不知道曹朋究竟有没有救人的本事,但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得许多,拉着曹朋往里走。

    “元叹,元叹……”

    大堂上,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正手足无措的蹲在一个身穿吉服的女子身旁。

    听到荀衍的呼唤声,他忙回头看过来…“休若,有什么事吗?”

    “我这童儿说,能救人……这时候等先生来恐怕也来不及了,不如让我这童儿试上一下?”

    “这个……”

    中年人露出了踌躇之色。

    毕竟,这人命关天,把两个人的性命都交在一个童子手中,不免有些轻率。

    可荀衍说的也没有错,万一医生一时半会儿的过不来,岂不是耽搁了两个人的性命?

    曹朋快步上前,来到昏倒在堂上的一对男女身旁。他蹲下身子…查看两人的情况。陆逊的嘴唇发黑…神色显得很平静;而少女的情况则好一些,嘴唇虽有发乌的迹象,但还有气息。

    “取皂角和清水来。”

    “啊?”

    “别问那么多,先取来再说。”

    家奴看了一眼中年人,就贝中年人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家奴取来皂角和清水。曹朋也顾不得许多,拿起皂角在清水中搓*揉,同时紧张的观察着陆逊和顾小姐的情况。很明显…陆逊中毒较重,而顾小姐的情况相对较好。

    “先生,他们怎么中的毒?”

    不等荀衍回答,中年人抢先开口道:“伯言和小琪刚拜完天地…同饮了一杯酒水,正要入房,却发生了这种事。”

    曹朋点点头,找过来一个水碗,舀了一碗水,把陆逊拖起来,把皂角水往他口中灌进去。可是陆逊的牙关紧咬…那皂角水怎么也无法灌进去。曹朋一咬牙…低下头对着陆逊的嘴,猛吹气。灌一口皂角水,他吹一口气,把皂角水硬灌进了陆逊的腹中。

    “找个婆子…照着我的办法,给顾小姐灌进去。”

    中年人总算清醒过来,连忙让人给顾小姐灌皂角水。

    同时,又有几个家奴端来清水,取来皂角,学着曹朋的法子,制作皂角水。大约灌进去了两碗水,顾小姐身子一颤…噗的从口鼻中喷出水来。

    “继续,不要停…让她全都吐出来。”

    皂角水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曹朋灌了陆逊几口之后,就忍不住生出呕意。

    一个少年连忙上前,“让我来。”

    曹朋认得这少年,正是陆康之子,陆绩。

    论辈分,陆绩是陆逊的叔父。但实际上呢,他比陆逊的年纪还小,年仅十一岁。

    曹朋把陆逊交给陆绩,站起来,走到顾小姐身旁查看了一下。顾小姐中毒显然比陆逊轻许多,所以在灌了几碗水之后,便清醒过来,大声的呕吐不止。她长得其实挺秀气,颇有姿色。只是这脸色发青,同时因为剧烈的呕吐,造成了顾小姐发髻凌乱…看上去非常的狼狈。

    “顾小姐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哥哥呢?”

    陆逊的弟弟陆瑁,忍不住上前询问。

    曹朋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陆公子和顾小姐同饮一杯酒水…可能喝得多了些,所以情况比较严重……”

    话未说完,就听一旁陆逊突然剧烈的咳嗽,皂角水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来,旋即大口的呕吐。

    发酸味儿的呕吐物,喷了陆绩一身。

    令陆绩也是不住的蹙眉……

    “按他的肚子,让他吐。”

    曹朋连忙上前,双手按在陆逊的腹部…用力挤压。每挤压一次…陆逊的口鼻中就会喷吐皂角水。

    中年人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好半天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法气。

    “休若…多谢你了……你这童子,不一般。”

    其实,这种混肠洗胃的方法,并不算太复杂。在东汉时期…人们会用粪水灌肠洗胃,其效果和皂角水,相差不大。荀衍也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你我倒不如一个童子冷静。”

    “是啊!”

    中年人苦笑一声,突然间神色陡克

    他从地上捡起一只铜爵,咬牙切齿道:“是谁?是谁下毒,要谋害我等?”

    “下毒的人,并非是针对大家,只是针对陆公子和顾小姐而已。”

    “啊?”

    中年人闻听曹朋的话,先吃了一惊,旋即露出惊怒之色。

    “是谁下的毒手?”

    曹朋看了看堂上众人,似乎有些犹豫。

    那中年人何等眼色,马上就明白,曹朋这是心存顾忌。

    他连忙命人将大厅里的客人请出去,而后封锁住了大厅。除了陆家几个本支兄弟之外…就是顾小姐的父亲…还有中年人与荀衍。

    “阿福,你……”

    荀衍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曹朋。

    “这位是上虞长顾雍顾元叹,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曹朋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敢问陆公子,可有一位堂姐吗?”

    陆绩抬起头…警惕的看着曹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伯言却有一堂姐,是我长兄之女。

    长兄于庐江战死,膝下只有这一女。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堂姐可是看着伯言他们长大,怎么可能……”

    “有没有可能…不妨请陆小姐前来,一问便知。”

    “你若是胆敢胡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绩愤怒的吼叫…命人去后宅…请陆大小姐前来。而陆瑁等一干陆家少年,则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曹朋。很显然,曹朋刚才那番话…令他们很生气。因为曹朋话语中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那位陆大小姐…也就是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堂姐,是毒杀陆逊和顾小姐的凶手。

    陆逊兄弟父母早亡,小时候便是陆大小姐照顾他们长大。

    名为堂姐,可是在陆瑁等人眼中,陆大小姐犹如他们的母亲一样。

    哪怕曹朋救了陆逊和顾小姐,可是他污蔑陆大小姐是杀人凶手…依旧令陆家兄弟感到愤怒。

    顾雍,则脸色阴沉。

    “绾姐姐,绝不是凶手。”

    曹朋没有辩驳,甚至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顾雍同样是神色凝重,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里面似乎牵杂着一桩人伦丑事。他低着头…沉吟不语,而荀衍则是紧张万分,看了看曹朋,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陆逊和顾小姐…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他相信,曹朋不会无的放矢。

    可万一曹朋说错了,那可就等同于触怒了陆家子弟。

    到时候,他又该如何为曹朋收场呢?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小姐也中了毒,她…她,她,快点就大小姐。”

    就在大厅里陷入难言的尴尬局面时,一个侍婢跌跌撞撞从内堂夹道中跑出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你说什么?”

    “大小姐…大小姐她出事了!”

    侍婢惶恐的喊叫起来,顿时令大厅再!次陷入了恐慌。

    “你,你……”陆绩指着曹朋,怒声道:“若绾儿是凶手,焉能中毒。你诋毁我陆家声誉,我与你誓不罢休。”

    说完,他匆匆离去,陆瑁等人恶狠狠瞪了曹朋一眼,随着陆绩往后宅走去。

    而顾雍,则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凝视着曹朋。

    荀衍轻声问道:“阿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曹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恍若自言自语道:“先生…有些事情…你我终究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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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书的作者,就是**滴菊花关,月关巨巨”所以,俺就不赘言

    陆绾,一个如精灵般动人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就倒在榻上,一袭火红色的长裙,覆盖着娇柔**,一脸的安详之色。甚至可以从她的眼眉中,看出一丝幸福。只是不知道这精灵般美丽的女子,是否真的能够幸福呢?

    曹朋站在卧室里,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萦绕在屋中,那淡淡的紫藤花香,似乎已说明了一切。

    “绾儿死了,你这个混蛋……”

    陆绩疯了似地冲向曹朋…伸手就要抓住曹朋的衣襟。

    却见曹朋一伸手,蓬的攫住陆绩的手臂…略一用力,陆绩噔噔噔往前冲…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也幸亏曹朋没有松手,但那只手犹如铁钳…死死将陆绩压制住,令他无法回身发力。

    “放开我叔父。”

    陆瑁和陆琳两人做势就要冲上来。

    而门口几个家将,也跃跃欲试,想要教训曹朋。

    “都给我住手。”

    顾雍一声厉吼,喝止了众人的冲动。

    在陆逊昏迷不醒,陆家群龙无首的时候…顾雍无疑就是众人的长辈。

    他转过身,盯着曹朋,厉声喝道:“绾儿已经走了,你所说的那些话…又如何能够证明呢?”

    陆绾死了,所有的答案都随之烟消云散。

    顾雍的眼中,有一抹哀求之色。显然他相信了曹朋先前的言语…可这是陆家一桩人伦丑事,他又怎可能承认。当陆家和顾家结亲,两者已变得休戚相关。哪怕顾雍明知道曹朋说的事情不假…却也不希望传扬出去。毕竟这牵扯到的…才是真正的礼教大防…不能不谨慎小心。

    看着顾雍,又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陆家群小。

    曹朋扭头向荀衍看去,却见荀衍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子幽,烦劳你去房间,把昨天那两个匣子取来。”

    夏侯兰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可是他这举动,却让顾雍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夏侯兰的身手不俗,从表面上看来,他应该是荀衍的护卫。论身份和地位,夏侯兰应该在曹朋这个小书僮之上。刚才如果是荀衍吩咐,夏侯兰这种举动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偏偏……”夏侯兰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曹朋的手下,而非是荀衍的护卫。顾雍可不是陆绩、陆瑁那种没有经历过是非的小孩子。敏锐的,他觉察到了曹朋的来历,也许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夏侯兰捧着两个匣子走进来…递给了曹朋。

    曹朋放开陆绩,闪身躲过了陆绩的攻击,“顾先生,欲使陆氏亡族乎?”

    “陆绩…你给我住手。”

    顾雍一声厉喝,令陆绩顿时安静下来。

    “烦劳顾先生命这屋中人离去…并且告之众人…绝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凭什么。”

    陆绩阖怒吼道。

    “陆绩,陆瑁,陆琳……你们先出去。”

    顾雍眼中,有一种赞赏之意。

    他喝退了陆家的家将之后,厉声道:“记住,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如果你们想要是陆家满门灭亡,那就只管去试试……”好了…你们现在出去吧,记得我的话。”

    陆绩等人疑惑的看了顾雍一眼,默默退出卧房。

    “陆公子醒来之后,请将这两叠纸张…交给陆公子,他应该能够知晓。

    另外,这卧室里的物品…最好不要翻动……”包括顾先生在内。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曹朋说着,看了一眼表情安详的陆绾。

    那一身火红的衣衫,恐怕就是陆绾的吉服吧”今生,她也许无法得偿所愿,但愿来世…莫要再受这等羞辱。就让她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吧。嗯到这里,曹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火红色的头巾…走到陆绾身旁,蹲下身子,将头巾覆盖在陆绾那张精致的脸上。

    其实,喜欢自己的堂弟,并不可耻。

    可耻的是那些把这种纯爱,转变成阴谋诡计的幕后黑手。

    曹朋和陆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过任何正面的接触。脑海中…闪现出一抹熟悉的场景。

    一轮皎月,紫藤花下。

    一个如精灵般美丽动人的白衣少女,正悠然的抚琴而歌。

    “忆梅下西州,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亚出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柚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钳。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州,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想。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州………”

    前世,曹朋曾学过一篇课文,名为《荷塘月色》。立面曾选用过采莲南塘秋这一段歌谣,故而令曹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歌谣中的场景…与眼前的女子,又是何等相似?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但愿得,这一梦…她能如歌谣中所言: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州!

