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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txt下载

    今儿个周一,冲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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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长七尺。

    典型的缳首刀制式,重约三十六斤。

    不过这里的尺,指的是汉尺,也就是160厘米长短,刀茎长两尺,末端缳首内有龙雀图案。

    刀上还刻有铭文:延熹二年七月己亥造廿湅大刀吉太尉黄琼。

    “黄琼是谁?”

    曹朋疑惑的看着王猛,又看了看曹汲。

    “哦,黄琼就是黄世英,出身江夏黄氏。顺帝时曾为尚书令,后来还当过太常。延熹元年时,曾因日食而被罢免了官职,同年复出当了大司农。延熹二年,他又被升迁为太尉,死后赠车骑将军。

    这把刀就是延熹二年时,江夏黄氏族人为庆贺黄琼复为太尉,专门打造而成。一共二十把,除黄氏本族保存的三把之外,可能只剩下眼前这一把了……一晃,可是整整过去了十二年。”

    “王伯伯认得这把刀?”

    王猛点点头,“当年大将军曾以此刀征战南阳郡。后来大将军战死,这把刀也就随之下落不明。”

    王猛口中的大将军,是当年太平道起义时,南阳郡大将军张曼成。

    “如果不是大将军告诉我,我哪里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曹朋恍然大悟,“那它怎么会在这里?”

    曹汲笑道:“这还得感谢你姐夫。如果不是他把武库中残破兵器拿来让我修理,也不可能发现它。张……死后,这把刀可能就被官府收没。只是没人知晓它的来历,随手丢在武库当中。我前两天和你王伯伯整理那些兵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把刀……保存的很不错。”

    这种事,似乎司空见惯。

    黄巾起义之后,往往是战斗刚结束,战利品还没来得及清点,敌军复又袭来。几乎南阳郡的没一个村镇城市,被叛军和官军反复争夺。到后来,干脆把来不及清点的武器扔进武库,也没有人去专门清查。黄巾之乱平息之后,便陷入了董卓之乱;而后诸侯征伐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堆积在武库里的军械,许多到后来就成了破烂。专门去修理,花费不小,还不如购买新的……再往后,荆州战事平息,武库里的军械更不被人重视,甚至没有人去清查。

    如果不是蒯正突然要清理武库,可能这把龙雀大刀,也不会被人发现。

    再过几年,这些锈迹斑斑,已经没有用处的军械,必然会被处理掉,或回炉,或丢弃……

    “这支龙雀的底子不错,原来就是一把宝刀。

    你爹又把它修理了一下,比从前更锋利许多……我跟你爹商议,把这支龙雀就交给你使用。”

    “让我用?”

    曹朋看着这把竖起来,已过了他眉毛的龙雀大刀,不禁苦笑起来。

    “王伯伯,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能使得动吗?它立起来都快赶上我的个头了,我怎么使用?

    再者说了,它这重量,我就算能舞得起来,估计没两下也就没力气了,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杀。还是让虎头哥用吧,他力气大,个头也长得快,估计到明年就可以拿他杀敌了。”

    看了看龙雀的长度,又看了看曹朋的个头。

    王猛也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内心里他当然希望王买能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可这把刀毕竟是曹汲修理出来,王猛也不好意思开口讨要。既然曹朋自动让出,他也就不再客气。

    “如此,我代虎头多谢了!”

    “伯父你太客气了,咱们虽非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虎头哥如我兄长一般,给谁不是用呢?”

    “说的是,说的是!”

    曹汲也在一旁笑呵呵的说:“朋儿别难过。等你个头长高了,爹再给你打一把好刀。”

    曹朋呵呵笑道:“如此,就麻烦爹了!”

    他倒是真的不着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拿着把刀上去,估计也是被人砍的命。再者说了,曹朋还留着后手,并不急于展露出来。有些技术,即便是现在告诉了曹汲,也未必能立刻见效。毕竟曹汲这些年来多以农具为主,在打造兵器方便,他的技艺还需要进一步提高。

    不过,曹汲能修复龙雀,甚至使其质量更进一步,说明他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曹朋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王伯伯,你觉得我爹这水准,到何等地步?”

    王猛咬了一口饼子,“你爹的手艺不差,只是在这小地方,恐怕难有提高。”

    “哦?”

    “你想想看,这小小县城,能有多少机会让他练手?

    这次如果没有叔孙,你爹也得不到这种机会。可是这县里头也不可能总有刀剑修理,想要再进一步,你爹就必须要专门打造刀剑。可这种活计,就算叔孙帮忙,怕也落不到你爹身上。”

    “为什么?”

    “大宗军械制造,那有专门的作坊。

    而单件打造,你爹又没什么名气,谁会来找他打刀?棘阳这种小地方,谁会出大价钱,找一个没名气的人打造兵器?要以我说,你爹的手艺不差,但想要再进一步,还需要寻找机会。”

    曹朋沉默了!

    王猛说的的确是有道理,棘阳实在是太小了……

    “伯父,你说我爹的手艺,能否在许都立足?”

    王猛闻听,蓦地抬起头。

    “阿福,你的意思是……”

    曹朋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但就像您说的那样,我爹的手艺要想获得提高,就必须独立打造兵器。只是我不知道,我爹现在这手艺,能不能在大城市里立足……我是觉得,陛下方定都于许,说不定是一个机会?”

    王猛顿时沉默了。

    去大城市吗?

    “阿福,咱们也可以去襄阳。”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曹朋却没有接话。

    “对了,姐夫这两天好像很忙啊。”

    曹朋突然站起来,走到曹楠跟前,看似无意的问道。

    曹楠愣了一下,“的确挺忙的……这两天回来便睡了,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姐,我听说刘荆州往棘阳派兵了?”

    “派兵?”

    曹汲眉头一蹙,“好端端为何要往这边派兵?难道要打仗了吗?刘荆州不是刚与小张将军结盟,派兵作甚?”

    “我哪知道……是邓范说的,江夏兵曹史如今就在九女城驻扎。

    我估计姐夫最近忙,就是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打仗,那我估计棘阳这边,也不太安全。”

    “老曹,我们去许都吧。”

    王猛沉声道:“阿福说的没错,如果打起仗来,棘阳这地方未必安全。刘荆州能让出宛城,我看未必会轻易让出棘阳……天子定都许昌,咱们现在过去的话,说不定也是个好机会。”

    曹朋扭头看了王猛一眼,却见王猛朝他笑了笑。

    而曹汲却眉头紧蹙,“刚安生下来,这就要走吗?再说了,为何去许都,我看襄阳也不差嘛。”

    “襄阳,未必容得下咱们。”

    王猛颇有深意的做出了回答,而曹汲似仍有些犹豫。

    “叔孙如今刚得了县令的器重,这时候走,他恐怕不会答应吧。”

    张氏好像也有些不舍,期期艾艾的插了一句。

    “要不等叔孙回来,探探他的口气?”曹汲轻声道:“若叔孙没有意见,咱们搬走也无妨。”

    “哈,我只是随便说说……他娘的,都这时候了,虎头怎么还没有回来?”

    王猛没有继续在讨论下去,起身嘟囔着离去。

    他这个人有点莽,有点直,但并非没有心眼儿。看得出来,现在还不是讨论搬家的时候。可能曹朋有这样的心思,可曹汲也好,张氏也罢,还有曹楠,以及邓稷,都不太同意搬走。

    王猛不清楚曹朋的想法,不过也猜到曹朋似乎想离开棘阳。

    什么原因?

