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巾之乱后,私盐猖檄。
盐渎废置,以至于整个淮南,需要依靠东海私盐供应。海陵县,从原先的官盐集散之所,变成了一个荒凉的城镇。人口骤减,残破不堪。不过,海陵民风到悍,曾经是广陵重要的兵源所在。时至今日,海陵仍没有兵营,驻扎约五百兵卒,负责守卫广陵郡东部门户。
“你是说,海陵是个兵营”
“准确说,应该是一个兵镇……”
曹朋来广陵的时间毕竟很短,所以对广陵的情况,也并非特别了解。
他知道海陵是个县城,也知道海陵有一万三千人口。但是他不知道,海陵还是一个兵镇?
“当年从盐渎转出官盐,有两条路,一是海西,而是海陵。
海西则转运淮北,供应徐州;海陵转运淮南,几乎整个广陵郡,还有江东北部地区,皆需经过海陵县。所以,早在汉武年间,海陵便设有兵营。而且海陵兵马,清一色来自丹阳,好勇斗狠,极为到悍。
自汉武年间至永平末年,这些海陵兵,就是淮南盐路的守护者……”
“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曹朋不由得发出感叹。
原以为,陈登只是让他呆在海陵,给他个职务,没想到道道
“所以,海陵不设长,也不设承。海陵尉”等同于是兼顾三职,同时执掌兵事,是一个极重要的角色。在广陵诸属官长吏之中,唯有这海陵尉作为特殊。虽不过三百石俸禄,品秩也不算太高,但却是一个实权职务。公子任海陵尉,就等同于将广陵东部三县,掌握手中。
“子山,海陵兵应该没那么容易对付吧……”
冉泽突然插嘴”向步驾发出质问。
想想也是”这么重要的一个职务,为什么会交给曹朋?
广陵,难道无人了吗?
步骂点点头“海陵兵的确骄纵,而且不服管教。自朝廷废置盐渎,弃海陵后,海陵兵几乎是自给自足,没有领取半分粮饷。海陵兵军侯名叫王旭”乃桀骜之人。此前广陵太守曾试图将海陵兵重新收拢,但都被王旭等人赶走。陈元龙乃广陵望族,对这些海陵兵,同样束手无策。今日他任公子海陵尉,想来是对海陵兵已失去了耐心,顺便向看看公子的手段”
也就是说,一次考验?
曹朋眉毛一挑:比狠吗?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阚泽沉吟片刻,在江堤上坐下。
江水拍打堤岸,水花飞溅,打湿了阚泽的双腿。
曹朋也坐了下来“阚大哥的意思是道”道“”
“我听说,曹安已经收兵了”
“啊”
“因为刘表和袁绍的缘故,曹公此次攻打张绣,似乎并不是特别顺利,故而暂时返还许都。
关中李催被杀”为曹公解决了西部之患。
而南部张绣,恐非朝夕之功。依我看,曹公三打宛城,恐怕未必会再对宛城用兵。曹公用兵,则张、刘一体;曹公若不用兵”张、刘必会反目。到时候曹公不费一兵一卒,宛城唾手可得。此与贺公苗伐山越有异曲同工之妙,曹公得宛城,恐怕是早晚之间,无需再费心……”
阚泽这一番话,使得步鸳陷入沉思。
“德润的意思是呃道……”
“接下来,曹公定会解决吕布……”
阚泽说罢,叹了口气““可即便解决了吕布,尚有袁绍虎视眈眈。
弊怕等曹公打败袁绍”江东局势恐怕已尘埃落地。到那时候再想兴兵,恐怕也不是一桩易事……”
原来,这货的心里”还存着打回江东的念头。
曹朋心里一咯噔,似有所明悟。
“曹公对徐州用兵”陈元龙势必出兵相助。
但陈元龙此人”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和吕布撕破面皮。所以,他麾下兵马未必会出击,最有可能,是寻一人替之。如果曹公战事顺利,陈元龙必然会随即大举出动;但如果战事不顺,他很有可能是坐视不理。到时候,恐怕就是要让公子,为他在前面冲锋陷阵了。
曹公赢了,他有助战之功,公子不过是他的马前卒;曹公败了,他大可以椎卸责任,说是公子擅自决断,这样一来,吕布也奈何不得他。所以,他让公子任海陵尉,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曹朋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阚泽所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发生。
华稷现在稳坐海西,一旦曹操和吕布交锋,海西定会出兵下相。
而同时,自己作为邓稷的小舅子,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海陵兵目下至少还在广陵手中,到时候自己和邓稷联手,勿论胜败,陈登都如阚泽所说的那样,立于不败之地,左右逢源。
这,也符合陈登的作风。
当初刘备在徐州,他归附刘备;吕布得徐州,他又归附吕布。
如果站在陈登的角度来考虑”陈登这样的作为,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一切是为了家族考虑。
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把曹朋推到了最前面。
曹朋有些记不太清楚,徐州之战时,陈登是否从广陵出兵?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深谙自保之道。有曹朋这个马前卒,替死鬼,他可以安稳做他的广陵太守。
怪不得,他不肯让自己走。
想想也是,曹朋走了“又从何处,找来那么好的替死鬼呢?
想到这里,曹朋对陈登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这个混蛋,倒是打得好主意!
不过,不管他心里如何怨恨陈登,海陵尉之职,他绝不可能椎掉。
沉吟片刻,他轻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必须要尽快掌控海陵兵才行。我可不希望大战开启之时,手下是一群乌合之众。既然陈元龙出招了,那我接下就是。福祸相依,存乎一念……”
“善……”
阚泽点头,表示赞成。
步鸳却在思忖片刻后问道:“德润”你以为曹公,何时会对徐州用兵……”
“以我之见,最迟十君。”
步鸳向曹朋看去。
曹朋立刻明白了步驾的意思。
步鸳难道就想不出曹操用兵的时间吗?当然不是道道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日后也不可能成为东吴承相。他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曹朋:如今已经五月,公子你的时间,不多!
为贤能者,大都会讲究一个说话的艺术。
似称衡那种狂妄自大,似田丰的刚恢直言道”估计换做谁,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为上位者”要善于倾听不假,可如果一次次被下属冒犯,恐怕也不会舒服。至少曹朋现在就觉得很舒服。步莺假作询问,却给了他明确的建议:务必尽快练出精兵,否则会有麻烦。
看起来,明天就得去海陵走一遭!
曹朋这心里面”暗自做出了决断……
回到茅舍,就看见甘宁和夏侯兰也醉倒了。
“子山先生,烦劳你书信一封,连夜送往海西。
告诉我内兄,从即日起,要做好临战准备。不过最好不要太张扬,以免被人觉察了意图……”
毒莺点头答应”和阚泽回到厢房。
这二人一走,曹朋才意识到,他面前还倒着四名醉汉。
轻轻拍了怕额头,曹朋很无奈的笑了。
“小鸾,小寰”那几副枕褥过来……”
“知道了”
步鸾和郭寰回答道。
趁着这功夫,曹朋上前先把王买拖到一旁,然后就见步鸾红着小脸,抱着一套床褥过来。
“就铺在这里……”
曹朋指着廊下说道。
他可是不想抱着四个醉汉回屋,更何况这四个醉汉,貌似都比他高,比他壮,比他重……
步鸾和郭寰铺好了被褥”曹朋把王买拖到褥子上,然后又回身”将郝昭拖过来。
另一边,郭寰收拾桌子上狼藉的杯盘,而步鸾和黄月英趁着这功夫,又抱过来了两套被褥。
“堂哥也真是,毒么也不招呼一下……”
步鸾一边铺床,一边撅着小嘴,嘀咕步莺。
“子山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小鸾就莫要再责怪他了……”
说着话,曹朋将夏侯兰拖过来,和王买郝昭并排躺好。然后又看了一眼甘宁,曹朋连连摇头。
这货,好像是最壮实!
深吸一口气,曹朋又把甘宁抬过来,四个人一顺边躺好,为他们盖好了薄毯。
江风习习,站在门廊上,非常舒爽。
曹朋从黄月英手中接过毛巾,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小鸾,小寰,收拾好了之后,早点歇息……”
“是”
步鸾和郭寰,脆生生答应。
“臭阿福,从哪儿学来这拈花惹草的本事”
两个小丫鬟前脚刚走,后脚曹朋就被黄月英揪住了耳朵。不过,月英并没有用力,那话语里更多是一种撒娇。曹朋做出很痛苦的样子,一把将月英楼在怀里。
鼻阳夕照,黄月英的双颊羞红。
薄簿春衫下,**紧绷,隔着衣服犹能感受到肌肤的火烫道道
“啊呀,我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曹朋情不自禁想要亲吻黄月英的刹那,忽听一声娇呼。两人连忙分开,曹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步鸾小脸通红,双手捂着眼睛。
黄月英轻轻捶打了一下曹朋”努力平定了一下声音“小鸾,有事儿吗……”
“没,没事儿道道只是想问一问公子,是否需要准备醒酒汤……”
醒酒汤?
曹朋一怔,旋即说:“不用了,小鸾你去歇息吧……”
“嗯……”
毒鸾声若蚊呐的应了一声,转身一路小跑,消失无踪。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曹朋和黄月英都有些不自然了……两人牵着手,漫步到江堤上,欣赏那长河日落的美景。
“阿福”
“嗯”
“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我能感觉得出,你似乎心事重重……”
曹朋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浊气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心事,不过刚才德润和子山与我分析了一下,谈起陈登为何要任我为海陵尉的事情”阚大哥说,曹公很有可能在年末用兵”
“用兵”
黄月英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曹操,要对吕布用兵了!
她想子想,轻声道:“曹公欲与徐州兴兵吗”
“嗯”
“道道,其实,这没什么奇怪。当初在江夏的时候,我曾听阿爹说过:曹公欲定北方,必先伐吕布。吕布有唬虎之娄,为人反复丹常,不可以轻信。如果不灭吕布北方必难一平定。
曹朋点头“我何尝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
“我曾受人恩惠”
黄月英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曹朋,不懂他这,受人恩惠“从何谈起。
曹朋在江堤上坐下,看着滚滚东逝的江水沉默良久后说道:“郝昭,和他麾下二百精卒,皆拜温侯所赐。当初我兄弟在海西时,可谓情况窘迫。无兵无将,还要面临盐枭与海贼的威逼。若无温侯这二百精卒,我们即便能在海西站稳脚跟,也要付出巨大代价而且……”
曹朋向黄月英看去“大丈夫在世当恩怨分明。
我身受温侯之恩,却要与他兵戈相向,非我所愿……所以我有些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郊温侯府中的旖旎,曹朋断然不会告诉黄月英。
那,也算是他和貉蝉之间的一个秘密。他所虑的,不仅仅是恩怨还有郝昭的态度。不管怎么说,郝昭是并州人,与吕布有同乡之谊。况且他手下二百精卒战力强大如果他不能够表明态度的话,势必会给曹朋带来巨大的困扰。曹朋想用郝昭却又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黄月英沉默了!
“我与伯道认识不久,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反复之人”
“哦”
“我看得出,你对郝昭挺看重。既然看重,那你就必须要相信他……要么你就不要用他”或者把他杀掉,将那二百精卒掌控你手中。你这样子患得患失,到最后也只能是给自己平添烦恼”
黄耳英一番话出口,令曹朋对她刮目相看。
史书中,对黄月英的记载不多。
但是可以看得出,诸葛亮一世没有什么家庭的讲葛,黄月英的手段,可见一斑。能说出这般杀戈果决的言语,令曹朋暗自点头。自己的性格什么样?曹朋自己心里可说是非常清楚。
月英,果真是我贤内助。
“至于吕温侯……他与你有恩义,自当报还。
可大丈夫不仅要恩怨分明,更要识得轻重。你既然在曹公麾下效力,就不应该如此看重个人的恩怨。你说过,曹公有大志!北方早晚一统,若不能早一日灭吕布,百姓势必深陷水火之中。那样岂不是更加糟糕?你想要报还恩义,大可选用其他方法。公义乃公义,私情归私情“道”如果你不能把这公私分清楚,又如何建立功业?阿福,我觉得你应该果断一些……”
曹朋听罢,不由得连连点头。
“我得月英,从此无忧……”
他揽着黄月英纤细舟小蛮腰,并肩坐在江堤上。
江水滔滔,斜阳似火。
在夕阳的照映下,两人的影子渐渐合在一处,再无半点间隙道”道,道
第二天,曹朋带着甘宁步鸳和夏侯兰三人,领精卒五十人,赶赴海陵县。
从东陵亭到海陵县,距离并不算太远。不行约半天时间,便来到了海陵县城外的兵营门前。
营盘的面积不大,大约有三五亩地的样子。
一面火红色大毒上,书“海陵精兵”四个大字。不过在阳光下,无力的低垂着,看上去死气沉沉。
不过,营盘里的军帐,错落有致。
从外面看,虽显得有些残破,却依然能感受到隐藏于其中的杀戈之意。
想当初,这支海陵精兵,曾保护整个淮南的盐路不受袭扰。数十年的杀戈征战,其底蕴犹存。
甘宁忍不住赞道:“这屯将”倒是个有本事的人……”
步营说:“那王旭也算是一个将才,海陵废置以后,他硬是带着五百精兵,不靠州府的粮饷,硬生生撑到现在。你看整个广陵郡,到处有水贼盗匪。偏偏这最偏远的海陵,能太平无事……”
“他们靠什么为生”
“公子,你说呢……”
曹朋闻听”不由得笑了。
昨夜,他查阅过海陵县的资料。
从表面上看来,海陵县太平无事。可实际上,这支海陵精兵,就是海陵县最大的盗匪集团。
想想看,一无粮饷,二无补给。
靠着一个只有一万三千人的小县城,这五百精卒,如何生存?
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当兵吃饷,没饷为贼。这天经地义,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东汉末年,特别是从黄巾起义之后,官丵匪合一的情况极为正常。打起旗号就是官军,放下旗号就是盗贼。这样的事情,官府同样清楚,可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依稀,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眼前的海陵精兵,与当初在九女城时所遇到的义阳武卒何其相似?
但是不晓得,这海陵精兵能否和义阳武卒,相提并论。但不管怎样,这支人马,我要定了!
一支百战精兵,可不容易找到。
曹朋看了三眼甘宁,忽而笑道:“甘大哥,我欲坐镇中军,却无先锋开路……”
甘宁闻听,哈哈大笑:“公子欲寻先锋,又有何难?甘宁不才,愿领十人,为公子开路”
王旭,正值壮年。
从父辈起,便生活在海陵,是个土生土长的海陵人。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旭对海陵精兵,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十五岁从军,便逢黄巾之乱。王旭随父兄走上战场,曾经历过一场场惨烈的厮杀。黄巾之乱结束后,下邳国灭亡,陶谦随后入主徐州。海陵精兵再次投入战斗,王旭因功成为海陵精兵军侯。可是,陶谦似乎对丹阳兵更感兴趣。徐州局势稳定之后,陶谦开始大规模征召丹阳去………而盐渎的废置,更使得海陵精兵失去了原有的用途。
连盐场都没有了,还保护个什么盐路?