    曹朋站起身来,走到荀衍身旁,“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无论是荀衍,还是顾雍,此时此刻都沉浸在《西洲曲》的意境当中。乍闻曹朋提醒,荀衍陡然间醒悟过来。

    他点点头,向顾雍拱手,“元叹,我告辞了……”

    说罢,他带着曹朋往外走。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曹朋突然又停下脚步…扭头对顾雍道:“请告知陆公子…富春李景,已死。”

    顾雍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蓦地向曹朋看去。

    此时…曹朋已随着荀衍走出卧房。顾雍站在卧房正中央…许久之后…朝着那扇门,双手高举过头顶,躬身一揖。

    这小子,究竟是谁?

    即便是曹朋明知道真相,却也不能说出来。

    只因为,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他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立面!但他相信,陆逊能明白。

    自古以来…政治就是一桩极其丑恶的事情。

    但是今天所遭遇的事情…令曹朋感觉到恶心。不是为了那什么“不伦之恋”……而是为那些设计谋划此事的幕后黑手。爱情原本是一桩美好的事情,却因为种种缘故,变得如此丑陋。

    联想前世,曹朋的心情格外压抑。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他一言不发,看上去心事重重。

    “阿福…能不能告并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衍把车帘挑起,坐在车中,轻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原本只是一桩简单的情事”堂姐从小照顾堂弟…随着堂弟一日日长大,堂姐便产生了情愫,喜欢了堂弟。先生…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堂姐虽然明知道自己喜欢堂弟,但也知晓那人伦大防。故而她拒绝了一次次提亲…所为的只是能看着堂弟幸福。

    然而………”

    “然而怎样?”

    “堂弟长大了,要成家了。

    偏偏他要娶得女人,是一个和他家族一样,在江东有着久远历史的大家族。于是,一些人便感到了不安。一天…堂姐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正是她的堂弟。那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诗句…一下子便触动了堂姐那根敏感的心弦。积郁在心中多年的情意…一下子爆发出来,于是她便回信…以应和堂弟。

    只是,堂姐没有想到…写这封书信的人…并不是堂弟…而是另有其人。”

    荀衍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他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静静聆听。

    “舟中情意浓浓…而见面却是另一番模样。

    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巨大的反差使得本就敏感的堂姐…开始出现情绪上的波动。明知道那不可能,却又忍不住想要去品尝个中滋味。于是,堂姐的心开始扭曲,开始愤世嫉俗,开始”,随着婚期日益临近…堂姐的爱意也逐渐变成了仇恨。她生出了杀意,于是在堂弟婚礼的当天,在酒水中下毒。同时,她又换上了一身吉服,做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她希望来生…不再与堂弟是姐弟,而是夫妻……”

    曹朋的言语中,透着一股子冷幽之气。

    他竭力想让自己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听在荀衍和夏侯兰的耳中…却生出一股子森寒的冷意。

    荀衍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只觉得遍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垂下头,半晌后幽幽问道:“如此说来,写信的人……”

    “写信的人…已经死了。”

    “啊?”

    “那个人叫李景,是会稽郡富春县人…同时也是会稽郡举的孝廉,曾是景兴先生门下主薄。

    景兴先生被孙策打败之后…李景便来到了吴县。

    这个人,写的一手好字…最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话”,还记得罗克敌吗?若我猜的不错,罗克敌所盗窃的那户人家,就是李景的家。

    他盗走的那情信…也正是堂姐写给堂弟的情信。

    我不知道堂姐的毒药是从何处而来,但很明显,与毒杀李景的毒药…源自同一人。

    李景前日死后,官府匆匆验明尸体…便给出了心疾暴卒的结论。可那么明显的中毒迹象,居然没有人注意?呵呵,先生,说句心里话,除非这吴县大小官员都是蠢材…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更离奇的是,李景方死,李景的老婆就急于变卖家产,想要返回老……”

    “你的意思是………”

    “先生,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原本是一件极为普通,甚至是纯洁的爱恋,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变得丑陋不堪。我讨厌阴谋诡计…更讨厌那种把耻辱强加给别人的幕后主使者。”

    荀衍不由得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阿福…其实我也讨厌。”

    他把车帘垂下,再也不说话了。

    有些人…利用陆绾对陆逊的情感,而设下如此丑陋的计策,令荀衍作呕。

    但另一方面,他此次出使江东,又何尝不是用友情做掩饰,行那居心叵测之事?勿论什么阳谋还是阴谋,只要是,谋“就称得上丑陋。细想之下,荀衍觉得自己和那幕后黑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突然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疲惫。

    也许,该离开了!

    曹朋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话,会给荀衍带来这许多的思考。

    他没有说出那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但是以荀衍的聪明,焉能猜不出来…这其中的种种机巧?

    总脱不出孙家兄弟。

    不是孙策,就是孙权”,

    不过给曹朋的感觉,孙策属于那种风光雾月之人,不太可能想出这种恶毒的计策。

    那么,是孙权吗?

    如果真是孙权的话,孙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曹朋可是记得,历史上陆逊是孙策的女婿。不过孙策现在才二十四五,他的女儿…也不过七八岁,断然没有可能嫁给陆逊。至于陆逊和顾家小姐的亲事,反正在三国演义中,没有提及。

    就算是再风光雾月之人,牵扯到了政治…也会变得丑恶吧!

    回到吴县,天色已晚。

    曹朋也好,荀衍也罢…在经历了日间的那一场风波之后,都感到非常疲惫。

    所以回到驿馆之后,荀衍直接就睡下了。曹朋也回到房间,倒在了榻上,闭上眼睛……”

    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一下子搬开了。

    可是曹朋却没丝毫感受不到解开谜团的快活。

    顾小姐和陆逊,都没有死。

    也就是说,陆、顾两家的联姻,也会继续存在。日后孙策的女儿,还会不会嫁给陆逊呢?

    曹朋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似乎又改变了一桩历史。

    不复与孙吴有姻亲关系…陆逊还会像历史上那样,成为执掌孙吴水军的大都督吗?他还能延续陆家三世荣耀吗?一切,似乎都好像变成了一个*……”一个曹朋无法预知的迷题”,

    用力搓*揉面颊,把脸搓的发烫。

    曹朋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身着白色衣裙,在绚烂的紫藤花下凭栏抚琴,轻歌曼舞的少女。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绾儿姑娘,愿你来世,等得偿所愿!

    曹朋侧躺在榻上,眼角闪烁一抹晶莹的水光。

    清晨起来,又是个阴雨天。

    这贼老天才晴了没多久,就变了脸。窗外细雨绵绵,总让人感觉着,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曹朋起床后,在门廊上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洗漱完牛,他来到荀衍的房门外,轻轻叩响门扉。

    “先生,可曾起身?”

    “已经起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房间里沉默片刻,传来荀衍低沉的声音,“算了,今日不想出门,吩咐下去,膳时把饭菜端来就好。”

    “先生,你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想动”阿福,你若是有事,自便就是。”

    “喏!”

    曹朋答应一声,小心离开。

    他大约能猜出一些端倪。嗯必是昨日的事情,让荀衍感触颇深,以至于心情低落,所以声音才会如此衰顾。

    文人啊,总难免多愁善感。其实,曹朋何尝不如此?只是看个人的调整。

    荀衍既然无事,曹朋自然落得个清闲。

    离开吴县两天了,也不知月英走了没有。

    此时此刻…曹朋特别想找黄月英倾诉一番。昨天陆府的遭遇…也让他心智颇受折磨。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在最后一刚才猜出了端倪。苦情的陆绾,实在是让他有一种无法承受之重。

    “子幽,今天荀先生没有安排,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回到房间,曹朋换子一身衣服,询问夏侯兰。

    夏侯兰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回答道:“算了吧…今天不想动,你要出去…自己去吧。”

    看起来,连夏侯兰也受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提不起精神来。

    曹朋看了一眼夏侯兰,摇摇头,转身走出房间。

    在门廊上站立片刻,他找来一支竹答,在蒙蒙细雨中,走出跨院的拱门…朝驿站门房走去。

    “你说什么?”

    看着眼前陌生的驿丁,曹朋一脸震惊之色。

    “阚泽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晚上他向驿官请辞,昨天一早赶了一辆车…带着一箱子书走了。”

    “去了何处?”

    “这个还真不清楚。

    阚德润与我等交情并不深厚,所以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听驿官说…他好像是返回老家了。”

    阚泽的老家,在会稽郡山阴县。

    曹朋有些茫然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两日还一心想着拉拢阚泽去广陵,可突然间…阚泽竟然走了。这使得曹朋有点无法接受,阚泽这算不算是不辞而别呢?他为什么会突然请辞?为什么连个照面也不打?莫非是……”

    曹朋突然间苦涩一笑。

    自己一心想要和阚泽打好关系,可人家阚泽…却未必能看得上他。

    想到这里,曹朋不禁有些头痛。呆呆的站在门房前…半晌后才醒悟过来,慢慢走出了驿站大门。

    这阴沉沉的天气,让曹朋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走出驿站后,沿着长街,茫然往前走…全然没有任何方向。

    算了…走了就是了!

    至少我还有月英……”

    想到这里,曹朋抖擞精神,往葛府方向行去。

    哪知道敲开葛府的大门,从里面走出一个门丁,“你是谁?因何叩门?”

    “啊…敢问江夏来得黄彣承彦公,可还在府上?”黄彣,是黄承彦的名字。彣…按照东汉许慎的《说文》解释,就是有文采。美士有彣也,是说文中的解释。而在《尔雅》里又有美士为彦的解释。这承彦…就是承接学问,传承德行的意思,正好与彣字相合。

    古人这名与字,相互间多有关联。

    往往,字,是,名,的解释。

    门丁一怔,“你是问江夏黄公吗?已经走了!”

    “啊?”

    曹朋脱口而出道:“黄公,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前日吧”,走的很匆忙。”

    曹朋顿时懵了。

    仅仅两天的时间,这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阚泽俏然离去,黄月英也随黄承彦走了?

    曹朋还想着,怎么和荀衍开口,求荀衍出面提亲。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向荀衍说这件事,黄承彦带着月英就是了?