    王猛不清楚,但他愿意帮曹朋一把。

    先种个种子再说,等机会成熟了,也就水到渠成。

    曹朋心里面,对王猛非常感激。

    他的确是想要离开棘阳了……重生以来,自己似乎过于谨慎。所在这小小的邓村,能有什么作为?

    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会有更广阔的空间。

    大丈夫需有功名,否则碌碌一生!

    曹朋吃罢饭,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读书去了……

    午后,王买回来了。

    他中午和邓范在外面吃饭,还喝了一点酒。

    “阿福,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张家小姐?”

    王买冲进曹朋的屋里,一屁股坐在榻上,含含糊糊的问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张家小姐,咱们就把她抢过来……你知道张家小姐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吗?因为黄射昨天,在张家留宿。”

    “虎头,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多,我还能再喝一坛酒。”

    王买一头栽倒在榻上,“阿福,我们是好兄弟。虽然你病好了以后,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懂得比我多,而且还教我习武……可我还是把你当成以前的阿福。如果你真喜欢张家小姐,咱们这就去涅阳,把她抢过来。什么黄射,我才不害怕……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传来一阵鼾声。

    曹朋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拿起被褥给王买盖上。

    “虎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曹朋站起身,迈步走出了房间。

    院中的老桃树,不知在什么时候,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嫩绿,似乎是在预告着,春天即将到来。

    曹朋站在树下,抬头仰望苍穹。

    但见白云悠悠,变幻莫测……忽然间,云朵变幻,竟成了张婉贞那盈盈的笑靥。曹朋痴痴站立在树下,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发现,和张婉贞相识虽不久,这女子却已刻印在他心中。

    难道,真是有缘无分吗?

    曹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和她表明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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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阳,张氏门前。

    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军,列队两旁。

    从门里走出一个少年将军,看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搀扶着一个老者迈出大门,在一辆马车旁停下脚步。

    “仲景贤弟,且留步吧。”

    老者笑呵呵的对站在大门口,一袭青袍,道骨仙风的男子拱手道别,“这些日子的确是叨扰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什么时候有空,还请来白水做客。我扫榻以待,期盼贤弟光临。”

    如果曹朋在这里,说不定会认出说话这老者,就是在河对岸打拳的老人。

    门阶上的男子,也笑着回礼,“承彦兄,小弟忙于编撰医术,这次也没有好好招待,兄长不见怪,小弟已是很开心了……兄长放心,待桃杏盛开时,小弟定去拜会,到时候少不得麻烦兄长。”

    这男子,正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医圣,张仲景。

    “月英,别磨蹭了,该走了!”

    老者朝着大门内喊了一声,只见一名少女缓缓走出。

    “爹,干嘛要走的这么急呢?”

    没等老者开口,那少年将军就开口道:“月英,你离家月余,伯母甚为挂念。

    我这次前来公干,婶子还专门叮嘱我,一定要接你回去。你若不回去,我日后怎敢再去登门?”

    少女哼了一声,“那你别登门就是。”

    “月英,怎么与你哥哥说话?还不快些道歉?”

    少年将军连连摆手,“大伯,不用,不用道歉。只要月英回去,我就算给伯母,有交待了。”

    少女则瞪了少年一眼,回身与张仲景行礼。

    “叔叔,我拜托您的事情,还请您别忘了……否则您到我家的时候,我可不会给您酒吃。”

    张仲景哈哈大笑,“忘不了,忘不了,我明天就过河,为他诊治。”

    少女笑靥如花,轻轻点头。

    “那您可别忘了……”

    “放心吧,不会忘的。”

    “叔父,那月英就告辞了。”

    少女说着话,登上了马车。

    “黄射,记着你答应我的事。”

    “记得,我当然记得。”

    少年将军满面笑容,连连点头。

    少女这放心,低头钻进了车厢……

    而另一边,老者也上了车,再次和张仲景道别。

    少年将军摆手,将一个家将招至身旁,“路上多加小心,别耽搁时间,早一点送伯父到家。”

    “喏!”

    那家将跨上马,招呼了一声,马车缓缓移动。

    骑军立刻分为两队,一前一后,保护着马车离去。

    少年将军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迈步走到张仲景的面前,“世叔,小侄过来时,主公曾吩咐,说是请世叔尽快往襄阳走一趟。夫人近来身体不太妥当,府中医生又查不出症结所在……”

    张仲景点了点头,“若如此,我会尽快动身。”

    少年将军再行了一礼,“小侄已命涅阳县备好了车仗,世叔即刻动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清明祭祖。”

    “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收拾一下东西,立刻启程。”

    “那小侄这就让涅阳县把车仗送来。”

    少年将军目送张仲景回府后,脸上骤然闪过一抹阴霾,“去棘阳,传我军令,征辟邓稷随军听命。”

    说完,他一抖缰绳,催马往涅阳县行去。

    小妹,你可别怪我多事……好端端,你怎么看上一个贱民?

    伯父也真是的,竟然不闻不问,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若传扬出去,置我江夏黄氏颜面何存?

    想到这里,少年将军轻咬牙关,暗自下定了决心!

    建安元年的最后一天,阳光明媚。

    春天马上就要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盎然的春意。一阳复始,万物萌苏,这样一个好天气,人们总是会有一个好心情。曹朋也不例外,一大早起来,就显得格外精神,练功的时候,也非常投入。白猿通背八段锦配合着佛家密宗八字真言,产生出令人无法想象的效果。

    真言带动气血,振荡内腑;八段锦拉伸筋膜,强壮骨骼。

    短短二十余日的时间,曹朋已经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变化。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他的精神变得比刚重生的时候,要旺盛许多。原来细细的小胳膊,也开始变粗,瘦小的身子,看着比以前强壮不少。当然了,这不仅仅是练功的作用。来到棘阳以后,生活条件好转了许多,特别是曹汲承接了修理县衙武库中兵器的活计后,蒯正很爽快的把修理费用提前支付,也使得家里的生活,比从前宽裕很多。生活条件好了,伙食自然会有改进,更促使曹朋的进一步成长。

    八段锦的前四式,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调理脾胃需单举,五劳七伤向后瞧。其作用主要是梳理气血,调整阴阳,使身体机能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换句话就是治病。

    曹朋从小身体不好,五劳七伤或许有些夸张,但身子骨羸弱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这八段锦的前四式,正合适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而后四段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盘足固肾腰可以强肾,肾为气血之元,肾元强大,身体自然健康;攥拳怒目增气力,是一种养气的功法,最后一式背后七颠百病消,则可以使修炼者血脉畅通,气血充足,强壮体魄……

    前二十天,曹朋主要是修炼前四段。

    随着身体一天天的健康起来,他自己估摸着,开春后就可以把重点放在后四段。

    有一副好身体,将来才可能做大事业。

    不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日后谋划,甚至包括这练功。

    收功以后,曹朋沿着河堤漫步,不时眺望河对岸。

    但张婉贞依旧没有出现,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失落。

    河滩上,王买和邓范正在练功。王买的进步很大,不论是气力还是身体的柔韧性,与二十天前,不可同日而语;邓范的情况则比较特殊,论身子骨,他和王买半斤八两,甚至还要强几分。只是王买从小随王买在山中狩猎,身体的灵活性远非邓范可比,但如果说亡命气质,常年在街头和人打架的邓范,又胜过了王买一筹。以至于邓范虽然刚开始练功,却能和王买打得不分胜负。看邓范这骨头架子,和王买一样,适合八极拳,特别是那种硬桥硬马的比试。

    王买比邓范小,可塑性相对大一些。

    邓范年纪略偏大,加上种种原因,所以路子就有些窄。

    根据两人不同的情况,曹朋传授自然不同。邓范主要是打熬力量,王买则相对的,要全面一些。

    在河堤上走了两圈之后,曹朋的气血渐渐平复。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朝着王买和邓范喊道:“天不早了,各回各家!今儿个是年关,邓范回去后,待我向叔父和身子拜个年……虎头哥,你也别再练了,回家干活,今天事儿可不少。”

    王买和邓范答应一声,便停止了下来。

    邓范家住在邓村,独自返回。王买和曹朋则并肩而行,一边走,曹朋一边提醒他呼吸的节奏,帮助他平复气血。

    昨日一醉,今朝醒来。

    王买似乎忘记了和曹朋说了些什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曹朋心里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挂在嘴边。别看王买平时虎头虎脑,却不是一个傻子。

    “虎头哥!”