海陵精兵也随之陷入尴尬的境地,变得无人问津。
王旭实不忍海陵精兵就此而没落。作为海陵卫的军侯,他必须要担负起海陵精兵的生存。
一开始,王旭带着部下打击盗匪,劫掠盗匪财货。可后来,随着海陵县周遭的盗匪绝迹,海陵精兵的情况,更日益窘迫。于是,在有心人的帮助下,王旭便开始了盗匪的生涯。海陵精兵白昼为兵,入夜为匪”,虽说盐渎废置,可是从东海而来的私盐,却并没有断绝。
王旭就是靠着劫掠私盐,而后贩卖与江东,谋取利益。
只是,陶恭祖死了,刘备却来了。
刘备接收了麋竺,东海私盐便随之成为刘备手中一个筹谋粮草兵械的关键所在。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刘备断然不可能允许王旭坏了他的好事。一方面刘备更换盐路,东海私盐经由海西县转运之后,从淮阴输送至盱眙,再由盱眙转运淮南江东等地,以避开海陵盗匪的劫掠。
同时,刘备还调集兵马,并与陈珪秘密联系,意图消灭海陵精兵。
好在吕布这时候来了,没等刘备对海陵精兵动手,吕布便先下手夺取了徐州,总算是让王旭躲过一劫。
躺在军帐的床榻上,王旭的心情算不得太好。
海陵卫居于广陵东部,不听调遣,已隐隐自成体系。可这并不代表说海陵卫有多么强大,相反这种独立于整个徐州之外的情况,早晚会给海陵精兵带来灭顶之灾。广陵陈氏蕴含多么巨大的力量?作为土生土长的广陵人,王旭又怎可能不知道。只是,他没有别的选呢………”
要么被陈登吞并,要么就灭亡!
这是摆在他面前的两条出路。
陈登现在无暇收拾他,并不代表日后不会收拾他。
一俟等陈登腾出手,那么海陵精兵面临的必然是毁灭性打击。可让王旭依附陈登,他又不太愿意。
为朝廷卖命多年,说被抛弃就被抛弃。
王旭怕了!
他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当成弃子……”
而且,随着海西盐路被海西县控制,使得海陵精兵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王旭知道,他必须要做出决断了。是留在海陵县等死?还是另谋出路!可是,这出路究竟在什么地方?
诸如此类的种种烦恼,使得王旭感到不堪重负。
实在不行……”老子就真的去做盗匪。
他翻身坐起,自言自语道。
要不然,我带着兄弟们,投奔江东?
只是听说东陵亭那边现在驻扎了一支人马,是从海西过来,极为剿悍。
王旭曾偷偷过去观察了一下,隐隐感觉到那支仅二百人的兵马,恐怕不是海陵精兵可抗衡。
如果他们长久驻扎东陵亭,那海陵精兵也离开故土,另寻出路了……”
海西,海西!
王旭轻轻拍了拍额头,自从海西县去年来了县令之后,越发强势起来,已隐隐影响到淮南。
长此以往下去,海陵精兵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小啊!
想到这里,王旭叹了口气,准备躺下来。
就在这时候,营帐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声口平静的兵营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嘈杂。
王旭一蹙眉头,不仅怒由心生。
“谁又在闹事?”
他从榻上站起来,迈步向外走去。
可没等他走出军帐的大门,就见几个小校冲进来,神色慌张不已:“军侯,军侯……不好了,有人闯营!”
王旭一怔,旋即勃然大怒,“谁在闯营?”
“不知道!”小校说:“兄弟们正在准备午饭,就见有人闯进营中,见人就打。翟囧带着人去阻拦,结果没一个回合,便被来人打伤。那些人正往这边冲,请军侯速做决断。”
王旭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也顾不得穿戴盔甲,伸手一把抄起大帐中的长刀,迈步往军帐外冲去。才一冲出大帐,迎面就见一匹战马疾驰而来。马上大将一身锦袍,身披铁甲,掌中一口七尺龙雀大刀。伴随着铁蹄声阵阵,王旭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低弱的铃铛声响。
叮铃!
伴随着铃铛声,战马就到了他跟前。
马上的骑士,挥刀就劈斩过来。王旭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好举刀相迎。
刀口撞击一处,只听铛的一声响,王旭整个人就好像被拍飞出去一样,手中长刀落地,右手的虎口迸裂,鲜血淋漓。他噔噔噔连退数步,一屁股就坐在大帐门口。而那马上骑士,已飞身从马上飘落。
“你是王旭?”
“你…*……”
“军侯速走。”
两个小校从营帐中出来,一见王旭坐在地上,二话不说,就要保护王旭。
哪知那骑士连理都不理两人,手中大刀会出,挂着风声,砰砰两下便将小校拍翻在地,而后纵身上前,龙雀大刀就搁在了王旭的脖子上。从刀口上,传来森森寒意,令王旭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所有人,全都住手,否则就怪我砍了尔等军侯”!
骑士大喝一声,犹如巨雷炸响,在兵营上空回荡不息。
海陵精兵遭遇突袭,经过片刻混乱之后,总算是清醒过来。可就在他们准备反击的时候,却看见王旭已经被人拿下。锦袍骑士气宇轩昂,脸上露出一抹耻笑:“海陵精兵,不过如此。”
“你,究竟是何人?”
王旭惊怒不已,怒声喝道。
此时,十名亲随已到了甘宁身后,把王旭等人包围在中央。
他世还押着一员小将,王旭一眼认出,那小将”赫然正是海陵节从,翟囧。
骑士没有回答,转身向营外看去。
只听大营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一匹白马,悠悠然进入兵营。那战马一看就知道不是常物,神骏异常。而马上端坐一名少年,神情自若。
几个海陵精兵立刻冲过去,想要阻拦。
哪知少年身旁的青年,一抖丈二龙鳞大枪,拨草寻蛇,啪啪两下,便将两个海陵精兵拍翻在地。
“哪个再敢妄动,格杀勿论。”
“新任海陵尉前来,尔等莫不是想要造反吗?”
少年身边的文士,大声喊喝。
蠢蠢欲动的海陵精兵,顿时呆愣住了。
而少年这时候,在四十名亲随的簇拥下,已来到了大帐跟前。
只见他跳下马来,不过七尺出头。身体略显单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文雅之气。
“谁是王旭?”
“我就是!”
王旭有点懵了。
他甚至搞不清楚,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却挺清楚来,这少年,莫非就是新任的海陵尉?可海陵尉已有多年未曾设置,派个小孩子来……”
而且,如果他是海陵尉,为何要冲击军营?
从理论上来说,这海陵精兵,应该是属于他的部曲啊。
“你就是王旭?”
少年走到王旭跟前,“我是新任海陵尉曹朋,久闻海陵精兵悍勇,不成想……大失所望!尔等算个什么精兵?只需我部下一将,便足以将尔等击溃。现在,所有人给我放下兵器,回到军帐中候命。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胆敢擅出军帐,就以军纪论处,格杀勿论…………”
王旭似乎有点明白了。
这海陵尉,是要来一个下马威吗?
“你说你是海陵尉,你就是海陵尉了吗?你………”
翟囧年轻气盛,厉声喝道。
可不等他说完话,就听王旭道:“彦明,住口。”
他看到,少年从身边文士手中,接过了一枚印绶。王旭在海陵呆的时间毕竟长,一眼便认出,那正是海陵尉印绶。
曹朋手托印绶,环视营中兵卒。
“怎么,没有听明白吗?”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甘宁向前迈出一大尖来。
龙雀大刀,在阳光下闪烁寒光,令人心惊肉跳。刚才他一路冲进来,并没有杀人,用的是刀背。而现在,他调转刀口,扑棱一声刀。朝外,似乎已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十息之内,所有人放下兵器,退回军帐。”
曹朋沉声喝道,迈步向大帐走去。
夏侯兰和步骘则紧随其后,五十名精卒旋即把大帐包围起来,王旭和翟囧等人,被围困其中。
“海陵军侯王旭,进来。”
曹朋在军帐中喝道。
与此同时,随同曹朋前来的五十名精卒,也开始报数。
“一……二……三………”
王旭苦笑一声,抬起手,摆了摆。
那意思是告诉营中兵士,立刻退回军帐。
“军侯,咱们拼了?”
“拼什么持………”,和朝廷拼吗?
你没看到东陵亭驻扎了兵马,而且这些人敢过来,必然是有所依持。我敢说,只要咱们敢动手,这些人就会立刻杀人。营外必有广陵乡勇,到时候咱们势必会遭遇致命打击……”别冲动,我先进去,看那海陵尉能说什么。如果他能带给咱们好,听他的命令,又何妨?”
翟囧,点了点头。
王旭站起来,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军帐外的甘宁。
他有些好奇起来,这曹朋究竟是什么来历?看得出,他这些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勇武之士,而刚才与他交手的甘宁,更是天下间少有的猛将。一个少年,能有这许多随从并如此骁将,会是何人?
曹朋在军帐中坐下,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卷书。
其实,让甘宁冲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不清楚这些个海陵精兵,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这些人费心思,必须要尽快把海陵精兵掌握在手中,以应付未来局面。仁义,教化?那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曹朋没那个时间。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武力震慑。手里有甘宁这样的人物,曹朋又有何惧?那可是能带一百人,闯张辽军营的猛将。
曹朋可不害怕海陵精兵能困住甘宁”在他眼中,海陵精兵还算不得精兵。
什么是精兵?
义阳武卒那样的,才算是精兵。
王旭没有魏延的勇武,也注定了这支人马,没有魂魄。
多年来,他固然是苦心维持海陵精兵,功不可没。但也正是这维持,使得海陵精兵锐气全无。
如果换做是曹朋,早就带着海陵精兵当强盗去了。
谁又有那种耐性,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步骘看起来对海陵精兵是有过一番研究,所以对海陵精兵的状况,也比较了解。王旭有治兵之能,却无大将之风,且有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这就是步骘对王旭的评价。
“称好读书?”
曹朋头也不抬,问道。
王旭本来已做好准备,和曹朋说较一番。
哪知道,曹朋根本就不看他,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受。
“只是读过两本。”
曹朋一笑,把手中的竹简放下,“司马法,兵之本。你既然喜欢司马法,当知这贵贱伦经之说。”
王旭不禁犹豫了!
贵贱伦经,出自司马法天子之法。
他原本想和曹朋讨价还价,哪知道曹朋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一上来,便提及贵贱伦经,使得王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为海陵尉,尔为军侯。
换句话说,你是我的部曲,你读了这么久的司马法,难道不知道见了上官,当行以军礼?”
曹朋说着,抬起头凝视王旭。
“我已表明身份,你当如何?”
“末将王旭………拜见大人。”
这少年端的厉害,一上来便分出地位的高低,迫使王旭低头。
王旭也明白,他这头一低,恐怕就再也没有资格,和曹朋继续叫板,谈判……”除非,他想谋反。
曹朋并没有搀扶,也没有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
“王旭,海陵卫这些年的遭遇,我也听人说了。我知道,你们受苦了!”
这一句话,就令王旭心中一颤,抵触的情绪也一下子减少了许多。
“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也不能成为你们不听朝廷调遣的理由。”曹朋声音,陆然严厉,“王旭,过去数年间,你们伙同盗匪,劫掠商户,并与东海盐枭勾结,只是淮南盐市混乱。海陵卫成立之初,所肩负是何等使命,不过,这都过去了,本官可既往不咎。
从即日起,海陵精兵要恢复记练。
我知你有练兵之能,所以依旧使你为军侯。一应辎重军械粮饷,你无需担心,我自会设法解决。
三个月内,我希望海陵精兵能焕然一新,而不是靠着十几个人,就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
“我会任甘宁为别部司马,留守兵营。
如果三个月内,你不能练好兵马,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王旭被曹朋玉斥的面红耳赤,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你现在可以退下。告诉你手下邳些乌合之众,让他们老实一点。如果想招惹是非,那本官绝不会心慈手软,自即日起,营中粮饷会恢复供应。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王旭昏沉沉,从军帐中退出,脑袋里犹自是一锅粥。
而步骘在王旭走出去之后,不免有些紧张的问道:“公子,刚才对这王旭,是否有些严厉?”
“散漫惯了的人,若不以严厉待之,恐难知利害。
子山先生,我畔才如果有半点软弱,那家伙就一定会蹬鼻子上脸。有的人,可以礼待之,有的人却不可以。我不需要他们对我归附,我只需要他们听从我的命令,其余的并不重要。
给我的时间,不多啊!”
曹朋说罢,长叹一声。
而步骘也闭上了嘴巴,仔细的思忖曹朋方才那一番言语。
是啊,留给公子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如今马上就到暮夏,曹操随时都有可能征伐徐州。
那时候,曹朋随时都有可能上前线。
用仁义道德教化这些散兵游勇,倒不如直接威慑来得有用。
礼贤下士,也要看环境,分情况。如今这种状况下,明显不是礼贤下士的时候。王旭是否会归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练出一批好兵,一批能在战场中搏杀,能建立功业的好兵。
只要是有了奔头,这些海陵精兵自然就会归附。
步骘点点头,赞赏道:“公子所言,极是!”
“好了,我们准备进城。”
曹朋收起印绶,将甘宁唤来。
五十名精卒,尽数交付甘宁指挥,并命甘宁留守兵营。
王旭会怎么想?
曹朋没有那个功夫去理会。
他若聪明,自会效劳;若不聪明,曹朋也不会介意,用他的人头立威。东陵亭尚有郝昭善于练兵,甘宁更是一等一的大将。包括夏侯兰在内,也曾为屯将,曹朋说实话,并不缺人。
他现在,缺的只是时间!
纵马从兵营中出来,曹朋在步骘和夏侯兰的陪同下,直奔海陵县城。
自古以来,恩威并施。
如今“威”有了,那“恩”有自何处来?
立马于海陵县城外,曹朋目视海陵县那残破的城墙,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
建安三年七月,豫州大丰收。
推行屯田三年之久,终使得仓廪富庶。袁绍派遣使者向曹操借粮,却被曹操严词拒绝。
许多人都不禁为之担心,但曹操却丝毫不惧。
“本初多疑。我如果借给他粮草,他会认为我别有居心;而我这样强硬拒绝,他反而会放心。”
曹操坐在花园中,笑呵呵的对曹丕解释。
年仅十一岁的曹丕,颇有些少年老成之像。只不过,他对于曹操的这个解释,显然无法理解可是他知道,不能够询问曹操。因为有些事情,若说得太过清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曹操端起酒,抬起头,向湛蓝的天空看去。
但曰白云悠悠,变幻莫测……”
曹操蓦地笑了,举杯向苍穹遥遥举杯:是时候,对那头虓虎动手了!
时间,转眼已近九月。
八月桂花香,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可海陵连续十余日淫雨霏霏,让大家的情绪很低落。
徐州今年,又是一个灾年!
自兴平元年至今,已有五年的辰光。换句话说,陶恭祖死了五年,徐州在这五年当中,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中。曹操、刘备、吕布……你方唱罢我登场,每次更迭,都会令徐州弥漫腥风血雨。短短五年,徐州人口锐减。嗯当初陶恭祖坐拥徐州时,有百余万人口。而现在呢,不过五十余万而已。五年时间,人口减半,大片的土地荒芜,使徐州变得越发残破。
昔日钱粮广盛之地,如今连军粮也无法供应。
而豫州屯田两载,成绩斐然,也使得吕布不由得为之心动。
在考虑许久后,吕布决定,于来年在下邳屯田。徐州沃土千里,难道还比不得一个许都吗?