    门丁把大门关上,曹朋在葛府门外又呆立许久。心里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燥郁,让他忍不住甩开竹簦,站在细雨中大声吼叫,引得街上行人为之侧目。该死的贼老天…既然给了我一个希望,为什么不等我做出努力,就把我的希望给掐掉了呢?该死,***的是该死”

    曹朋吼叫了片刻,总算是将心中的燥郁舒缓了一点。

    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他在雨中站了片刻,转过身,弯腰准备拾起竹起…*……”

    一双黑色纹履,突然间出现在曹朋的视线里。他心头一震,连忙直起身子,顺势向后退了一步。

    “甘大哥?”

    等他站稳了身形,才看清楚那双黑色纹履的主人。

    甘宁一身锦袍,手持一支竹簦,正盯着曹朋上上下下的打量。

    “阿福,你没事儿吧。”

    “我有什么事,只是被……对了…你不是随黄公走了吗?”

    甘宁是黄承彦的护卫。

    黄承彦既然离开了,那甘宁自然应该随行。而今,甘宁在他面前,岂不是说”,月英没走?

    “甘大哥………”

    “阿福,黄公要见你。”

    “什么?”

    “我是说,黄公要见你,随我来吧。”

    “哦!”

    曹朋心中,陡然间变得忐忑起来。黄承彦没有走,而且还要见我?这种感觉…就好像登门的傻女婿,让曹朋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随着甘宁走的,反正一路轻飘飘的,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一样,虽在甘宁的身后,转过长街,转进了一条小巷中。

    这巷子里,有间客栈。

    面积不是太大…但胜在幽静安宁。

    整个客栈已经被黄妊包下,一进客栈的大门,曹朋就看到黄承彦阴沉着脸,端坐在大堂上。

    “黄公,人带来了。”

    “兴霸辛苦了……””黄承彦朝着甘宁点点头,甘宁闪身,便退到了旁边。

    “黄……”先生,学生给您请安了!”

    “曹公子不必客气,小老儿一介白身,可当不得你堂堂颍川荀氏的门下客之礼。我今天找你来,只有一件事。我要回江夏了,请你把月英交出来,莫要耽搁了我们回去的行程…*……”

    “啊?”

    曹朋一头雾水,看着黄承彦有些不明所以然。

    “黄公…月英……”小小姐和你在一起?”

    “若在一起,我又何必在这里,与你啰唆!”黄承彦再也顾不得什么名士风范…呼的一下子从坐榻上站起来,胸前美髯乱颤,手指着曹朋的鼻子骂道:“曹家小子,我与你把话说明,我绝不会允许你和月英往来。你,你,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也敢…”

    “你住嘴!”

    曹朋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黄承彦的话语。

    “黄公,我敬你是月英的父亲,所以对你尊敬有加。

    我与月英…情投意合,与你又有何干系?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高祖举事之前,不过滁县亭长,陈胜吴广起时,也只是兰介刑徒。自古以来…将相宁有种乎?你也莫太高看了自己,黄家最初也不过一介庶民罢了。我今日虽然落魄,焉知**后不得飞黄腾达?我在说一句,我不知道月英在哪里?我今天来见你,也正是为了见地……有一句话赠与黄公:莫欺少年穷。”

    曹朋说罢,转身就要走。

    黄承彦怒道:“曹家小子,你莫要张狂,难道就不怕我通报张子布,你的来历吗?”

    曹朋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黄承彦道:“我什么来历?

    我不过是中阳山一介穷小子,得荀先生看重,忝为他的书僮。除此之外…你还能告诉张昭什么?

    黄公,休要用这等话语威胁我,平白让我看低了你们江夏黄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黄承彦开口身份,闭口地位,着实惹恼了曹朋。

    你黄家百年大族又能怎样?

    我凭着自己的双手,未尝不能打出一片天地”总好过你们这等人,躺在祖先的余荫下过活。

    曹朋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黄承彦如果好生和他说教,他虽说听不进去,但也不会翻脸。

    可是,从一开始黄承彦便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那高人一等…指手画脚的样子,就惹得曹朋不快。

    什么事老子都能忍,可老婆不能让。

    既然月英没有和你在一起,也就说明,她一定是念着我,所以才会离开。

    如此,我就算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可能告诉你。

    早先对黄承彦尚有几分敬重之意,可此时此刻,曹朋对他再无半点尊敬之心。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谁能比谁高人一等吗?

    曹朋大踏步离去,只留下黄承彦站在大堂上,气得浑身打颤。

    他连连大口呼吸,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甘宁看着曹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称赞之色。他同样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同样不得意,沦为他人的护卫。曹朋那一番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莫欺少年穷!此话甚得吾心。

    “黄公,可要教训一下这小子?”

    甘宁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黄承彦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怎么教训?打他一顿吗?

    这小子聪明的紧,焉能不知道是谁所为?这时候动手,不但留了我黄家的颜面,还平白惹了荀家”不过,这小子说起话来,可真够劲儿!当初在棘水的时候,可没看出他的血性。”

    黄承彦说罢,复又坐下来。

    他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道:“看起来月英的确是没有找他。他这两日不在吴县,月英也不可能找到他。兴霸,你说——月英会去哪里?她在吴县又不认识什么人?会不会走出了意外?”

    甘宁搔搔头,“小姐为人机灵,而且极为聪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我看,那丫头一定会找那小子。

    兴霸,你给我盯着他。如果看到月英的话,就把她给我抓回来。这孩子实在是”等返回江夏…定要给她定一门亲事,也好过这丫头整日胡思乱想,也不知道那曹家小子究竟有什么好。”

    “喏!”

    “不……”黄承彦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曹家小子的诗,的确有些本事。”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走上楼。

    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有些时候,父母又怎知儿女的心呢?

    甘宁摇摇头,也只能是,暗自为黄承彦难过:想他黄彣,在荆襄何等人物,今天为了女儿,被曹朋骂的如此凄惨。只是黄公啊…曹朋有句话没有说错:将相宁有种?今日之穷家小子,焉知他日不能飞黄腾达?你的所作所为倒也不能算错,但你却为考虑到月英的想法。

    不知为何,甘宁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其实,他和曹朋,何其相似……

    曹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驿站。

    反正回来的时候,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夏侯兰问他出了什么事情?曹朋也没有心情回答。

    枯坐在房间里…曹朋的脑袋乱哄哄的。

    一会儿是黄月英,一会儿是阚泽,让他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面,好像积郁了一团火。

    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就好像要被火焚化掉一样。

    他蓦地站起身来,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白绢…在上面奋笔写下:天行健,君子当自强。

    而后,把毛笔一扔,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似地,瘫坐在地上。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把夏侯兰吓得不轻。

    “阿福,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只是这心里,不舒服。”

    “是吗?如果你不介意,不妨和我说说。以前我学艺的时候,也会心里不舒服。每次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去找子龙倾诉。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就舒服了……要不,你试试?”

    夏侯兰关切的话语,让曹朋心里面感觉暖暖的。

    他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却听房门笃笃笃,被人敲响。

    紧跟着,房门拉开,荀衍站在门外。

    “阿福,我想好了!”

    “啊?”

    “我决定,后天一早,便唐程返回颍川。”

    “什么?”

    “其实,我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再继续待下去,我心里会不舒服。反正王景兴在,联姻之事,有他一手操持就好,也不需要我再去花费什么心思。

    就这样吧,你这两日收拾一下。

    明日一早我去向张子布辞行,咱们先到广陵,然后我会返回许都复命。”

    说罢,荀衍掉头就是了。

    只留下曹朋和夏侯兰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乱了…一下子全都乱了套!

    按道理说,荀衍身为副使,本不应该提前撤离。

    但由于他此次前来江东,并非是为了谈判,所以和东吴的沟通一直是由王朗负责…荀衍并没有参与其中。几次较为正式的谈判…荀衍也是默默坐在一旁…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也使得他在使团中的身份颇有些尴尬…王朗对荀衍的这种不作为…其实也是颇有微词。

    而且…荀衍的存在…也使得王朗有些为难。

    他身为主使…但无论是在名气地位还是出身…都无法和荀衍相提并论。

    这也使得王朗在谈判中…有些时候必须顾及荀衍的存在。总之…荀衍提出离开…王朗没有意见。

    本来嘛…更换使者…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昭虽竭力挽留…但荀衍去意已决…张昭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张昭在府衙中设宴…为荀衍践行。荀衍也是谈笑风生…与众人相处甚欢。

    但回到驿官之后…他就长出了一口气。

    此次江东之行…荀衍并不似表面上看去那么轻松自如…如今可以离开了…心中的大石也随之放下。

    曹朋和夏侯兰把行李收拾妥当,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不过…在离开之前…曹朋又在吴县走了一圈。他去了邓尉山,拜了司徒庙…凡是当初他和黄月英一起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在他想来…黄月英既然在吴县两眼一抹黑于那也不可能跑的太远。很可能会藏在某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等待曹朋寻找,可是曹朋是无所获。

    心中的失落…无需赘言。

    同时…还有一种焦虑急躁的情绪…使得曹朋坐立不安。

    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离去。曹朋本就是荀衍私募来的人…并不在使团名册之中。如果荀衍走了…而他不走,王朗也不会理睬他…甚至不会允许他继续居住在驿站不那问题可就大了。

    怀着牵挂…曹朋又渡过了这个不眠之夜。

    天亮后…荀衍登上马车在张昭等人的护送下…驶出吴县城门。

    这个多月前他们从这座城门进入吴县;一个多月后…他们离去…却怀着不同的心思。

    荀衍和张昭等人拱手道别,而后返回车厢。

    曹朋坐在副手的位子上…却显得心报不宁…坐立不安。

    “阿福…你这是怎么了?,…

    已近仲夏…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

    所以车帘并未垂下荀衍坐在车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曹朋的一举一动。

    “先生…我想留下来。”

    在踌躇许久之后…曹朋一咬牙…对荀衍轻声道。

    “留下来?”

    荀衍闻听就是一怔…诧异的看着曹朋。

    “阿福…你留下来做什么?你爹娘…还有你姐姐和内兄…可都在江北,为何要留在江东?”

    曹朋一听…就知道是荀衍会错了意。

    他连忙摆手道:“荀先生…您误会了……我留下来并非要投江东…而是……”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朋双颊透红轻声道:“先生…事情是这样子的……”

    他低声把他和黄月英之间的事情…告诉了荀衍并把黄月英离家出走…如今下落不明的情况一并告知。

    “我知道月英一定还躲在吴县。我如果回去了…岂不是害了她?

