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命案
红水集,府衙。
马超闭目凝神,如老僧入定。
说话的男子名叫虎白,表字道之,是马超身边的一员幕僚。他个头不高,大约在七尺六寸上下。体态略显瘦削,一袭长衫透出儒雅气概。头戴幞头,长发盘髻。眉毛细长,长着一双桃花眼,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脸上总带着和煦笑容。
“窦将军,红泽人自百年前落户红泽,几乎与中原断绝了往来。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凉州,虽然这几年彼此偶有冲突,但那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马腾将军乃将门之后,昔年伏波将军与窦氏也有着过命的交情……咱们,终究是自己人!想来窦将军也听说了,朝廷欲收回河西。其他事情不讲,当年大将军扬威漠北,到来头却死于阉人之手,致使将军不得不远离故土,在这苦寒之地立足。如果朝廷真的收回了河西,将军还能如早先那般,雄霸红泽吗?红泽是河西腹地,水草丰茂,土地肥沃。只怕到时候朝廷第一个要对付的……呵呵,将军是聪明人,想必也能看出这里面的利害,学生就不多言了。
今天,大公子奉马腾将军之命前来,是希望与红泽结好。
武威与河西毗邻而居,咱们不但是邻居,更是同仇敌忾,不知窦将军如何考虑?”
窦兰露出沉吟之色,凝视虎白,久久不语。
窦虎冷笑道:“道之先生说的倒是好听,但只怕我们前脚恶了朝廷,马将军后脚就会出兵与朝廷夹击红泽。就算不是这样,我红泽归附马腾将军,你我之间又该是怎样的关系?难不成,让我数万红泽人听命于武威,或是我父子为马腾将军效力?”
窦兰微微一蹙眉,沉声道:“窦虎,你住嘴,休得胡言。”
虎白笑了,“小将军多虑了……呵呵,若我家将军真有意不利于红泽,红泽焉能存活至今?”
这一句话,直说的窦兰父子顿时色变。
虎白并没有夸张,以马腾的实力,想要夺取红泽,的确可能。
只不过,是损失多少的问题罢了……
可即便如此,虎白这么**裸的说出来,窦兰父子还是感觉到不甚开心,甚至有一种憋屈的感受。但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着虎白,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马超,突然睁开了眼睛。
扫了一眼花厅上众人后,慢慢道:“窦将军,家父敬将军乃将门之后,名臣子弟,故而让孟起前来与将军见面。红泽,我马家没有兴趣,可以不要。但有一句话我必须说清楚,今朝纲不振,曹操老儿挟天子以令诸侯,使天子犹若傀儡。
家父奉诏讨逆,之前种种,不过与曹贼虚以为蛇。
如果窦将军要归附曹操,我马家断不允许。到时候这后果,我相信窦将军也能想到。
总之,红泽三十六部若与我马家合作,孟起可担保,红泽可安枕无忧;若……”
马超在言语之中,让人感受到了一丝骄横。
他冷笑两声,看了看窦虎,而后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窦虎勃然大怒,双手扶案就要起身,却被李丁一把按住,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马超,来者不善。
窦兰虎目圆睁,厉声道:“孟起,你在威胁我?”
虎白连忙道:“将军何必动怒,大公子并非威胁,只是想善意提醒罢了。
将军当知,我家将军早晚要与曹贼反目,如果被曹贼站稳了河西,绝非善事。大公子性情刚烈,说起话来不免有些直白。但他的心意确是好的,不希望咱们自家人打自家人,还请将军三思啊.”
马超全然无视窦兰父子的怒气,表情极为平静。
只是从他那棱角分明,如刀削斧砍般的面庞轮廓可以看出,他绝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窦兰紧抿着嘴唇,半晌后猛然大笑起来。
“孟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窦兰忝居红水集,虽为部落大人,但也不能一意孤行。红泽三十六部声息相连,休戚与共,此事重大,恐需与三十六部大人商议之后,才能做出决断。不如这样,我立刻召集红泽三十六部大人前来红水集,到时候与他们说明利害。只要有半数大人同意,窦兰愿率红泽归附将军。”
马超沉吟不语,朝虎白看去。
却见虎白朝他点了点头,于是说:“既然将军这么说了,那马超也不逼迫。只是这时间……朝廷进驻河西在即,还请将军给马超一个时间,你看如何?”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召集三十六部落大人商议此事,给孟起一个答案。”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三天。”
马超说罢,起身与窦兰等人告辞,带着虎白转身离去。
窦兰亲自将马超送出府衙,又命人安排了马超一行人的住所,这才又返回花厅。
“父亲,马孟起目中无人,欺我父子太甚。”
窦虎在花厅中暴跳如雷,厉声道:“我红泽三十六部,就与他马家干了……他马家军虽然悍勇,可咱红泽人也不差。大不了,咱们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窦兰没有理睬窦虎,而是向李丁问道:“贤侄,你怎么看?”
李丁想了想,轻声道:“马家逼迫甚紧,也说明他们对那曹操,颇有忌惮……否则,马孟起不会这么咄咄逼人。马寿成,这是想要提前一步,控制河西啊。”
窦兰一笑,“他不止是咄咄逼人,只怕还胜券在握呢。”
“父亲的意思是……”
“红泽三十六部,红泽三十六部……只怕从今以后,三十六部不复存在,就要分崩离析了!”
马超既然敢当面威胁,说明他很有把握。
而他之所以能同意窦兰召集三十六部大人商议,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不好逼迫太甚,另一方面,恐怕已招揽了一些部落大人,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窦虎和李丁,不由得色变。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齐刷刷向窦兰看去。
“父亲(伯父)以为当如何?”
“李丁,李大人可曾说过,对此事的看法?”
“家祖?”
“我知道,李大人一直希望红泽能归附朝廷,但是又担心,朝廷得了好处之后,又想从前那般,与红泽不理不问。他对朝廷了解颇多,所以我想知道,他……”
“家祖,倒是曾说过,马家乃凉州恶狼。”
这个评价,倒是和窦兰的观点不谋而合。
虽然李丁没有说出李其的真正想法,但听得出来,李其对马腾一家,也颇有些忌惮。
“如此,我明白了!”
窦兰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
他在花厅正中央坐下,沉吟良久后,对窦虎道:“立刻召三十六部大人,并梁元碧大人前来红水集,我想有些事情,是时候要做出决断,三日内必须到达……李丁,你通知李大人,让他不必前来。不过请李大人率部,向红水集靠拢。”
“父亲……”
窦兰微微一笑,“马孟起既然来了,马寿成焉能没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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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丁回到客栈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曹朋。
曹朋听罢后,倒是猜出了一些窦兰的心思。想必窦兰目前也是犹豫不决,一方面他害怕被朝廷所欺骗,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归附了马腾,红泽不复早先的独立。同时,由于他身份的缘故,使得窦兰对朝廷又有些提防,甚至有一些抵触。
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和窦兰接洽的最好机会。
而且李丁也说了,三十六部落大人的表决,才是关键所在。
“休屠各人怎么说?”
“休屠各人……历来以窦将军马首是瞻。”
曹朋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为妙。
不过,为防止意外发生,曹朋还是决定让梁宽到李丁部落与尹奉联系,催促邓范兵马,加快行动。如果红泽真的要归附马腾,那曹朋也不惜提前与红泽一战。
就这样,曹朋留在红水集,继续观察动静。
而马超一行人在驿站,确是足不出户,看上去极为平静。窦兰也显得很平静,在第二天拜访了马超之后,便下达命令,在红水集外安排场地,准备迎接三十六部大人的到来。红水集太小了,如果三十六部大人前来商议事情,必然会带领随行扈从。到时候,以红水集的规模,恐怕也无法安排那么多人,只好在城外驻扎。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距离红水集最近的七个部落大人,便早早抵达。
随后,散居在红泽牧原之上的各部落大人,也纷纷前来,使得红水集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丁无暇顾及曹朋,帮着窦兰招呼各部落大人的到来。
曹朋则在客栈里呆的有些发闷,于是便领着王双和姜叙,一同走出客栈,在城中漫步。
红水集虽说不大,可是各种设施倒是挺齐全。
城中商铺林立,街道上行人接踵。漫步在集市之中,曹朋仔细的打量起这座小镇,同时聆听着姜叙的介绍。姜叙身为游侠儿,并非第一次来红水集,对这座集镇,也格外的熟悉。他一边走,一边与曹朋低声介绍各种本地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曹朋听得很认真,不时低声询问两句,更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公子,那边就是府衙所在。”
姜叙朝长街尽头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曹朋就看到一座宅院坐落在不远处。
府衙门外,有几个家丁守卫,看上去似乎挺严密。
曹朋看了一眼后,也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转过身,好奇的看着街道旁的一个烤肉架子。
那架子上摆放的是半只牛腿,一个胡人模样的男子,一边烤肉,一边用一柄尖刀熟练的从牛腿上片下嫩嫩的烤肉。片出一盘之后,配着蘸料送到一旁的桌子上,而那些食客则用一张张胡饼卷起烤肉,狼吞虎咽,看上去吃的是极为香甜。
“那是个大月氏人,在红泽已有多年。
他家的烤肉,堪称红水集一绝……呵呵,公子若有兴趣的话,不妨过去尝尝看。”
“也好,正觉得有些饥饿。”
浓浓的肉香,令曹朋也不禁感到食指大动。
听了姜叙的介绍之后,他便笑着点头答应,迈步向烤肉摊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髡发结辫的胡人,从长街的另一头匆匆走来。曹朋一不小心,被那胡人撞了个正着。只见那胡人噔噔噔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口就骂。只不过,他说的是匈奴语,曹朋听不懂,于是走上前来,伸手搀扶。
“你这人也是,明明是你撞了我,怎地反倒怪起我来了?”
胡人一怔,一巴掌打开了曹朋伸出的手,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强调说:“若不是有急事,定不与你甘休。”
说着,他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瞪了曹朋一眼,就匆匆离去。
曹朋搔搔头,对姜叙道:“好霸道的胡子……依我看啊,这家伙这种脾气,早晚吃亏。”
“要不我去教训他一顿?”
“算了,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叙,小双,咱们去吃烤肉,我请你们。”
曹朋看着那胡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呵呵笑道。
既然他不想追究,姜叙和王双也就没有追过去。三人径自来到烤肉摊旁,找了一张干净的食案坐下。姜叙轻车熟路的叫了三斤烤肉,还有一坛子酒之后,三人坐在那里,正准备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了一连串的惊叫声,紧跟着从长街尽头,有人惊声的呼喊:“杀人了,杀人了……”
曹朋一怔,顺着那叫喊声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在那府衙门外,人头簇拥而动。许多人蜂拥而去,把曹朋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
“好像府衙那边出事了……”
“走,过去看看!”
曹朋站起身来,和姜叙王双一起走了过去。
此时,府衙门口乱成了一团,那守在门外的家丁虽然上前维持秩序,可人太多了,声音格外嘈杂。各种方言口音混在一起,曹朋站在外面,根本就听不太清楚。
“究竟出了什么事?”
“好像有人在府衙门口被杀了。”
“啊?”
曹朋一怔,领着姜叙王双往人群里挤了过去。费了好大的劲儿,三人挤到了前面,曹朋踮起脚尖探头向外看去,这一看,却让他不由得脸色,也为之一变……RO!~!