    “嗯?”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初二我过河去老张家,把话说明白……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

    王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在他看来,大丈夫就应该这样才对……如果连追个女人都要畏畏缩缩,那以后还说什么大事业?

    阿福以前不是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算那江夏黄氏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老子就是光脚的,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怕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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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曹朋明显是小觑了黄射的手段。

    这个在三国演义当中,几乎没有登场过的龙套,的确有些心计。江夏黄氏?曹朋不太清楚。

    如果说荆襄之地的黄姓名人中,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黄忠。

    除此之外,似乎也只有黄射的老子,江夏太守黄祖有点印象。除此之外,似乎想不出什么人物。

    所以,从一开始,曹朋就没有把黄射放在心上……

    “姐夫,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到家里,曹朋立刻觉察到,家中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邓稷按道理说,这时候应该是在县衙的公房里当值。可是当曹朋迈进家门,就看见他愁眉苦脸,坐在中堂之上。

    “娘,出了什么事?”

    张氏抬起头,未开口,泪先流,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爹……”

    曹汲叹了口气,一指邓稷,“问叔孙吧。”

    “姐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邓稷强作笑脸,“没什么,不过是一件小事……阿福,我今年怕是没法子和你一起过年了。

    本来姐夫答应你,十五带你去看城里看花灯。但现在,突然来了一桩公务,需要我立刻去办……爹、娘,你们别担心,不过是正常的征召,也算不得坏事。等事情办好了,说不定来年小婿能受重用。呵呵,到时候咱们在县城里再买一处宅院,一家人全都搬到县城里住。”

    邓稷说的很轻松,但眉宇间,却透出一丝忧虑。

    征召?

    曹朋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预感。

    “姐夫,谁征召你?”

    不等邓稷回答,曹楠就忍不住,抢先说道:“阿福,你一向聪明,赶快帮你姐夫出个主意。

    今天你姐夫当值,蒯县令突然把他找去,说是江夏兵曹史征召你姐夫去九女城。你说你姐夫明明是棘阳县的人,他江夏的兵曹史有什么权利征召他?而且这年关头里,还让不让人过了?”

    张氏也好,曹楠也罢,考虑的主要是年关里征召,一家人不得团聚。

    其他的念头,估计也不可能有……

    但曹汲和王猛,似乎不这么看。

    王猛见识广博,而曹汲自从经历了中阳镇的劫难之后,也在悄然中不断发生变化。想想也是,自己老婆被人欺辱,诬陷,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瞻前顾后。倒是久卧病榻的儿子,为娘亲出了一口恶气。这让身为一家之主的曹汲,情何以堪?而随着曹朋逐渐的展露才华,曹汲似乎多了一根主心骨。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他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为此,他甚至跟女婿邓稷,开始学习识字……

    这有了责任感的男人,自然不一样。哪怕他没有邓稷的学问,没有王猛的见识,也感觉到了这件事有些诡异。

    邓稷?

    棘阳县一个小小的书吏,前几天才当上佐史。

    在普通人眼中,佐史也是朝廷官员;可实际上呢?佐史也只是个高级吏员,根本入不得品级。

    月俸十一斛的俸禄,也就是百石而已,和三老斗食处于一个级别。

    堂堂江夏兵曹史,江夏太守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点名征召邓稷?他连个孝廉都算不上,哪里有什么名气?外人不清楚,曹家人可知道,邓稷能做到佐史,也是靠了曹朋的福气……

    “你懂个什么?”曹汲阴沉着脸,冲着曹楠说道:“你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朝廷的事情?江夏兵曹史虽然属于江夏太守治下,可一旦出领兵马,就直属州牧大人指挥。他征召什么人,那是代表州牧大人征召……莫说是蒯县令,恐怕就算是咱南阳郡的太守,也无法拒绝。”

    “啊?”

    张氏诧异不解,扭头问道:“叔孙,是这么回事?”

    邓稷苦笑点点头,“丈人所言及是。江夏兵曹史此次领兵驻守九女城大营,是刘荆州所派,就连邓将军都无法节制。他手里持有刘荆州虎符,可征召县丞以下,所有的吏员。蒯县令对我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无法拒绝。娘,你放心吧,蒯县令说了,不会有什么大事。估计就是九女城大营里人手不足,所以黄兵曹才会下令,从县城里征召吏员帮忙把。”

    这话能骗得了张氏,却无法瞒过曹朋。

    如果真是九女城大营人手不足,黄射大可以令县衙推荐,而不是点名征召……

    这明显带有针对性,针对的就是你邓稷。

    可这些话,他又不能说出口来,那样会让本就有些惊慌的家人,变得更加惶恐不安……

    “阿福,你怎么看待此事?”

    一直默默无语,暗地里观察曹朋的王猛,突然开口问道。

    曹朋想了想,突然笑了!

    “姐夫被征召,也是一桩好事。这说明姐夫的名气,已开始为人所知,将来前程,必不可估量。

    依我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爹娘不必担心。对了,姐夫此次征召,可有规定不许带随员吗?”

    邓稷想了想,“没有这规矩,往常的规矩,受征召的人可以自带扈从,但必须要在县衙登录名册。阿福,你问这个干什么?”

    曹朋呵呵一笑,“不如这样,我和姐夫一起过去,也可以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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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看,九女城中,小曹会遇到哪一个大牛?

    答案明天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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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叔孙一起去?”张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只见她呼的就窜起来,大声喊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年纪这么小,跟过去又有什么用处?再说了,那是兵营,你过去干什么?”

    不禁是张氏不同意,曹楠也同样反对。

    邓稷眼睛红了,上前拉着曹朋的手,颇有些动情地说道:“阿福,你的心意,姐夫领了……可我不能带你去。兵营之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万一有个好歹,我又岂能心安?听姐夫的话,在家好好陪着爹娘,还有你姐姐。等办事回来,一定带你好好的玩耍。”

    丫的个呸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曹朋心里苦笑,但却没有回应,目光向曹汲看去。

    “孩儿他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曹汲慢慢抬起头,看着曹朋,沉声问道:“朋儿,你跟你姐夫过去,又能帮上他什么忙呢?”