只是这个冬天,又该如何渡过?
吕布有点后悔了……之前袁术与他约定,夹击小沛刘备。可刘备被打跑之后,袁术所承诺的军粮器械,根本不见踪影。有心和袁术开战,也必须要等到来年。当务之急,要解决粮荒。
这时候,张辽献出一策。
海西今年屯田,同样大获丰收。
一年来,海西县平稳发展。持别是在吞下了三万海民之后,海西的人口剧增。其治下面积,已隐隐有和东海郡伊芦乡连为一体的趋势。
“君侯,听闻海西县今岁收获近百万斛,何不向海西借粮?”
“哦?”
吕布闻听,顿时来了兴致,早先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眨眼间云消雾散。
“海西,竟有如此多存粮?”
宋宪开口道:“既然如此,何需借粮?君侯,末将愿取一支兵马,攻克海西县。嗯那弹丸之地,必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把海西攻下来,百万斛粮草岂不是尽归君侯,何乐而不为?”
吕布怦然心动。
张辽大怒,“子远,尔何处此言?莫非要置君侯死地?”
同为八健将,但张辽的身份和地位,明显要高于宋宪。不仅仅是因为张辽武艺高强,兵法出众,但以出身而言,就比宋宪高出许多。嗯当初董卓在世,张辽为北地太守,远不是宋宪可以相提并论。所以,张辽这一发火,宋宪顿时止住了话语,讪讪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魏续说:“文远何出此言?”
“海西,广陵治下;邓稷,朝廷所任。此时攻取海西,岂不是要得罪陈登,更与朝廷反目?况且,那邓稷在海西威望颇高,而且与君侯也从未有过恶意。他能使一偏僻小县,变成今日之局面,君侯不招揽也就罢了,反而出兵攻打,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想当初君侯初至徐州,徐州何等模样?而今徐州,又是怎生状况?我以为,君侯当有长远之计,而非一味征伐。”
张辽说罢这一番话,心里也有些紧张。
他实在是忍耐不住,想要一吐为快。来徐州已经四年,可徐州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衰弱。
长此以往,他们很难在继续立足徐州。
吕布的脸色阴沉,没有开口。
魏续怒道:“张文远,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实话实说?依我看,你分明是有了贰心。”
“全都住。!”
吕布一声怒喝,长身而起。
他猛然向陈宫看去,却见陈宫老神在在,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番争论。
“公台,你怎么说?”
陈宫沉吟片刻,微微一笑,“徐州连续灾年,而今更是钱粮匿乏。文远,你说的不错,君侯当有长远计。可问题是,我们若不攻伐海西,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又如何能支撑到来年?”
“这个……我们可以借粮。”
“如果海西不借呢?”
“我们……”
陈宫说:“海西,如今日渐强盛。其位于淮水北岸,已隐隐成了气候,早晚必成君侯心腹之患。从海西到下相,不过两天路程。一俟曹操用兵,海西必夹击下郊,到时该如何是好?
所以,海西必须要打。不但要打,而且还要打胜。若不然的话,与君侯必无半点益处。”
“可是……”
张辽还想要瓣驳,却被吕布打断。
“文远,不要说了。公台所言不差,若任由海西发展下去,早晚必成心腹大患。这样吧,我听说徐县近来似乎不太安宁,陈登在广陵招兵买马,似有不臣之心。你驻守徐县,给我盯死广陵方面的动静。一俟陈登有异动,你就立刻渡淮水,吞并肝贻,随时可以攻伐东阳。”
魏续宋宪侯成三人,幸灾乐祸。
而张辽却显得是面如死灰一般,颓然低下了头。
什么监视陈登,说穿了就是被发配出去。很明显,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恐怕是触怒了吕布。
他叹了口气,插手道:“末将遵命。”
温侯啊,你今日为这百万料粮草,早晚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谁愿为某出兵,攻伐海西?”
“末将愿往。”
吕布话音未落,宋宪已站起身来。
“末将只需率本部人马,再命宋广前来,足以攻克海西”
“如此,便辛苦子远。”
吕布微笑着点头,而后命众人散去。
魏续三人,兴高采烈的走了。而张辽则垂着头,面色阴沉。
“文远!”
身后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张辽回身看去。见是陈宫在唤他,他脸色一沉,冷冷地哼了一声。
“文远留步。”
“军师有何吩咐?”
说起来,张辽此前和陈宫的关系还不错。可是陈宫今天在议事的时候,令他颜面全无。为此,张辽心里很不痛快,故而也不会给陈宫什么好脸色。陈宫又不是蠢人,如何不知道张辽的心思。
“文远,体怪我今日驳了你的言语。
我知你是一番好意,想要为君侯招揽人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邓稷是什么人?他是曹操部下,焉能被你我所招揽?即不能招揽,那就是个威胁。他或许很有本事,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要早些下手。海西县扩张的速度太快了,这样子下去的话,早晚必然会和咱们一战”,
张辽盯着陈宫,半晌后说:“海西现在是一头睡着的猛虎,虽然弱小,可是你把他吵醒之后,还是能吃人。百万斛粮草,便使得你忘乎所以。公台,你仇恨曹操,却不该将私怨带进来。”
陈宫脸色一变,“文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
张辽说完,扭头大步离去。陈宫站在庭院中,脸色变幻莫测,看着张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机。
海陵,兵营。
一队队一列列的军卒,正整齐的列队在校场中,喊杀声响彻苍穹。
他们或手中执矛,或握刀盾,随着一声声的号令,做出各种各样的拼杀动作。那些长矛,全都是硬木包裹一头,不配矛头。刀盾也都是以木头制作,劈砍起来更加的凶狠、凌厉……
“长矛手,出矛!”
翟囧身着札甲,嘶声吼叫。
一排长矛凶狠刺出,扎在前方的木靶之上。
蓬蓬蓬的声响,不断传来。伴随着一声声号令,以及隐隐约约的战鼓声,长号声,整个兵营里,格外热闹。
甘宁站在点将台上,目视校场中的搏杀。
点将台下,五十名精车列队整齐,目不斜视。看着校场中的海陵精兵,逐渐有了些气候,甘宁脸上闪过一抹笑容,轻轻点头。不得不说,那王旭的确是有些本领,把一帮子兵痞,很快便拿捏一处。海陵精兵的底子并不差,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以至于渐渐被荒废下来。
所以,只需要练一练,就可以成型。
王旭练兵的法子,或许有些土,但目前看来,还算是有用。
当然了,这和曹朋提供的给养及时也有关系。拿下海陵精兵之后,曹朋非常轻松的在海陵县站稳脚跟。同时,他通过海西县,调拨来了一批插重军械,配发到海陵兵卒的手里。这也使得最初有些慌乱的海陵精兵,很快便稳定下军心。随后曹朋又请来黄征等海西行首们过来,在海陵县设置时常。不管怎么说,海陵县作为当初淮南盐路枢纽,其地理位置很好。只是由于盐渎盐场的废置,使得海陵县渐渐萧条下来。可是作为根基,却并不是太坏。
海陵县共一万三千人,有大片荒废的良田。
随着集市的兴建,使得海陵的物流重又畅通起来。当然,三个月的时间,也仅仅是畅通而已,想要发展,还有诸多困难。比如人口,比如物资……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开始。
海陵百姓,随着大批物资的流通,很快便稳定下来。
对于淮南人而言,有海陵这么一个枢纽的存在,更方便他们的货物流通……,
短短三个月,曹朋便在海陵站稳了脚跟。至于兵营方面,曹朋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因为有甘宁在,他大可以放下心来。步骘被任为海陵县主薄,仅在曹朋地位之下。而阚泽则为军司马,与甘宁一起,共同值守兵营。随后,曹朋以王买为别部司马,留守于东陵亭,郝昭为副将。
夏侯兰为海陵兵曹,招募百人,负责海陵县的日常治安。
随着海陵县渐渐变得稳定起来,曹朋随即将目光,投注于下邳。
他知道,曹操很快就会出兵…………
陈登也没有再过问海陵县的事情,只是在曹朋刚到海陵之初的时候,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而后,他就好像把曹朋给忘记了似地,除了按时发放粮饷抬重之外,再也没有召见过曹朋。但曹朋很清楚,陈登并没有把他忘记!和自己一样,陈登也在关注局势的发展……一俟战事发生,陈登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海陵精兵和曹朋投入战场。所以,曹朋现在能做的,就是准备,准备,再准备……一想到即将面临真真正正的战事,曹朋心里面,也有些紧张。
不管是打雷绪,还是后来斗海贼。
曹朋都是用计来却敌,而非真真正正的和敌人搏杀疆场。
可现在,吕布可不是雷绪,或者薛州之流可比。他麾下尽是百战精兵,想打赢吕布,绝非易事。
曹操,何时会兴兵呢?
把手头的卷宗放下,曹朋走出房间。
天上,漂着雨丝,气温有些低。曹朋身着一件灰色中衣,外罩一件黑绸缎子锦袍。站在门廊上,他凝望苍穹,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这该死的鬼天气,下起雨来,便没完没了……
这是位于海陵县城里的一处宅院。
早年间,海陵县尚未被废弃的时候,有一座府衙。
但是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便被毁去。曹朋抵达海陵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废墟。不过现在,一个集市已初具雏形,正在修建之中。所以曹朋便选了一座不大,也不太小的宅院做为府衙。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有两个独立的小跨院,黄月英她们就住在后面的跨院之中。
和黄月英一起,已有四个月了。
每日耳鬓厮磨,感情精进的很快……
只是黄月英仍坚守着最后的防线,也使得曹朋一直未能得手。
不过,曹朋也不是很着急。他才十五岁!按照前世习武的说法,在身体发育完全之前,他必须要保持元阳之身。每日耳鬓厮磨,手眼温存,便已经足够。所以两人至今,仍分房而居。
“小寰!”
“小婢在。
“去看看子山先生回来没有?”
“恩”
郭寰答应一声,沿着回廊,扭动小蛮腰,款款而行。
这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居然已有了曲线……曼妙胴t,四凸有致,将来必是个颠倒众生的小妖女。她心计虽深,可是被黄月英收拾的服服帖帖。搬过来海陵县之后,更是非常老实。
曹朋看着郭寰的背影消失,轻轻摇摇头。
历史上有没有郭寰和步鸾这两个人?
曹朋还真就想不起来。
三国时期,给他印象最深的几个女人,无非就是貉蝉,甄宓,江东二乔,和孙尚香。还有就是黄月英……
不过看郭寰和步鸾的趋势,日后怕也不简单啊!
想到这里,曹朋舟了拍脸颊:胡思乱想什么?有月英在,我此生足矣。
“公子,公子!”
就在曹朋准备转身回房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喊。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就见步莺从拱门外急匆匆跑进来,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子山,何故如此惊慌?”
“刚得到消息,刚得到消息……吕布,吕布意图征伐海西县,已命宋宪领兵,三日后出征”
“呃?”
“是长文派人暗中送信过来,我一接到消息,便立刻前来禀报。还有,长文还说,张文远因为不同意出战,已经被吕布发配徐县。海西那边想必也得到了消息,咱们该如何做才好?”
吕布,居然对海西用兵了?
曹朋眉头一蹙,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过……
区区一个宋宪,说实话并不足为虑。
虽说他是大名鼎鼎的八健将,可八健将也有高低优劣之分。至少在曹朋看来,魏续、侯成、宋宪之流,和张辽差了一大截子。坐在海陵县城外兵营的大帐之中,曹朋在一瞬间想到许多事情。这一战一旦开启,他和吕布之间,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可惜了貂蝉的苦心。
“吕布派了宋宪为主将,以宋广为先锋,率六千悍卒,攻伐海西。”
说到这里,曹朋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连夜赶来的郝昭,明显露出了尴尬之色。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我与海西的关系,大家想必都很清楚。
虽然内兄尚未派人求援,但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我非好战之人,却绝不允许有人毁掉我的心血。吕布,虓虎也!食人尚可,商人却非所长。若海西落入吕布手中,此前一载辛苦,都将付之东流帚
最可怕的是,海西百姓又将流离失所,到时候我海陵,也必会受到波及。
王旭,你以为然否?”
王旭沉默片刻,用力点点头。
他曾亲眼见过流民四起的危害,更知道,海西一旦混乱,淮南也难幸免。
海陵县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昔日袍泽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生活。如果被破坏,他断不答应。
“大人,末将愿率一支兵马,驰援海西。”
王旭起身,插手请命。
他这样做,也算走向曹朋友明了自己的决心。
“既然如此,那我等即刻出兵,准备与吕布交锋。
不过,海陵县才稳定下来,还需有人驻守……王买何在?”
“末将在。”
“着令你率一百精卒,屯守海陵县。与你便宜从事之权,若有意外发生,可立即向广陵求援。”
“喏!”
“郝昭。”
郝昭一怔,旋即露出黯然之色。
他慢慢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着你领一百精卒,屯守东陵亭,加强江防守护。”
“喏。”
果然如此……”
郝昭的心里,其实很复杂。
一方面,与吕布交锋,非他所愿。不管怎么说,他是吕布的老乡,同出于并州。而且,吕布曾经是郝昭心目中的偶像,哪怕后来被吕布送与曹朋,内心之中,依旧对吕布非常仰慕。但是,曹朋待他也不算太薄,至少一直以来,并没有主从的姿态待他,更似是朋友和兄弟。
想当初,曹朋立下宏大誓愿,也让部昭佩服不已。
特别是在海西,可以说是曹朋一手打出今日海西的局面。期间种种手段,使得郝昭格外敬重曹朋。他不愿意和吕布交锋,却更不愿意被曹朋抛弃一旁。留守吗?已说明了曹朋的不信任口连曹朋都不信任他了,他若是继续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可不留下,他又能去哪儿?
郝昭的年纪比曹朋大,但由于一直生活在兵营之中,所以心思很单纯。
他的忧心仲忡,都表现在了脸上,曹朋也看在眼里。只是曹朋并未赘言,也没有开解他,继续分派任务。以步骘为海陵司马,阚泽为东陵亭司马,负责协助王买和郝昭继续留守原地。
待一系列任务分派完毕之后,曹朋到了一句i散了吧“众人纷纷起身。
“伯道!”
曹朋唤住了都昭。
本有些迷蒙的郝昭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过去。
“公子………”
“陪我走走。”
曹朋笑呵呵的走上前,拍了拍郝昭的肩膀。
郝昭的个头比曹朋高很多,体格也显得健壮许多。可不知为什么,郝昭却没有感觉到不自然。
两人走出军帐,步出大营,一路上并没有交谈。
“公子………”
“伯道,你先听我说。”曹朋停下脚步,看着郝昭,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可能不太痛快,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之所以让你留守东陵亭,并非我不信你,而是为了你考虑。”
“为我考虑?”
“你是并州人,对不对?”
“正是。”
“你麾下部曲,尽出于下邳,对不对?”
“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在疆场上,遇到昔日袍泽,该如何面对呢?”