冷眼睥睨皆乌有,一剑光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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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红水集府衙mén阶大约十步的距离,一个身着胡服的男子,正倒在血泊之中。
曹朋认出,这胡服男子,正是刚才和他撞在一处,并且差一点就产生冲突的那个胡人……,这相隔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死人,怎能让曹朋不感到惊心?他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想要走过去查看清楚。可脚刚刚离地,便又放下。
这里不是中原,轮不到他当出头鸟。
更何况他现在隐藏着身份,不太方便抛头lù面。
想了想,曹朋决定还是冷眼旁观为妙。而这时候,几名窦府家丁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蹲下身子,仔细的辨认了一番之后,这才起身,招手示意其他人上前,jiāo头接耳的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家丁转身iǎo跑的,便走进了府衙之中……“……
曹朋悄悄从人群中退出,示意姜叙王双随他离去。
“公子,那个人………”,“此人是被谋杀!”
“啊?”
“我们先回客栈,然后再说。”
曹朋不愿意在大街上谈论此事,领着王双姜叙,匆匆返回客栈。
径自走进了客房”曹朋洗了一把脸,而后在屋中坐下来,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刚才的那一副画面。毫无疑问,胡子是死于谋杀“……从他倒地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在向前行走时,被人迎面一刀毙命,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便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由于当时的状况混luàn,曹朋也无法看清楚尸体上的伤痕。
所以只能是大概判断出,那胡子被谋千的过程。
从屋子的一角”取出一块用来书写的沙盘。曹朋在沙盘上,把现场简单的画了一个轮廓。
“公子?”
曹朋抬起头,见姜叙和王双,都站在旁边。
于是摆了摆手,他示意两人坐下来,而后继续盯着沙盘,沉思不语。
红水集的府衙”坐落在长街的尽头。而这条长街,和府衙mén口的接到正好形成了一个丁字形路口。曹朋拿着木条,在沙盘上画了两条街道,而后又标注了府衙的位置。
“公子,河西民风彪悍,羌胡之间产生矛盾,往往会大打出手,杀人也极为正常。”姜叙见曹朋沉思不语,便开口劝说道:“公子又何必在意太多?这红水集虽说是以汉家儿郎为主,但居于河西多年,很多时候与羌胡的习俗并无区别。
一言不和”杀人夺命乃是常有的事情。
那胡子蛮横骄纵,之前在路上就和公子产生了冲突,难免会有其他的仇人……”
“是吗?”
曹朋抬起头”看了一眼姜叙,突然笑子。
“难道公子看出什么不对?”
曹朋深吸一口气”思付半晌后道:“一言不合,当街杀人在这里,也许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的确不足为怪。事实上在中原,也有不少地方,会出现这样的案件。可是,我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因好勇斗狠而杀人,凶手何在”
姜叙一怔,眉头不由得紧锁。
是啊,凶手呢?
如果是那胡子和人产生冲突,那么在命案现场,应该可以看到凶手才是。
可是,姜叙当时,并没有在现场发现凶手的踪迹“……,“这胡子当时行sè匆匆,看上去是有紧要的事情。和我发生了冲突之后,表现的虽然蛮横,却又似乎不愿意耽搁时间。他顺着长街而行……,如果是和人冲突,至少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是,他死的很突然,甚至没有人留意到杀人凶手是谁“……,他死的很突然,以至于当他倒下的时候,令周围的人都感到了吃惊。
这绝非因冲突而死,乃是被人突然刺杀,凶手趁luàn迅速逃离现场……“……
我观察了一下,这胡子摔倒的地方,是在府衙mén口的街道〖中〗央。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朝着府衙而去,不想凶手突然间从斜里出现,胡子毫无半点防备。
说罢,他站起身来,在屋中徘徊不停。
“这三十六部落会盟马上就要开始,此时的红水集,正是在风头làng尖之上。
但凡有头脑的人,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杀人,而且是在窦府mén外,那么明目张胆的杀人……被杀的还是个胡子。这nòng个不好,就会引发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窦兰也绝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故。这说明,杀人者是不得已而为之,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如果…………如果这胡子是要去窦府,那么杀他的人,又走出于什么居心呢?”
曹朋这一番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但姜叙和王双却听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公子的意思是………,这个人是要找窦兰?”
“那倒是不太好说,去窦府,未必就一定要找窦兰。可是有人不想他去窦府,又是什么缘故?他是胡子,要去窦府,而有人不愿他去窦府……,或者说,不愿意他见到窦兰?为什么?因为他有事情要告诉窦府的某本人,或者说要告诉窦兰…………而凶手杀他,就是不想让窦庥的某个人,或者说不想让窦兰知道这个消息。”
曹朋停下脚步”向姜叙和王双看去。
王双搔搔头,憨憨一笑”“若这么解释,倒也能说得过去。”
姜叙说:“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岂不是说,红水集将要发生大事?”
“也许是”也许不是。”
曹朋róu了róu鼻子”哑然失笑道:“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个人的一些臆想,算不得数。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胡子要去窦府的前提下做出来的猜测,也许他并不是要去窦府呢?所以,也不用太紧张……对了,肚子饿了,吃饭去。”
他说着,便迈步向mén外走去。
姜叙和王双相视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又该如何是好?
午饭,非常简单。
曹朋吃的倒是很香甜,但姜叙和王双,就显得有些食不知味。平日,这两人都是一顿饭能斗食的主儿,可今天却显得心事重重”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对此,曹朋也没有去理睬和劝说。
在他寿来,王双也好,姜叙也罢”似乎还是显得有些稚nèn。
如果换做甘宁,才不会理睬这些事情。该吃的时候,他肯定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王双本是他府中的犬奴,真正开始跟随曹朋做事,也就是这一两年罢了。偏偏这一两年来”也是曹朋最悠闲的时候,王双一直没有遇到,也没有机会遇到突发事件。这也使得他没有经过真正历练”自然会显得手足无措。
姜叙比王双的情况好一些,却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
毕竟在凉州当了这么久的游侠儿”也曾遇到过一些事情。
只不过似今天这种状鬼……“……,还需要历练才行啊!
曹朋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慨了一番。
吃罢饭,曹朋便返回客房休息。午后xiǎo憩片刻,而后看了看书,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之后”便叫上了王双,在马厩里为狮虎兽洗刷了一番之后,这才返回客房。
他甚至没有去打听那桩命案”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份悠闲的气度,着实让姜叙两人暗自赞叹。
晚饭时,曹朋让店里的伙计去那大月氏人的烤ròu摊子上买了几斤烤ròu,酒足饭饱后”便倒在榻上歇息。王双和姜叙也各自回到了房间,只是看上去,还有些紧张。
“曹公子,曹算子!”
眼见着戌时将至,李丁突然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出事儿了!”
曹朋róu着眼睛,从榻上翻身坐起,一脸朦胧的睡意”看着李丁道:“出了什么事儿?”
“你居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今天晌午,府衙mén口发生了命案。”
“哦,这个啊……”,曹朋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怎能不知?发生命案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还看到了那个被杀死的胡子,“”,“你当时在府衙mén外?”
“是啊?”
“那你还能这么安稳如山?”
“为什么不可以。”
李丁苦笑一声,“你可知道”那被杀死的人,是什么来历?”
这时候,姜叙和王双也进来了,听到李丁的问话,两人不由自主的都lù出好奇之sè。
曹朋拿着一块湿巾”擦了擦脸。
而后显得懒洋洋的说道:“休屠各人吧。”
“你……”
“呵呵,红水集虽说汉羌混居,但在这种时候”登mén窦府者,除了休屠各人,还能有谁?窦兰和休屠各人素有往来,而且此次红水集会盟,休屠各人也将参加。那么在这种时候找上mén的胡子”除了休屠各的那些杂种胡,我实在想不出来。”
“呃“…你怎友知道,那胡子是去窦府?”
“若不是去窦府,你会这么大的反应吗?”
曹朋笑嘻嘻的说道,而后又取出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这衣服,正是李其的部落服饰。他轻轻活动了一些身子骨,从榻上拎起麂皮兜囊,斜跨在了身上……
那样子,分明是准备出mén。
“你,要出去?”
李丁疑huò的看着曹朋问道。
“等你很久了…………嘿嘿,既然事情不出我所料,那么就请李少族长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儿?”
李丁懵了!
一直在等我?
这曹朋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yào?
曹朋微微一笑,“尸体现在何处?”
“你是说……”,李丁似乎明白了曹朋的心思,连忙道:“已经被窦将军收好,准备等粱元碧前来辨认。”
“那走吧,带我过去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尸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看过那尸体之后,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
胡人的尸体,摆放在窦府例门旁边的一间小屋里。
窦兰将尸体用一张牛皮包裹起来,静静的摆放在屋内。这里很偏僻,苏以也很安静。李丁是窦府的常客,加之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窦兰,所以带着曹朋进入府门,也没有家丁上前阻拦。
从表面上看,窦府很平静。
就好像从没有发生过杀人事件一样,府内的守卫也显得有些松散。
窦兰和窦虎都不在府中,据说是在城外的营地里忙碌。再过两天,三十六部大人抵达,便是会盟相商的日子。寰兰对此也格外重视,每天都很晚才返回府衙。
“窦将军说,明天梁元碧就要到达,到时候把尸体交给梁元碧便是。
休屠各人的丧礼和我们不太一样”哪怕那人是死在红水集,也必须要遵循休屠各人的习俗。”
李丁在前方引路,一边走一边苏曹朋解释。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来到一间小屋门口。周围也没有旁人,李丁在门外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而后他推开房门,迈步进入,取出火折子点亮了屋中的油灯。
曹朋,也随后跟进。
油灯的光亮有些昏暗,照映的房间略略透着一丝阴森。
曹朋走进去,就看见那具摆放在屋中央的尸体。他从窗台上拿起油灯,走到了尸体跟前,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尸体上的那张牛皮掀开,只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胡人的尸体已经僵硬,在油灯的照映下,那张脸透出一股阴恻恻的气息。
一旁李丁不由得打了个寒蝉,向后退了两步。
“曹公子,你想要看什么?”
曹朋没有回答,仔细的检查尸体。
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尸体上有两处致命伤。
一处在胸口,另一处则在颈子上。这胡人被人割断了喉咙,同时胸侧有一个伤口,从左侧放斜插进去,直接没入了心脏。凶手帕是觉得不干脆,所以在拔出凶器的时候,有一个翻转的动作,也使得伤口呈现圆形,在灯光下是触目惊心。
曹朋看着尸体,面色很平静。
从这尸体的伤口来看,凶手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有两个人,似乎和死者认识。一个上前吸引死者的注意力,另一个突然出枷“
为了防止死者出声,吸引死者注意力的凶手,还割断了死者的喉咙。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应该和死者非常熟悉,否则绝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曹朋站起身来。
他后退两步,张口吹灭了油灯,叫上李丁,一起退出房间。
“怎样,看出什么没有?”
曹朋笑了笑,反问道:“窦将军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反应?”李丁露出茫然之色,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两眼,便走了。”
“那你冉又怎么知逆,他是休屠各人?”
“他手臂上的黑色狼头图案,你没有看见吗?那是休屠各人独有的图案.....