    说着,曹汲的目光扫了一眼曹朋的胳膊腿。

    那意思分明是说:可别说你能保护你姐夫的安全,你这小身板,估计到了兵营里根本不顶用。

    曹朋笑了,笑得很灿烂。

    那笑容,令有些燥郁的张氏,心情一下子平静,更让邓稷在一旁,生出一种曹朋胸有成竹的感受。

    “爹,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不是说姐夫不行,只是他为人太老实,容易受人欺负。我跟着他,至少能帮他出谋划策……我不是说我有多厉害,只是在某些方面,我可以让姐夫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就如姐夫刚才说的一样,兵营之中鱼龙混杂,他这种性子如果没个明白人帮忙,实在容易吃亏。

    不巧,孩儿应该算是个明白人吧……”

    曹汲和王猛,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这小子何止是明白?能跟司马徽庞元安坐在一起谈论天下大势,简直就是明白到了没边……

    曹朋接着说:“这第二点呢,我年纪小,跟着姐夫,也不惹人关注。有些事情,我可以去做,但姐夫却不好去做。所以说,我身体虽然不算强健,但我这脑瓜子,应该还算过得去。

    再者说了,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甘罗十二岁就做了宰相,霍骠骑十八岁就追杀匈奴千里,使匈奴人闻风丧胆。我记得教我学问的老神仙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姐夫被征召,于孩儿不也是一个增长见识的机会吗?”

    什么打虎亲兄弟,什么读万卷书……

    这些俗语,曹汲从未听过,但却不代表他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细想,倒是确有几分道理。

    曹汲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王买一旁说道:“爹,叔父,我和阿福一起去吧。阿福脑瓜子活泛,孩儿这武艺也不算太差。虽说不入流,可寻常人也能应付,正好可以保护阿福和姐夫两人。而且我年纪和阿福差不多,跟着姐夫一同过去,也不抢眼。再说了,阿福刚才说,打虎亲兄弟,我和他虽非亲兄弟,但胜似手足。我和他一起过去,也能多一些照应。”

    王猛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而曹汲想了想,觉得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张氏说:“虎头,就算去,让你叔父或者你爹跟着,岂不是更好?”

    曹朋立刻反对,“娘,若是爹和王伯伯过去,就太抢眼了。我和虎头年纪小,不惹人注意,可爹和王伯伯……我觉着,我和虎头去就足够了。反正时间也不会长,权当作是去玩耍。”

    邓稷虽有心反对,却找不出什么理由。

    王猛和曹汲相视一眼,曹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朋儿有大志向,孩子他娘你就别再反对了。再者说了,叔孙是个有学问的人,只要他三兄弟齐心,也出不得什么事情。

    老王,帮我开炉。

    我给叔孙打造两件兵器,顺便给阿福还有虎头,整治两件衣甲,既然是去兵营,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也真幸亏之前邓稷给曹汲揽了修理兵器的活计,所以想要整治出两三套装备,也不太困难。

    张氏和曹楠,见事情已定,也不好再反对。

    虽然还有些提心吊胆,可比之刚才的茫然无助,多多少少安稳了一些。

    “姐夫,是不是要打仗了?”

    曹朋和邓稷也过去帮曹汲的忙,私下里曹朋低声问道。

    邓稷也不再把曹朋看成一个单纯的懵懂少年。且不说曹朋未来鹿门弟子的身份,只凭他刚才那些话,至少也是个明白人。和明白人说话,这口吻自然不一样,语气中也多了些凝重。

    “恩,我听说曹司空,要出兵了!”

    曹司空,就是曹操。

    建安元年,对于曹操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年。

    正月,他采纳了荀彧和程昱的意见,决定西迎汉帝;二月,曹操讨伐汝南、颍川黄巾军,将他的根基由兖州转移到了豫州,并因此被封为建德将军;六月,曹操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七月时,则亲至雒阳迎立汉帝,假节钺,录尚书事,从而达成了其战略上的制高点。

    九月,汉帝加封曹操为大将军,武平侯。

    但由于袁绍的原因,曹操很快让大将军与袁绍,自任司空,行车骑将军事。

    十月时,曹操征伐杨奉,并收留了被吕布打得丢妻弃子,走投无路的刘备……

    “刘备?”

    邓稷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刘备。”

    言语间,邓稷并没有表现出对刘皇叔的尊敬,就好像是在谈论一个普通人。

    不是说刘备在民间很有声望吗?

    曹朋忍不住问道:“这刘备又是何人?”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此人与公孙瓒,刘德然曾经师事卢植。后来太平道之乱爆发,此人率众随邹靖讨伐逆贼有功,当上了安喜县尉。不过,此人不太安分,不久便因为捆打杜邮,挂印亡命……在后来,大将军何进广招兵马抵御太平道逆贼,这刘备应招,在下邳力战有功,又当上了下密丞。在下密没做多久,迁高唐县尉,后来还当上了高唐令。”

    曹朋还真没有认真打听过刘备的事情。

    一则是因为他没这个机会,二来则是因为刘备的声名,并不响亮。

    至少在南阳郡这个地方,知道刘备的人并不算太多。邓稷身为棘阳县吏员,处理往来公文,所以可以接触到这方面的资料。如果换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还不晓得,这刘备是何方神圣。

    只是按邓稷的说法,似乎和曹朋了解的不太一样。

    而且从邓稷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他对刘备并不是特别感冒……

    “那后来呢?”

    “后来,他被太平道余孽打败,投奔了中郎将公孙瓒,为别部司马。然后又随青州刺史田楷,和冀州牧袁绍打了几次,立有战功,领平原相。据说在平原县的时候,治理不差,颇有声誉。曹司空征讨徐州的时候,这刘备又弃了平原,前去救援徐州陶谦,并甚得陶谦看重。

    陶谦还上表刘备为豫州牧,但没有获准,便屯居小沛。陶谦死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接掌了徐州,还打败袁术,因而得到了不小的声名。只是此人后来又收留了吕布,被吕布逆袭徐州,转而成了吕布的手下……总之,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也是朝秦暮楚,非等闲之人。”

    曹朋不知道,这是邓稷一人的看法,还是大多数人的观点。

    但是和他所想像的情况,大有不同,总体感觉不是太好……

    “阿福,去库房里,取那支铁戟蛇矛过来。”

    曹朋答应了一声,匆忙跑去了库房,将放在门口的一支一丈二尺左右的铁戟蛇矛拿在手里。

    蛇矛重约四十余斤,与普通的长矛不太一样。

    所谓蛇矛,并不是说其形状似蛇,而是指其长度。汉刘熙的《释名-释兵》中说,矛长丈八为矟,指的就是这种长矛。铁戟蛇矛则不太一样,长度略短,矛刃之脊隆起,脊两旁微微凹陷,可以流通空气,有助于拔出。东汉末年,使丈八长矛的人不多,但铁戟蛇矛却不少。

    曹朋把蛇矛交给曹汲,疑惑的问道:“爹,你这是要修矛吗?”