“这个………”
“很明显,你并没有想好。”曹朋轻声道:“在我看来,你一直在疑虑,是应该临阵倒戈?还是一同杀敌?你这种犹豫,并不适合上疆场,那样会害了你,也会害了那些跟随你的部曲。大丈夫马草裹尸还,道理是没错。可这马草裹尸,也要视情况而定。我不想你因为犹豫,而坏了性命。你有才华,更有本领,将来应该做大事业,而非是因犹豫而战死疆场。”
“可是,我………”
郝昭话说出一半,又咽了回去。
曹朋笑道:“你看,你自己都不敢肯定。”
他说着,翻身跨坐上马。
“伯道,你知道你现在缺乏什么吗?”
“什么?”
郝昭满眼迷茫。
“一颗坚定的心!”
曹朋在马上,握拳做出一个坚定的动作,“你自己都不坚定,如何能让你的部曲,随你坚定?
宋宪,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虑。
但我不希望你在面对吕布的时候,仍在犹豫”回东陵亭吧,为我看护好家园。海陵是我的根基,单凭博声一人,很难坚固两边。什么时候,你认为自己不会再犹豫,我就让你出战。不仅仅是面对吕布,还包括你自己……好了,我要回城里,你也赶回东陵亭,想明白之后,再告诉我。”
说完,曹朋拨转马头,扬鞭而去。
营门外,郝昭看着曹朋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坚定的心?
他有些想不明白,但心里面,却似乎没有了之前的抑郁和迷茫。至少,公子他还相信我!
深吸一口气,郝昭抬起头,看着黑漆漆夜空。
公子说的不错,我至今仍在犹豫……
海西,塔楼。
邓稷把身上的袍子,用力紧了紧,站在窗口,鸟瞰夜幕中的海西县城。
西校场的灯火星星点点,从校场传来的刁斗声,梆梆梆,已过了三更时分。整个海西县,都显得很寂静。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塔楼下走过一队巡兵,整齐的步伐,透出一股威武之气。
整牟海西县,共八百兵马。
其中,包括了二百巡兵,一百执法队,三百屯田兵,以及二百水军。
由于海西县封锁了东海私盐通路,以至于私盐贩子们,只能另寻其他途径。这也包括了从海上通路,就是从朐山装船,沿海路运送。东汉末年的海船还算不得大强大,只能沿近海航行。以郁洲山裁获下来的八艘海船,足以封锁海上通路。周仓以郁洲山海岛为基地,将朐山至海西的海路,完全封锁起来。两艘海船一队,轮流出击,如今已渐渐有了几分水军气象。
不过,这二百水军,并不为人知……
这也是曹朋离开海西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结果。
甚至包括郁洲山海岛,也是秘密占领。那里现在是一片荒岛,甚至连东海郡都不清楚状况。
“老爷,狠晚了!”
胡班从楼下走上来,在邓稷身后站定。
“夫人派人催促,说是请老爷早点回去。”
邓稷蓦地警醒,扭头问道:“信使,可曾派出?”
“濮阳先生已派人前往海陵,估计这个时候,应该已抵达射阳,最迟天亮时分,公子便可收到消息。”
“阿福临行之前,曾与我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时我还不是很在意,可现在看来………海西县吞下三万海民,其声势已经骇人。今年秋收,我不应该大肆宣扬。百万斛存粮,虽说令海西粮价跌至每升三十钱,却招来了他人眼红。”
“可是,海西百姓对老爷却是感激万分。”
邓稷苦涩一笑,轻声道:“我打压粮价,他们固然感激;可我若为他们找来战事,他们还会感激吗?六千兵马……吕温侯此次对海西,看样子是势在必得。一场恶战,怕在所难免。”
胡班没有接话。
事实上,秋季丰收,也怪不得邓稷张扬。
百万斛的存粮,不仅仅是让邓稷有些忘乎所以,甚至包括濮阳闿在内的许多人,也为之兴奋。
唯有一人,当时曾阻止邓稷打压粮价。
理由很简单:海西县粮价每升七十钱,看似很高,实际上相比其他地方,已经算是很低了!诸如同样丰收的许都,如今粮价也是在每升一百一十钱,而下邳等地,粮价高达三百钱。
以七十钱的价格,稳定海西,目前刚好合适。
如果再压低粮价的话,势必会造成他人对海西县的窥视………”
只可惜,这样一个建议,在当时被许多人所忽视。为此,主簿戴乾甚至与那人激烈的争吵。而邓稷当时虽然没有发言,可是从态度上来看,无疑是站在戴乾一边,最终还是打压了粮价。
也许,那个人可以为老爷解忧?
“老爷,其实您也不必忧虑。”
“呃?”
“潘文珪有万夫不挡之勇,周县尉同样是身经百战。
咱海西县,也不是任人欺凌之地。老爷在海西威望甚高,只需要振臂一呼,哪个敢不相从?
至于吕布的六千兵马,何不向人请教?”
“谁?”
胡班不禁笑了,“老爷的同族兄弟,可不是等闲之辈。
还记得当初来海西的时候,公子曾多次打听他的情况,显然是对他非常看重。当初他曾谏言阻止打压粮价,足以说明他有先见之明。何不向他请教一下,说不定能有应对的办法。”
邓稷眼睛一亮,“你是说,伯苗?”
精神在刹那间,顿时振奋许多。
“不错,咱们这就去伯苗家中求教。”
“可天色已晚……”
“没关系,我想伯苗此时,断然还没休息。”
邓稷力匆走下塔楼,早有随从牵马过来,胡班搀扶着邓稷翻身上马,而后才跨坐马背之上。
一行人,在漆黑的夜色中,沿着湿涔涔的街道急行。
在快到北集市的时候,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下。胡班先下马,搀扶着邓稷从马上下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便跳上门阶,伸手抓住门环,蓬蓬蓬。p击三下。从门内,传来脚步声。
“邓先?”
门打开了,从院子里走出一名四旬老者,手里还拎着一支灯笼。
邓稷有些呆愣。
只因这老者衣衫整齐,看不出是匆忙起身的迹象。
他刚要开口,就见老者一躬身,轻声道:“大公子,我家公子在书房,已恭候多时。”
“这么晚了,伯苗还没有歇息?”
“公子说,大公子一定会来,所以一直在书房里等待。”
邓稷闻听,心中不禁一震,连忙迈步走上台阶,跨入宅院。
胡班和那老家人邓先,则在偏房里歇息。看到偏房床榻上已收拾好的行李,胡班心头一咯噔。
“老邓,你们这是………”
“少爷说了,如果大公子今天不来,天亮之后,他就会告辞离开。”
胡班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老邓,你们要去哪儿?”
“回老家”其实在来海西之前,我家公子听说巴西太守庞羲好士,已有意前往巴西投奔。只是大公子来信,邀请公子来海西共谋富贵,公子才改了主意,带着我来这边,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公子在海西很顺利,公子感觉大公子有些张狂,所以不是太满意。
如果大公子今天不过来的话,那公子就不会再留下来,帮助大公子了。”
好家伙,险些误了大事!
胡班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想到了这位,否则的话……
不过听邓先的话,这一位邓公子,莫非已有了破敌之策?心里的一块大石,顿时放回肚中。
若如此,海西无忧矣!
与此同时,邓稷迈步走进了书房。
书房中,点着两根大蜡,十公分长的火苗子噗噗直跳。
在书房正中央,悬挂着一副地图。地图前面,一个身着大红色锦袍的青年,正负手而立。
他背对着房门,长发披散于肩头。
听到脚步声,青年转过身来。只见他肌肤白暂,面如敷粉,剑眉朗目,透着一股子英朗之气。
看是邓稷进来,青年也出了一口气。
“大兄,你总算来了。”
邓稷看着青年,半晌后上前一揖,“悔不听伯苗之劝阻,以至于海西有今日之祸。我知道我之前有些张扬,可是还望伯苗你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保海西一个清明………”
青年连忙上前,“大兄,你这又何必?”
他微微一笑,“若吕布亲来,友是张辽统兵,我说不得会劝大兄你让出海西,退往东海郡。不过,区区一个宋宪,即便是有六千兵马,在我眼中,也不过土鸡瓦狗耳,大兄何虑之?”
邓稷眼睛一亮,“伯苗,计将安出?”
邓芝看了一眼书房正中间的地图,轻声道:“宋宪,一莽夫耳,不足为虑。
我只问大兄,可曾想过若击溃宋宪之后,下邳虓虎,又会有什么反应吗?他会坐视宋宪之败?”
邓稷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到。
“我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令宋宪六千武卒,灰飞烟灭。
可问题是,宋宪走了,吕布会继续攻击。到时候,海西还是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战乱,而叔孙你一年来的心血,也就要付之东流。我相信,不仅是你,包括友学也不愿见到此等状况。”
“那你的意思是………”
“宋宪,必须要打;海西,必须要守。”
“怎么打?怎么守?”
邓稷糊涂了。
他一个修刑名的人,虽说这一年来见识等各方面前有极大提高,可在军事上,却非他所长。
以至于邓芝说出这一番话后,邓稷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邓芝喝了一口水,拉着邓稷走到地图前,“打,很容易;守,却很困难。所以我的意思是………”
他说着话,在地图上画子一个圈,然后用力一拍。
“咱们在这里守。”
邓稷看清楚了那地图上的地名,顿时愕然。
他沉吟半晌,猛然抬起头,看着邓芝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击,攻取曲阳县吗?”
“正是。”
“可是………”
“此战一启,最多十日,必有变数。”
邓稷呆呆看着地图,半晌后一咬牙,用力一点头,“我明白了……伯苗,咱们立刻回县衙,商议此事。”
邓芝微微一笑,“如此,大兄先行。”
他等这一天,已经足足半载。
失了先机,再想要赶上,并非一件易事。
邓芝心里明白,只有漂亮的击溃宋宪,使海西渡过此一危机,他才算是在邓稷手下站稳脚跟。
从一开始,邓芝就留意到海西县最大的一个破绽:没有策士。
勿论濮阳闿还是戴乾,有辅政之能,却无谋划之才。而这样的环境,恰恰给是邓芝所长之处。
历史上的邓芝,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最终至车骑将军之位,恰恰属于策士范畴。
邓芝的到来,正好补足了海西县的最后一块短板。
“公子!”
看到邓芝和邓稷出来,邓先连忙上前相迎。
邓芝道:“邓先,我随大兄前往府衙,你在家守好便是。”
“喏!”
邓先是跟随邓芝父子两代人的老仆人,也算是从小看着邓芝长大。从这一句话当中,他便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邓芝,决意留在海西了!于邓先来说,他自然希望邓芝留下来。不管怎么说,邓稷和邓芝有同宗之谊,是堂兄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老家人看了看邓芝,又看了看邓稷。
随后和胡班微微一笑,也使得胡班,如释重负。
夜色正浓,气温很冷。
秋雨在后半夜,丝丝缕缕飘落下来,给这寒夜又增添了一份寒意。
邓芝深吸一口气,催马跟随在邓稷后面。不过,他心中旋即又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出来……
看那曹友学走之前的种种安排,焉能不清楚海西的缺陷之处?
濮阳闿、戴乾所负责的主要是内政和屯田事宜;周仓很少在城中,和潘璋一起,负责稽查私盐。两人虽有县尉之名,却不行县尉之责。海西县的军事,还是掌握在邓稷的手里,而邓稷并无军事才能”也就是说,曹朋离开海西的时候,刻意留下一个策士的空缺,莫非就是在等自己过来吗?
想到这里,邓芝先前的喜悦,一下子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震惊和骇然。
若真如此,那曹朋却是一个知我之人……
建安三年八月二十八,吕布下令征伐海西。
宋宪骑在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沿官道行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眼中,此次征伐海西,简直就是唾手可得。到时候夺了海西的百万斛粮草之后,吕布定对他更加看重。
还有……
那个小贼曹朋,去年时在下邳长街,杀了宋宪的战马。
为了这件事,宋宪在过去一年里,几乎无法抬头。就连他最好的朋友,魏续和侯成见到他,也会调笑几句。如今还小贼虽然不在海西,可那海西令却是曹朋的内兄,到时候看了邓稷的人头,也可以出胸中一口恶气。嗯到这里,宋宪突然有些急不可待,下令兵马加速行进。
从下相出兵,至曲阳可说是一路坦途。
宋宪命侄儿宋广,也就是前盱眙长为前锋军,率一千兵马开路。
他自领五千大军,随后跟进。出发两天后,抵达曲阳,并在曲阳休整一日,补充辎重之后,向海西进发。
从曲阳至海西,大约有一天路程。
时值九月初一,天气越来越冷………
一夜小雨后,使得道路变得泥泞起来。大军行进速度变得缓慢许多,至正午时分,才行进三十余里。
宋宪见此情况,不禁有些头疼。
“传我将领,大军加速行进。”
“将军,这种道路,怎可能走的快呢?再说了,海西百万斛粮草,他们一天也不可能吃的干净。倒不如徐徐行进,反正那海西跑不了。”
有亲随劝说,试图令宋宪减缓行军速度。
哪知道宋宪闻听大怒,“尔不知兵贵神速吗?
我等早一日到达,海西就少一日准备。君侯与我兵马,可不想我在海西这弹丸之地,损兵折将。”
从道理上讲,宋宪说的倒是没有错误。
兵贵神速,他们越是早一曰抵达,海西就少一分抵抗。
“可是………”
“不用说了,告诉儿郎们,攻破海西,任他们掳掠兰日。海西县,据说现在可是富庶的很。
下邳距离海西县并不远,并且同在淮北。
这一年来海西的变化,下邳人又怎可能不清楚?
且不说那百万斛粮草,单只是那边开设盐引,便使得无数商人趋之若骜。其富庶程度,未必会输于当年的下邳国。有了宋宪这一道掳掠令六千大军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路嗷嗷叫着扑向海西。天黑时,大军已远离曲阳,距离游水不过三十里而已……”
过游水,便是海西治下!
游水,发于东海朐山南北走向流经朐县、伊芦、海西三县,注入淮水。
海西,正好位于游水的下游位置,并构成了海西县西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只不过,游水并不是太宽,河水也不算湍急。加之泥沙冲击使得河床偏高,河水不深。徒步渡河,也只能没过脖子。而最浅处,仅止半腰。此前,河面上还有几座木桥,但当宋宪抵达时,桥梁已被毁坏。
看着水流舒缓的河面,宋宪不禁笑了。
他对宋广道:“邓叔孙不过是个呆子以为拆毁了桥梁,便能阻止我们过河。
却不知,这游水不深,即便是把桥梁拆毁掉,也休想阻拦我大军行进”,传令下去三军连夜渡河,于游水东岸扎营。寅时造饭,卯时点兵。待天亮后三军出击,将海西一举克之。”
“喏!”