“你再好好想想,窦将军当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李丁做出苦思冥想之状,想了许久后,轻声道:“窦将军真没有什么反应……”若说有的话,他州看到尸体的时候,好像有点吃惊。恩,就是这样,其他的我真没有留意到。”
吃惊吗?
曹朋眉毛一挑,若有所思。
就这样,两个人不知不觉便走出了窦府,朝客栈行去。
也许走出了命案,红水集今晚显得有些冷清。店铺酒肆早早的都关了门,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卫士巡逻。不过,并没有人上前拦下李丁和曹朋,两人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客栈的门口。
“曹公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窦将军看过尸体,有没有说什么?”
李丁想了想,“没说什么特别的”他主要是说两天后的会盟事宜,还吩咐老虎,让他注意警戒。嗯”还有,就是问了一下我祖父的情况。之前窦将军派人通知我祖父,让他率部向红水集靠拢。今天晌午得到消息,我祖父已出发离开营地,估计明天晌午就能抵达。
不过,窦将军说,让我祖父不必急于露面。”
果然如此!
曹朋心里一动,顿时豁然开朗。
这窦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李其同样也不简单。
“曹公子,你究竟看出了什么状况?”
“嘿嘿,不着急,过两日自然便可见出分晓。”
曹朋笑了笑,径自返回屋中。
李丁站在庭院里,搔搔头,显得更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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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府门前的命案,并没有给红水集带来太大的影响。
就如姜叔所说的那样,这是个没有太多办矩,没有太多律法,一串四办便可以杀人的地方。哪怕红水集是一个以汉人为主体的独立世界,可这里直面的是强猛的朔风,看到的是茫茫牧原,接触的几乎全都是好勇斗狠的羌胡匈奴异族……”
汉家的律法,在这里已经失去了震慑力,甚至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红泽人对汉室朝廷,一面是愤恨,一面又茫然不知所措……”于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渐渐的和羌胡一样。昔年的汉室律法,随着一代代人的逝去,渐渐被忘怀。
草原上,每一天都会出现争斗厮杀;每一天都有可能出现死伤。
哪怕是红水集,情况虽然好一些,但死伤争斗,也屡见不鲜。
第二天,当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感到惊寺。在他们看来,昨夜的宵禁,更多是由于会盟即将开始,所以才会显得气氛紧张。所以,朝阳升起,人们继续着往日的生活口该去耕作的继续耕作,该做生意的,开门迎客,和平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随着十几个部落大人的到来,红水集更加热闹。
位于窦府旁边的驿站里,马超迎着朝阳,在庭院中舞动大枪。
那杆长一丈二尺的虎头铁脊大枪,在阳光下犹如出海的蛟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一条条弧光。蓝幽幽的枪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声,罡风随之四溢。
马超一身雪白劲装,枪随人走,如使臂转。
一旁,马岱和虎白两人窃窃私语,不时的发出赞叹之声……”
“大公子好枪法。”
“哥哥这一招果然漂亮。”
随着一声撕裂苍穹般的锐啸声过后,冷芒一闪,马超收枪而立。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大枪交给了一旁的扈从,随手接过方巾,擦拭去额头汗水。
“道之,夫人们都到了没有?”
“已有二十三部大人抵达,估计今日傍晚,会有近三十部大人赶到。
粱元碧会在今晚抵达红水集,差不多到明天,就能全部到齐……”不过,我听说那个李其很有可能不会出现,他孙儿就在红水集,估计到时候会让他那孙儿出席。”
“李其那老东西……”
“大公子,李其已年迈,这些年来,凡是红泽会盟,他几乎都不怎么出席参加。我估计,他已经准备为他那孙儿让路……”李其的三个儿子,早些年病故的病故,战死的战死,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他不早早扶持他孙子起来,又能扶持何人?”
“可是我听说,李其心向汉室。”
“嘿嘿,哪有如何?红泽归马,乃大势所知“他李其心向汉室,却也无法阻挡大势啊。只要这次会盟成功,则红泽必为马家所有,李其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听说,曹操老儿此次命小曹贼出镇河西,也不是太用心。毕竟河北战事未平,袁谭袁尚犹在,老贼根本分不出太多力量,来帮助那小贼。
如果老贼真要夺取河西,大可以派出兵马前来。
可走到目前为止,我听说只有数千人抵达廉县,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行动。
数千人,想要站稳河西?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要大公子能招这红泽牢牢把持在手里,菲小贼恐怕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马超闻听,不由得仰天大笑。
“逆之所言,正合我意。
别人怕那曹操老儿,某家看来也不过如此。只可惜,父亲始终不愿下定决心。若依着我的意思,趁老贼忙于河北战事,咱们召集兵马,横扫三辅,占居关中,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咱们大可以据关中之险,与那老贼再决一雌雄……”
马岱轻轻点头,表示赞成。
但虎白却眉头一处,露出一丝苦笑,旋即也轻轻抚掌称赞。
这位大公子,本领不差。论武艺,西凉少有人能够抵挡;论行军打仗,也颇有水准。马家的战阵,独辟蹊径,与中原的战法有些不太相同。自董卓死后,马腾崛起,凭借着马家独特的战法,在西凉的确是横行无忌,没有人能够抵挡。
可是,马超的心太大了!
有的时候,会让虎白感到恐惧……”
凉州马、韩为尊,且不说那韩遂有着一副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并不足以相信。如果马腾一旦与曹操开战,韩遂会是怎样的决定,尚未可知。要知道,那韩遂一向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以前是边章和北宫伯玉,如今会不会是马腾?
就算没有韩遂的襟肘,凭西凉苦寒之地想要和整个中原抗衡,也非一件易事。
至于八百里秦川……”
那卫凯又岂是善与之辈?
只是,这些话虎白没办法说出来,但心里面,却不由得多出了几分莫名的顾虑。
第395章归汉还是姓马?
曹朋越发的深居简出。
两天来,几乎是足不出mén,除了必要的生理排泄之外,大都是呆在房间里面。
但王双和姜叙却是出入频繁,红水集发生的一应事情,都能及时的传到曹朋的耳中。
梁元碧来了!
秋奴来了(红泽三十六部大人之一)。
某某人到了……
马超带着人去拜会了某某大人……
诸如此类的消息,曹朋尽掌握手中。红泽会盟固然令他关注,但马超的举措,同样不敢有半分懈怠。
“梁元碧说,那死者是他部族豪帥。”
李丁坐在房间里,喝了一口水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昨夜他抵达红水集之后,窦将军便让他去辨认那死者的身份。果不出将军所料,那人的确是休屠各人。据梁元碧说,此人犯了过错,本是要治他的罪,不想却被他得了风声逃走……”
曹朋好奇问道:“那窦将军怎么说?”
“窦将军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尸体还给梁元碧再没有追究此事。”
“那杀人者……”
“杀人者不知是谁,梁元碧也不是太清楚。
只说那家伙外面有不少仇家,可能是被仇家听到了风声,所以才会出手将他杀死。”
乍一听,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
可如果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里面的破绽太多。不过曹朋不会说出来,只是笑了笑后,便陷入了沉思。李丁又和曹朋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等李丁走了,曹朋立刻把王双找来。他取出半枚虎符,犹豫了一下,便递到了王双的面前。
“王双,你即刻启程,去找邓范。
见到邓范,你就告诉他,让他给我把休屠各端了。记住,凡不降者,皆可杀之。”
姜叙在一旁一怔,看着曹朋的目光,陡然间有些变化。
待王双离去,曹朋看了一眼姜叙,沉声道:“纪之有话要说?”
姜叙犹豫片刻,轻声道:“公子,要打休屠各?”
“然!”
“可是……”
“纪之,此前我请你去休屠各代为联系梁元碧,那梁元碧拒绝了,对不对?”
姜叙点点头,“没错。”
“我记得,你对我说,你并未见到梁元碧。”
“正是。”
“你找的是休屠各豪帥引介。按道理说,梁元碧就算不见,从礼数上而言,你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我汉室颜面。他梁元碧也不是个不懂礼数的人,和我汉室关系颇深,至少也该和你接触一下才对。但是他没有,连这最简单的礼数都没有,是和缘故?你当时告诉我说,梁元碧拒绝了,我就在想这件事情。
休屠各的状况并不好,如丧家之犬,甚至连个栖身之地……
这种时候,他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大有好处。可这家伙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纪之,你可想过这其中的缘由?很简单,梁元碧找到了更好的出路……或者说,他自以为是更好的出路。红泽窦兰?虽说他在红泽颇有威望,但说出路,他恐怕是勉强自保而已。而那檀柘即将离开,也不可能给他多少帮助,那么梁元碧的出路又会是在哪里?我之前只是怀疑,但现在基本上已能够肯定。
西凉马腾!
梁元碧定然是已归顺了马腾,或者说他和马腾达成了协议。
这具体的内容我不好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梁元碧已经背叛了窦兰……”
姜叙闻听,不由得瞠目结舌。
好半天,他才算回过味儿来,轻声道:“那岂不是说,红泽会有危险?”
休屠各和红泽三十六部相互依持,才有了这些年的平稳。如果休屠各人背叛了红泽,那红泽就如同一个瘸tuǐ之人,恐怕再也无法抵挡住西凉马腾的攻击。
红泽若丢失,曹朋在河西的迂回空间必然缩xiǎo。
失去了红泽的话,他想要在河西站稳脚跟,其难度也将随之加大……
姜叙既然决意要投奔曹朋,自然要为曹朋考虑。一时间,姜叙也不禁急了眼。
“红泽,的确危矣。
但窦兰也不是省油的灯……嘿嘿,依我看,此天助我也,令我收复红泽。”
见姜叙一脸茫然,曹朋笑了。
“纪之无需担心,你我只需安静的看一出好戏,即可明白我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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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秋高气爽,红水集外,格外热闹。
一个临时营建起来的营地之中,身着各式戎装的军卒,肃然而立。辕mén内,一座高台耸然,高台下,则站立三百锐卒,一个个tǐngxiōng腆肚,透着股骄横之气。
铛铛铛!
三十六声铜钟响,只见三十六名以窦兰为首的男子,迈步登上高台。
李丁作为李其的代表,也位列这三十六人当中。高台下,又有马超梁元碧等人相侯,一个个面容肃穆,沉静不语。
在窦兰的带领下,红泽三十六部大人先祭祀了天地,而后从高台上下来。
这也是红泽人的一个习俗,每逢有大事发生,必先祭祀天地,告祭祖先。这里面有一个潜在的含义,便是红泽三十六部休戚相关,在祖先的英灵之下,商讨示意,成就盟约,永不背弃。百年来,这已是一个习俗,从未有一次违背……
想当年,三十六部大人的祖先,在红水集外结下了同盟之约。
而今,他们将在三十六部大人的祖先注视下,来商议红泽三十六部的未来!