    “虎头不好用刀,喜欢用矛。

    我昨天找出这支蛇矛,底子不差,修理一下,虽不能说是神兵利器,但也能透双札甲取人性命。一会儿我再给你打一把刀,给叔孙打一支剑。你们两个,去挑选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趁手的家伙。”

    看得出来,曹汲非常用心。

    儿子女婿要去兵营,手里有个趁手的家伙,也能多一分安全。

    曹朋答应了一声,便叫上邓稷,去库房里挑选。

    这库房,就是前院的一间厢房。前院一共三间房,王猛父子各占居一间,剩下一间就变成了堆放兵器的库房。两人走进厢房,一边挑选兵器,一边说着话。

    “姐夫,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刘备……”

    “不是,是曹司空出兵的事情。”

    邓稷一拍额头,笑道:“被你一打岔,险些忘了正事。”

    曹操收留了刘备,正准备攻打徐州的时候,张绣入主宛城,与刘表结盟的消息,便传了过去。

    说实话,曹操不惧刘表,也不惧张绣的叔父张济。

    可对这个张绣,却多少有些忌惮。

    早在董卓入洛阳的时候,张绣就是出了名的西凉大将。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通兵法谋略。

    张济活着的时候,张绣还受几分制约。

    但张济死了,他手握西凉军,又得了刘表之助,屯居宛城,如同在曹操背后,钉了一颗钉子。

    为此,曹操甚至放弃了攻打徐州的计划,火速返回许都。

    邓稷拿起一支铁剑,虚空比划了两下。

    “我估计啊,刘荆州这次突然复用九女城,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说罢,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就这把了,我给爹拿去,让他帮忙修理一下。阿福,你选好兵器了没有?”

    “我再看看。”

    邓稷点头,拿着铁剑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曹朋道:“阿福,你说这一次,为什么会征召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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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朋选了一支缳首刀。

    长五尺,重约八斤,看上去像是一支制式缳首刀。

    刀身纤长而挺直,并带有一个小小的内弧,劈砍时可以增强力道。而在刀茎部分,这支缳首刀的设计和普通缳首刀有些区别,那就是偏长,可以用双手握柄。东汉时,大多数缳首刀的刀茎时单手握柄的结构,对使用者的腕力和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而这支缳首的设计,似乎是考虑到了使用者力气偏小的因素,所以在刀茎上特意加长了长度,更利于双手劈砍。

    之所以选中这支缳首,也正是出于对自身的了解。

    曹朋的身体还没有达到单手握刀的水准,八斤重的缳首刀,依着他现在的状况,也支持不了多久。此外,他选中这支缳首还有一个原因。汉环刀大致分为五种,第一种时缳首另造,加热锤锻焊接在刀茎;第二种是缳首留有和刀茎末端一样宽的缺口,然后焊接在两端;第三种还是缳首另造,但夹在折返的刀茎末端;第四种则是刀茎缳首一体,然后与刀身嵌悍一体,再用目钉加固;最后一种,则是全刀一体锻造,缳首内有龙雀图案,谓龙雀大环。

    此前曹汲送给王买的龙雀大刀,即最后一种。

    而曹朋选择的,则是第三种,缳首夹在折返的刀茎末端。

    制式缳首,以第一种和第二种居多。曹朋选中的这种缳首,则属于比较罕见的一种类型。

    跟着曹汲学习锻造,一些基础知识还算不差。

    曹朋知道,类似于这种夹茎缳首,刀身的质量普遍出众。虽然看似制式,但实际上是专门打造。

    由于东汉末年的刀茎技术还不成熟,所以汉环刀兵没有木瓜护手。

    曹朋把刀握在手中,用力挥舞了两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份量刚好!单手吃力,双手则正合适。

    然后,他又在一堆杂物里,找出一面钩镶。

    就是一面铁制的小盾牌,盾中间突出一支锐刺,可以用来推杀对手。上下各有延伸出来的铁钩,能钩锁对方的兵器。这也是汉环刀最常用的辅助兵器。但对于双手挥刀的曹朋而言,这支钩镶,似乎有些多余。但质地不错,让王买或者邓稷随身佩戴,应该也能有所用途。

    挑选完兵器之后,曹朋便回到木棚下。

    邓稷正帮忙拉风箱,看曹朋过来,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平时看着邓稷似乎木呆呆,但这家伙心里面,跟明镜一样,并非糊涂之人。

    刚才他那看似很随意的一问,让曹朋明白,这个姐夫是个心里亮。只是,曹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都挂在嘴上。于是,他也点头,微微一笑。

    “咦?”曹汲接过缳首,扫了一眼,立刻露出惊奇之色,“这口刀,底子不差……朋儿,好眼力。”

    曹朋嘿嘿笑了,并没有开口。

    上辈子好刀见了不少,自己好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没必要表露惊喜。

    “恩,这把刀回炉好好淬炼一下,倒是一口不错的刀。

    就放在这里,我帮你姐夫把剑修好,就给你修理这口刀。对了,去弄些马尿过来,我要淬锋。”

    曹朋连忙答应一声,拎起一只木桶,往马厩走去。

    王买正在马厩里为马洗刷身子……

    如今,曹家马厩里养了三匹马,如果放在棘阳县城里,也算是中上之家。

    “阿福,你要哪一匹?”

    “随便了……你骑大黑,让我姐夫骑大花。那匹驽马给我吧,反正我这骑术也不高明,骑好马可惜了。”

    “阿福,你说是黄射干的吗?”

    曹朋笑了,点头不语。

    “他把姐夫征召过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有过去了,才有可能弄清楚。我要随姐夫去,就是这个原因。”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买嘴上说不害怕,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一个年纪才十四岁,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少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足以令他紧张莫名。

    曹朋扫了他一眼,拎起一个装满马尿的水桶。

    “拿稳枪矛,握紧钢刀。兵来咱将挡,水来咱土填。其看那黄射,能耍出什么花招!”

    说完,他拎着桶走了。

    王买呆立半晌,突然间哈哈大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填……光脚的还怕你们穿鞋的吗?”

    精神头一下子振奋起来,给战马洗刷也更有精神了。曹朋在马厩外笑了笑,没有吭声。对王买这个兄弟,他倒是非常放心。这家伙胆子也大,只不过没经过世面。等将来他长大了,见识广了,一定能有所作为……同时,曹朋还在思忖着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已经发现了,这年头的战马,还没有马镫这种东西,马蹄铁自然也不存在。马上要去兵营了,要不要给自己增添上这两样物品呢?有了马镫,就必须要配备高鞍,会不会太过于抢眼呢?

    这种东西,隐藏不了多久。

    如果配备上了,根本就瞒不过行家的眼睛。

    算了,暂时先放在一边把……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可是对这个时代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要尽可能的用这些东西,换取最大的利益。

    虽说这次去九女城,很可能凶多吉少,但也不值得把这些大杀器拿出来。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阿福!”

    “在。”

    曹朋刚把回到木棚,王猛就把他喊了出来。

    “伯父,有事儿吗?”

    王猛轻声道:“阿福,这次征召叔孙,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了解一些。”

    在王猛跟前,曹朋也没必要隐瞒。

    王猛说:“很麻烦?”

    曹朋想了想,点点头说:“可能是有点麻烦。”

    “想好怎么解决了没有?”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这次征召,针对的可能不是我姐夫,而是我……姐夫不过受无妄之灾罢了。”

    王猛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犹豫片刻,一咬牙,低声道:“阿福,你应该知道,我从前的事情。”

    “呃,知道一些。”

    “我后来因为虎头出生,所以退出来,落户中阳镇。

    不过,我有些老兄弟,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他们如今在复阳土复山中讨生活,据说混的挺不错。他们有六七十人,此外还有二十匹马。本来离开中阳镇的时候,我就打算带着虎头去找他们……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走一趟,找他们想想办法。干别的不成,杀人倒是容易。”

    居然有这种事?

    王猛曾经是太平道渠帅,那他的老兄弟,岂不是太平道余孽,也就是黄巾贼?