    她在吴县也不认识人…肯定是东躲西藏…躲避她阿爹的寻找。我是担心……所以我要留下来。”

    荀衍怔怔看着曹朋…突是间笑了。

    “未曾想…此行江东…倒是撮合了一段姻缘。只是你怎么不早与我说呢?我就不用急着走。

    你现在回去…未必有用处。

    王景兴断然不会收留你…而你冒然出现在吴县…势必会引起张子布的怀疑不反而不美……

    不过咱们现在已经出来了…再返回也不合适。我记得在前面有一家车马驿…咱们今天就在那边停留一晚。我派人连夜赶往华亭…请陆家出面帮忙寻找,陆家,可是还欠了你一个人情。陆家声势虽说比不得当初…但这个人脉还有。有他们出面,好过你一人留在吴县。”

    曹朋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回去…肯定会有诸多不便。别的不说…但只是黄贬黄承彦就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找到了黄月英…再被黄承彦带回江夏吗?曹朋可不认为…自己能斗得过甘宁。哪怕再加上夏侯兰…也不是甘宁的对手。如果被黄承彦带回江夏,那黄月英只能做别人的老婆…曹朋当然不同意。而陆家出手的话…不但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能瞒过黄承彦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陆家找起人来之远比自己一个人大海捞针,容易许多。

    “既然如此…就依先生。”

    一路上…荀衍极为八卦的询问起来曹朋和黄月英之间的事情。

    也许是在经历了陆绾一事的刺激之后…荀衍对男女之情…似乎开放了许多。

    “江夏黄氏…倒也确是一个麻烦事。

    黄承彦这个人我听说过…德行倒是不差…不过有时候过于呆板……呵呵…不过你指着他鼻子骂…似乎也不太合适。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女儿被你拐走了…换做是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我也知道…只是当时气愤…有些忍耐不住。”

    “好啦,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等找到那黄家女娃之后…先回广陵。而后我会设法与黄家联络…到时候帮你说项一番。黄承彦若是还不肯答应,那你也不用担心…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这一番话也充分的表明了荀衍对曹朋的态度。

    曹朋的心情…总算是放松许多…不再复早先那种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举动。

    距离吴县城外三十里临近震泽湖畔…有一家车马驿。

    随着江东的局势渐趋稳定不昔日繁华的大道上…又渐渐恢复了生机。往来于江南江北的豪商贾人…又多了起来。扬州虽说比不得中原的繁华,但景色秀美,物产丰富之故而颇为热闹。只因为扬州地区山越众多;后来又因为这黄巾之乱…扬州也是重灾区所以渐渐荒凉。随着黄巾被剿灭,扬州士家可是联手打压山越土著,而官府也随之加强了对扬州的控制。

    孙策更是个手段强硬之人,自占领吴郡以来…请教匪患…打击止?越…更不留余力。

    这也使得这江北江南的商路…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景象。

    车马驿临湖而建景色怡人。

    驿站中有不少客人…有的走路过此地吃饭…有的则是在这里歇脚…暂居。

    曹朋等人进入车马驿之后…立刻有驿丁迎上前来。车马驿的性质…和官驿又不太一样…官驿不对外,主要是负责接待过往官员和信使而车马驿则属于商用,所以驿丁更加热情。

    曹朋从车上跳下来准备搀扶荀衍下车。

    忽听耳边响起是声娇柔呼唤:“阿福!”

    曹朋心里一颤,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都乍立起来。

    他呼的转过身子,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临湖的一个窗内有一个少女,身着翠绿长裙,一脸灿烂的笑容。

    “月英……”

    曹朋顾不得搀扶荀衍下车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

    两人隔着窗子,默默相视。

    片刻后黄月英双颊羞红…再次欢叫一声:“阿福!”

    “月英!”

    千言万语,似乎在谗一刻汇聚成了两声简单的呼唤。曹朋笑了,那笑容格外灿烂;黄月英也在笑之在窗外的垂柳映衬下,更显少女柔美。

    荀衍站在车上,忍不住问道:“那就是黄家的女娃吗?”

    夏侯兰点了点头…“就是她”,这丫头胆子可真大,居然一个人”咦,那不是阚德润吗?”

    这个青年,出现在黄月英身旁。

    曹朋看着对方,有些吃惊。

    阚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总算是来……我正说准备回去…打听是下你们的行程…顺便通知你是声。”

    阚泽完全无视曹朋惊讶的目光,一脸苦色“阿福,烦你去结一下帐吧,我如今可是身无分文。”

    “客官,还要住店吗?”

    车马驿的驿丁,有些疑惑的询问。

    “不住……不住……立刻调转车头…咱们继续赶路。”

    荀衍笑呵呵一摆手,复又退回车中。

    夏侯兰赶着车,退出在车马驿。而曹朋这时候则帮着阚泽和黄月英结了账,阚泽赶着一辆牛车…吱纽吱纽的从车马驿驶出。

    “就这辆车仗,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积蓄。

    你们如果不出现…我都打算把这牛车变卖了抵账,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早就离开,没有随大队人马?”

    站在牛车旁…阚泽笑道。

    “阚大哥,你这是…*……”

    “阿福,你不是说,让我去帮你吗?

    我可要说清楚,我帮你可以,但你要顿顿管我吃饱,衣物全部由你出…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下定决心。

    曹朋忍不住笑了。

    “会赶车吗?”

    “呃,会!”

    阚泽把鞭子往曹朋手里一家之“那你来赶车。”

    “那你呢?”

    “我……呵呵…我去坐车。”

    阚泽说完…快步走到荀衍的马车旁,朝着车里作揖,与荀衍说了两句…便坐到了夏侯兰身边。

    曹朋看了看阚泽…又扭庞看了看黄月英…立刻明白了阚泽的意思。

    “月英,你上车。”

    说着,他上前伸出手去。

    黄月英红着脸撩衣裙登上了牛车。

    曹朋又跑到马车旁边,从车上取下河这宝刀挂在牛车上。

    随后,他跨上车,手中鞭子一甩,“先生我们启程喽!”

    “走喽,走喽!不…

    夏侯兰在前面高声呼喊…甩鞭催马。

    牛车吱纽吱纽的驶上官道…慢悠悠跟在马车后面,向前行进。

    “月英,你和阚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黄月英瑶鼻这拧,抬起皓腕,亮了一下手腕上的红豆手珠“还不是因为你这红豆惹得祸?”

    “哦?”

    “本来阿爹并不急着走,可是看到你写给我的诗还有这串红豆…阿爹突是改变主意。就在你去华亭的当天…阿爹就急匆匆的说要回家。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从后窗爬出去,俏俏从德儒世父家的后门溜出来。我当时也无处可去,想了好久…决定去找阚大哥。

    阚大哥是个好人…听说之后二话不说便向驿官请辞。

    趁着阿爹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我,俏俏离开吴*……”,武我们离开吴县之后,身上又没带多少钱帛,所以就在这家车马驿住下。阚大哥说…你这两天就会从华亭回来…到时候他回去和你联络。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天…你们今天若没出现…阚大哥已经赶去吴县了。”

    “原来如此……”

    “阿福你说阿爹他会不会很生气?”

    黄月英话锋一转…粉靥浮起一抹焦虑之色。

    何止是生气…你爹都已经咆哮了……

    曹朋伸出手,握紧了黄月英的柔荑“月英,你别担心。黄公身边有人跟随,不会太气愤。

    等咱们过了毗陵之后就通过凌亭驿送书信过去,告诉黄公你安然无恙只是随我去东陵亭散心。休若先生刚才已答应我了…等他回去颍川…就会派人往江夏提亲,你看如何?”

    黄月英想把手抽出来,可是曹朋却紧紧握住。

    双颊通红,她轻轻点在一下螓首,从鼻中发出是声轻若蚊呐般的声音,算是同意了曹朋的主意。

    曹朋心中…登时大喜。

    “对了,甘大哥可是知道你认识阚大哥的事情,他没有找过来吗?”

    “笨蛋!”黄月英嗔怪道:“若是甘大哥找上门来,我现在又岂能和你坐在这起?坏了……”

    “怎么?”

    “甘大哥这人的心思很缜密,他若是盯着你…那我岂不是走不了啦?”

    曹朋身子一颤,登时露出紧张之色。

    “月英,要我说,你肯定过虑了。甘大哥他……”

    曹朋话音未落,忽听前方一阵人喊马嘶。

    紧跟着…就听到荀衍的家将厉声喝道:“何方毛贼,竟敢阻拦道路…还不给我让开?”

    这喊喝声尚未落下,一声清脆的铃锁响,便传入曹朋的耳中。

    希聿聿,战马嘶鸣。

    伴随着家将两声惨叫,便旋即声息全无。

    “大小姐…您这样不告而别,黄公可是担心的紧呢。

    曹公子,请出来一见,甘宁在此恭候你们多时了……尔等休得上前…否则休怪甘宁手辣。”

    最后是声暴喝,犹如巨雷在空中炸响。

    “是甘大哥!”

    黄月英顿时花容失色,而曹朋心里,却暗自叫苦。

    不过,他也知道,既然甘宁在这里出现不那么想要轻易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心下一横,他止住牛车。

    “月英,你在车上,不要下来。”

    说罢,曹朋探手抄起鹿皮刀囊,庞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高声喝道:“甘兴霸,曹朋在此!”

    甘宁带着十余名僮客,拦在大路中央。

    花色锦缎子战袍,外罩一件蝉衣。长发盘髻,有银环束发,显得精神抖撤。他手持一口龙雀大刀,面容沉静。看到曹朋走出来,甘宁露出一抹笑意,朝着曹朋轻轻颔首,权作招呼。

    “曹公子,把大小姐交出来,我放你们通行。”

    他一只脚,踩在一个家将的头上,神色显得很轻松。

    不远处,还有一个家将倒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昏迷不醒……

    “阿福,这家伙很厉害!”夏侯兰表情凝重,把曹朋拦下来,“让我来对付他。”

    “你不是他的对手。”

    曹朋轻声道了一句,甩开了夏侯兰的手。

    夏侯兰是好意,可曹朋却不能害了他。说穿了,夏侯兰的武艺这一年里虽有提高,但也不过是在二流巅峰。可是甘宁,那可是在三国群英传里,武力值高达九十五的牛人,绝非夏侯兰可以抵挡。

    “甘大哥,给条路走,怎样?”

    “当然可以,把小姐交出来,我自然放行。”

    “月英与我情投意合,我断然不会让她离开。”

    “那就是没的商量了?曹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黄公可是交代,谁若阻拦,死活不论。”

    甘宁的面部轮廓很柔和,不似吕布和孙策那样,棱角分明。

    可是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曹朋却生出毛骨悚然的感受。这家伙,不会比吕布孙策好对竹。

    可是让曹朋放走黄月英,那是万万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允许黄承彦回去之后,再给黄月英找一个老公。

    黄月英的老公,只能是我!