窦兰身披甲胄,神sè庄重的来到马超和梁元碧的面前。
“大公子,梁大人,请随我入帐。”
马超和梁元碧相视一眼,微微一笑,拱手道了声谢,而后和窦兰一同走进大帐。
随后,三十六部大人鱼贯而入。
待所有人都进入之后,三百锐卒呼啦啦上前,将大帐围住,避免闲杂人等靠近。
大帐很大,六百平方有余。
马超和梁元碧跪坐窦兰上首,三十六部大人则依次分为四排跪坐蒲席之上。
依照规定,每一个大人可以带一名随从。
分成两排,紧贴着大帐帷幕跪坐。曹朋作为李丁的随从,而出席了此次会盟。在他身边,是窦兰之子窦虎。而正对着曹朋的,则是马超的随从谋主,虎白……
曹朋和窦虎有一面之缘,所以也不算陌生。
但是,当曹朋和虎白的目光相触时,虎白微微一怔,脸上不自觉的lù出疑huò之sè。他眯着眼睛,凝视曹朋。当曹朋向他看过来时,连忙lù出笑容,颔首致意。
而曹朋也很客气的,与虎白点头。
“今日请诸位大人前来,乃为红泽今后而谋。
朝廷,已决意收复河西,并命兵马入驻,如今屯驻廉县。据说,有五千人之多……
廉县主将,名叫邓范,据说是从河东调来,乃一员悍将。
不过具体主持河西事务的人,目前还未打听清楚……昔年,朝廷弃河西,而令我等无家可归。百年来,虽偶有联系,但大都是利用我等。自段将军之后,红泽与朝廷再无任何关联。现在突然要收回河西,我红泽,又当何去何从?
西凉马腾马将军,派大公子前来劝说,也是希望红泽人能听从马家的调遣……马将军,伏bō将军之后。孟起更是有西凉第一虎将之名,想来诸位都不会陌生。
孟起言:若红泽归附西凉,一如从前,不做任何变化。
同时,若红泽遭遇攻击,勿论羌胡还是朝廷的兵马,马家都会给予足够的支持。
诸公以为,当何如?”
窦兰的声音非常洪亮,但话语中,却听不出他的倾向。
说完以后,他便闭口不言,目光灼灼的从三十六部大人身上扫过……
“家祖因身体不适,故而有xiǎo侄出席。
此次会盟商议,家祖曾有吩咐,皆从窦将军所言,故xiǎo侄就不再发表什么主意。”
李丁率先开口,旗帜鲜明的表明了立场。
窦兰的决意,便是李家的决意,他和窦兰保持一致。
说罢,李丁便坐下来,似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曹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心中暗道:果不出所料,李其虽然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可是在关键问题上,他还是会追随窦兰。也就是说,如果窦兰要归附马腾,那李其也会归附马腾……
虽说李其曾为汉室校尉,可毕竟在红泽生活了几十年,从内心而言,还是支持窦兰。
幸好,我也没有把赌注押在李其的身上!
“当年朝廷弃河西,我等三十六部先祖曾立下誓言,若有一日朝廷收复河西,则三十六部子民当为朝廷效力……窦大哥,我只问一句话,朝廷可真要收复河西?亦或者是如当年段颎那般,用完了我们,便置之不理?其他事情倒也好说,我只想知道,朝廷的决心。”
此人名叫马伦,但并不是西凉马氏族人。
他这一番话,也使得众人连连点头。看得出,朝廷的信誉在这里,算不得太好。
窦兰道:“朝廷派何人出镇河西,目前我尚不清楚。
不过到现在为止,廉县邓范并没有与我联系,故而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假。”
“那就是没有诚意喽?”
一名部落大人沉声道:“也许在朝廷眼中,我等红泽人早就沦落成为蛮夷。若朝廷真的要收复河西,我敢说,咱们这些人,最有可能成为被朝廷攻击的目标。再者说,自段颎之后,朝廷再未与我等有关联……而马将军却是凉州子弟,与我等素来亲善。马将军乃伏bō将军之后,孟起有霸王之勇。依我说,与其归附朝廷,倒不如和马将军做朋友。反正马将军也是汉臣,也算是归附朝廷……”
这番话说完,大帐中议论纷纷。
有的人认为,应当遵从祖先当年的遗命,听从朝廷调遣;有的却认为,马家在凉州实力雄厚,根深蒂固,应该和马家合作。双方各执一词,相互间争吵不休。
窦兰也不阻止,只是安静的在一旁聆听。
渐渐的,支持与马家合作的声音越来越大,赞成归附朝廷的人,已呈现劣势……
“梁大人,你以为如何?”
窦兰突然开口,目光凝视梁元碧。
第396章luà
嘈杂声,戛然而止。
一双双眼睛,看着梁元碧,众人lù出奇怪的表情。
三十六部会盟,是红泽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但这种会盟,并不是完全封闭,有的时候也会邀请相关人员参加。梁元碧作为休屠各的部落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但再次之前,梁元碧即便参加,也很少有发言说话的机会。
比如在休屠各人被唐蹄打出休屠泽的时候,惶惶如丧家之犬。
当时梁元碧找到了窦兰,希望窦兰能给休屠各人一个栖息之地。窦兰召集三十六部大人商议,梁元碧第一次参加。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获得发言的机会,直到最后窦兰等人决意将休屠泽和红泽之间的一块牧原借给休屠各人休整之后,梁元碧才获得了开口的机会。但所言内容,无非是‘感谢’之类的言语……
此后梁元碧断断续续参与了三次会盟,窦兰从未询问过他。
偏偏这一次,窦兰居然询问了梁元碧,而且是在红泽未来的问题上提出询问,这或多或少令人感到吃惊。这毕竟是红泽人的未来,和休屠各人又有什么关系?
马超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妙,所以没有觉察到什么。
但虎白的脸sè微微一变,眉头轻蹙,伸出手,抓住了面前桌案上的那个青铜爵。
梁元碧同样吃惊不xiǎo。
不过窦兰既然发问,那么他也不能闭口不言。
抬起头,梁元碧用一种不太标准的汉家话道:“休屠各与红泽世代jiāo好,休戚相关。窦将军的选择,既是xiǎo王选择,将军无需在意,只管做出决定就是。”
窦兰,笑了!
帐中众人,也纷纷lù出笑容。
果然是我红泽的盟友,有梁元碧这一句话,红泽在和马家谈判的时候,就能多出许多底气。
哪知道,窦兰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隐去,透出一抹森冷之气。
“梁大人说的好,但是……当真?”
梁元碧jī灵灵打了个寒蝉,“将军此话何意?”
窦兰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仿佛自言自语道:“琐鹅庆,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琐鹅庆,就是那个死在窦府mén外的休屠各人。
梁元碧一怔,“琐鹅庆是被仇家所杀,但究竟是什么人,xiǎo王也不太清楚啊。”
“真的不清楚?”
“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相识十数载,也算得上过命jiāo情,你这么说话,莫非是xiǎo王杀了琐鹅庆不成?就算是xiǎo王杀了他,他乃我休屠各人,他犯了事情,被我所杀也是天经地义……况且,我并未杀他。难不成,xiǎo王还会骗你不成?窦将军你今天……”
所有人都愣住了!
窦兰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商讨红泽的未来吗?怎么好端端的牵扯到了休屠各人?还是一个死人……
梁元碧说的也没错,他身为休屠各部落大人,就算杀了那琐鹅庆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不是说了,他并没有杀琐鹅庆?这件事,与红泽又有什么关系?
窦兰冷笑道:“家父生前曾说过,羌胡,匈奴,鲜卑,丁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梁大人,想当初你休屠各人被唐蹄打得无处容身,我念在两家jiāo情,将你们收容。可你真以为,我会没有半点防范吗?我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琐鹅庆,是我的人!”
看起来,这琐鹅庆还tǐng有名。
至少这三十六部大人,似乎都认识他。
所以,当窦兰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帐中回响起一连串吸凉气的声音。梁元碧脸sè一变,那张圆圆胖胖的脸,憨厚之sè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铁青,他眯起眼睛,看着窦兰,半晌后突然道:“窦将军,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曹朋的耳边,响起窦虎的声音。
“琐鹅庆是休屠各的豪帥,素来骄横。
这几年和我们频繁冲突,更有好几次,差一点打起来。没想到,他居然是……”
曹朋扭头,看了一眼窦虎,而后微微一笑。
这窦家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或者说,李丁还是嫩了点,至少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出这琐鹅庆和窦家的关系。
“玩笑?”
窦兰哈哈大笑,“三年前,琐鹅庆投靠我的时候,本想举其全族,归附我帐下。
但我考虑到梁大人的面子,所以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并且我告诉琐鹅庆,不要和我联系,也不要lù出半点迹象。除非……呵呵,梁大人你意图对我红泽不利,否则绝不可前来见我。按照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他只要孤身出现在红水集,勿论是否见到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休屠各……反了。”
梁元碧骇然看着窦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窦兰根本没有看他,自顾自道:“所以,你虽然让人在我府外杀了琐鹅庆,使他无法和我见面。但他既然来了,那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就是你梁大人……
我这几日就在想,你梁大人若是另寻高就,和我直说就是。
以你我之间的jiāo情,你那休屠各就算走了,我也不会阻拦。梁大人你是聪明人,怎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那我就明白了,你梁元碧……是要对我红泽不利。”
“窦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
梁元碧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窦兰没有理他,目光却落在了马超的身上。
“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梁大人你竟生出对我不利的心思?
而且,休屠各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虽说恢复了一些元气。可是比之我红泽,还是有些差距。你想要对红泽不利,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如果你生出这样的心思,那就只说明一件事,你找到了比红泽更强大的靠山。对了,我听说此前曾有谣传,说马将军准备居中调解,让你们返回休屠泽,与蛾遮塞分而治之?”
马超,神sè如常。
梁元碧却是脸胀得通红,不知道如何开口。
窦兰深吸一口气,不再理睬梁元碧。
“大公子,你可有话要说?”
马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yīn翳。
片刻后,他突然大笑,“窦将军,你果然厉害……家父曾说过,红泽三十六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如果当年没有分立三十六部,而是聚在一起,那么西凉之地,必然以窦将军为尊。可惜,三十六部名为一体,实则是各怀心思。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百年前红泽人立足红泽,百年后红泽人依旧龟缩于红泽……
没错,休屠各已归附我马家。
家父也说服了唐蹄,只要休屠各人愿意,可以随时返回休屠泽,蛾遮塞甚至可以将休屠泽全部让出来。
窦将军,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梁大人就是俊杰,他很清楚,在这西凉之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马家乃名将之后,世代忠于朝廷。今朝廷为jiān臣把持,正是我辈为朝廷效忠之时。我知道,红泽人也都忠于朝廷,故而才来这里,yù请诸位共举大事,清君侧,诛jiān贼,振朝纲。至于梁大人的事情,不过是误会,窦将军也无需在意。只要红泽愿意,我先前所提的条件依然有效,休屠各自动退回休屠泽,每年向红泽提供战马千匹,牛羊三千头。如此,红泽雄霸河西,指日可待……”
谁说马超只是一介莽夫?
单凭他这番言语,就可以看出他也非等闲。
曹朋下意识的向马超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sè。
而窦兰,似陷入沉思。
“今曹贼困于河北,难以脱身。
故而,他虽派出兵马出镇河西,实则也就是那廉县区区数千之众。至于那主帅,名叫曹朋,是老贼族侄,素有骄横之名。此人年纪不大,却狠辣无比,丝毫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三年前,此人曾砍断了国丈之手,令国丈不得不黯然退下。
此后,老贼把持朝纲,更肆无忌惮。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乃朝廷重臣。只因与老贼不合,就被老贼出兵所败,致使如今河北战事不绝……若xiǎo贼来到河西,红泽能否保持现状,恐怕是……”
马超侃侃而谈,大帐中一派沉寂。
窦虎愣了一下,扭头低声道:“那北中郎将,居然和你同名?”