    所谓的讨生活,不过是一种比较含蓄的说法。曹朋知道,那些人应该是占山为王,聚众为寇。

    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曹朋迅速做出了决定。

    “伯父,想办法和他们联络一下,不是说马上要用,只是以防万一,提前做个准备。”

    “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复阳。”

    复阳,也就是后世的桐柏县,距离棘阳大概有五六天的路程,若骑马的话,可能会更快一些。

    “那就拜托伯父。”曹朋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我们走了以后,让我爹把风箱拆下来,找地方藏好。这些东西,都是咱将来发家的宝贝。如果被外人看到了,说不定会有麻烦。”

    “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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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过去。

    天黑以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食,邓稷曹朋王买三人,便整装准备出发。

    邓稷脱下了长袍,换上一身黑色襜褕,外面罩上一件札甲。

    所谓的札甲,就是用土铁片编织而成的甲胄,类似于背心一样套在身上。一件札甲,重约二十斤,可以有效的提供防护。只是对曹朋而言,札甲的份量太重,所以张氏将土铁片拆卸下来,翻出来一张小牛皮,缝在外面就变成了一副皮甲。份量轻了一半还多,曹朋穿上也是正好合适。

    王买抄起蛇矛,把经过改造的钩镶套在手腕上,变成了一面手盾。

    王猛把马匹牵出马厩,停在院门口上。

    曹朋三人精神抖擞,在门外翻身上马。

    邓稷佩戴一支铁剑,而曹朋则跨缳首,执龙雀,端坐于马背之上。

    “爹,娘,孩儿出发了。”

    “到了九女城,万事要小心,可不要和别人发生冲突……”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即便曹朋两世为人,也不禁为之感动。

    “娘,放心吧。”

    他在马上转身,对曹汲说:“爹,我们去九女城以后,你就别在赶工了。反正蒯正也没有规定时限,你先歇着,等我们回来再说。有什么事情,和王伯伯多商量。姐姐有了身子,更需你和娘亲的照顾……王伯伯,一切拜托了!”

    王猛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回答。

    “姐夫,咱们出发吧。”

    邓稷在马上,伸出手轻抚曹楠的面颊,“阿楠,多小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爹,你保重!”

    王买横矛马上,拱手欠身。

    三人道别完毕之后,拨马就走。

    夜色里,马蹄声阵阵,渐行渐远……

    “老曹,咱们进屋吧。

    夜风冷,阿楠还怀着身子,可得小心一些。弟妹,你先和阿楠回屋,我正好和老曹说点事情。”

    “恩,回屋吧!”

    张氏扶着曹楠,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厅里。

    王猛和曹汲站在大门口,用力吐出一口浊气。

    “老曹,帮我找一口刀,打一支矛。”

    “你要干嘛?”

    “阿福要我做点事情,我明天得出门。最多十五天,我一定能赶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别再开工了……把风箱卸下来,找地方藏好。我估摸着,这桩事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麻烦。”

    曹汲露出凝重之色。

    “阿福和你说什么了吗?”

    “他也不太清楚,但感觉着有点不太正常,所以才提出和叔孙一起过去。

    有阿福在,叔孙不会有事情。当务之急咱们得看好这个家,别到时候孩子们回来,出了变故。”

    两人相知多年,许多事情都尽在不言中。

    “我明白了,这就给你打兵器。”

    曹汲转身向库房走去,而王猛则站在门阶上,回头眺望已消失在夜色中,邓稷三人离去的方向。

    小子们,可要安全的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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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激书友卓尔法师和卓尔法师之子荣升执事,鼓掌!!!

    夜风正冷,迎面拂来,虽轻柔,却化指柔。

    胯下的马速度不算太快,曹朋把风巾往上提了一下,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遭人算计,能让人热血沸腾吗?答案很清楚……曹朋也不知道原因,只觉得自己这一步迈出,将正式融入这个时代。

    握紧了肋下钢刀,大丈夫正当杀人!

    “到了!”

    邓稷在前面勒马,而后翻身从马上跳下。

    王买和曹朋相继停下来,举目望去,就见夜色中,棘阳城廓若隐若现。

    通往九女城的大道边,停着几十辆车马,以及三十余众人。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是棘阳囚徒。每辆车上都左右车夫,三十余囚徒则站在马车旁边,一个个气色坏败,有气无力。

    “阿福!”

    “嗯?”

    “你看那边。”

    顺着王买手指的方向看去,曹朋看到几个囚徒正缩在车后躲避风寒。

    “怎么了?”

    “那家伙,不就是马玉吗?”

    马车上挂着灯笼,光线不是太好。

    不过依稀看去,还是能分辨出一些轮廓。

    曹朋倒是真记不太清楚马玉的样貌。那天马玉登门闹事的时候,曹朋还在县城里和蒯正说话。等回去时,马玉等人已经被拿下,所以曹朋也没有太留意对方。如果不是王买认出来,他还真不知道,马玉也在其中。

    “老丈,别来无恙。”

    曹朋从马上跳下来,上前走到邓稷身边,拱手问安。

    负责和邓稷交接的人,正是蒯正的老管家。看到曹朋这一身装束,老管家也是微微的一怔。

    “曹公子,您这是……”

    “呵呵,回老丈的话,小子是准备和家姐夫同往九女城。

    您也知道,我这姐夫是个老实人,家姐害怕他在兵营中吃亏,故而让我们两人随行扈从。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在名册中添加我二人的名字?我听说,奉召之人是可以带扈从随行的。”

    “啊,这有何难?”

    老管家呵呵笑道,旋即命人把名册拿过来,在上面添上了曹朋和王买的名字。

    “曹公子休要见怪,非是我家县令不通人情,实在是上命不可违。你也知道,黄兵曹史持有州牧虎符,各地官府都必须尽力配合。县丞以下吏员,可直接征召……这才黄兵曹史的命令很突然,完全没有半点预兆。不过我家县令说,邓佐史此次应招,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情。

    他才能是有的,可缺少机会。

    缩在这小小的棘阳县,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去九女城走一遭,说不得日后也添了份功劳。”

    蒯正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越发证明了曹朋心里的猜测,黄射征召邓稷,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大丈夫自当为国家效力,有什么委屈不委屈,老丈却是过了……这些车马,还有这些囚徒,又是怎么回事?”

    “车中装的是粮草辎重。”老管家笑呵呵的解释道:“这次九女城集结兵马,所需粮草辎重均有棘阳县和育阳县两地承担。前两天黄兵曹史还派人说,他们那边缺少了一些苦役。

    所以紧急从牢中抽调出三十七人,罚作九女城。

    正好邓佐史奉召前往,一并交由他来押送。到了九女城,自会有人接收这些贼囚,公子只管放心。”

    “原来如此!”