宋广连连点头在马上插手应命。
其实,宋广对曹朋,同样是怀有深深嫉恨。
想当初曹朋友广陵,途径盱眙时,着实羞辱了他一番。
这也让宋广,一直怀恨在心。原本想制造谣言,使得曹朋在广陵无法立足。可谁曾想,这曹朋居然结交了陈群等一干人物,使得当初宋广制造的谣言,很快便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而今,曹朋已任海陵尉。
虽说在品秩上比不得宋广,但实际权力……”
如果说,宋宪对曹朋是仇视,那么宋广对曹朋,则是嫉恨参半。
此次能攻伐海西,对宋广而言,也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所以这一路上,他也显得极为兴奋。
随着宋宪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渡河。
海西的地形,西高东低。渡过游水之后,东岸便是低矮的河滩。
不过,宋广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这游水,似乎比平常浅许多。徒步涉水渡河,河水也只没到了胯部。要知道,平常这里的河水,至少会没过腰。
“叔父,今年这游水,似乎比往年浅许多啊。”
宋宪站在河西岸的高处,正在督促兵马渡河。
这次渡河,非常顺利。大部分兵马已经过了河水,开始在东岸河滩上搭建营寨。河西岸,此时大都是辎重车辆。一开始,宋宪也没有太留意,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可听到宋广这一句提醒之后,宋宪心里没由来咯噔一下。
是啊,这河水似乎太浅了……”
昨天才下了雨,按道理说,河水不可能这么浅才是。
毕竟是八健将,不管他武艺如何,跟随吕布东征西讨,宋宪的眼力价,还是有的……”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脸色顿时煞白。
“立刻撤离河滩,立刻撤离河滩。”
河水东岸的兵卒们,正忙碌着扎下营察。同时辎重车辆,也正缓慢的向河对岸进发。宋宪这发狂一般的叫喊,使得士兵们一下子懵了……不是说,在河滩安营扎察,天亮之后进攻吗?
怎么突然又要撤离河滩!
不过,军令如山倒,既然将军有令,士兵们自然听从。
只是这一来,河滩东岸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许多人甚至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匆匆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河东岸丘陵中,一支鸣镝腾空而起。
紧跟着,一连串的鸣笛声,回荡在游水上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宋宪脸色一边,忙准备下令加速撤离。忽然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从北面传来”那声音,犹如巨雷一般,回荡不息。宋宪顺着那巨响的方向侧耳倾听,只听得轰隆隆,如同万马奔腾,地面随之颤抖起来。河水,在瞬间暴涨许多,从游水上游,一股洪流挟雷霆万钧之势,汹涌扑来……”
“水攻!”
宋宪嘶声吼道:“快跑,全军撤离!”
可是,能跑得了吗?
今儿个会有三更,这是第一更。
事情忙完了,开始还债。
距离河滩大约十里处,拦河水坝高高筑起n自朐山而来的水,在此被阻拦下来。由于水流不急,同时还要兼顾河床不干,下游不会出现断流,所以早在三天之前,邓芝就命邓范开始在此地蓄水,所为的就是迎接宋宪的到来。
之所以选择邓范,也有原因。
一来邓范和邓芝是同宗,二来邓范的身手,已突破易骨瓶颈,达到易筋的水准。以战斗力来说,邓范如今只逊色于潘璋周仓,却已经超过了海西县兵曹猿冯超。以至于邓芝初至海西县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卜小海西县,竟然藏着一个一流武将,两个二流武将……
据说,曹朋还带走了三个人,皆为悍勇之辈。
一个二流武将,若放在曹操帐下,至少也是个检验校尉,甚至可能是独领一军的都尉。
海西县,还真是藏龙卧虎!
若论辈分,邓范是邓芝的族弟,两人同辈。
邓芝倒是知道邓巨业,但两家人并没有什么来往。不过,毕竟是同宗,相处起来也很方便。邓范的性子偏老实一些,沉默寡言。而邓芝呢,思路敏捷,才华出众。两个人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偏偏因为这同宗之谊,使得他们产生交集。一直以来,那范对邓芝都保持尊重,也使得邓芝对邓范,颇为赞赏。这次抵御宋宪来犯,邓芝所献的计策,正是水攻之计!
淮北,本就是一个河流纵横之地。
而海西的地理位置,也注定它的地势舒缓。
邓芝来到海西半载时光,表面上整天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可实际上呢,他已经把海西的地形,牢牢掌握于胸中。得知宋宪来犯的消息之后,邓芝便一直筹谋,最终采用了水攻之策。
夜色里,游水下游,人喊马嘶。
那范表情平静,站在河堤上,看着大坝后满满腾腾的河水。
“严法。”
“喏!”
邓芝不由得笑了。
“严法,咱们是同宗兄弟,说话何必拘谨?”
“邓司马,非是拘谨,而是规矩。阿福曾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现在是临战,自然当守军中法纪才是。”
邓芝闻听,表情一肃。
此话出自《孟子一离委上》原话是:离委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看起来,曹友学的学识不浅啊。
邓芝道:“严法所言极是,此我之过错。”
邓范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顺着河堤往下游眺望,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严法,你了解你那位兄弟吗?”
“邓司马是说阿福?”
“嗯!”
邓芝在和邓稷定计之后,被任为海西别部司马之职。
他心中,始终存一疑问,那就是曹朋为何独独疏漏了海西县军事?
表面上看,海西县的军事完善。可实际上,一直缺少一个别部司马。
邓芝有一种直觉:这别部司马,是曹朋为他预留。
邓范说:“我不了解。”
“?……”
“阿福之才,胜我百倍,非我所能测度。想当初,我也不服气他……可后来,我发现他懂得很多,令我心悦诚服。我们结义时,大哥他们本没有把我算进去,还是阿福拉我进去……几位兄弟当中,我谁都不服。哪怕大哥他们,我也不放在眼中,惟独阿福,可掌我生死。”
“那他去广陵,为何不带着你?”
邓范呵呵一笑,“那是因为,我本事不够。”
为武将者,到了那范这种程度,那个没有傲气?
人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那芝想来,邓范这等身手,未必会服气曹朋。
可听他所言,却好像全无半点傲气……不过那芝可是知道,邓范在海西的傲气,那是出了名的。哪怕是潘璋,也未必能压得住那范。他手下一百执法队,几乎是独立于海西县之外,不受任何人节制,也包括邓稷。此前邓芝还疑惑,那范为何甘做一介曹拣。现在,他明白了!
也不知那曹友学,究竟有何本事,能使那范如此死心塌地。
正要开口,就听游水下游处,传来一阵喧哗骚乱。紧跟着鸣镝响起,邓芝抬头观望,眸光一凝。
“宋宪觉察到了……严法,放水。”
“放水!”
邓范厉声吼道,上前一刀,便砍断了拦河水坝上的木桩。
足有数米高的河水,产生出巨大的压力。随之木桩一根根被砍断。
拦河水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撤离,撤离!”
邓范大声吼叫,水坝上的军卒,纷纷退到了西岸。
失去了木桩的拦截,沙石袋子渐渐抵挡不住流水的冲击。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河水犹如一条凶猛的野兽,撞开水坝,向下游冲击而去。三天的时间,蓄水足有数米高度。当水坝崩塌之后,失去了束缚的河水,循着河道冲去,夹带着大量的木桩,泥沙和石块,翻滚着,打着旋,那声势之骇人,即便邓范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为之色变,暗中感慨不停……
轰隆隆,水龙咆哮。
在游水下游河床上的辐重兵,几乎被吓傻了。
当河水冲过来的时候,沉甸甸的辎重车辆一下子便被掀翻,水流中夹带的断木,凶狠撞击在辐重兵的身上。辐重兵惨叫一声,便被河水卷走。流淌的鲜血,连个血泡子都泛不出来。
由于河水西高东低,而宋宪所选择的渡河处,正是一个弯道所在。
本来,由于弯道的缘故,使河水平缓。
可现在,凶猛的水龙呼啸而过,一下子便撞毁了西岸河堤。河水失去舒服,在西岸河滩上翻滚席卷。河滩上的下邳兵,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竟然一个个呆立在河滩上,等到河水到来的时候,才醒悟过来。他们凄厉的哭喊,吼叫……却无法阻止那肆虐的河水,汹涌袭来。
数以百计,乃至千计的军车,被凶猛的河水卷走,吞噬……
宋宪站在高岗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就,这么完了?
六千兵马,那可是六千大军啊!
宋宪忍不住厉声咆哮:“邓稷,尔非好汉,竟是诡诈。”
宋广死死抱住宋宪,叫喊道:“叔父,不可冲动,不可以冲动?……我们赶快走,这里不安全。”
鸡呜一鸡宋广冈说完,就听到一连串悠长的号角声。
“什么声音?”
宋宪激灵灵打了个寒蝉,猛然醒悟过来。常年行伍,他焉能听不出那号角声,正是军中长号呜咽。
三短一长,发动攻击!
他连忙向四周看去,就见西岸北面,火光闪闪。
一支人马由远而近,疾驰而来。为首是一匹黑色战马,马上大将,手舞龙雀,风一般冲来。
“狗贼,焉敢犯我边界,东郡潘璋在此,恭候尔多时。”
“迎敌,迎敌!”
宋广大声叫喊,连拉带拖,把宋宪推到马上。
“叔父速走,侄儿断后。”
“宋广……”
“请叔父莫要迟疑,速回曲阳,重整兵马。”
宋宪也知道,此情此景下,他实无太多胜算。六千兵马,有三分之二是在东岸,如今整备洪水吞噬。剩下三分之一,有一半是辎重兵,根本不要去想着能派上用场。刹下一半,虽说也有近千人。可目前的状况,军心散乱,士气低落,那有可能拦得住养精蓄锐的海西兵马?
“夷石,你多保重,为叔在曲阳等你。”
宋宪也不赘言,带着人就冲下高岗,亡命而走。
宋广翻身上马,提枪四顾。只见西岸河堤上,兵车如眉头苍蝇般,四处乱走。
他一咬牙,催马拧枪,厉声喝道:“儿郎们,随我迎敌。”
胯下坐骑希幸幸长嘶一声,驮着宋广便冲向了潘璋。火光之中,潘璋面目狰狞,手中大刀扑棱棱一翻,胯下马骤然加速,在瞬间便到了宋广跟前?长刀呼的一声,力劈华山斩向宋广。那宋广举枪相迎,只听锁的一声巨响,大刀劈在长枪之上,只震得宋广两臂发麻,耳朵根子嗡嗡直响。他不由得心中大惊:老天,这海西县,怎会有如此悍勇的猛?……
说起来,宋广的武艺也不差,算得上二流水准,八健将之下,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
原以为,海西县即便有些人物,也不过二流而已。
哪知道甫一交手,这潘璋竟是个一流猛将!宋广本怀着死战之心,可是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死战,还能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宋广二话不说,拨马就走。他想着自己胯下战马,也是并州带来的宝马良驹。至少从骑术上来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哪知潘璋一刀得手之后,双脚踩镫,猛然一催战马,顺势将大刀交到左手,右手反掌从马背兜囊中取出一杆短矛。只见潘璋猛然在马背上长身而起,身体向后半仰,口中发出一声如雷巨吼,振臂执矛。五十厘米长短的短矛,桂着一股风声,呼啸着向宋广飞去。
宋广耳听八方,听到身后的异动,连忙在马上侧身,反手一枪挥出,拍飞了潘璋的短矛。
可他这一回身,胯下坐骑不由得一顿。
潘璋趁这个机会,纵马就追上前来,身体猛然一探,大刀横抹,一招玉带缠腰,斩向宋广。
刀疾,马快!
宋广再想要封挡,可就来不及了。
只听咔嚓一声,宋广被潘璋这一刀,拦腰斩为两段。半截身子跌落马下,下半身却仍坐在马背上。
脏器洒落一地,宋广瞪大了眼睛,口中那一声惨叫还未发出,就见潘璋纵马冲过去,铁蹄凶狠的踩在了宋广的面门上。就这一下子,便将宋广的脑袋,踩得一个稀巴烂……
“休放走了宋宪。”
“休放走了宋?……”
喊杀声,在身后回响。
宋宪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原以为,小小的海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哪知道损兵折将,全军覆没不说,却连海西县的城墙,都没能看到。
洗掠海西?
如今想来,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
宋宪纵马狂奔,冲出不多远,忽听前方有人高声喊喝:“宋宪,海西县尉周仓,在此恭候多时。”
从丘陵后,转出二百余人。
为首一个黑大汉,胯下马,掌中刀,恶狠狠扑向宋宪。
“拦住他,拦住他们!”
宋宪此时,心神已经完全慌乱,在马上大声吼叫。
几十名骑将催马冲出,便把周仓围住。可不等他们动手,就见周仓身后一员大将,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连发,便将三名骑将射杀马下。与此同时,周仓大刀刀云翻滚,上下翻飞。
战马过处,一名骑将便被周仓一刀劈落马下。
“宋宪,尔敢与某家一战。”
如雷巨吼声,在宋宪耳边炸响。
宋宪现在哪里还敢和人交锋?伏在马背上,他头也不回,纵马疾驰。身后几十名亲随紧跟着,落荒而逃。
曹朋,邓?……
待我返回曲阳,必禀报君侯,到时候大军逼进,看尔等还能猖狂到何时!
宋宪一路纵马疾驰,不停催马急行。渐渐的,喊杀声已听不到了。追兵更被丢掉。可宋宪还是不敢停留,不停抽打战马,那战马一路长嘶狂奔而去。天将亮时,宋宪才勒住了战马。
回身清点部曲,宋宪不由得泪流满面。
六千大军,此时竟只剩下不足百人。可以说,这游水河畔一战,他是全军覆没,全军覆没!
这回去以后,又该如何向君侯交代?
“将军,我们现在去哪儿?”
亲随催马上前,轻声询问。
宋宪强忍心中恐惧,故作镇静道:“我们先回曲阳,待我派人禀报君侯,请君侯发兵……到时候,我等马踏海西,必雪今日之羞辱。”
至于到时候,他能不能成为主将?宋宪已经顾不得许多。
六千人损失殆尽,还赔上了他唯一的侄儿。宋宪此时此刻,是又怒又恨,同时更生出畏惧之意。
毕竟也算得上身经百战,宋宪经此一败之后,也不得不正视海西县。
一个小小的海西令,居然能想出水攻之计。而他麾下,竟藏着无数能人……早先的曹朋,还有如今的周仓,以及那个宋宪并未正面交锋的潘璋。弹丸之地的海西丵,藏龙卧虎,他又怎能不惊?
不过,越如此,就越是不能放任其存在。
海西已成为下郊的心腹之患!
宋宪心里想着,该如何使得吕布加强对海西的重视,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曲阳县城城外。
晨光中,曲阳城门等闭。
那城头上一面大森,在风中猎猎。
看到曲阳的城墙,宋宪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第三更大约十一点左右,出门,觅食!
祖水,发于微山。
流经彭城国、下邳国,至广陵入游水后,汇入淮水。
曲阳,就位于祖水之畔。
从下相至海西,必经曲阳。
曲阳长名叫王模,乐安人,在徐州颇为威望,与盱眙人周逵齐名。吕布入徐州后,乓招揽了不少本地名士,王模就是其中之一。任曲阳长三年以来,王模政绩卓著,把最初不过两万多人的曲阳县,发展到三万人。在徐州人口总体呈下降趋势的今天,也算是不小的政绩。
晨光中,曲阳显得格外宁静。
宋宪纵马到曲阳城外,却见城头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没有。
“城上可有人值守。”
宋宪大声问道。
片刻后,从箭楼垛口上探出一个人来,做洋洋的问道:“县长有命,今日曲阳不开城门……凡过往人员,请绕曲阳行。非县长与宋将军之命,任何人不得出入。你们快点走吧……”
宋宪不禁愕然,同时这心里面,又有些开怀。
县长,和宋将军?
那不就是在说我吗?这王模倒是个有眼色的人,将来回转下邳之后,定要向温侯好生举荐。
他大声喝道:“某家就是宋宪。”
“你是宋将军?”