在窦虎眼中,很难将眼前的曹朋,和北中郎将曹朋联系在一起。而曹朋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把目光放在了马超的身上,心中也暗自惊异,马超的口才。
马超说完,复又坐下。
他朝对面的虎白轻轻点头,脸上lù出得意笑容。
而虎白的眼中,则闪过了一抹赞赏之sè……
虽然是一闪即逝,却被曹朋看在眼中。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所了然。
“xiǎo将军,我对面那人是谁?”
“你是说……哦,那家伙叫做虎白,字道之,是马超的幕僚。不过具体什么来头,我也不是太清楚。反正这个人tǐng厉害,马超之所以能在西凉百战百胜,此人颇有功劳。据说,马超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带着他,甚至远胜于他堂弟。”
曹朋一蹙眉头,这名字好陌生。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三国时期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听窦兰道:“大公子说的不错……不过,曹朋执掌河西,我红泽即便为附庸,说不得还有一席之地。可若是投了马将军,只怕我红泽三十六部,从此名存实亡。”
马伦起身,紧走两步,拱手道:“窦大人,此话怎讲?”
窦兰看了马伦一眼,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
但就在窦兰起身的一刹那,曹朋的眼睛却悄然眯成了一条缝。垂下手臂,肌肉在衣袖中极有规则的轻轻颤抖,一枚铁流星无声的从袖中滑落,正落入手掌中。
会盟时,对与会之人佩戴的兵器有硬性的规定。
不许携带长兵器,每个人只需佩戴随身短兵。而这短兵的长度,也有一定的限制。超过三尺,就无法带进会场。所以许多人的身上,都是只配有一支短刀。
为防止万一,曹朋带了四枚铁流星,藏在衣袖里。
一只手接往了铁流星,另一只手,则悄然放在了身边的短刀刀柄上。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窦兰所吸引,就算是包括窦虎在内,也没有觉察到曹朋这个动作。
窦兰凝视马超,沉声道:“曹司空之名,某亦听过。
至于他是否如大公子所说的那样骄横跋扈,心怀不轨?某尚未可知。然大公子……
呵呵,我有一事相询,还请大公子解惑。”
马超心里一颤,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窦兰道:“梁大人与红泽十数载交情,河西之地妇孺皆知。大公子既然一心为我红泽考虑,何故一面与我红泽商议,一面又暗中与梁大人勾结,偷袭耿家牧原?”
一名部落大人蓦地抬头,愕然向窦兰看去。
“窦大哥,梁元碧偷袭了我的牧原?”
“昨夜,休屠各两千兵马,借宿贤弟牧原,突然发动攻击。”
耿大人呼的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梁元碧……”
耿大人勃然大怒,手指梁元碧,嘴唇颤抖不停,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也怪不得这位耿大人如此模样,他所有的耿家牧原,就位于休屠各人寄居的牧原旁边。当初,窦兰对是否收留梁元碧,也犹豫不决。虽说两人关系不错,但羌胡匈奴的心性,他也无法太过于相信。倒是耿大人当时一力赞成,最终令此事通过。
原因嘛,很简单!
耿大人的部落不算太大,在三十六部落当中,属于中等偏下。
他想要在红泽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偏偏,三十六部落看似一体,彼此间有相互提防。这也使得耿大人一直心怀忧虑。得知休屠各人要来,他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好处。屠各胡骑,在凉州可算是少有的锐卒。虽说受羌胡打击,今不如昔,毕竟实力犹存。如果和屠各胡骑结成同盟,则耿大人的实力必然可以获得提高。而事实上,在休屠各人落户之后,耿大人在三十六部落中的地位,确实得到了提升。所以,耿大人是怎么也没想到,休屠各人会袭击自己。
梁元碧,面无表情。
而马超则露出了一抹冷笑……
耿大人的牧场丢失,则意味着红泽的西北门户洞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耿大人指着梁元碧,恶狠狠的咒骂一声,扭头就要离开。
窦兰道:“贤弟,要去何处?”
“当然是赶回去……”
“贤弟现在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
窦兰笑了笑,“贤弟,且先落座。
这件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计较。而且,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这里少了一个人?”
“谁?”
耿大人扫视大帐,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傀。
而窦兰则转过头,看着梁元碧道:“梁元碧,你有什么要讲?”
梁元碧仰起脸,全无半点悔恨之意。他只是淡然一笑,对窦兰说:“窦大哥,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小王也无需隐瞒。今耿家牧原已失,红泽无险可守。而我三干屠哥精骑已枕戈待发,只需一日光景,便可以兵临城下……休屠各牧原以西,尚有八千铁骑屯驻。若兄长你不识时务,便是红泽染红之时。”
大帐中,顿时陷入难言寂静。
半晌之后,马伦破口大骂道:“马孟起,这就是你马家的好意吗?”
马超森然一笑,“我自不愿红泽遭受兵戈之厄,但若窦将军不识时务,那孟起也只好得罪。
今日孟起来,己表示了足够的诚意。却不知,窦将军又如何答我?”
窦兰看着马超,忽然间仰天大笑。
“我早就知道,你马家人,才是这西凉最大的祸害。
马超,你以为你胜券在握吗?但我不妨告诉你,红泽宁可归附朝廷,也绝不会与尔等勾结。与朝廷合作,红泽即便是依附,却仍为红泽之主。但若是与你马家合作,到头来只能是尸骨无存。耿兄弟,你不用担心,你的牧原,如今尚在。”
“啊?”
梁元碧大笑,“窦大哥,你以为老耿牧原那数百兵卒,能挡住我两千精骑吗?”
“老耿手下或许不成,但李其的兵马足矣。
“李其?”
窦兰冷笑一声,“你何时见过,这么重要的会盟,李叔父会不出现?”
耿大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窦兰跟前,一把艘住窦兰的手臂,“窦大哥,你所言当真?”
“琐鹅庆死在我府外,当晚我便命人秘密于李其联系,命他率部驰援你的牧原。
当时我虽然不知道,梁元碧会攻打你的牧原,但却不得不谨慎小心。你那牧场若是丢了,红泽便无险可守。到时候,马腾便可以长驱直入,我红泽也就……
大公子,你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窦兰不才,却是个死心眼的人。你说曹司空是汉贼,我没有看出什么。但我知道,你父子对我红泽,早己是垂涎三尺。不错,先祖遗命,让我等报效朝廷。可是先祖并没有说,是刘家的朝廷,还是曹家的朝廷。报效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朝廷要值得我们报效。在窦某看来,你马家的朝廷不值得我红泽报效。所以,我不同意与马家合作,若北中郎将派人前来,我红泽可与之商议。
诸君,你们怎么说?”
大帐中,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这是个决定红泽未来的关键时期。
当窦兰说出他的想法时,谁也不愿意站起来表明立场。就连那位耿大人,也露出犹豫之色。
三干屠各胡骑,八千马家军。
如果真要撕破脸皮的话,红泽不免面临生灵涂炭的局面。
那个名叫曹朋的北中郎将是什么态度?到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如果真的和马家翻脸,红泽能挡住马家铁骑吗?这不得不让众人深思,以至于无一人站出响应。
“贤侄,你怎么说?”
李丁起身,拱手一揖,“小侄还是先前的话,与窦将军共进退。窦将军的决定,也就是我李家四千老少的决定。小侄不同意和马家合作,就是这个样子。”
“某亦不同意与马氏合作。”
耿大人也不再犹豫,表明了立场。
正如窦兰所言,归附朝廷,红泽人至少还是红泽的主人。哪怕不再似早先那般自由,却也能保证自身的利益。可如果归附马家,那到头来的结果,不敢想象。
马伦锚的拽出短刀,指着马超骂道:“某家与尔等誓不两立。”
“对,誓不两立!”
“马家又如何?当年不就是武威马贼吗?我们虽不才,绝不会与一群马贼低头。”
“……”
马超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只见他双手扶住桌案,长身而起。
“尔等既然不识时务,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谁受死还不一定,马孟起,你既然来了,就别想离开。”
马伦大声喝道,提刀就要上前。
而马超却巍然不惧,冷笑道:“马伦,莫非想试我宝剑利否?”
“马大人,住手。”
窦兰上前,拦住了马伦。
“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大公子今天既然是奉命而来,某亦不为难你。回去告诉马腾,就说我红泽人,绝不会想他低头。”
曹册一皱眉,心中暗自咒骂。
狗屎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都闹到了这田地,你还死守着规矩作甚?这马超怎可轻易放过?杀了他,就如同断去马腾一臂……今日放了马超,那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想到这里,曹朋向前迈出一步。
窦虎连忙抓住了曹朋,轻声道:“兄弟,别冲动……马超此人甚是勇武,若在这里动手,只怕伤亡太大。”
曹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
马超勇武之名在凉州可谓是家喻户晓,窦兰同样心有忌惮。大帐里空间狭窄,而且人又多,难免会束手束脚。若在这时候动手,就算杀了马超,也会死伤惨重。
看起来,窦兰倒也不糊涂……
“大公子,你走吧!”窦兰道:“下次见面,你我便是敌非友。”
“既然如此,梁大人,我们走。”
马超手扶剑柄,迈步向大帐外走去。
他的离去,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甚至连曹朋,也下意识的被马超所吸引。
虎白和梁元碧紧随马超身后,眼见着就要走出大帐,虎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窦将军,多保垂。”
虎白拱手,温文尔雅的施礼告辞。
窦兰微微一笑,松开了马伦,也向虎白还礼。
“窦将军,小心。”
就在窦兰回礼的一刹那,马伦突然露出一抹狞笑,蓦地一个旋身,手中短刀,在刹那间狠狠的刺出,直向窦兰胸口扎去……(未完待续
第398章luàn(三)2/2
虎白的彬彬有礼,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曹朋却觉得有些古怪,这文士的礼数,好像太多了!按理说,马超被看出了破绽,自当尽快离开。两边既然已经撕破了面皮,这些礼数看上去不免是多余的行为。这不符合常理!哪怕说古人对礼数看得很重,却也没有重到这种程度。
雒阳,曾为天子旧都。
许县,更是当今帝都……
两地的名士大儒多不胜数,也没有见到这般周全的礼节。
而这河西,说难听点就是一处蛮荒。羌胡hún居之地,何时讲的如此周全的礼数?
所以,当虎白搭手行礼之时,曹朋就警惕起来。
虎白行礼,窦兰身为主人家,即便是再不待见对方,也必须要予以还礼,以全礼数。可如此一来,窦兰就等于松开了马伦的胳膊,同时又出于对马伦的信任,没有半点提防。当马伦出手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傻了……包括窦兰在内,甚至忘记了躲闪。马伦和窦兰的关系一直亲密,而且之前的表现,更让许多人生出错觉,以为他是窦兰的拥趸。哪知道,这马伦竟然会出手刺杀,使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当马伦调转刀头,刺向窦兰的刹那间,曹朋动了!
“窦将军,xiǎo心!”