    曹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了一眼零散于辎重车辆旁边的囚徒。

    邓稷显然并没有留意这些囚徒的状况,拿着一卷清单,正核对车仗上的粮草和辎重物品。

    曹朋念头一转,笑嘻嘻的说:“老人家,小子有不情之请,还望老人家帮忙。”

    “哦?公子请讲。”

    “您看这车仗众多,除了车夫之外,再无押运之人。

    小子三人一路要照看车仗,还需要押解犯人。万一有个疏忽,说不得到了兵营会被问罪。”

    “这个嘛……也的确是麻烦。咱们棘阳和其他地方不同,自刘荆州入主以来,棘阳不驻兵马。其他地方,还有乡勇可用,惟独咱这棘阳,却不好找人。而且这年关头上,也着实找不到人。”

    “我有个小主意,取些结实的绳索,两端连在两辆马车上,而后把绳索套圈,一个圈套一个人,这样三十七个人,就会被固定在两辆车马之间。这样一来,犯人和犯人相互有绳索相连,有人想要逃走,势必会被其他人牵连。就算这三十七人同时逃跑,也要被车马拖累。”

    老管家眼睛一亮,不无赞赏之意的看了曹朋一眼。

    “公子果然高明……我这家吩咐人去做。”

    老管家立刻下令,命人过去将囚犯都捆绑起来。

    邓稷慢慢走到曹朋身边,低声道:“阿福,有这么必要吗?都是乡亲,如此一来可就严重了。”

    “姐夫,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有慈悲之心。你也看到了,马玉那伙人在里面……万一他们路上使坏,或者逃走一两个,咱们到了九女城,必然会遭受处罚。想想咱们自己的状况,同情他们,就是给咱们增添麻烦。这样子锁住他们,如果敢有人闹事,我倒不介意取他人头。”

    曹朋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

    马玉很明显也听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寒蝉,老老实实让差人用绳索将他套住。

    邓稷有心劝说,可再一想,曹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这押送罚作犯人,其实也挺麻烦。如果路上跑了一两人,到了九女城,肯定会遭受到处罚。

    这种输作,素来是论头不论人。

    只要人头在,就可以算数……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阿福说的没错,如今自己还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了其他人呢?

    在这一点上,邓稷觉得,曹朋比自己更加果决。

    清点犯人完毕,邓稷在名册和清单上画押,算是正式接收。

    曹朋跨刀上马,特意在那三十七名犯人身边掠过,缳首刀出鞘,森冷的光芒,令本还骚动的犯人们,一下子变得老实许多。

    “老人家,多谢了,我等告辞!”

    “几位公子保重!”

    老管家挥手致意,与邓稷三人告别。

    曹朋突然拨转马头,在马上拱手一揖,“老人家,今儿个是年关,小子在这里,给您拜年了。”

    “啊……同贺,同贺!”

    老管家愣了一下,连忙拱手还礼。

    这心里面,对曹朋的好感愈发强烈。

    这位小公子可真有礼,不愧是鹿门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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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轱辘声,伴随着杂乱的蹄声,脚步声,回荡在夜空。

    邓稷催马与第一辆车并排,曹朋和王买则在最后面压车,同时还时不时的关注一下被绳索捆在两辆车之间的那一伙子囚徒。老管家用的是河船缆绳,差不多有婴儿手臂粗细。一个人一个套,不影响行进,也甭想轻易挣脱。三十七个囚徒踉踉跄跄,被马车拖着往前走,王买手持铁脊长矛,不时从他们身旁纵马掠过。即便是马玉,也不得不打起小心,紧跟队伍。

    王买是个拼命三郎,他领教过了。

    曹朋……

    马玉没有和他正面接触过,但隐隐感觉到,这曹朋恐怕比王买更心狠手辣!

    形式不由人,哪怕他当初在棘阳县横行霸道,可在这种时候,也必须老老实实,否则人头落地。

    从棘阳县到九女城,大约半天的路程。

    这夜风虽然清冷,但道路畅通,所以行进起来也很快。

    大约将近寅时,曹朋一行人勒马山岗,举目眺望。九女城已影影憧憧的现出轮廓,邓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阿福,我们到了!”

    邓稷扭头笑道,只是眉宇中,依旧带着几分忧虑。

    曹朋深吸一口气,在马上做了个扩胸的动作。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他也不轻松。一方面是心里有事儿,另一方面还要提放着马玉这些人。

    如今,目的地就在前方,总算是可以放松一点。

    也是刘表治理的不差,从棘阳一路过来,倒也算是平安无事。

    “走吧,我们下去。”

    邓稷说话间,催马准备冲下山岗。

    “姐夫!”

    “嗯?”

    “新年快乐!”

    回过头,邓稷诧异的看去,只见曹朋脸上,笑容灿烂。

    不知为什么,邓稷总觉得,曹朋笑得时候很好看。他的笑容里,似乎蕴藏着一种魔力,能让他忐忑的心情,平静下来。

    “阿福,新年快乐!”

    “虎头哥,新年快乐。”

    “呵呵,新年快乐啊……”

    三个人在山岗上拱手相互道贺。

    刹那间,所有的惊慌和不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我们报到去。”

    邓稷突然扬鞭催马,豪气干云的冲下了山岗。

    而曹朋脸上的笑容,在邓稷和王买下山的一刹那,收敛去……

    黄射,我来了!

    我会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手,不经意间握紧钢刀,曹朋目眺远方,两脚一磕飞虎蟾,口中大喝一声:“驾!”

    驽马也有暴烈时,仰蹄一声长嘶,驮着曹朋呼啸着冲下了山岗,朝着车队前进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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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射在睡梦中被人唤醒。

    “少将军,陈就将军求见。”

    “这才什么时辰,有什么事天亮不好说吗?”

    迷迷糊糊的黄射,自然一肚子的不高兴。睡得正香甜时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搁在谁身上都不会太高兴。

    黄射年方十八岁,正值血气方刚。

    出身于江夏黄氏家族,又是黄祖的长子,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黄祖是刘表到荆州以后,第一批归服的人,甚得刘表宠信。初平三年,袁术命江东猛虎孙坚征伐荆襄,却被黄祖所杀。据说当时黄祖能杀死孙坚,完全是出于一个意外。但不论是有心还是意外,总之孙坚死了,刘表的心腹之患解除了,黄祖自然更得刘表信任,依为左膀右臂。

    此次黄射坐镇九女城,实际上就是赚取一份资历。

    九女城早在初平年间便被废弃,如今曹操南征宛城,刘表担心发生意外,才决意重启九女城大营。

    这座大营,由来已久。

    方圆达九里之大,可以屯驻数万兵马。

    重启九女城的目的,是为了给予张绣足够的信心。

    同时,这座大营还肩负着向宛城运送辎重粮草军械的任务,故而屯扎的兵马,大都是临时征召过来。

    黄射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旦张绣失败,新野县的邓济将在第一时间接管棘阳涅阳一线,九女城大营仍旧是负责辎重粮草的供应。为了替黄射争取这个任务,黄祖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一开始,黄射倒是野心勃勃,希望能借此机会,建立一番功业,为家族增添光彩,同时也为自己赚取军功……

    不成想,到了九女城,他才发现是无所事事。

    而伯父黄承彦驾临涅阳,让黄射意外的发现,黄承彦的女儿黄婉贞,也就是黄月英,居然和一个邓村小子走的很近。黄氏乃荆州有数的大族,也是出过三公的家庭。对于这门第,自然格外看重。黄月英既然是黄氏子弟,嫁人当然要讲求门当户对。偏偏曹朋,是个铁匠的儿子。如果两个人真的发生了一点什么,那江夏黄氏,必将成为荆襄世族子弟口中的笑料。

    黄射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就下定决心,要干掉曹朋。

    “回少将军的话,陈就将军说,你吩咐他留意的那个人,已经抵达辕门之外。陈将军问,该如何安排?”

    黄射这时候清醒了不少,先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立刻请陈将军前来。”

    “喏!”