箭楼上的人,明显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若是宋将军,那我就是吕温侯了”哈哈哈,宋将军昨日才离开,哪会是你这等模样。”
宋宪的脸顿时通红。
这家伙可一点都不讨喜……
“某家就是宋宪,有我虎符可以证明。速速禀报王县长,就说军情紧急,命他立刻打开城门。”
说着,宋宪取出虎符,在手中摇晃了一下。
“真是宋将军!”
城上小校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呼喊道:“城下速开城门,是宋将军回来了。”
宋宪这悬着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不过想想,也真够丢人!昨天自己是浩浩荡荡开拔,时隔一天,却灰溜溜的回来。六千大军,六千大军啊……宋宪想起来,就觉得一阵心痛。
城门吱呀呀打开。
宋宪催马就往城门行去,眼见就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忽听城门洞里有人喝道:“哪个是宋宪。”
谁这么没有礼貌,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宋宪勃然大怒,忙抬起头向城门洞里看去。只听一阵马蹄响,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一匹快马自城门洞中冲出,马上大将身穿百花锦缎子战袍,外罩一件狮蛮宝甲,腰系玉带。
“宋宪,甘宁在此恭候多时。”
甘宁?
那是什么人?
宋宪有点懵了……
从未听说过甘宁这个名字,还等我多时?
脑袋练佛一下子开了窍似地,宋宪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忙摘下大枪,抬头观望。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点晚了。一匹白马,在晨光照映下,如腾云驾雾一样,就冲到他跟前。
马上一员大将,掌中一口大刀,来到宋宪面前,二话不说,拖刀从宋宪身旁抹过。
寒光一闪,血雾喷溅。
宋宪在刹那间,被来人一刀砍下了脑袋。首级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动不停。而马背上的无头死尸,鲜血从腔子里佃徊喷血,瞬间便染红的胯下的坐骑。不仅是宋宪没有反应过来,包括宋宪的那些亲随,一个个也都傻在了城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宋将军被人杀了?
照夜白冲出城门之后,希聿聿仰蹄长嘶。
蹄下的铁掌,在日光下闪闪放光。马上的将军,更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叮铃……
铃铛声响起,那人横刀立马,立于城门楼下。
“宋宪已死,尔等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声如巨雷,在苍穹回荡:宋宪已死,宋宪已死……
伴随着这一声如雷巨吼,只听城门楼上传来呜咽长号声。从城门两边,呼啦啦冲出二百余军卒,手持大枪长矛,恶狠狠盯着那些扈从,团团包围。与此同时,箭楼垛口后出现了一个少年将军口七尺出头的身高,身着一件大红色禅衣,内着长袍。头戴纶巾,腰系玉带,掌中一口大刀,脸上透着平静之色。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两人手中各执一杆大枪。
“我是海陵尉曹朋,今有逆贼宋宪犯境,特将其诛杀。
三息之内,尔等放下兵器。三息之后,若还有手持兵器,并于马上之人,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洪亮,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年稚气。
可是,在这清晨里,却透着一股诡谲之气。话音刚落,就听他身后大汉厉声喝道:“一!”
喊声未落,当啷一声,一名扈从便丢了兵器,从马上滚落在地。
“我投降,我投降!”
有一个人领头,就会有第二个人跟上,第三个……
转眼间,宋宪那七十多名扈从,纷纷下马,丢掉手中兵器,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跨坐照夜白的甘宁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娘的,一群没卵子的货色。
他抬起头,向城楼看去。却发现曹朋已经不见了踪影。站在城楼上的,是方才护卫曹朋的两人之一。
他,叫做王旭。
曹朋在决定出兵驰援之后,第二天一早,便率领八百海陵精兵,离开了海陵县。为什么是八百人呢?这里面还包括了二百临时征召的辎重兵,以及夏侯兰之前征召的一百名巡兵。
甘宁为前锋,曹朋率三百人为中军,王旭翟囧领二百人,押运辎重。
就在快抵达淮水的时候,曹朋收到了邓稷的第二封来信。第一封信,是在射阳时收到,内容很简单,邓稷请求曹朋立刻出兵援助;而第二封信的内容,却使得曹朋吃惊不小……
邓稷在信中说:海西无需驰援,宋宪不过乌合之众。
然则宋宪已取,吕布难敌。击败了宋宪,定会令吕布出兵征伐。海西真正的危险,不是宋宪这六千兵马,而是吕布的第二次出兵。所以,邓稷认为,若要保住海西一年以来的成果,绝不可使战火在海西治下燃起,应该拒敌在海西以外……请曹朋率兵,连夜偷袭曲阳。
“这是何人所谋?”
“呃,小人临出发时,邓县令命邓芝先生为别部司马。”
胡班小心翼翼回答道:“而且,邓县令还把全县兵马,尽数托付于邓芝先生,有他谋划拒敌。”
曹朋恍然大悟。
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夫了,邓稷并没有这个魄力。
邓稷本就不是一个长于军事的人,包括曹朋在内也非帅才。能想出拒敌于海西之外这等策略的人,一定是个胆大而有谋略之人。
邓芝,果然来了!
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能成为军事奇才。
曹朋自己清楚,让他想出些鬼点子弄出些旁门左道还行。
真要是涉及到行军打仗,运筹帷幄,可不是看两本兵书就能够做到。兵书战策只是教授战争的基础。曹朋看过司马法,读过孙子兵法甚至在前世,还翻过几章冯克劳维茨的《战争论》。但又能如何?他还是没能成为军事奇才,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县城里的刑丵警。
也许,有人会说,经过系统学习之后,肯定能有所成就。
可问题是,曹朋前世也非军校毕业。就算是从军校里出来,也不见得个个都能成为将军……”
所以在重生之后,曹朋会尽量避免碰触军事上的事情。
练兵治兵,有王旭郝昭;冲锋陷阵,有甘宁潘璋夏侯兰;出谋划策,有阚泽便足够了!
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好这些人。
邓芝的到来,对邓稷,对海西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补益。
这倒也不是说,曹朋和邓稷就一无是处。至少在治理地方,严明法纪方面,邓芝比不得邓稷;而在侦破案件,查询真相,灵活多变方面,曹朋更强过邓芝许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谁比谁更强。只能说,有些东西是天生的,非人人都可以做到。
历朝历代,读过兵书战策的人,不计其数。
但名将也就是那么几人而已……
有些事情,真的要讲天赋。就这一点来说,曹朋即便是不服气也不行。
“邓伯苗要我攻取曲阳?”
“正是。”
曹朋马上领会了邓芝的意图。
“胡班,你立刻赶赴海陵,让步子山前往广陵县,向陈太守求援。就说吕布欲图谋不轨,曹公早晚征伐。请他尽快出兵,只需屯兵淮阴足矣。我会连夜渡过淮水,配合邓伯苗行动。”
胡班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下来。
你陈登不是想坐山观虎斗吗?
这世上没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攻取曲阳,逼着你屯兵淮水。就算你不想出病,也不可能。
淮阴,从治所而言,属下邳国。
但由于徐州政权更迭,淮阴地区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被广陵控制。
只要陈登屯兵淮阴一线,就可以迫使得张辽在徐县脱不开身,还能够牵制住淮浦县的兵马。
想必邓芝这拒敌于域外的策略,也包含了这一层深意。
当晚,曹朋在淮浦以东,淮水下游的一处河湾,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了淮水。时值邓芝截断游水,使得游水下游的水流,也格外徐缓。特别是在淮浦以北的河段,河水只没过膝盖。如此一来,曹朋更是不费吹灰之力,西渡游水之后,于九月初一凌晨,抵达曲阳县城外。
宋宪,刚率兵离去。
王模更是没有半点提防。
任谁都不会相信,宋宪六千大军,攻不下区区海西。
而且,曲阳距离游水也不算太远,骑马甚至不到一天的路程。此等情况下,王模又有何畏惧?
于是,在正午时分,曹朋命甘宁和夏侯兰两人,各带五十精兵,分批混入城中。天黑之后,甘宁在城中举火,引发了曲阳骚乱。王模得知以后,立刻带人前去平息,于中途被夏侯兰伏击,斩杀于长街之上。甘宁举火之后,便立刻带人抢夺城门。与此同时,曹朋自城外强攻,里应外合之下,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了曲阳。随后,八百兵马进驻曲阳,曹朋下令封闭城门。他不太清楚邓芝是否能将宋宪一网打尽,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做好防备。
王模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曹朋又岂能重蹈覆辙?
“传我命令,三军不得扰民。
同时开放库府,将粮草分发于城中百姓。自即日起,曲阳夜禁,若无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宋宪的尸首,被收拢妥当,还准备了一口薄棺。
曹朋倒是没有为难宋宪的那些扈从,命他们把宋宪的尸首,送往下相。
正午时分,邓芝率潘璋、周仓和邓范,领八百海西精兵,抵达曲阳城外。曹朋得知以后,亲自迎出了曲阳。
“五哥!”
在曲阳城下,曹朋用力拥抱邓范。
而后又一一见过了周仓和潘璋两人,这才来到邓芝面前。
邓芝,五官俊朗,相貌出众。不同于邓稷的文雅,邓芝有一股子英气,颇令曹朋感到心折。
“邓伯苗?”
“曹友学!”
两人相见之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唤出对方的名字。
曹朋惊讶于邓芝那种沉稳之气,而邓芝则有些惊讶曹朋的年纪。
虽说他早就知道,曹朋今年才十五岁。可是当邓芝亲眼见到曹朋的时候,还是感到很震惊。
“常听内兄提起邓伯苗之名,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曹朋看着邓芝,拱手笑道:“水淹三口滩,六千贼兵瞬间烟消云散,大兄之谋果然了得,小弟佩服之至。”
邓芝也笑道:“友学诡谋,我亦久闻。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雅。”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旋即,曹朋拉着邓芝的手,一起走进曲阳县城之中。
县城里,早已经安排好了营房,八百海西兵马,随即进驻校场。
曹朋与邓芝等人,高坐于衙厅里。甘宁夏侯兰王旭在左边;周仓潘璋和邓范,则坐在右边。
待双方落座之后,邓芝轻轻咳嗽一声。
“今日大破宋宪,非我之功,实宋宪无能。
不过,宋宪虽败,吕布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出几日,那吕布必会在此发兵,到时候定有一场恶战……友学,你官拜海陵尉,又兼广陵东部督邮曹掾事。对接下来的战事,可有筹谋?”
一席话,升得厅上众人,齐刷刷将目光,凝聚在曹朋身上。
第三更
听上去,邓芝是在询问曹朋应对之策。(手打小说)
可是在这句话的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你能不能对付吕布?不能的话,就让我来!
衙厅上一共八个人,曹朋的地位最高。
邓芝话里有话,想要得到曲阳之战的指挥权。
只不过,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夺权。因为在座的这些人,除了周仓之外,余下五人全都是曹朋部曲。就包括周仓在内,也是和曹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绝不是邓芝随随便便就能控制。
周仓六人,除了邓范之外,哪个不是老油子?
他们又怎可能听不出邓芝这番话里,所隐藏的内容。一时间,脸色唰的都变了!即便那芝昨夜水淹宋宪,展现出了足够的能力。可在周仓等人的眼中,曹朋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甘宁哼了一声,朗目微合,眸光闪闪。
周仓潘璋夏侯兰三人,更是阴沉下脸来,怒视邓芝。
王旭相对好一些,也觉得邓芝有些过于狂妄。在座之人,哪个不比你邓芝的资历老?就算你小有战绩,也不应该这么**裸的夺权。毕竟,你只是一个别部司马,而非是一军主将。
邓范有些后知后觉,但也觉察到了不妙。
他连忙向曹朋看过去,那意思分明是在问:阿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这一幕,邓芝的心不由得一冷。原以为自己昨夜运筹帷幄,不费吹灰之力将六千大军摧毁,可以获得众人的认可。现在看来,自己有些过于乐观。他并不是对曹朋有什么意见,而是站在他的位子上他辅佐的不是曹朋,而是邓稷。但在海西,曹朋隐隐有压制邓稷的势头。哪怕曹朋和邓稷是一家人,邓芝还是希望,能够以邓姓族人为主导,而不是曹姓。
这里面又参杂了一个宗族观念。
邓芝和邓稷是同宗,自然希望邓稷占居上风。
只是没有想到……
曹朋呵呵笑了摇了摇头,“大兄,实不相瞒,我没有对策。”
“啊?”
周仓等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呼,向曹朋看去。
他们不太明白,曹朋为什么要向邓芝低头……对,就是低头!曹朋这句话,就是向邓芝服软。
曹朋道:“运筹帷幄,我不如伯苗;冲锋陷阵我也不如兴霸与文佳。今吕布兴兵在即,大家当同丹共济才是。如何退敌?我实无主意,还请大兄能够予以赐教。”
说罢,曹朋起身,深施一揖。
看似紧张的气氛,随着曹朋这一揖,顿时被化解的烟消云散。
甘宁脸上露出笑容:看到没有这才是为上位者应该具有的胸襟和气质。
曹朋这一番话,也算是巧妙的回答了邓芝的挑衅同时还存了邓芝的脸面。邓芝只觉得脸微微发烫,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历史上的邓芝的确是一个牛人。但此时的邓芝,不过二十出头。虽有才能,却没有经历过历史上原本属于他的那些磨练不免有些傲慢o他犹豫一下,轻声道:“吕布帐下能统军者不过八健将。”
哪怕是同才丢了脸面,那芝也必须开口。
否则,那颜面会丢的更大。
“八健将者,郝萌、成廉早已不在人世,今又少了宋宪,故吕布帐下,能领军者不过五人。”
“张辽和臧霸,可以抛开。”
曹朋开口并充。
“哦”“张辽此前因反对吕布出兵,而恶了吕布,被发配徐县。我已命人前往广陵,请陈太守屯兵淮阴。故而张辽绝不敢轻举妄动,势必会在淮水北岸陈兵,以御陈登,分不得身出来……至于臧霸,我听人说他去岁末恶了吕布,如今和吕布关系紧张。加之他屯兵泰山,可阻北方之敌。所以一时半会儿,吕布也不可能派他过来。故而,八健将只余其三……其中最有可能统军者,乃曹性。此人有勇有谋,虽为八健将之末,但若以才能,绝不会逊色他人。”
要说起对吕布的了解,邓芝还真比不得曹朋。
“如此说,曹性最有可能出兵?”
“曹性屯兵下相,距离曲阳最近,他领军的可能性最大;不过,除八健将之外,我还惧一人。”
“谁?”
“高顺,高德循。”
那芝愕然问道:“高顺?何人?”
曹朋笑道:“高顺非八健将,然则若以才干论,此人只逊色于张辽与臧霸。吕布麾下有一营,名为陷阵,堪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悍勇异常。高顺,官拜中郎将,也是陷阵主帅。但由于此人性情耿直,所以不为吕布所喜。惟临战时,高顺才得以指挥陷阵,其余时间,陷阵乃魏续部曲。此人之能,非同小可……恐怕不会逊色于鞠义的先登营。”
先登?