他大喝一声,一脚踩在桌案上,身体腾空而起,直接从身前的两个部落大人头顶越过。他的反应快,出手更快。一道乌光掠过,铁流星在空中诡异的转动,发出刺耳的声息。眼见着马伦的短刀就要刺在窦兰的身上,却听啪的一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响动,马伦惨叫一声,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铛的摔落在地。
曹朋身在空中,手上却没有停顿。
第一枚铁流星飞出的刹那,他身体在空中一个曲折,第二枚铁流星就飞了出去。
而这一枚铁流星的目标,赫然朝着窦兰。
“动手!”
曹朋腾空而起的刹那间,虎白突然一声断喝。
三十六部大人当中,有十几个人应声拔出短刀,将身边的部落大人砍翻在地。
一个部落大人从窦兰身后扑来,窦兰刚清醒,曹朋的第二枚铁流星已经到了跟前。几乎是擦着窦兰的面颊掠过,噗的一声响,正中那yù偷袭窦兰的部落大人脸上。如今的曹朋,可不是当初刚重生过来的那个病秧子。数年锤炼,早已经把功夫练到了骨头里。这一枚铁流星,夹带着凶猛力道,一下子就把那部落大人的面骨砸得凹陷进去。部落大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仰面朝天便摔倒在地。
“窦将军,还不迎敌?”
随着曹朋这一声大吼,众人如梦方醒。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幕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根本没有防备。谁又能想到,刚才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同伴,会突然间拔刀相向?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七八个部落大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红泽盟誓,完了!
窦兰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
没想到,马超居然会有如此手段,一环连着一环,若非李丁的那位扈从,我几乎命丧于此。
事实上,如果没有曹朋出手,窦兰此时已命丧黄泉。
他根本没想到,马伦会突然对他出手。如果没有那一枚铁流星,马伦的短刀可就刺进了他的xiōng口。再加上其他已背叛红泽的部落大人,忠于红泽盟誓的部落大人,最后怕是没几个人能活下来。到那时候,马超可以借由那些部落大人之手,轻而易举的将红泽掌控手中。即便是李其挡住了休屠各人,到头来也难免败逃。
窦兰怒由心生,也顾不得向曹朋道谢,抬tuǐ就是一脚,正中马伦xiōng口。
那马伦被曹朋的铁流星打碎了掌骨,正抱手惨叫。窦兰这一脚含怒而出,踹的马伦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昏倒在地上。大帐mén口,马超拔出宝剑,准备出手相助,梁元碧主仆和虎白也打算出手,可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形式陡然生出变化。
曹朋双脚落地,短刀出鞘。
虽不是他的虎咆刀,可同样是出自曹汲之手,锋利无比。
只见他猱身而上,手中短刀咔嚓咔嚓连断两个部落大人的兵器。脚下踩天罡步,身如鬼魅般晃动,一只手忽而拳,忽而掌,啪啪两下,便把两个部落大人击倒在地。
“休伤我父!”
窦虎此时反应过来,拔刀冲上前去。
而那些部落大人也清醒过来,立刻拔出兵器迎战。
一时间,大帐中luàn成了一团。虎白的脸sè一变,猛然收回迈出去的脚步,一把攫住了马超的胳膊。
“公子,休要恋战。
时不与我谋,咱们这次栽了,速退。”
马超一怔,lù出不甘之sè。可他也知道,就算他出手,也不可能占得便宜。如果窦兰死了,一切都好说。红泽人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可窦兰没死,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此次红泽之行,马超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和虎白做出了妥善安排。哪知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梁元碧……”
“顾不得他了,先出去,与岱公子会合,杀出红泽再说。”
梁元碧?
于虎白而言,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此前马超许诺让休屠各人退回休屠泽,是建立在梁元碧夺取耿家牧原,占领红泽的基础上。
而今,耿家牧原没有占领,梁元碧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可以想象,待此次会盟结束之后,休屠各人势必将面临红泽人惨烈的报复……没错,屠各胡骑皆锐卒!但今不如昔,当休屠各人丢了休屠泽以后,便失去了当年的悍勇。电]脑访问wW}w。要说骁勇善战,羌胡哪个比休屠各人差?所以,马超也不在意。
见梁元碧冲了出去,马超一咬牙,转身就走。
虎白紧随马超的身后,一只脚已迈出了大帐……忽然间,就听身后有人喝道:“马家xiǎo儿,哪里走?”
金锋破空,发出锐啸。
虎白jī灵灵打了个寒蝉,刚想要躲闪,一支短刀已到了跟前。
噗!
那锋利的短刀,没入虎白的后心。
虎白脚下一个踉跄,蓬的就摔倒在地……
“大公子,速走!”
他抬起身子,嘶声吼叫。
马超听到虎白的叫喊声,偷眼向后一看,心中不由得一痛。
要说起来,马超虽是马腾长子,却并不得马腾所喜。马超的母亲是一个羌nv,故而马腾对马超,总显得有些冷漠。哪怕马超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却得不到马腾的欢心。相比之下,马腾更疼爱他的xiǎo儿子马铁,甚至有意将家业jiāo给马铁继承。
不过,自虎白投靠以来,为马超出谋划策。
虽然马腾依旧是疼爱马铁,但对马超,却逐渐的倚重,视为左膀右臂。
马超见虎白倒在血泊中,顿时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受。而大帐外的营地里,已luàn成一片。随着帐中luàn起,那些归附马腾的部落大人扈从,纷纷出手,袭击其他扈从。守护在大帐外的三百红水集锐卒,也受到了攻击,早已经luàn成一团。
马超咬着牙,快步冲向辕mén。
但凡是拦在他身前的人,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杀。
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马超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休走了马孟起,拦住他。”
就在马超快要冲出辕mén的一刹那,曹朋和窦虎也冲出了大帐。
窦虎厉声喊喝,红水集兵卒立刻蜂拥而上。马超从一名锐卒手中夺过一支铁枪,左手剑,右手枪,枪剑并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杀得是血染征袍。曹朋从一名军卒手中夺过一杆大枪,刚要上前拦阻。忽听辕mén外一阵马挂銮铃声响,一员大将胯下马,掌中刀,从外面杀进营地。他身后还跟着一匹遍体黑亮的乌骓马,一边杀,一边大声喊道:“孟起,速速上马……马岱在此,挡我者,死!”
马超刺倒一名锐卒,弃枪健步如飞。
眨眼间,他就到了乌骓马旁边,翻身上马,从马上摘下一杆儿臂粗细的大枪,而后拨转马头,厉声喝道:“马岱,休要恋战,随我杀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马超大枪翻飞,马岱刀气纵横。
在百余名亲随的护卫下,瞬间就冲出了重围,向西迅速逃离。
“来人,抬枪备马。”
窦虎还想要追击,却被曹朋拦住。
“少将军,穷寇莫追……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窦虎咬牙切齿,狠狠的一跺脚,“曹兄弟,多谢你出手相助,外面的事情就jiāo给我吧。”
说着话,他从一名扈从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曹朋也不犹豫,转身走进了大帐。
大帐之中的战斗,已趋于平静。十余名背盟的部落大人,死的死,伤的伤,无一人能够站立。而其余的部落大人,则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圈子。正当中,窦兰手持长刀,和梁元碧战在一起,打得是难解难分。窦兰身高手长,气力惊人。
梁元碧身形灵活,杀法凶狠……
只是,眼见着同伙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就连自家的奴仆,也被李丁用短刀钉死在地上。特别是发现马超逃离之后,梁元碧更显慌张,渐渐的已抵挡不住窦兰。
窦兰瞧出一个破绽,抬脚将梁元碧踹翻在地。
他迈步上前,举刀就要取梁元碧的xìng命,却听有人沉喝一声:“窦将军,刀下留人!”
背叛者的扈从,无一人生还。
当马伦那势在必得的一击落空的时候,这场闹剧就已经落下帷幕。曹朋蹲在虎白的尸体旁边,静静的看着那已经断了气息的男子,一时间也不禁是感慨万千。
不得不说,今天的这出戏,一bō三折,jīng彩至极。
窦兰的沉稳老辣,给曹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若说印象最深刻,莫过于这个倒在血泊中的虎白。他甚至可以肯定,今天这一出戏,从头到尾都出自虎白的手笔。马超,的确非同等闲,可要说这步步杀机,环环相套的计划,绝不是马超可以筹谋出来。如果马超真的有这等本事,也不会在后来被打得家破人亡,最后投奔了刘备,郁郁而终……
一开始,马超来到红水集,名为合作,其实已做好了一套完善的吞并红泽的计划。
若不是窦兰早有防备,埋下了琐鹅庆这个棋子,说不定真的会被马超打一个措手不及。但窦兰却表现出了不寻常的沉稳,竟然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召开会盟。但同时,他却暗使李其驰援耿家牧原,粉碎了梁元碧的偷袭计划。从这一点来看,窦兰有大将之风,沉稳老辣,果然不愧是昔年大将军窦宪的后人……
双方枪舌剑,最终图穷匕见。
而最jīng妙的一招,出自虎白之手。
想必他也预料到有可能会失败,所以让马伦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家的对立面,博取窦兰的信任。
可事实上,马伦的每一句话,都又向着马家。
马伦说,祖上有遗命,希望回归朝廷。于是便有了马超那一番‘马氏为汉臣,曹乃国贼,归附马氏,即归附朝廷’的言语。和马伦的那些话,暗中相呼应。
也幸亏窦兰反应快,有了‘归附朝廷,却非归附汉室’的言语。
红泽从中原脱离了有近百年光yīn,对汉室有多少感情?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
故而,窦兰挽回了局面。
虎白见形势不妙,便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也许,他并不愿意用这最后一招,可在当时,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那就是刺杀!
可以说,如果不是曹朋及时出手,窦兰必死无疑。窦兰一死,则那些忠于红泽盟誓的部落大人也将群龙无首,必然会向马超低头。可以说,虎白几乎把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却偏偏没有想到,有曹朋这么一个变数在其中。否则,今日胜利的,将是马超。
曹朋把虎白的尸体翻过来,却见那双如死鱼般的眸子,犹自睁得溜圆。
历史上,究竟有没有虎白这个人的存在?
亦或者是由于曹朋的出现,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一切都不得知。
但是曹朋知道,这虎白的手段,即便是在曹帐下,也定然能站稳脚跟……
可惜了!
曹朋心里,发出一声感慨。
同时又暗自庆幸:如果这虎白继续活着,凭他的谋略,加上马超的勇武,自己想要占领河西,恐怕会有一番周折。
死得好,果然死得好!