    曹朋一咬牙,锵的一声,从麂皮刀囊中抽出河一长刀。

    近两米的大刀,比曹朋还高。在他手中扑棱一翻,给人一种极为古怪的感受。那刀口流转的暗红色血光,在阳光照映下,透着一股子妖异之气。即便是甘宁,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

    刀囊甩手扔给夏侯兰,曹朋的精神,在刹那间进入一种有我无敌的奇妙境界。

    “甘大哥,我再说一次,我不会让月英离开。”

    “既然如此……曹公子,咱们交情不差,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就站在这里,只要你能让我退出十步,我就算你赢。黄小姐的事情,我不再插手……但如果你输了的话,黄小姐就要……”

    “输了你也别想带走月英。”

    曹朋根本不等甘宁说完,垫步凝视,唰的扑出。

    双手紧握刀柄,河一长刀随着曹朋的身形,划出一道弧形刀芒,凶狠就向甘宁斩去。甘宁的眼神,顿时一凝。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冷色,也不见他动作,龙雀呼啸着,斜撩而起。

    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在曹朋耳边响起。

    那声音,似蕴藏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竟然使得曹朋的心神一乱。

    他连忙硬生生止住身形,旋身变招。甘宁的龙雀,带着一抹冷芒,从他身前掠过。也没见他迈步向前,可是那大刀就好像突然加长了一样,险些把曹朋开膛破肚。好快的刀!曹朋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一声。明明是他先出招,而且已经是使出全力,却仍旧比不得甘宁的速度。

    后发先至,刀气迫人。

    甘宁已深谙刀中三昧,那种似慢还快的招数,足以令人产生强烈的视觉差异,令曹朋出了一身冷汗。甘宁一刀既出,便抢了先手,随后一刀快似一刀,如长江之水般,连绵不呃…”…每一刀,看上去速度并不快,可走到了半空却突然加速。

    忽快忽慢,刀光闪闪。只看得一旁夏侯兰,瞪目结舌……铛铛铛,如同雨打芭蕉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刀光骤然消失,再看曹朋,狼狈的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去十余步,方才脱出刀势,站立起来。

    而甘宁,依旧立于原地。

    龙雀依旧是斜指地面,好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子幽,阿福好像情况不妙。”

    荀衍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刚才双方是如何交锋,明明是曹朋在往前冲,可是刀光一闪,曹朋就一个懒驴打滚,向后倒退。那电光火石间所经历过何等凶险,荀衍体会不出,但可以看出,曹朋完全不是甘宁的对手……

    何止是不妙!

    夏侯兰心中叫苦。

    他知道甘宁很厉害,但是却没有想到,甘宁会是如此可怕。

    这分明是个可以比拟典韦许褚之流的悍将!就算是赢不得典韦许褚,也相差的不会太多。

    这么一员悍将,为何从未听说过?

    这时候,莫说是夏侯兰,就算是夏侯兰和曹朋联手,恐怕也不是甘宁十分之敌。

    而身处刀光之中的曹朋,则有另一番体会。

    势!

    甘宁已经成就了他的“势”!每一个超一流的武将,都有他们独特的“势”。

    典韦的“势”如山中猛虎;吕布的“势”恰如大漠疾风;孙策的“势”好似一团烈焰,而甘宁的“势”就好像滴滴江水,延绵不绝。甘宁的刀法,绝不是疾风暴雨式的攻击,可一旦发出,就好像长江是谁,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比一浪强。感觉着,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长江三叠浪”但是却更自然,更纯粹。他每一刀的力量都不大,但胜在延绵不绝。

    出刀轻柔,中途发力,刀劲叠加…

    这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很困难,可是要做到如甘宁这般收发自如,没有一番苦功夫,断不可能。

    曹朋的脸色,变得煞白。

    而甘宁仍旧是一脸的半静,只是那目光中,透出不屑之色。

    似乎是在说:只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叫嚣吗?

    “阿福…*……”

    黄月英跑到队伍前面,看到曹朋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凄苦叫喊。

    “你别过来!”

    曹朋大吼一声,呼的一下子站起来。

    甘宁却柔声说道:“黄小姐,你和黄公有什么不妥,大可以把话说明白,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呢?只要你和我回去,我立刻放他们走。你可要想清楚,再动手,我可不会再收下留情。”

    “阿福,我…*……”

    黄月英眼中,泪光涟涟。

    曹朋心中大急,怒喝一声,“月英,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你要是回去,你要是回去我就立刻自创。”

    “啊!”

    黄月英着实有些心动,实在是担心曹朋会受了伤害。

    可是,听了曹朋的这句话,那刚刚动摇的s,立刻又半定下来。

    “马上给我退回去,爷们儿的事情,自然用爷们儿的手段来解决。”

    曹朋头也不回,凝视着甘宁,深吸一口气,迈出一大步。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双手握刀,刀横身前。

    “甘兴霸,我敬你是好汉,你有本事尽可杀我,看我会不会低头。

    那刻印在骨子里的倔强,使得曹朋绝不会低头认输,更不会允许送出自己的女人,而芶全性命。

    黄月英听罢,再也没有说话。

    但是从她脸上的坚定可以看出,如果曹朋出了事,那她也绝不会独活。

    面对这种局面,荀衍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他看了一眼夏侯兰,那意思是说:过去帮忙啊!

    可是夏侯兰却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上忙。

    曹朋在争取自己的幸福,绝不会允许别人插手。

    当然了,就算夏侯兰插手,也没什么用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若子龙在这里,焉能使甘宁猖狂?

    甘宁眼中的轻视之色,渐渐隐去。

    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之色。

    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曹公子,你这是在找死。”

    “与你何干?”

    曹朋话音未落,微身向前两步,做势便要攻击。甘宁冷笑一声,抬刀就要迎击”对普通人而言,曹朋的身手的确不差,但是在甘宁的眼中,曹朋这点本事,还不足以让他重视。

    他凝重,不是因为曹朋的武艺,而是因为他的骨气。

    那种刚烈气概,让甘宁也不禁暗自赞叹。

    但赞叹归是赞叹,却不代表甘宁会就此罢手,放曹朋和黄月英离开。

    就在甘宁准备出手的一刹那,一抹寒光,呼啸飞来。铁流星夹带巨力,闪电般砸向甘宁,甘宁不由得眉头一蹙,心道一声:端地好暗器!

    曹朋出手之快,竟是甘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发出铁流星。

    不过,甘宁并不在意,一刀劈出。

    手腕上铃铛叮铃一声轻响,带着无尽的麾力。龙雀呼啸,刀光似电”可眼看着十拿九稳的一击,却落空了。又是一点寒星飞出,第二枚铁流星唰的赶上前,铛的一声,正砸在了第一枚铁流星上。白猿通背拳中的流星赶月手法”第一枚铁流星受到撞击之后,骤然加速。

    甘宁这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生生劈空。

    铁流星朝着甘宁面门飞来,迫的甘宁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闪身躲过。

    也就是在这一闪身的刹那,曹朋轮刀已到了甘宁跟前。河一大刀挂着一声历啸,朝着甘宁劈来。甘宁连忙再次后退,刚要出刀,可是曹朋的大刀猛然在空中一顿。脚踩阴阳步,曹朋错步前进,大刀在半空中陆然发力,刀速甚至比先前更加迅猛,快如流星闪电一般…*……”

    “咦?”

    甘宁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闪身躲避。

    可曹朋的河一大刀,在空中再次一顿,而后斜斩发力,刀势更猛。

    就这么连续十余刀下去,看得甘宁如醉如痴,连连叫好。不得不说,曹朋的刀法很奇妙,特别是那种短途发力的技巧,与甘宁的长江三叠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让甘宁不由得见猎心喜。

    手中龙雀,铛铛铛连续封挡,任由曹朋那疾风暴雨式的攻击袭来。

    甘宁不慌不忙,任由曹朋攻击,但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

    “好刀法,好刀法!”

    甘宁连声称赞,“但如果你就这点本事,可休想从我手中讨得便宜。

    说着话,他猛然向后退一步,只是在脚落地的刹那,身体猛然绷紧,龙雀大刀嗡的一声刀啸,整个人就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般。两口大刀在空中凶狠的撞击一处,巨大的力量,使得曹朋双手虎口迸裂,鲜血淋漓。而甘宁只是顿了一下,再退一步吗,便要发动反击。

    只一刀,便破解了曹朋的招数。

    超一流武将和二流武将的差别,在这一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你输了!”

    夏侯兰突然间大声叫喊。

    “你退了十步,甘宁,你已经输了…*……”

    大刀在半空中顿住,甘宁愕然扭头,朝着夏侯兰看去。

    就见夏侯兰一脸惊喜之色,使得甘宁有些不明所以然……”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

    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柱刀站立,气喘吁吁的曹朋。

    “甘兴霸十一步,你退了十一步。”

    在电光火石间,甘宁不知不觉后退十步,加上刚才退后的一步正好十一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曹朋。

    而这时候,黄月英冲上前来将曹朋搀扶着。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十一步,却耗尽了曹朋所有的力量。整个人此刻已处在人去楼空的境地如果甘宁刚才那一刀挥出,曹朋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大口喘着气,曹朋一脸灿烂笑容。

    甘宁的面颊,一阵剧烈抽搐。

    一双虎目,凝视着曹朋,半天不说一句话。

    气氛,陡然间变得格外紧张。夏侯兰已经抽出丈二龙鳞,蓄势待发。只要甘宁敢出招,他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而荀衍更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紧张的看着甘宁,等待他开口。

    “我输了!”

    片刻后,甘宁突然笑了。

    “曹公子,不需十年,你我可公平一战?”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曹朋这时候,是绝对不会退让半分。

    同时,心里更有无限自豪:虽然自己现在不是甘宁的对手,可至少,他已得到了甘宁认可。

    “月英!”

    从路旁的疏林中,驶出一辆马车。

    黄承彦从车上探出头来,“你这丫头,还不给我过来。”

    “阿爹?”

    “甘宁,你…*……”

    甘宁苦笑一声,看着一脸惊怒之色的曹朋,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曹公子,不管怎么说,黄公是黄小姐的父亲。我觉得,有什么话,你们最好是当面说清楚。”

    “荀先生…*……”

    当黄承彦出现的一刹那,阚泽向荀衍看去。

    荀衍犹豫了一下,旋即迈步上前。

    “阿爹,我不和你回去。”

    “你”黄承彦一脸无奈之色。原以为甘宁出手,足以解决事情。哪知道,事到如今,他不出面前不太可能。可是,他即便走出面,又能如何?女儿刚才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同时黄承彦也看得出来,曹朋是真心喜欢黄月英。也许,月英跟着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念头,旋即消失。

    黄承彦沉声道:“月英,你真的要和他走吗?”

    不等黄月英回答,荀衍走上前来。

    “黄公,在下颍川荀衍。”

    他搭手一揖,使得黄承彦也不得不下车还礼。

    “休若,你莫要说话。我只问月英一句话,月英,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和这小子在一起?”