夏侯兰脸色一变。
这里面,了解先登厉害的人,唯有他一个。
想当初,他所在的白马义从,正是被先登所败,故而不得不远离故土,投奔到曹操的部下。
以至于时至今天,他回响起当日和先登营交锋的情况,仍会感到不寒而栗。
陷阵,不逊色于先登吗?
他向曹朋看去,眼中带着询问之意o曹朋犹豫了一下,清清点头。
邓芝有点懵了!
原以为半年时间,自己对吕布已经非常了解。
可现在看来……
曹朋说:“如今曲阳,有兵马千五。若曹性领兵,虽万人我等也可凭坚城一战。可若是陷阵,虽只八百,尤胜万人。不过,我估计吕布不会让高顺前来,所以曹性的可能性是最大。”
“曹性……”
邓芝陷入沉思。
“下相兵马,约有八千曹性很有可能倾巢而出。但除了他麾下八千兵马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其他兵马。此前宋宪损兵六千,已使得吕布元气大伤。若让他再从下郊增兵,他也未必答应……大体情况,应该就是这样,伯苗计将安出?”
邓芝抬起头沉声回道:“若如此,堪可一战。”
“如何战?”
甘宁问道。
邓芝想了一想说:“吊布出兵海西,所为者就是海西那百万讲粮草。由此可见,下郊粮草并不充裕。兵法有云:驰车千加,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八千兵马,日费百贯,食粟千解,非同小可。所以曲阳之战,若取胜唯一个‘拖,字……此战时间越久,下郊所承受的压力,也将越大。
我有一策,可令曹性无功而返。
曲阳如今兵马千五,若是征召人马,可凑足两千。友学可分兵而战,命一人领步骑五百,驻扎城外,余者坚守曲阳。如此一来,曹性攻曲阳,城外步骑可自背后突袭;若曹性攻城外,则城内可以突击。时间一久,下郊粮草就会出现紧张。到时候吕布兵马,将不攻自破。”
这个计策,怎么听上去如此耳熟?
曹朋愣了一下,旋即便想起来,曹操攻伐下郊时,陈宫也曾献出此计,然则吕布没有同意。
而今,吕布攻曲阳,邓芝献出了同样的计策……
曹朋想了想,问道:“伯苗,那你以为,谁统步骑,谁镇曲阳?”
“这个……”
邓芝透出犹豫之色。
曹朋说:“大兄,你但说无妨。”
“曲阳,根本也,需有主将坐镇,以稳定军心。”
那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曹朋:这曲阳,非你坐镇不可……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邓芝很清楚。一旦交锋,曲阳所面临的压力很大。主将随时都有可能有阵亡之危险。
“那谁可统帅步骑?”
“首先,步骑主将,需一能征善战,勇武过人者统帅;其次,还需有一人协助,以决定何时出击,何时撤退。”
潘璋冷声道:“如此,伯苗定是那协助之人。”
邓芝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低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他是主将,自可以轻松安排,没有人会反驳。这也是邓芝一坐下,就要夺权的另一个原因。
可现在……
这怎么听上去,都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推卸。
曹朋笑了,“伯苗有机变之能,兴霸也是我等众人里,最为悍勇者。这城外步骑,就交由你二人统领,余者随我出镇曲阳,诸公以为如何?”
“那不行!”
甘宁长身而起,大声道:“出征之前,黄小姐曾千叮咛万嘱咐,令末将保护公子周详。大战一启,曲阳必然苦战。万一公子出了意外,我回去如何向小姐交代?公子,我愿留守曲阳。”
潘璋看了甘宁一眼,没有出声。
说实话,他不太赞同曹朋目才那一句话。
甘宁是这些人当中,最悍勇之人?那老子又算什么!他没有领教过甘宁的手段,所以也不清楚,甘宁有多么厉害。可是,曹朋心里却很清楚。如果说潘璋是一流武将的话,那么甘宁绝对是武力值过咕的超一流猛将。两个人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基本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对于甘宁的维护,曹朋很开心。
不过,他站起身来,走到甘宁身旁,“兴霸,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请相信我,我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你统帅步骑,与我遥相呼应,就是对我最好的维护。
你在城外打得越狠,我就越安全。
此事我已决断,无需再讨论。不过,除了在城外袭扰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于兴霸。”
甘宁犹豫了一下,“但请公子吩咐。”
“保护好邓先生。”
“啊?”
邓芝抬起头,愕然向曹朋看丢。
曹朋说:“伯苗有大才,可助你一臂之力。你出城之后,当多听伯苗意见,切不可冒然行事。勿论曲阳多么紧张,你只需要在城外等待……等待合适的机会,才可以出击,绝不能冒险。”
说完,曹调转过身,又拉住了邓芝的手。
“伯苗,你与兴霸在城外,也要多加小心。”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如若曲阳不可救,也无需强救。发现战况不妙,你们就立刻撤离曲阳,回转海西……我估计,曹公早晚兴兵征伐,到时候你们可留有用之身,为我报仇就是。总之,出城以后,你们都要自己保重。”
耸芝心情激荡,久久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海西诸将皆以曹友学为主……
并不是邓稷无能,实在是曹朋的气度,远非邓稷可以相比。
也许,日后棘阳邓氏,注定了要在曹姓之下。不过,有这样一个人,就算依附又有何妨?
“友学,你也多保重!”
那芝说罢,一揖到地。
他虽然未说什么道歉的言语,可是这一揖,却已经包含了一切。
曹朋笑了!
眼睛成了一轮弯月,脸颊还显出浅浅酒窝。
身为穿越众,对时局的把握能力,使得他可以鸟瞰这个时代o这与才能无关,而是一种先知先觉。曹操迟早会出兵,一俟曹操出兵,曲阳自然化险为夷。吕布可以不接受陈宫的计策,并不是说陈宫的计策不好。事实上,曹朋倒是能够理解吕布为什么不肯接受陈宫之计。
还记得郝萌吗?
想当初郝萌造反,被吕布平定。
吕布后来曾询问曹性,郝萌为何谋反?
曹性的回答是:“受袁术谋。”
“谋者悉谁?”
你知道谁参与了这场阴谋?
曹性坦言:“陈宫同谋。”
时,陈宫就坐在一旁,面红耳赤。星布后来以陈宫是身边绮重之人,所以没有在问下去。
史书里用‘不问也,三个字来代替。可不问,不代表吕布对陈宫没有看法!尼玛,若是曹朋坐在吕布的位子上,也绝不可能采用陈宫的计策。尼玛,有前科!这种事情,伤不……
吕布不肯用分兵之计,不代表曹朋不用。
事实上,曹朋认为,邓芝所献的计策,就目前而言,是最好的应敌之计。
曹性不同于宋宪,此人沉稳,有法度。普通的计谋,对曹性而言,恐怕很难产生作用。
分兵,是阳谋!
我明知道你粮草不足,就是拖着你,消耗你的粮草,让你到最后,想不退兵都不可以……
曹朋一手拉着邓芝,一手拉着甘宁。
他看着衙厅上众人笑道:“我有诸君,曹性何惧?张辽何惧?吕布何惧?还望诸君,同心协力。”
甘宁周仓邓芝,潘璋夏侯兰邓范王旭,七人齐刷刷躬身行礼。
“敢不为公子效死命!”
下邳,温侯府。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衙堂外的卫兵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偷偷摸摸向衙堂的方向张望。
吕布面沉似水,手持宝剑。
一张黑漆楠木长案,一分为二倒在地上,书简散落一地。
“宋宪无能,竟使六千兵马,全军覆没!”
吕布厉声喝道,脸上杀气凛冽。周身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意,令衙堂上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魏续、侯成向陈宫看去,就见陈宫同样是一脸阴沉。
“来人,与我备马,某家誓要踏平海西。”
“温侯且慢。”
陈宫连忙喝止,并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一副白绢。掸去了上面的灰尘,他又认认真真阅读一遍白绢上的内容,一双浓眉紧锁,几乎扭在了一处。半晌后,他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
“温侯不可妄动。”
“公台,你这是何意?”
“海西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子远全军覆没。
非子远无能,而是我等小觑了那邓叔孙”邓稷,孤狼也。至海西,隐忍至今,不露其形。仅一年,海西已非昔日可比。而宫却未曾觉察其势已成,以至于今日之败,望君侯恕罪。”
说罢,陈宫一揖到地。
吕布眉头一蹙,“公台,此与你无关,何必揽过?”
“非宫揽过,实宫之视察。宫为下邳别驾,却坐视海西壮大如斯。只看邓叔孙之手段,便知他帐下必有能人。君侯乃徐州之主,不可轻动。若君侯胜,胜之不武;若君侯败,则必士气低落。海西若没有显露峥嵘,或许还值得顾虑。但他们现在……无需君侯出马,只需遣一大将,便可马踏海西。宫愿为辅,不取海西,誓不收兵,请君侯予宫恕罪之机……”
陈宫,又是一揖,情真意切。
吕布心中虽有些不快,却没有怪罪陈宫。
什么叫“君侯若败”
区区海西,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只是,去年吕布在海西的遭遇,又使得他不得不谨慎一些。臧霸拒吕布于奉高城之外,令吕布无功而返。虽说后来臧霸遣人向吕布低头认罪,可是对吕布的声誉,却没办法挽回。
陈宫虽不是统兵之才,可是若他为辅佐,倒是可以十拿九稳。
对于陈宫,吕布如今也是又爱又恨。郝萌造反之前,他对陈宫是言听计从;可走出了郝萌这一档子事之后,吕布又如何能信他?可不信他又不行,很多时候,他还需要陈宫的辅佐。
也就是怀着这种很复杂的心情,吕布对陈宫,即倚重,又敬而远之。
“公台以为,何人为将?”
魏续和侯成几乎是同时挺直了腰板,那意思是告诉陈宫:选我,快点选我吧……
“若是为将,首推文远。”
“张辽吗?”
吕布摇摇头道:“恐怕不行啊……”
他叹了口气,“昨日传来消息,陈元龙自广陵兵发五千,屯驻淮阴。”
陈宫冷笑一声,“区区陈元龙何需顾虑?那陈元龙家在广陵,怎可能擅自兴兵?依我看,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文远即便走过了淮水,攻占了盱眙东阳,那陈登也只能向后撤退。”
“不尽然吧,海西毕竟是陈登治下,他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寒了部下的心?”
“可是………”
“公台,文远不可调离徐县,还是另选一人为将。”
陈宫不由得苦笑:文远,你说我公私不分。可温侯何尝又公私分明了?他,这是对你心存顾虑啊!
说实话,征伐海西最合适的主将,便是张辽。
可吕布又不肯用张辽,陈宫也只好另选他人。
“若文远不能分身,可使曹性为将。”
吕布想了想,“叔龙沉稳有度,用兵颇有法纪。他若为将,倒也是最合适的人选……那就让叔龙领本部人马,复夺曲阳。”
“喏!”
陈登插手应命,大步走出衙堂。
魏续忍不住说:“君侯,叔龙恐怕不合适吧。”
吕布一蹙眉,“叔龙怎就不合适了?”
叔龙,是曹性的表字。
魏续说:“此前叔龙与那海西曹家子往来甚密。他二人都是曹姓,难免会有勾连”万一叔龙不肯尽力,就算是陈公台督战,恐怕也没有用处。要我说,还是让亲近之人为将的好。”
吕布犹豫了!
他对曹性很信任,可魏续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虽说曹性对他是忠心耿耿,可是这年月,谁又能说是真的忠诚?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此,就令子善督战,如何?”
“这个………”
魏续和侯成顿时面面相觑。
子善,就是吕布那胡儿假子吕吉,本名鞑虺吉。他二人的本意,是想要挂帅为将,因为在他二人看来,有陈宫为辅,海西唾手可得。魏续是吕布的亲戚,而侯成更是追随吕布的元老。所以他们提出了i亲近之人,的概念,是希望吕布点他二人为将。
哪知道,吕布却想起了吕吉。
这是不是说,在吕布的心中,他二人根本算不得“亲近之人”
侯成和魏续都不是那种心胸宽广之人,一时间,这心里面不禁产生了恨意,对吕布生出不满。
只不过,当着吕布的面,他二人又不敢发作。
吕布选择也没错:吕吉不管怎么说,是他名义上的儿子。魏续和侯成怎么都比不得这父子亲情。
“子善若去,倒也合适。”
魏续黑着脸回答。
“那就任子善为军司马,明日一早,随公台前往下相。”
吕布说完,转身便走。
至于那白绢上,曹性问他该如何安置宋宪尸首的问题,吕布并没有理睬。
他生在五原,毗邻胡人栖息之所。这性子里,难免沾染一些胡人的习气……死了就死了,安葬就是。又何必专门作出安排?可是在魏续和侯成眼中,吕布这种作为,不免有些凉薄。
两人摇摇头,相视无语。
吕布返回内宅,将身上的衣甲卸下。
刚坐下来,准备喝上六杯,就听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很细碎,一听就知道不是男儿的脚步声。
他刚抬起头,就听门外有人叫嚷道:“阿爹,你为何还要打海西?”
吕蓝一身大红色衣裙,犹如一团火焰般,冲进了房间。
吕布眉头一蹙,“女孩子家,休得理这些事情。”
“可是,阿福是我的朋友,我又怎能不管?一开始就是阿爹你霸道,非要去打海西……结果被人家打败了,却又不甘心。若真是缺粮,女儿可以去海西相求,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住嘴!”
吕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谁是你的朋友?你整日抛头露面,哪里想个女孩子?
玲绮,我以前太骄纵你了,以至于你现在如此没有规矩。行军打仗的事情,你又懂得什么?借粮?某乃徐州之主,他海西本就是我治下,何需相借?他如果懂事,自当将粮草奉上。”
“阿爹……”
“给我滚出去!”
吕布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哪听得进去劝说。
“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迈出府门一步。早晚你要嫁人,总舞枪弄刀,成何体统?有空的话,随你小娘学学琴,连连女红。以后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立刻把你送去寿春成好…………”
吕蓝的眼中,泪光闪闪。
她看着吕布,半晌后一顿足,“再也不睬你,你不是我阿爹!”
“玲绮………”
吕蓝不等吕布说完,扭头就一路小跑的走了。
吕布闭上眼睛,只觉得这太阳穴,是突突突跳个不停。
这孩子,着实不让人省心。人常言:女生向外。果然不假……居然不帮着我,却要替那海西说话!
一想到海西,吕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小姐出府,否则就以军法论处。”
他说完,叹了口气,颓然在榻上坐下。
想他吕布,一世英雄!胯下马,掌中画杆戟,纵横天下,无人可以争锋。从漠北杀到了洛阳,从洛阳杀到了长安,又从长安杀到兖州,最后在徐州安身。这其中,经历过多少磨难?谁又能够知晓!当年,他一心求功名,不惜先后为人假子,拜丁原和董卓为义父,而后杀之。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i功名,二字!