就在这时候,窦兰和梁元碧之间的战斗也到了尾声。随着窦兰一声大吼,一刀劈落梁元碧手中的短刀,而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眼看着梁元碧就要倒在窦兰刀下,曹朋连忙起身,高声喝止。
窦兰的长刀,距离梁元碧的脑袋只有一指而已。
他听到曹朋的喊喝,刀口扑棱一转,刀背朝下,啪的一下子拍在梁元碧的肩膀上。
这一刀下去,将梁元碧的肩膀打得粉碎。
梁元碧惨叫一声,躺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人群呼啦啦分开来,窦兰向曹朋看去。
他认得曹朋,是李丁的手下。刚才马伦刺杀,幸亏他出手,否则自己是九死一生。
心里面,颇为感jī。
但窦兰脸上,却好像笼罩一层冰霜。
本来嘛,你不过是李丁的手下,而李丁也只是我的族侄。这里这么多人,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在此之前,窦兰并没有仔细的打量过曹朋。可当他留意时,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眼睛旋即眯成了一条缝,暗道一声:此子,绝非等闲。
同样的一个人,会因为所处地位和环境的不同,产生不同的气质。
曹朋就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他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却重生在这个时代,占居了一具躯体,而后一步步走来。
从的铁匠之子,到协助姐夫治理海西。
出使江东,鏖战曲阳,拜师胡昭,雒阳破案,延津战场上两次险死还生,都给他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改变。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是这三年来的闭读书。在不断的学习中,曹朋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同时又隐隐超脱于这个时代。
他治理过地方,也曾领兵征战。
那种铁血和儒雅杂在一起,有些骄傲,有些自信,甚至还有一点久居上位而产生的威严,足以让曹朋流lù出不同寻常的气质。年轻一些,如李丁和窦虎,可能无法感觉出来。但是似窦兰这种经历过无数风雨之人,如何能看不出端倪。
这,绝不可能是李丁的扈从。
至少,若我是李其,定不会让这样的人跟在自己的孙子跟前。
不是曹朋配不上李丁,而是李丁配不上曹朋。这样的人,也不是一个区区部落大人能够招揽。
窦兰收起长刀,蓦地拱手,“敢问阁下何人?”
李丁刚要出来解释,却见曹朋朝他一摆手,而后向窦兰搭手欠身,“某名曹朋,也就是方才马超口中的iǎ贼。今奉司空之名,督镇河西,还请窦将军多照拂。”
说曹朋,曹朋到!
窦兰顿时懵了,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曹朋,久久不语。
耿大人反应过来,突然大声吼道:“好你个iǎ贼,好大的胆子。
若非你这家伙,我红泽也不至于有此灾厄。正要找你,你却来了,老子……”
“贤弟,住口。”
窦兰连忙喝止耿大人,而后上上下下打量曹朋。
突然,他扭头看着李丁,“李叔,已决意归附朝廷了?”
李丁连忙摆手,“叔父休要误会,家祖曾言,叔父之意,便是我李氏之意。之前马超在时,iǎ侄如此说;今曹将军当面,iǎ侄亦如是,绝无半点虚假。”
“那……”
不等李丁开口,曹朋哈哈大笑。
“窦将军,还是让我来说吧。”
他迈步上前,向窦兰走去。可没走两步,却见几名部落大人呼啦啦拦住了去路。
曹朋哑然失笑,“诸君,我若心怀恶意,你们也拦不住我。”
说话间,曹朋脚踩yīn阳,一个错步旋身,刷的一枚铁流星飞出,从两名部落大人之间的缝隙穿过,打在大帐的立柱上。那立柱,顿时呈现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裂纹。
窦兰面无表情,一摆手,“几位贤弟,且退下。”
几名部落大人犹豫了一下,虽不太情愿,但还是遵从窦兰,让出了一条通路。
曹朋一拱手,“将军果不愧大将军之后。”
窦兰,此时也恢复了平静,只淡然一笑,沉声道:“曹中郎无需夸赞,窦兰不过罪臣之后,当不得将军称赞。”
“错,我赞将军,并非为将军,乃为冠军侯。”
曹朋口中的冠军侯,也就是当年的大将军窦宪。永元二年,窦宪出居延塞,大败北匈奴于金微山(今阿尔泰山)。北匈奴单于奔逃,下落不明。从此北匈奴破散,再也无法危急西北。也正是由于北匈奴的败退,才有了鲜卑和羌胡的崛起。窦宪破匈奴之后,和帝恐他功高震主,于是与中常郑众密谋,于永元四年,召回窦宪。和帝先收了窦宪的大将军印绶,而后改封窦宪为‘冠军侯’,命他返回封地。
窦宪刚一返回封地,和帝的诏令便抵达,迫令窦宪自杀……
冠军侯,在汉代有着特殊的意义。
西汉霍去病曾得冠军侯之爵,此后非功劳巨大之人,不可以获封。
虽说,这冠军侯的爵位使得窦宪丢了命,可是窦宪致死,仍以冠军侯之爵自豪。
窦兰的脸好看了许多。
窦宪是他的先祖,可是在窦宪死后,便成了一个反面教材的代表人物。
曹朋对窦宪的赞誉,令窦兰感觉很舒服,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触,轻轻点头,表示谢意。
曹朋道:“曹某原本是一待罪之人,得司空厚爱,在年初奉命出使朔方。
返回时,得知司空命我督镇河西,为北中郎将。朋亦是匆忙就任,但是对河西并不了解。与李其校尉相识,更是偶然。李校尉心怀故土,但是对红泽盟誓,却牢记在心。我也曾劝他助我,但李校尉却说,若窦将军同意,他便同意……
我也是从李校尉口中得知了窦将军的事情,所以便生出好奇之心,随李丁前来。
将军莫责怪李丁,他也是因为与我赌斗,败在我手中,才不得不听我吩咐。”
窦兰的脸顿时柔和许多。
“贤侄,果真如此?”
李丁咬着牙,红着脸,轻轻点头。
心里暗自咒骂:不是说了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怎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我面子?
不过,他也知道,曹朋这是好意。
所以只恶狠狠瞪了曹朋一眼,也没有反驳。
窦兰的心里,舒服多了!
他视李家为心腹,若李其祖孙背弃了他,那窦兰的心里,自然不会太过于舒畅。
李家没有背叛,他也就随之释然。
毕竟,窦兰了解李其,也知道李其的内心里一直怀念故土,希望能重新报效朝廷。
“那么,曹中郎何故阻我除掉梁元碧?”
在冷静下来之后,窦兰盯着曹朋,一字一顿的问道。
第400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2/2)
红水集会盟,暂时终止。
此次会盟,令红泽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首先,昔日三十六部,变成了红泽十八部。与羌胡生活百年,红泽人在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许多羌胡的习俗。
失败者,没有人权。
既然你决意造反,就代表着你背弃了祖先的盟约。
如果你胜利了,我们会被你们奴役;同理,你们失败了,你们的部族,将被我们吞并。
根据幸存的十二命部落大人共同决意,十一个部落从此成为他们的部族。而被叛逆者所杀害的几名部落大人,经商议,人口不足千人的部落,就近并入其他部落。原部落大人家眷,可移居红水集,听从窦兰调遣。红水集吞并了三个xiǎo部落后,其人口已达到了八千余人。而此次平叛,功劳最为卓著的李家部族,也吞下了三个部落,人口与红水集持平。这是窦兰为感jī李其坚定不移支持他的回报。
至于其他部落,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极大的利益。
经过这一番整合之后,红泽三十六部正式变更为红泽十八部。
每一个部落的人口,也随之暴涨。比如之前人口最少的耿家,在吞下马伦部落之后,将增长到四千人。即便马伦部落会抗争,但其余十七个部落会出兵协助。
同时,耿家退出原来占居的牧原,向东迁移。
李家则会占领耿家的牧原,其部落面积,较之早先扩张三倍之多。
不过,作为条件,李家将会直面西面马腾和西北羌胡。你得了那么多的人口,成为和红水集并列第一的部落,所要承担的义务,自然要比早先多上许多……
由于李其不在,由李丁出席了分赃大会。
对于窦兰的这个要求,李丁也不好决定,提出转告李其,由李其决断。
而耿家,虽然吞并下马伦部落,也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在短时间里,他的主要jīng力,将会放在治理部曲上面。耿家原有的牧原虽然féi美,但却要直面马腾和羌胡。耿大人也有些畏惧,所以当窦兰提出之后,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虽然重新分配的牧原比不得原来牧原的féi美,可至少不需要直面对手。
曹朋坐在一旁,只是静静聆听。
而窦兰等人也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因为他们必须尽快消化新势力,甚至可能会发生战斗。他们的行动越快,所要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少。所以大家也没有过多争论。
待商讨完毕,十六路部落大人离去。
大帐中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梁元碧被打断了四肢,犹如一滩烂ròu般躺在地上,不时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yín。
“我要休屠各。”
曹朋开mén见山,一点都不客气,“休屠各尚有数千人,我需要这些人为我做工。”
“做工?”
“窦将军,咱们无需赘言,有什么就说什么。
此次我督镇河西,一方面是因为司空之命,另一方面,则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请求。
昔年,河西屯田百万之众,才有了冠军侯横扫漠北的显赫功勋。
自朝廷退出河西,数百年苦心经营的西北屏障随之崩塌。羌胡、匈奴可以长驱直入,袭扰关中,令百姓苦不堪言。每一次袭扰,都会令无数家庭毁灭,母亲失去了孩子,丈夫失去了妻子,孩子找不到父母……我实不愿这等惨剧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所以才会提出重举河西,屯田驻军的想法。这河西,是我大汉子民的江山,如今却被那些异族人肆虐蹂躏。想当年,陈汤高呼‘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我等子孙不才,竟眼睁睁看着昔日败将,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每每思及这些,曹某就夜不能寐……窦将军,我们愧对我们的祖宗!”
窦兰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却没有说话。
曹朋也不理窦兰的反应,直勾勾看着窦兰道:“此次司空与我四千兵马,在入冬前会再有八千户共三万七千人迁移河西。到时候,我手中能有近六千军士,但想要控制河西,仍远远不足……况且,河西荒废百年,想要安排这些人,必须要有大量的劳力。休屠各人将成为我的奴隶,在入冬前,必须完成大量劳务。
窦将军,我不妨把话说明白……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司空早晚会重新控制河西,不会任由这里被那些羌胡占居。
河西广袤,当年能容纳百万屯民。
所以,你我之间并无任何冲突,相反我驻守河西以后,还能够给你足够的支持。
曹司空,乃我族叔。
如今他忙于河北战事,所以无暇西顾。不过,他即便无法给我太多兵马,却能提供足够的辎重。窦将军,想必你也要许多年,没有好好的享用家乡的东西了。”
窦兰,陷入了沉思。
曹朋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当年河西有百万之众,如今他红泽四万人,曹朋四万人,加起来不过八万人口,在这里居住,绰绰有余。而且,百年来红泽苦苦守在河西,受尽了孤立无援的苦楚。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力量可以相互扶持,倒也是一桩好事。
但问题在于,一俟曹朋在河西站稳脚跟,红泽还能保留这么大的自由吗?
当惯了土皇帝,真要让窦兰臣服,他也确实不习惯。之所以拒绝马腾,这土皇帝的心思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曹朋到时候和他们开战,红泽又会是什么结果。
窦兰很清楚,如今中原战luàn迭起,看似虚弱。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果朝廷较真的话,别说红泽,就连那马腾,都不堪一击……
“曹中郎,既然你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妨直言。
我自然愿意接纳朝廷,但是……这河西之地复杂,你又准备怎样来站稳脚跟呢?”
曹朋笑了!
窦兰这句话,如同后世询问施政方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等于是向朝廷示弱。不过,鉴于此前朝廷多次利用,使得窦兰心有顾虑。所以,我先听听你准备怎么做?如果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就说明,朝廷对河西利用之心,大于收复之心。想要我配合你,可没那么容易。
“实不瞒将军,在将军会盟之时,我已命邓校尉领兵出击,袭掠休屠各人。”
“什么?”