    黄月英下意识抓紧了曹朋的胳膊,眼泪汪汪,垂下螓首。

    “黄公……”“曹朋开口。

    “你给我住嘴!“黄承彦怒吼一声,喝止了曹朋。

    “阿来…………”

    黄承彦叹了口气,轻声道:“月英,既然你已经做出决断,阿爹也知道,让你改主意很难。

    小子,你好好待月英,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啊?”

    曹朋顿时愣住了,诧异的看着黄承彦。

    荀衍长出一口气,上前拍了拍曹朋的肩膀,“还不过去,见你丈人?”

    “我…*……”

    “慢着!”黄承彦厉声喝止,“月英跟你走,是她的决断,和我无关。我,是绝不会同意,你和月英在一起,所以“丈人”二字,我当不起。小子,你不是说(莫欺少年穷,吗?我会盯着你,看着你如何证明这句话。”

    “阿爹!”

    黄月英悲呼一声,噗通跪在了地上。

    而曹朋却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英,从现在开始,你与我江夏黄氏,再也没有关系。”

    说罢,黄承彦一咬牙,朝着荀衍拱手一揖,顿足转身便登上马车。

    这老儿,竟然和月英断绝了父女关系?曹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他喜欢黄月英,可是却没有想过,让黄月英拒绝做黄承彦的女儿。这人伦大防,曹朋不是不懂,只是他没有想到,黄承彦居然做的如此干脆,如此决绝”看着黄月英悲恸模样,曹朋顿时手足无措。

    他上前想要喊住黄承彦,却被荀衍拽住。

    “阿福,别冲动。”

    “可是…*……”

    “黄公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如此,他江夏黄氏,必被人耻笑。他要维护黄家的脸面。”

    曹朋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为了家族的颜面,就可以断绝父女亲情吗?

    “其实,他给了你答案。

    想要月英重归门墙,成就一番事业吧。”

    荀衍说罢,用力拍了拍曹朋的肩膀,转身离去。

    “曹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甘宁看了看有些呆滞的曹朋,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泪涟涟的黄月英,搔搔头转身离去。

    黄承彦的马车,渐行渐远。

    曹朋上前,轻柔将黄月英搀扶起来。

    “月英,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令你风风光光,重回江夏。”

    “阿福!”

    黄月英失声痛哭,扑进曹朋怀中。

    曹朋将她用力拥在怀里,目光朝着黄承彦离去的方向看去:我发誓,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马车悠悠,沿着大路行进。

    “停下!“坐在车子里,一直闭口不言,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的黄承彦,突然间发出命令。

    仓促间,马车一阵摇晃,在大路上停住。甘宁纵马上前,伏身在车窗旁边问道:“黄公,有何吩咐……”

    “兴霸,你来荆州,多久了?““呃,卑下兴平元年因刘璋反扈瑁,而逃离巴郡,至今已有四年……”

    甘宁不明白,黄承彦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心翼翼的回答。他已非当年那个可以为所欲为,凭着自己喜怒而行事的甘宁。在经过无数次挫折和失败后,甘宁变得成熟许多。若在以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给出黄承彦一个答案。而今,他必须要三思,才做回答。

    黄承彦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轻声道:“刘荆州,非成就大事之人……”

    “啊?“甘宁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不明白黄承彦为什么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

    “刘景升初至荆襄,倒是表现出几分硬气。只可惜他好文事多于武事,坐拥荆襄九郡,尽可得江东六郡,退可得益州十四郡一百四十六县,却至今未能成事。你留在荆州,恐难有大作为。刘荆州不喜军事,注定了不可能用你;黄承育虽通武事,但也非能容人之人。

    你才能若属于承育,或许尚有一些成就。

    可你的才能……承育远逊色于你,也注定了你不可能在江夏得到机会。

    兴霸,你一路随我,尽心尽责,我都看在眼中。但我也不想耽搁了你,所以才有这些言语……”

    其宁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黄承育,就是黄祖。

    根据许慎的”祖,有生育之意。

    黄贬传承文学家风,而黄祖则传承血脉。这也恰好符合两人情况,黄承育膝下无子,而黄祖膝下有子。承育,就是传承生育血脉之意。

    黄承彦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现在给你指点两条路。“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一个是留在江东。孙伯符有大志,也有识人之明,早晚必能成就事业。

    以你才学,早晚必得孙伯符所器重。但东吴尚有一个问题,孙策刚强,但刚则易折。我不知道他能否长久,故而也说不得日后状况;另一条路,则是去投曹公。曹公雄才大略,奉天子以令诸侯,非等闲之人。其人求贤若渴”颇有识人之能。但曹公帐下猛将如云,典韦许猪皆当世悍将,与你可相得益彰。不过,你性子刚烈,易得罪人,若无人扶持”也难有作为……”

    甘宁犹豫一下”轻声道:“莫非,无第三条路?““第三条路……我想请你去辅佐曹家小子……”

    “啊?““曹朋年纪虽小,但也不是普通人。

    只看他父亲,到了许都便成为诸冶监监令”掌天下兵械铸造;其内兄邓稷,更在短短时间,成为海西令。海西那地方很乱,邓稷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在海西站稳脚跟”不仅仅是要有才能,他背后定有依持。曹朋此子能辩是非,明轻重”而且与曹公帐下许多权贵相熟。

    看荀衍的架势,似乎很器重他。

    你当知道,颖川荀氏四代人杰”可算得上是关东豪门。有尊氏相助,曹朋早晚必能有成就。

    只是他现在根基尚浅,还需要有人扶持。你这时候前去,即便一时不得已,日后却会有诸多机会建立功业。同时……还能代我照拂阿丑,免得被那小子欺负。兴霸,你可能答应我……”

    黄承彦话语中,带有哀求之意。

    令甘宁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是。

    不可否认,他对曹朋印象不错,可让他去帮助曹朋……

    想他甘兴霸,当年也是蜀郡补郡承。如今”却要为一个毛头小子效力吗?

    甘宁脸色,阴睛不定。

    他想要拒绝,可又觉得黄承彦所说有道理。

    他现在所差的,就是一个靠山。可问题是,曹朋能成为他的依持吗?

    “黄公言曹朋会有功业,为何又不愿意……“黄承彦叹了口气,打断了甘宁的话。

    “其实,若是在平常,似今天这种局面,我可能也就点头了。但是现在,黄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承育斩杀称衡,罔杀名士之名,已使得黄家焦头烂额。

    如果我把女儿再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哪怕我知道他日后会有功业,可旁人也不会去在意。承育刚强,也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不晓得会有多少人盯着我们,等着看我黄家的笑话……

    此情此景,我焉能答应曹朋?“甘宁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默默颌首。

    “我今日与月英断绝关系,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月英随我回去后,变得郁郁寡欢,但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黄家平添一个被别人耻笑的借口。可能你还不知道,当初那曹朋曾与庞季相熟,更得司马德操称赞,后来险些被庞德公收为门下弟子。但此事……一个能被鹿门山二庞和司马德操同时看重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委屈,可我却觉得,你若随曹朋,不出十载,必可得功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黄承彦算得上是恳切道……”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使得甘宁有些感动,同时也为之心动。

    历史上,甘宁在建安十二年投靠孙权,至建安十三年,手下也不过千人而已。

    真正使甘宁成名,并在东吴站稳脚跟,还是建安十八年濡须口之战,而后才得孙权所信任。

    再今,建安三年。

    甘宁当然不可能算出十五年之后的事情。

    其实,若曹朋真能做大事,随他倒也不错。

    至少曹朋待我还算亲热,不似刘景升和黄承育那般冷冰冰,好像陌生人一样。

    甘宁犹豫片刻”轻声道:“宁愿从黄公指点……”

    黄承彦走出马车,朝着甘宁搭手一揖“如此,月英拜托兴霸,我回江夏老家,也能心安……”

    “既然如此,我何时前往……”

    “兴霸现在就可以前……

    “那黄公您的安全?““我一介老头子,冬能有什么危险?再者说了,我随行尚有这么多人,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回江夏后,我会设法将你门下幢客招至江夏,为他们开设一庄,供他们居住,你只管放心……”

    甘宁沉吟片刻,翻身上马。

    只见他在马上拨转马头,朝着黄承彦拱手一揖。

    “黄公,那我去了。““兴霸一路小心。“甘宁二话不说,催马沿着原路返回。

    马蹄声渐行渐远,在日暮下,失去了踪迹,只能看到隐隐尘埃。

    黄承彦用手捂着嘴,一双老眼里,闪过一抹水光。

    “阿丑”阿爹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但愿得,你没有看错人,但愿得有朝一日,你能衣锦还乡。“自言自语毕”黄承彦转身登上马车。

    “我们走!“随着他一声令下,马车再次行进,沿着一条甘宁完全相反的道路行去……“建安三年,五月初八,甘宁于凌亭附曹朋。

    当甘宁把黄承彦的那一番言语告知黄月英时,黄月英泪流满面,朝着江夏方向,遥遥三拜。

    而曹朋也很高兴!

    甘宁”那可是三国时期少有的悍将。

    对于一个怀有收藏名将牛人情结的穿越众而言,甘宁无疑是曹朋身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名将。虽说之前有魏延,但似乎和甘宁还差了一个档次。而且魏延说起来,是曹操的人,而不是曹朋的人。也许曹朋和魏延有生死之交,可是两人行进的方向,却略有偏差道道也许,在将来某日,两人会重新走在一起。

    但未来,谁又能够知晓?

    所以,甘宁的到来,使得曹朋更多了几分自信。

    这一点在他和荀衍交谈时,更展现的淋漓尽呃道”

    内有步莺,外有阚泽,武有甘宁夏侯兰,日后还可能会有赵子龙?曹朋的班底直到此时,才算是有了一个雏形。不过,距离黄承彦所说的“功业“似乎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曹朋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功业“才能令黄承彦满意。但想来,至少不能输于黄祖吧,想到这里,曹朋又有些头疼。

    五月十一,荀奔等人抵达丹徒。

    而此时的丹徒守将”已不是别河剁伯海。代丹徒长的,是一今年纪大约在双十的青年将领。

    当荀衍等人抵达丹徒的时候,丹徒长率众出城迎接。

    “孙伯海不在丹徒了……”

    “回休若先生活,孙校尉如今奉命驻守湖熟,所以由小将暂领丹徒长之职……”

    “小将军唤所何名?“青年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抹自傲之色“小将吕蒙,今为别部司马。闻休若先生返乡,故而恭候多时。”

    吕蒙,吕子明?