可现在,他独镇一方,也是当今诸侯之一。
却没有了当年的豪勇,更少了许多快意和爽利”
中原虽大,虽富庶,虽安逸,但好像囚笼,令吕布感到压抑,感到颓然,感到力不从心。
慢慢走出房间,吕布坐在门廊上。
他仰望苍穹,虽说碧空如洗,一望无际,却总觉得这中原的天空,比不得漠北那般爽意……”
建安三年九月初四,占领曲阳,已有三天。
曲阳的百姓,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慌失措,一切似乎都显得,非常平静。
只是,在这平静之中,却有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情绪,总让人心里面,感觉着有些沉重。
曲阳的库府,已经清查完毕。
曹朋带领众人,正巡查曲阳城防。总体而言,曲阳的城防不差,王模之前也在这个方面,下了一些心思。城高六丈,箭楼夯实,厚重。据本地里长介绍,每年冬季,王模都会加固城墙,也使得曲阳变得格外坚固。如果当时不走出其不意,里应外合的话,曹朋也无法攻破曲阳城。
“公子,曲阳库府中,尚存有二十台抛石机,当如何安置?”
“东西两门,各置十台……”记住,抛石机必须要安排在隐秘处,并没有帷帐保护。对了,库府中的箭矢,可曾清查完毕?大约有多少箭矢?”
“约八万支箭矢。”
“分发东西城门………”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循着箭楼驰道面行。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曲阳西城门的箭楼之上。曹朋站在箭楼上,手扶垛口,举目向远处眺望。
但见曲阳城外,平原一望无垠。
这种地势,想要伏击也确实很唉…*……”
曹朋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住心态的平静。
重生于这个时代已两载,可是这种面对面的大战,却还是第一次经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战争的场面,总觉得有些虚假。而今,他将身临其境,也不免感到了一点点紧张。
这,可是他的初战!
用力吐出胸中的浊气,曹朋回身道:“文珪,五哥。”
“末将在。”
“你二人负责守住东门,领五百兵卒。
我与周叔父守西门,也领五百兵卒”子幽,领五百人,在城中巡视,负责维持安宁,还要随时支援东西两城。此外,子幽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力鼓动城中百姓,参与城防。
你告诉他们,凡参战者,一人一天可得两升粮米。若战死,举家可迁至海西,或良田五十亩,得粮米二十斛。总之,你们要尽量征召人手,并与西校场内,由王旭负责操演,随时候命。”
夏侯兰等人闻听,纷纷躬身应命,而后急匆匆走下城头。
曹朋则依旧在城门楼上,举目眺望。
“叔父。”
“恩?”
“也不知道,兴霸和伯苗,是否已隐藏妥当?”
“想来已藏好”,伯苗有急智,而兴霸悍勇,等闲人不可敌之。有他二人在,当足以牵制敌军。”
“也不清楚,此次吕布会派什么人领军。”
周仓呵呵笑了,拍了拍曹朋的肩膀。
“阿福,去歇息一会儿吧。这三天,你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若没有好精神,又如何退敌呢?”
曹朋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在门楼里眯一会儿。
叔父你帮我在这里盯好,一应辎重务必要在今天准备妥当。我估计吕布兵马就在这一两日到。”
“好!”
周仓点点头,催着曹朋下去休息。
其实,在这等情况之下,曹朋又怎可能睡得安稳。
不过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故作无事一样,进了箭楼门厅,在一张床榻上和衣而卧。闭上眼睛,只觉得耳根子嗡嗡直响。脑袋里好像成了一锅粥似地,各种思绪更是此起彼伏……谁说上了战场,就热血沸腾?曹朋此时此刻,更多的是紧张,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操,也不知道这一战,究竟会打成什么样子!
第三更,当在十一点左右。
也许是真的累了。
城楼上嘈杂声一直没有停止,人声鼎沸,呼喊声不绝。可却没有能阻止曹朋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前世。
盯着炎炎烈日,行走于都市之中,却显得茫然无措。
“曹贼,看你还往哪里走!”
耳边忽响起一声呼喝,世界在一刹那间,仿佛凝固住一样。抬头看去,只见吕布立于高楼之上,浑身浴血。他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免嘶风兽,竟从那百米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我赠你兵马,你却见死不救。”
说话间,吕布已到了跟前。只是没等曹朋反应过来,赤免嘶风兽和吕布一起,不见了踪影。
貂蝉一袭薄薄轻纱,遮掩曼妙**。
“友学,救我………”
她朝着曹朋伸出手,曹朋刚要去抓,却见一红脸大汉骤然出现在貂蝉身后,手中一口明晃晃大刀。
“贱丵人,拿命来!”
“不要啊!”
曹朋大叫一声,蓦地从梦中惊醒。
额头上,冷汗淋淋,衣衫已经湿透。
他坐在床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脑袋里仍旧是乱哄哄的,好像锅碗瓢盆一起响,吵得他几近疯狂。
“拿水来,拿水来!”
随着曹朋急促的叫嚷声,从门厅外跑进来一名小校。
这小校,正是海陵精兵的屯将,翟囧翟彦明。曹朋入主海陵之后,见翟囧身手不错,所以便让他到了自己身边。他捧着一碗水,紧张的看着曹朋,却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曹朋长出一口气,接过了水碗之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千干净净。燥乱的心情,似乎平息许多。
“彦明,什么时辰了?”
“将近人定。”
人定,也就是亥时,差不多引乃点之间。
屋子里,烛火有些昏暗,显然是害怕吵醒了曹朋。
“这么晚了?”
“是,周县尉不让打搅您,说是让公子多睡一会儿。”
“周县尉呢?”
“刚才在库府中发现了两万支箭矢,周县尉通知潘县尉,带着人在库府中分发,很快就回来。”
“没出什么事儿吧。
“一切正常。”
曹朋点点头,摆手示意翟囧退出房间。
他把水碗放在身旁,坐在床榻上,努力让平静下来。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一个古怪的梦,但他知道,那梦境里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历史上,对于貂蝉的结局,众说纷纭。但大体上也就是那么几种:一,貂蝉为吕布殉情;二,貂蝉被曹操收下;三,貂蝉被关羽收下;四,关羽爽过之后,认为貂蝉有碍他生命,逼死了貂蝉;五,貂蝉隐居。
这五种结局,都有可能发生。
但据曹朋的了解,至少在三国演义里,白门楼吕布被杀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貂蝉的事情。
究竟是哪一个结局?
曹朋也无法分辨清楚……
但根据后世许多种说法,第三种、第四种最有可能。
美女,英雄!
不过,如果貂蝉被关羽收了,那么就应该在三国后期出现;可是,关羽被杀之后,貂蝉踪迹全无。而以关羽好名如斯的性情,曹朋也不敢保证,他会收下貂蝉。毕竟在民国之前,貂蝉的声誉似乎并不是特别好。被曹操丵爽?还是被关羽爽?亦或者隐居,亦或者是殉情?
曹朋觉得,不管是哪一个结局,都不够完美。
貂蝉这样的奇女子,理应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而且,貂蝉与曹朋有救命之恩,后来还有提携之恩。两个恩情加在一起,如果不能够报答,曹朋实在是……可是,怎么才能救貂蝉?
曹调轻轻拍打额头,陷入苦恼之中。
就在这时,忽听门厅外一阵骚乱嘈杂之声。
“何故喧哗?”
曹朋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
可没等他走出门厅,就见翟囧领着一个小校,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何故惊慌?”
那小校咽了。唾沫,结结巴巴道:“吕布命曹性引兵前来,所部人马,已至曲阳三十里外。”
来得好快啊!
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一把攫住小校的手臂,“可知道,有多少人马?”
“下相八千兵马,倾巢而出。”
“可是曹性为将?”
“正是!”
曹朋倒吸一口凉气,快步冲出门厅。
周仓也得到消息,和潘璋匆匆登上门楼。
“公子,吕布来了!”
“我听说了。”
曹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微微一笑,“不过是下相兵马,仅止八千而已。邓伯苗一场大水,干掉了他六千人,如今八千兵马也算不得什么。对了,除了曹性之外,还有什么人过来?”
小校连忙回答:“徐州别驾陈宫为军师,随军出征。”
“陈宫啊……你是说陈公台?”
曹朋一开始还在微笑,可眨眼间,就变了脸色。
“正是!”
曹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忙快步走上门楼。他站在箭楼垛。上,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黑茫茫平原上,看不到半点鬼影。寂静的,如同是坟地一样,令人心中陡生畏惧之意。
陈宫,来了?
曹朋之前,可说是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陈宫会随军出征。他甚至算上了张辽,算上了高顺,惟独没有想起陈宫这个人。在他看来,陈宫是吕布身边的谋主,不可能轻易离开下邳。
没想到……
“传我命令,全城戒丵严。
潘璋,你立刻返回东门,与邓范小心防范。陈宫此人,诡计多端,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喏!”
潘璋插手,躬身应命。
待潘璋离去之后,周仓站在曹朋身边,轻声问道:“阿福,可走出了什么岔子?”
松油火把上的火焰跳动,照映在曹朋的脸上。虽然看上去,曹朋很平静。但隐隐却勾勒出一抹阴霾。和曹朋接触,也有一年多了。对于曹朋的性子,周仓也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
在周仓眼里,曹朋有一点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是遇到再危险的事情,他也很少流露慌乱。
无论是当初剿杀雷绪,还是后来平定海贼。周仓从没有见到过,曹朋手足失措。而在刚才,英然曹朋竭力的掩饰过去,但还是慌乱了那么一下。从曹朋的眼睛里,周仓捕捉到了……
看两边没有人,曹朋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陈宫会过来。”
“那陈宫,很厉害吗?”
周仓一直缩在海西,而且一直忙于屯田和水军,所以对陈宫的事情并不了解。他听说过陈宫的名字,但并不知道,陈宫的底细。这也符合他的作风,和他不相关的事,从不会关心。“此人,是吕布的谋主。”
曹朋握紧拳头,蓬的一声,擂在垛口上。
“吕布之所以能坐镇徐州,全赖此人出谋划策。
他原本是曹公手下谋主,也是迎曹公入兖州的第一功臣。可后来不知为何,与曹公反目。兴平元年,曹公兴兵为太公报仇,就是这陈登联合吕布,在兖州作乱,险些把曹公赶出兖州。”
周仓不由得倒吸一口练气,脸上随即露出凝重之色。
“伯苗之前定以“拖”字之策,是在没有把陈宫算计进来的前提之下。若陈宫来了,我很担心伯苗的分兵之计,能否实现。那陈宫不是莽夫,谋略过人。伯苗与之相比,怕嫩了些。”
“那咱们立刻召回伯苗?”
“来不及了!”
曹朋用力呼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曹性和陈宫,已至曲阳三十里外。估计子夜时分,即可兵临城下。我倒是不担心其他,只害怕伯苗和兴霸见计策不成,会生出莽撞的行为,不管陈宫是否上当,他二人留在城外,始终能对陈宫产生一丝威胁。可如果他们一冲动………
曹朋没有说,冲动的结果会怎样。
但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那咱们怎么办?”
曹朋沉吟片刻,突然高声喝道:“三军听真,全城夜禁,不得透出半点灯火。儿郎们藏身城后,所有人口中衔枚,不得发出半点声息。若有人胆敢出声,就地格杀,绝不容情!”
“三军戒备,全城夜禁。”
“口衔枚,三军噤声………”
一连串的命令传递出去之后,站在城楼上往城里看,只见整个曲阳在瞬间,陷入漆黑之中。
城头的火把灯笼,也全部取下来,熄灭……
整个曲阳,在瞬间好像变成了一座死城,冷冷清清,鸦雀无声,直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曹朋依旧站在城垛口上,周仓立于他身边。
他把河一双刀一分为二,长刀递给了周仓,自己则执八尺短刀。深吸气,轻呼气,曹朋闭上眼睛。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远处的黑色莽原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火光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了一条条在莽原中游走的火龙。远远看去,声势极为骇人……
周仓碰了一下曹朋,做出一个手势。
那意思是告诉曹朋:敌军来了”要不然,怎么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曹朋摇摇头,伸出手翻掌向下压了压: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告诉大家,稳住,不要慌乱。
偷袭?
如果对手换一个人的话,曹朋倒是不介意趁对方立足未稳,出城偷袭。
可那敌军之中,有一个陈宫。
这种伎俩,想要对付陈宫,恐怕不太可能。如果偷袭就能取胜的话,曹操又何必对陈宫惺惺相惜?
说来,也有些奇怪。
敌军没有出现之前,曹朋是紧张地不得了。可是当敌人踪迹显现,甚至是兵临城下的时候,曹朋反而不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平静。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冷空气。
如果,我这次战死在曲阳县城的话,不晓得后世,能否留下我的名字?
这古怪的念头一起来,曹朋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笑意:应该可以的吧。至少我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典韦被我救下,魏延被我带到了曹操帐下,还有月英……也不知道,月英现在在海陵做什么?她能不能猜想到,我此时此刻,所面临的这种危局呢?
可惜,老子死了,还是个处男!
曹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全无半点懊色。
他的心情,处于一种极端的冷静之中,人站在城墙后,从垛口之间,凝视着敌军的举动……
一条条火龙,在距离城外五里处停下。
只见他们并没有立刻安营扎察,而是迅速列阵。
火光中,那阵型一排排,一列列,显得格外雄浑。兵卒们立于寒风中,一个个沉稳如山。
偶尔,会有马嘶声响冻
紧跟着,就见阵型突然一散,从后军走出一辆辆马车。
军卒们飞快行动起来,似乎是在阵前架设什么东西。
这好像不合兵法啊!
周仓和曹朋相视一眼,彼此可以看出,那眼睛里的迷茫之气。
原本想要借助这种寂静,对吕布军施以威慑。可现在看起来,人家根本就没有在意这种把戏。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曹朋的把戏没有产生作用,可是陈登的把戏,着实让曹朋有些疑惑。
这些家伙,想干什么?
正想着,忽听城下敌军阵营中,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鼓声。
火光中,吕布军在阵前架设了数十台抛石机。有兵卒将包裹着枯草的圆石放在抛石机上。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嘶声吼叫:“放!”
嗡……
伴随着机括声响,一个个燃烧的火球腾空而起,朝着曲阳县的城头飞来。
就听到蓬蓬蓬,一连串的巨响声传来,城墙被火球砸中,站在城头上,可以感受到脚下颤动。
我丵操,他们要攻城?
曹朋连忙大声喊道:“全军戒备,小心贼兵偷袭。”
刹那间,城墙上混乱起来。而城下吕布军在发出三轮火球之后,旋即上来三队弓箭手。他们手上的箭矢,全部缠绕枯草,在点燃之后,伴随着一连串口令声,火箭腾空而起………
“小心!”
曹朋大声吼叫。
一枚火球,呼啸着飞上城头,凶狠的砸在一杆大毒上,把那旗杆拦腰砸断。
几名兵卒不小心,便被压在旗杆之下,凄声叫喊起来。曹朋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拔出长刀。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箭矢如雨。
“住手,全都住手!”
曹朋发现,吕布军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整齐排列在城下。
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曹朋疑惑不解之时,从吕布军中冲出一骑战马。马上大将,黑盔黑甲,掌中一杆长矛。
他在曲阳城下勒马,抬头厉声喝道:“曲阳守军听真,限尔等天亮之前开城献降。否则,天亮之后,城破之时,定将尔等个个诛绝。”
借着火光,曹朋一眼认出,那大将正是曹性。
只见他在马上,季弓搭箭,照准城头就是一箭”箭矢呼啸,蓬的正中一面大纛旗的绳索,大森在火光之中,飘然落下。
曹朋神情肃穆,抿紧嘴唇。
他眯起眼睛,看着招摇退下的曹性,心里不禁暗道一声:好你个陈公台,好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