窦兰大吃一惊。
不仅是窦兰大吃一惊,包括那半死不活的梁元碧,也不禁骇然睁大了眼睛……
“最迟明日,邓校尉将占领休屠各部落。
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朋亦非嗜杀之人。休屠各人犯了错,但罪不至死。所以,如果他们愿意归降,我也可以饶了他们的xìng命。而这关键就在于,梁大人的选择。若梁大人愿意使休屠各人灭族,我亦不会心慈手软。”
“你,你要我如何?”
“我留你一命,就是要你活着出现在你的部落,让你的族人,老老实实听从我的调遣。
我不妨把话说明白,我在廉县尚有兵马。
我会从你部族中chōu调出两千男子,前往廉县营建城池。余者,在红泽东部,营建一座规模不xiǎo于武威县城的城池。”
窦兰闻听,大惊失sè。
“曹中郎,你要在红泽建城?”
“不仅是在红泽,还有此前休屠各牧原,以及耿家牧场,红砂岗三地,在未来三年中,营建三座xiǎo型城镇。”曹朋站起来,目光炯炯有神,凝视着窦兰道:“我要在两年之内将河西稳定下来,使人口达到三十万;五年后,我要牧马朔方。”
窦兰,jī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敏锐的捕捉到曹朋话语背后的真意。
这位曹中郎的年纪不大,可是这心……朔方郡,那是在永平年间,朝廷赐予南匈奴休养生息之地。如今,整个朔方郡都在南匈奴人的掌控之下。曹朋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真实目的,是在匈奴,是在与河西一山之隔的朔方!
其实,窦兰对朝廷把朔方让给南匈奴,也一直有所不满。
原因嘛,很简单!
那朔方郡,是前汉大将军卫青打下来的疆域,是我大汉的治下。而匈奴人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把朔方郡jiāo给南匈奴人,简直就是养虎为患,与虎谋皮。
当初,朝廷想要借南匈奴节制鲜卑。
可实际上,这些年来南匈奴人表面上维维是诺,可实际上对中原造成的危害,远甚于鲜卑人。昔年,窦宪大败北匈奴,就曾建议朝廷,将南匈奴赶出朔方郡。
可这个决议,却最终被朝廷否认……
窦兰深吸一口气,凝视曹朋良久。半晌后,他站起身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营建城池,但想来,你已有了万全筹谋。你想要休屠各人,我可以答应下来。但是,休屠各一直为我红泽抵御西北羌胡,你要走休屠各人,那就必须担当起抵御休屠泽羌胡之责……此外,若马腾出兵攻打红泽,我亦需你出兵襄助。”
曹朋闻听大笑,也站起来,伸出手掌。
“窦将军,咱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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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三击掌。~
古人有击掌盟誓的说法,但曹朋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击掌三下,能有多少约束力。
后世有一种说法:签订契约,就是为了撕毁契约。
事实上,在汉代,或者更早以前,盟约的牢固xìng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
今天窦兰和曹朋盟誓,说不好听一点,只是口头上的约定。
曹朋的主动出击,门g蔽了窦兰。同时曹朋也在赌,他赌窦兰没有忘记祖先的荣光。想当年窦宪策马塞上,痛击胡虏。窦兰身为窦宪的子孙,是否还有祖先当年的豪迈?从目前来看,窦兰尚未丢失祖先的那一份血xìng,曹朋对此非常高兴。
至于梁元碧?
谁又会真的在乎他!
曹朋留着他的xìng命,只是想要借他的身份,来收降休屠各人。
而窦兰呢?更不会在意梁元碧。休屠各注定了灭亡的命运,这一点从梁元碧当初决意归附马腾的时候,便没有人可以改变。原来,在汉朝也会有站队的选择……
当天,梁元碧被姜叙王双押解,在李丁等人的护卫下,赶往休屠各牧原。
待收服了休屠各人之后,梁元碧的使命就等于结束。到时候,曹朋会让人把他押解到许都,jiao由曹cao处置。到时候曹cao是杀还是留,和曹朋再没有半点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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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泽会盟结束了。
或者说,暂时结束了……
以窦兰为的红泽十八部落大人,暂时接受了曹朋的到来。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可是又不得不接受。红泽经过此次动dang,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可问题是,羌胡会给他们缓冲的时间吗?亦或者,马腾允许他们休养生息?
答案很明显:不会!
马腾和唐蹄,一定会出兵。
窦兰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红泽经过重新洗牌,从三十六个部落变成十八个部落,至少需要半年时间的整合。
而这半年中,红泽恐怕很难抵挡住马腾和羌胡的联手夹击。
李其虽然答应,镇守清水牧原(也就是之前的耿家牧场),抵御马腾的攻击。可问题是,李家同样面临着一个消化的过程。三个部落的人口,几乎和李家部落原有人口持平。一边抵御,一边整合,李其的压力,恐怕比其他部落更大……
当然,窦兰会给予李其支持。
也就是说,合李窦两家之力,堪堪能抵御马腾的攻击。
但西北的唐蹄,之前是由休屠各人抵御。而今休屠各人已不复存在,红泽需要有人出镇西北牧原,来代蘀之前休屠各人的责任。所以,窦兰也只能接受曹朋。
“曹朋,需要借我们之力,在河西立足。
而我们现在,也需要借曹朋之力,抵御羌胡,保证红泽可以平稳过渡。至于以后,谁也说不准。也许他曹朋站稳脚跟之后,会吞并我们;也许是我们过渡完毕,将曹朋赶出河西。但以眼下而言,我们需要合作,短时间内不会成为敌人。”
窦兰面带疲惫之色,斜倚在榻上,看着窦虎沉声解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这番决议,至少自己的儿子,就无法明白窦兰的想法。
屋内,灯火昏暗。
窦虎咬着嘴net,轻声道:“如此,我们早晚要与曹朋为敌吗?”
窦兰笑了,“也许会,也许不会。”
“父亲……”
“王孙,曹朋这个人,有大野心。
此人绝不会满足于这xiaoxiao的河西,他的心中,匍匐着一头猛虎。~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们是敌是友。如果他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就算臣服亦无不可。但如果他没有那个实力,就只能被我吞掉。所以,未来的一切,现在都不好说。
王孙,你要记住。
目前而言,你绝不会寻他的麻烦,我们需要他,来保住红泽的西北门户。如果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你不妨答应下来。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窦兰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窦虎还是听出一丝讯号:是敌是友,还要看曹朋自己的本事。
至少在这个冬天,他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但过了这个冬天,会是什么情形,谁也说不清楚。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轻重。”
“嗯,明日一早,我会走访其他三个部落,而后会到红泽西面,与曹朋商议具体的建城事宜。红水集,就暂时jiao给你来打理,一定要提防那马腾的突然袭击。”
“喏!”
窦虎躬身应命。
与此同时,在红水集的官驿里,曹朋正兴致勃勃的和庞统jiao谈。
庞统本奉命巡视河西,寻找建城之所。不想在途中和尹奉相遇,才得知曹朋在红水集。
尹奉,和梁宽率部返回廉县。
庞统则带着韩德,悄然来到红水集,找到了曹朋。
“友学,你此次有些冒险了。”
“我知道!”
曹朋微微一笑,为庞统满上一爵马nai酒,“可是,这次冒险从目前来看,还算值得。”
庞统点头道:“我在路上也听说过窦兰的名字。友学能和窦兰达成盟约,于我们有大好处。不过,友学也不可完全相信窦兰此人。他之所以和你达成盟约,也是形势所迫。若非马腾在一旁咄咄bī人,我想他也不会轻易的让你进入红泽。”
“我知道。”
“他现在低头,并不代表以后也会低头。
红泽经此一劫,正处在更迭之际。一俟窦兰完成了对红泽的整合,接下来必然会和你争夺红泽的控制权。我估计,最多半年……半年后,窦兰将红泽整合完毕,也就是盟约废除之时。如果友学你到时候还未能站稳脚跟,他定会对你出手。”
曹朋泯了一口马nai酒,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线。
说实话,他本不准备和马腾这么快反目,而是想安安静静的打下基础。
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先和窦兰结盟,然后在红泽建城,待来年开netbsp;没想到,马腾对红泽,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不过想一想,倒也能理解马腾的想法。红泽地处河西腹地,犹如武威的门户。
在曹朋到来之前,马腾之所以可以容忍红泽的独立,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蚕食,甚至兵不刃血的谋取红泽。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曹朋的出现,马腾大可以继续分化红泽三十六部,而梁元碧的休屠各,将成为他手中的一着暗棋……
等到马腾将三十六部暗中分化完毕之后,便可以轻而易举,夺取红泽。
但是,曹朋来了!
如果等曹朋在红泽站稳脚跟,马腾再想夺取红泽,可就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
没错,曹朋手中兵马不多。
可是在曹朋背后,毕竟还有曹netbsp;一旦曹朋在河西推行屯田成功,再加上曹cao的支持,那么武威势必面临巨大威胁。所谓卧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红泽是武威的门户,把自家大门jiao给敌人,马腾还没有那么愚蠢。所以,马腾也只好提前动,想要趁曹朋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夺取红泽。如此一来,曹朋就等于被局限在红泽以东的狭窄区域。想要展起来,绝非一桩易事。马腾可以有无数个选择,把曹朋从河西之地驱逐出去……
这个道理,窦兰明白,曹朋也看得真切。
半年!
曹朋深吸一口气,而后用力吐出。
“士元,若你是马腾,当如何为之?”
庞统微微一笑,“若我是马腾,绝不会给窦兰和你以喘息之机。”
“我也这么认为。”
曹朋手指急促的敲击长案,半晌后道:“士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但请吩咐。”
“明日一早,我会随同窦兰离开,选定建城之所。严法如今在西北牧原,休屠各人我倒是不担心,可是我担心唐蹄会趁机出动。所以,我希望你去西北牧原,助严法一臂之力……想来,你也清楚,西北牧原,亦是你我立威河西之地。”
如果能战胜唐蹄,抵挡住马腾。
那么对曹朋
而言,无疑会是一个极佳的开始。
红泽人对曹朋,大都还持有怀疑。邓范赢得越漂亮,那么曹朋的底气也就越足。
行军打仗,曹朋不担心。
邓范在经过这许多年的历练之后,早已不再是中阳村夫。
他先后从曹朋、曹洪、徐晃等人历练。特别是跟随徐晃的这几年,长进很大。
但是,对付马腾和唐蹄,单凭邓范还不够。
如果庞统能助他一臂之力,曹朋坚信,西北牧原,将会成为他立足河西的重要所在。
庞统闻听,顿时笑了。
“就算友学不提此事,某亦准备mao遂自荐。”
“如此,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曹朋说完,看着庞统哈哈大笑。
不过,在内心里他还是有些遗憾:可惜我暂时脱不开身,否则的话,定要好生领教一下马的厉害。
三年苦修,加上之前出使匈奴,和冷飞的数次搏杀,曹朋隐隐已破茧成蝶,达到了一流武将的境地。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机会和一流的武将,实打实的来一场搏杀。马,是一个好对手,不过看起来,两人之间的jiao锋,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至少就目前来说,曹朋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