    曹朋在荀衍身后,身子微微一颤。

    黄月英问道:“阿福,你认得这个人……”

    “不认得道”但我知道,此人将来,必为孙吴上将。“白衣渡江的故事,曹朋至今仍记忆深刻。哪怕是经过了一场灵魂的时空穿越,许多记忆开始模糊,可是吕蒙,他却不会忘记。因为吕蒙当时的对手,正是被后世奉为神明的关云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句话便走出自吕蒙……

    不过,也许是近来见过的牛人太多,以至于曹朋虽然吃惊,却并未有太多的惊奇。

    也许三日之后的吕蒙很牛逼,但现在,吕蒙不过是孙吴帐下一个普通的战将,还无法令他产生兴趣。所以,曹朋只是看了几眼吕蒙,便没有再理睬。反倒是黄月英,打量了吕蒙两眼。

    吕蒙热情的邀请荀衍入丹徒休息。

    但归心似箭的荀衍,婉转拒绝。

    最后”吕蒙率部,亲自将荀衍送至丹徒码头,目送荀衍一行人登上了往广陵的丹船。就在舟船刚驶离丹徒码头不久,鲁肃带着人,行色匆匆赶赴丹徒码头。他甚至顾不得寒暄,一把撂住了吕蒙的手臂。

    “子明,荀休若可走了……”

    “是啊,刚离开道”道“”

    “他那随行之中,可是跟着一名少年。“吕蒙疑惑的点点头”“确有一名少年”不过看上去,好像是荀先生的书童……”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拦下来?““拦下来……”

    吕蒙诧异的看着鲁肃“兄长,为何要拦阻他们。”

    “那道”道“”

    鲁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逊和顾小姐意外的获救,陆、顾两家的婚约依旧,使得此前一些人的算计,顿时落空。

    当得知事情缘由之后,一些人敏锐的意识到,荀衍身边的书童,非是常人。

    于是只好通知正在谦阳的周瑜,而后周瑜马上派人通知鲁肃,想要把曹朋等人给拦截下来。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鲁肃站在江边,看着渐行渐远的丹船”眼中有一抹冷色。

    “鲁安!““噙……”

    “立刻派人前往盯胎,命人打听荀朋的情况。““喏……”

    鲁安是鲁肃的心腹家人,闻听!后立刻领命而去。

    吕蒙则诧异的问道:“兄长,荀朋是谁?““荀朋,十有一个假名。我们必须要弄清楚,这个荀朋究竟是什么人,以免日后上当。”

    鲁肃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吕蒙所以言语间,也显得很含糊。

    吕蒙站在码头上,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曹朋的相貌。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脑海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单薄身形。至于曹朋的长相,吕蒙真的是想不起来。他搔搔头在心中记下了“荀朋”这个名字。

    丹船,在江水祠码头靠岸。

    荀衍一行人走下船后,便直奔广陵而去。

    “阿福,你且随我前往广陵县。““那月英她们呢?““可以让她先去东陵亭……”

    曹朋本想拒绝,可是见荀衍态度坚定,有些为难。

    黄月英轻声道:“阿福,既然休若先生这么安排,你听命就是。我和甘大哥还有阚大哥,随夏侯大哥先到东陵亭。我早就听说,东陵杜姜的故事,此次前往,正好可以去祭拜一番。““那”

    “你放心啦,我知道你还藏了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我不会为难她们。“黄月英嘻嘻笑道,却让曹朋心里面有些嘀咕。

    在路上,他曾向黄月英提起过步鸾和郭寰的事情。哪知道黄月英对此,却好像毫不在意。

    也是,在黄月英的想法中:郭寰也好,步鸾也罢,不过是曹朋的侍婢。

    曹朋现在好歹也算是官宦子弟吧道道哦,这个官宦可能还不太适合,有点小了。但不管怎么说,他有两个侍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黄月英可不会因为两个侍婢,而产生恼怒之意。

    论年纪,黄月英比曹朋大三岁。

    论学识,黄月英出身于江夏黄氏,父亲黄贬更是荆州有名的文士。

    她又怎可能会害怕两个小侍婢呢?

    曹朋见黄月英神色正常,也就放下了心。

    又和夏侯兰叮嘱一番之后,他便跨上坐骑,随荀衍直奔广陵县。

    天将晚的时候,一行人来到广陵县城外。荀衍带着曹朋直奔陈府,说是要面见陈数道”

    不过”他并没有让曹朋一起,而是命他在府门外等候。

    曹朋站在陈府门。”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就见一个家臣从府内匆匆走出。

    “谁是曹朋曹公子……”

    “啊,我就是……”

    曹朋连忙上前,搭手行礼。

    那家臣还礼,而后恭敬道:“我家老爷要见你,请随我来……”

    曹朋愣了一下,跟着那家臣,往府中走去。

    一路上,家臣也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在前面领路。而曹朋也是懂得规矩的人,故而没有打听。

    就这样,两人匆匆来到后院舟一间书舍门口。

    家臣在屋外道:“老爷,曹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曹朋整了整衣襟,褪下纹履,迈步登上门廊,走进书房。

    这书房不大,两边各有一派书架,上面层层叠叠,摆放着一摞骡的书简和书卷。正中间是一张书案,陈登身着一袭白袍,正端坐于书案之后。窗户洞开,从江水吹来的风,自书斋中通过,驱散了炎热的天气。

    “友学,坐。”

    陈登摆手,示意曹朋落座。

    这也算是给足了曹朋面子道道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陈登吐出这一个,坐,字。

    荀衍去哪儿了?

    曹朋心中疑惑,但还是从命坐下。

    陈登把手中的书卷放下,抬头看着曹朋,那双眼睛,闪烁着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好像能看穿曹朋的心里。

    “陈道”道“”

    “曹朋,刚才休若对我说,希望你随他一同返回许都。““啊?“曹朋一怔,露出茫然之色。

    这件事,荀衍可是从未与他说过。

    “休若说我若不能用你,留之广陵屈才。我不知道他为何有此言语,也不想知道其中原因。

    之前,我命你驻守东陵亭,也是为了使你避过风头。

    而今你随休若出使江东近两个月,再回来,却不能继续耽搁。所以,我拒绝了休若,他已带着人”离开了广陵。临走时,他让我对你说,无需在意太多”该争时,绝不可以退缩……”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吗?

    曹朋抬起头,向陈登看去。

    “东陵,和江水祠,是广陵江防重地。

    我此前让你在东陵亭,也有让你熟悉情况的意思。本来,我还想再考察一下,可既然休若这么看重你,我相信你必有过人之处。我欲任你为海陵尉,行东部督邮曹擞,即日起赴任……”

    说罢,陈群从书案上,拿起印绶,摆放在曹朋面前。

    海陵尉?行东部督邮曹操?

    曹朋疑惑不解,但欣然接过印绶,起身洪声道:“卑职,遵命!“通知个事情,因为明天林海要结婚了,所以老新过去帮忙。

    公元前6000年,在古长江口在丹徒和广陵之间,包括东陵亭在内,还是一片茫茫的海域。

    由于江水每年携带四亿多吨的泥沙入海,使得入海口流速减慢。加之受海潮顶托,泥沙不断沉淀,先后在浅滩处出现了沙墩、沙洲,并逐渐在江水北岸形成了一条长达百里的沙嘴。

    又过了一千多年,浅滩变成了一块四面环水的陆地。

    时新石器时代,人马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至公元前两千年前后,浅滩沙洲连为一体,史称扬泰沙岸。与此同时,在江北的合成风与海浪雅沙的最用下,北部浪水入海口也出现了沙嘴现象。并由此向南,形成了一条弧形沙堤。公元前一千五百年前,淮河以南的岸外沙堤,与江水北岸的沙岸合拢,把原先的大海湾,封闭成为一个与外海分隔开的巨大泻湖。

    最终,造就了海陵。

    海陵之名,源于大海之陵的意思。

    也就是后世的江苏省泰州市,至今泰州市,还有一个区县,名为海陵。

    海陵县,也是广陵县东部的第二座城市。所谓的东部督邮曹橡,其治下不过三县,分别是射阳,盐渎和海陵。三县的人口都不太多,其中盐渎造册人口不足两万;射阳也仅止四万出头。

    的比之下,海陵甚至比盐渎的人口还少,只有一万三千余人。

    盐渎,昔日汉室盐场,如今已经废置;而海陵当年则是以盐渎中转站的意义而存在,负责勾连江水南北的盐运。不过时至今日,也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成了一处被人遗忘之地。

    建安三年三月,曹操举兵南征,围攻接县。

    张绣举城坚守,曹操久攻而不得,一时间战局陷入焦灼。至五月,刘表派兵驰援张绣,准备切断曹军退路。同时,又有消息传来,袁绍与谋士田丰合谋,意图臣许都空虚,出兵偷袭。

    在此情况下,曹操匆忙退兵。

    只是,前有刘表部据险拦截,后有张绣率兵追袭,曹操是腹背受敌。

    于是,曹操命人连夜凿险阻为地道,是插重先行撤走。至天明时分,张绣与刘表一位曹军撤退,力追击。不想曹操早已安排伏兵,当张、刘所部抵达时,伏兵骤起,步骑夹击,将张绣刘表所部人马击溃之后,安全撤退。至宛城后,曹操知道一时间无法攻克张绣,决意暂时放缓。不过,为了抵御张绣和刘表的反扑,曹操命满宠为南阳太守,驻扎宛城。

    满宠随后荐魏延为南阳司马,屯兵中阳山,以抵御荆州兵偷袭。

    魏延,本是南阳人。

    投奔曹操一年半有余,立下不少战功。

    所以曹操欣然同意,任魏延为南阳郡司马,同时置南阳东部检验校尉,并由魏延兼起……

    安排妥当之后,曹操返还许都。

    同年四月,曹操以天子之名,遣偈者仆射裴茂出使关中。

    裴茂诏命段爆等关中众将讨杀李催,并夷其三族。段爆依诏而行,任安南将军,拜乡侯。由于此前一年,郭记已被其部将伍习所杀,而张济早在建安元年战死。李催死后,董卓余党尽平口曹操返还许都之后,命钟缺接掌长安。不过长安历经战乱,早不复八百里奏川之名,所以随后又以天子之名,下令免关中赋税三载。又增设抚夷护军之职,督导关中兵马。

    曹朋从广陵出来,也没有弄清楚这海陵尉,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海陵尉已经是秩三百石的官员,从品秩上,也仅仅是输邸稷半级而已。

    不过以海陵的规模,也就是个下县。在县制品级,海陵无疑比海西要第一个级别。所以,邓稷可以称令,秩六百石。而曹朋呢,只是一个下县的县尉,其品级比邓稷低了近两级。

    本来,曹朋打算找陈群请教一下。

    可没想到,陈群已返回下郊。

    而徐宣和陈矫又都不在广陵县,所以曹朋在广陵官驿逗留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便返回东陵亭。

    东陵亭,介于海陵和广陵之间。

    从理论上来说,它属于广陵县所治。

    不过呢,由于东陵亭偏远,所以广陵县也无意理睬。

    加之曹朋此前驻兵东陵亭,这东陵亭也就理所应当的纳入了海陵县的治下。

    一路上,曹朋都在思索这个奇怪的任命。

    苟衍想要带他回许都,曹朋可以理解。他和苟衍这段时间相处挺好,苟衍有这心思,也很正常。

    可是陈登不但把他留在了广陵,而且还拜为海陵尉,同时纲纪广陵东部三县……

    这个任命,就有些出人意料。

    毕竟,曹朋此前不过是海西兵曹,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纲纪三县的督邮?

    对于海陵尉这个职务,曹朋倒是没有太在意。一个人口只有一万三千人的下县,上面还有一个县长,同级还有县承。他这个海陵尉,相比之下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远远的,东陵亭在望。

    曹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纵声呼喝:“我回来了!”

    声音远远传出,久久不息。

    只走出乎曹朋意料,他喊罢之后,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按道理说,王买驻扎的地方距离不远,至少应该有人能听见才是。

    奇怪了!

    曹朋搔搔头,纵马往江边行去。那桃林中的茅舍,清晰可见……

    炊烟袅袅,想必是正在烧饭。曹朋深吸一口气,催马急行,很快便穿过了桃林,来到篱笆墙外。

    简陋的院子里,显得很热闹。

    紧靠着院门,不知何时搭建起了一个鸡舍,立面圈着十几只鸡。

    “公子回来了!”

    一身布衣,头插木暮,腰间还系着一副围裙似地白布。步鸾走出伙房,就看见篱笆墙外的曹朋,立刻惊喜的叫喊起来。话音未落,只见从中堂大门里,呼啦啦冲出一大帮子的人。

    为首的,正是王买和夏侯兰。

    甘宁、郝昭、步驾、闱泽在两人身后。

    最后走出来的两个少女,一个是黄月英,另一个则是郭寰。

    看郭寰和步鸾的样子,似乎对黄月英很尊敬。一群人跑出大堂,王买冲出篱笆门,抓住了马缰绳。

    曹朋翻身跳下马,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嘿嘿,黄小姐说你今天一定会回来,所以在家中备好了酒宴,让我们一起过来为你接风。”

    曹朋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和黄月英的目光相触。

    黄月英朝他微微一笑,眼中有一抹调皮的光彩。曹朋顿时也笑了……回来了,所有的压力,仿佛在一刹那间,都没有了。

    “刚才我正与子山,评论公子那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呢……写得好,写得甚好,公子才学当真不俗哦”

    曹朋打了个哈哈,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小院。

    院子里的马厩,照夜白希聿聿长嘶,好像是在迎接它的主人回归。

    曹朋过去,和照夜白亲热了片刻。离开广陵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感觉却像是两年之久。

    又给照夜白添了些草料,曹朋才和众人一起进了中堂。

    穿过中堂,只见后廊上以摆好了酒菜。看得出,为了接风,步鸾有够辛苦。满满腾腾的一桌子酒菜,绝非一时半会就能做好口特别是那道三套鸭,更是需要时间烹制。旁边还摆放着几个酒坛子,上面挂着水珠,漂着一偻冰雾。

    “阿鸾妹子为迎接你回来,从昨天晚上就忙个不停。

    小寰还专门在水井里为你冰了梅子酒,刚取出来,这酒水正好。阿福,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黄月英轻声调笑。

    却使得步鸾面红耳赤,郭寰更垂下螓首。

    那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闱泽笑道:“今有月英,三美同堂。公子,你端的是好福气,虽是陋室,却羡煞我等凡夫俗子。”

    曹朋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1年兄休得取笑,休得取笑。”

    说话间,众人在后廊落座。

    黄月英三女并没有入席,而是悄然离开。

    “公子,听说你在江东,又做得好大的事情。”

    “啊?”

    “我听夏侯说,你可是救了一对新人性呢……只可惜了,那苦命女子被奸人所害。自古红颜命薄,古人诚不欺我。”

    步莺感慨万千,引得一桌人长吁短叹。

    “子山兄,这好端端,为何提起这等丑事?当罚酒,罚酒三杯。”

    阚泽连忙说道,那边甘宁就要为步莺倒酒。

    其乐融融,让曹朋的心情豁然开朗许多。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步莺道:“子山先生今日,怕是难逃一醉。”

    看得出,甘宁和大家相处的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反倒是郝昭还略显紧张。在座之人中,除了曹朋和王买之外,就属郝昭的年纪最小。但若说从军时间,却堪称最长,以至于这性子,略显沉默。嗯想,似乎也是在常理中。曹朋好歹也算是官宦子弟,王买的老子王猛,如今更恭为虎贲郎将,也算是半个将门之子。而夏侯兰呢,年纪比郝昭大,跟随曹朋时间最长;步骘阚泽,更是饱学之士;甘宁更是巴郡望族,而且是受黄承彦所托,属于黄月英一派的亲信。相比之下,郝昭不免有无根浮萍之嫌。

    好在王买和夏侯兰拉着他推杯换盏,使得郝昭的拘谨,略略缓解。

    阳光明媚,坐在后廊上,可一览大江浩瀚,聆听江水滔滔。两旁竹林郁郁,鹅卵石小径幽幽。

    风从江上吹来,带着一抹沁人肺腑的huā香。

    江畔,几株野石榴huā霍恃正红,映衬碧绿江水,更显几分景致。

    “阿福,如此美景,由此佳肴,何不赋诗一首?”

    闱泽微酣,举杯邀诗。

    步营连连点头:“我听夏侯说,公子在江南,曾赋两阙。勿论泛震泽,亦或者西洲曲,堪称佳作。今日何不也赋诗一首,以令我等一饱耳福?诸位,就以眼前美景,请公子赋诗,如何?”

    “甚好,甚好!”

    古人的风雅,颇有情趣。

    虽不是盛唐遍地诗文,但已隐隐成就了风气。

    哪怕那书籍大都掌握在世家子弟手中;哪怕是很多人,甚至目不识丁(比如王买,比如郝昭),但是却不会影响他们去欣赏诗文之美。步莺的提议,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响应。甚至在厢房用餐的黄月英三女,也不由得走出房门,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曹鹏,等待他赋诗。

    曹朋恶狠狠瞪了步莺一眼“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也是当时触景生情,有所感慨,那可能说来就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步莺和闱泽相视一眼,击箸而笑。

    “只此一句,便当浮一大白。”

    两人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甘宁等人也连连称赞,纷纷举杯。

    “阿福,你就试一试嘛。”

    黄月英启檀口,对曹朋说道。

    别人的话,曹朋说不得会拒绝。可黄月英既然相求,曹朋实在是不知如何拒绝。而两个小丫鬟,步鸾和郭寰,更是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盼之色,也使得曹朋,实在不忍拒绝。

    站起身来,曹朋蹬木屐,沿着鹅卵石小径行进。

    大约走出十余步,曹朋终于想到了一首,他记忆中为数不多,偏偏又能和眼前景色相吻合的诗词。

    “有了!”

    步鸳和明泽相视,不仅骇然。

    史上,有曹植七步成诗。不过而今,曹植年仅六岁口十余步便能成一首诗?曹朋的才思……

    正所谓,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曹朋本无意装逼,可一不留神,还是又装了一次。

    他自然不会知晓步驾和闱泽心中的震惊。甚至也没有看到,黄月英眼中的那一抹惊喜之色。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阚泽和步驾一怔,感觉这诗词,似乎并无出奇之处。

    倒是黄月英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景色,的确是好生相熟。

    i1日出江huā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郝”

    看着眼前的景色,闱泽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家乡的景色。虽说江南江北,风景此时相差不多,可不知为什么,闱泽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不若江南之美。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不过他还是大声叫好,抚掌称赞。

    似夏侯兰甘宁,甚至包括步莺在内,都觉得这一首诗,做的妥帖。

    但作为王买和郝昭两个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汉子,却多多少少,感觉到有些不太理解。

    阿福这首诗,倒是挺应景。

    日出江huā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可是,其他几句的感觉,不免有些不太明白。

    步鸾还好些,牛竟长在谁南。郭寰却是从小在幽州长大,能到广陵,已是他这辈子走的最远地方。

    “小姐,江南,真的很美吗?”

    黄月英目光迷离,轻轻点头。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江夏,想起了冯水,想起了白发苍苍的老鬼……,

    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承欢于老父膝下?

    臭阿福,作诗就作诗,却让人家想家了……臭阿福,臭阿福!

    黄月英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嘀咕,转过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痕,复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也许,阿福是在告诉我,他一定让让我衣锦还乡。

    小女儿家的心思,千回百转。

    曹朋万万想不到,自己为了应景,而盗窃的一首诗词,竟然是许多人,都产生了感慨之意。

    “献丑,献丑!”

    他返回后廊,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

    坐下来,他看着众人的表情,脸上露出谦逊笑容。

    “公子欲马踏江东,只怕并非一件易事。”

    闱泽突然道:“江东有大江天堑,山岳密布,河道纵横。如今别伯符雄霸四郡,而丹阳庐江,依我看也是早晚得之。曹公或许雄才大略,只可惜目下根基不稳。北有袁绍,东有吕布,南有刘表张绣,刘嶂盘踞巴蜀,张鲁坐拥汉中。西凉尚有马腾韩遂,漠北鲜卑虎视眈眈。

    想要取江东,绝非一时之呃……”

    慢着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马踏江东?

    曹朋不禁愕然,却见阚泽半步骘,都有戚戚焉之表情。

    你们领会错误了!

    曹朋不禁在心里叫苦:我可没有什么逐鹿天下的心思……这若是让老曹知晓,我命不久矣。

    可是,王买郝昭,甘宁夏侯兰四人,脸上却露出了兴垩奋之色。

    马踏江东吗?

    听着就让人来劲!

    原来阿福这首诗立面,还藏着这种意思?

    曹朋,不由得苦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日暮西山,天边晚霞,染红了江面。

    郝昭和王买已经醉了,倒在后廊上,发出轻弱弊声。

    夏侯兰和甘宁则是醉眼朦胧,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靠着廊柱,喝一口酒,打一个酒嗝,谁也不肯认输。

    相比较起来,闱泽步驾和曹朋,还算是清醒。

    三人走下门廊,踩着木屐,沿着小径,悠悠然来到江畔。

    看着如同燃烧似地半边江水,明泽和步莺,默然不做声。曹朋站在江堤上,更痴痴的,一句话也不说。

    “公子,苟先生带你去广陵,可有安排?”

    “恩,苟先生原意,是想要让我跟着一同返回许都……不过陈太守拒绝了,并任我为海陵尉。”

    “海陵尉?”

    步莺一怔“公,陈太守命你出任海陵尉吗?”

    他语调中,透着一抹惊奇之色。

    曹朋愣了一下“是啊,出任海陵尉,行东部督邮曹搭事。”

    步莺顿时大喜,拱手道:“如此,却要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此来广陵,终有出头之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