    这陈将军,名陈就,字寯石,是黄祖的心腹爱将。

    虽然明知道黄射来九女城,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但爱子心切的黄祖,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将自己最信任的将领,派过来协助黄射。黄射虽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又无法拒绝父亲的好意。

    而且,他这次要对付邓稷,说实话有点不太地道。

    黄射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其他人,只能暗中行事……于是,陈就也就成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陈就还不到而立之年,生的孔武有力,外貌也非常俊朗。

    他衣甲整齐,大步流星走近中军大帐,先恭敬的向黄射一揖,而后道:“少将军,棘阳县佐史邓稷奉召而来,押送粮草辎重,并三十七名苦役,在辕门外等候。末将实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们,故冒昧求见,还请少将军谅解。”

    “寯石兄不必客套,坐!”

    黄射言语间,对陈就非常客气。

    但这并不代表,陈就能够在黄射面前放肆。

    世家子弟,最讲究这面子问题。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陈就在黄祖手下效力多年,对这世家子弟也算是有些了解。故而黄射客气让他坐下,他还是很恭敬的把一卷名册和一卷清单呈现在黄射跟前,然后才恭敬退到旁边,跪坐于坐榻上。

    “这是……”

    “回少将军,这是棘阳送来的辎重清单,还有苦役名册。”

    黄射伸手拿起名册,打开来扫了一眼。只见名册最右端写着三个名字,邓稷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两个扈从的名字。再往下,才是囚犯的名单……黄射没有去留意囚犯名单,当他看到‘曹朋’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就不在动了。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翘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这曹朋……”

    “应该是临时添加上去。按照规矩,受征召者,可自带扈从。”

    这叫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

    黄射脸上的笑容顿时浮现,把名册合上之后,他笑眯眯的问道:“这个邓稷,乃奸猾之辈。

    我也是偶尔听人提起他的恶行,所以才决定将他征召过来,以便对他进行处罚。如今大营之中,各部人员都已经配齐……寯石兄,你觉得把他安排在何处,才算是最合适的地方呢?”

    呸!

    陈就心里骂了一句。

    天晓得这个邓稷是怎么招惹了你,你才把他征召过来。

    什么恶行?你们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事情了?

    可骂归骂,嘴巴上却不敢露出半句。

    陈就想了想道:“既然这邓稷如此可恶,倒不如把他到下面受些苦,然后再慢慢收拾,如何?”

    “哦,那不知安排到那一部人马,比较合适?”

    “这个嘛,恕末将愚鲁,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马。”

    黄射手指急促的敲击坐榻围栏,沉吟半晌后问道:“我记得,五日之后有一批粮草需送至宛城,是由哪一部人马负责押送?”

    陈就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回少将军,由于首批辎重数量不多,原定是由义阳武卒负责押送。”

    “义阳武卒?”黄射想了想,“听说这支人马很剽悍,也很能打。不过你刚才说‘原定’,难不成有变更?”

    陈就苦笑说:“确有些变化。义阳武卒的队长,是个嚣张跋扈之徒,仗着有些军功,谁都不放在眼里。前两天,他带着部下和朝阳县曲长邓龙发生冲突,不但打伤多名朝阳武卒,连邓龙也被那家伙打伤……依照军法,末将只好将他处罚,杖二十,在后营中罚作苦役……”

    按照东汉时期的兵制,基层大致分为部、曲、屯、队、什、伍六级。

    其中,伍辖五人,设立伍长,什辖二伍,设立什长;队辖五什,称之为都伯;屯辖两队,共百人,设立屯将。屯之上,为曲,辖五屯,共五百人,有曲长;部辖二曲,共千人,设千人督,亦称牙将。部之上就是营,五千人,有校检校尉,两营则并为一军,主官名校尉。

    黄射一听这话,顿时乐了!

    “这么说来,这个都伯倒是很能打嘛。”

    陈就苦笑道:“何止能打,脾气也当真是坏到了极点。不但暴躁,而且排外,好像这天下精兵,只有他义阳武卒。寻常人别说进去,就算是说句坏话,这家伙都有可能会暴起伤人。

    本来,依着他的战功,就算当不上曲长,当个屯将也绰绰有余……

    我也就是爱惜他勇武,所以不忍重责他。否则依照着军法,这家伙被砍十次头都不算为过。”

    哪知黄射更乐了。

    “一帮子悍卒待在军营中无事可做,火气大了些也很正常。

    依我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此精兵强将,与其留在营中招惹是非,倒不如让他们出去走走。

    这样吧,传我将令,让那都伯回去。

    五日后押运粮草的事情,还是让义阳武卒去。不过只一队人马,是不是有点少了?不如这样,提队为屯,升任那个都伯为屯将。恩,既然义阳武卒变成了义阳屯,那还需要有一个节从。

    正好,邓稷不是棘阳佐史吗?做节从倒也不亏了他,就让他出任义阳屯节从。所缺的兵马嘛,就让邓稷带来的那些贼囚充入。都是些亡命之徒,说不定聚在一起,还可以相安无事。”

    黄射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提醒。

    陈就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明白黄射的意思。

    看起来,邓稷一定是得罪少将军狠了,否则少将军也不会这样子处心积虑的收拾他。义阳武卒……那帮家伙可全都是骄兵悍将,一个个牛气的不得了。少将军这样子直接委派节从,那些人又岂能答应?到时候,一边义阳武卒,一边是棘阳囚徒,两边说不定会自行火并。

    不过,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谁生谁死,于我何干?

    邓稷我不认识,那个家伙,也不是善茬子,留在军中,早晚必成祸害。

    “少将军果然爱才如命,既然如此,末将这就下去安排,命邓稷出任义阳武卒……不,是义阳屯节从。”

    黄射满意的点头,摆手示意陈就退下。

    不过,就在陈就要走出大帐门口的时候,黄射又突然唤住了他,看似随意的问道:“对了,义阳武卒那个都伯,叫什么名字?”

    陈就想了想,“那个都伯的名字,好像是叫……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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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这位大哥,义阳武卒驻扎何处?”

    王买瞪着一双环眼,咧嘴做出最灿烂的笑容,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被他拦下来的人,刚开始也是和善的还礼,可听到‘义阳武卒’四个字以后,咻的一下就没影了。那速度如果放在后世,绝对可以打破世界短跑纪录,快的惊人,让王买好不尴尬。

    “姐夫,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

    当王买有气无力的走回来时,曹朋忍不住对邓稷说:“这个义阳武卒怎么看上去好像妖魔鬼怪一样?听到这个名字,一个个调头就走。这是第几个?这么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

    邓稷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我是围观者’的表情,表示不太清楚。

    说来也奇怪,邓稷好歹也是棘阳县的佐史,老资格的吏员。每日处理各种公文,不计其数,却从未在任何一件公文当中,看到过义阳武卒这个名字。如果不是来九女城,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支人马。义阳武卒?顾名思义应该是义阳县的乡勇,但为何会让人如此忌讳?

    “这位大哥,请问义阳武卒驻扎何处?”

    就在邓稷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曹朋牵着马,又拦住一人。

    “你们要找义阳武卒?”

    那人身材高大,大约有190公分左右,生的虎背熊腰,膀阔腰圆。白面,颌下短须。丹凤眼,长眉,一派英武相貌。他身穿黑襦,外罩一件红漆札甲,步履间沉稳有度,颇有威严。

    曹朋站在他跟前,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地,说话时必须要仰着脖子。

    “你知道义阳武卒在哪里?”

    “嗯,当然知道。”

    “敢问,能否带我们过去?我们在这里找了好久,结果每次询问别人时,一个个好像见了鬼一样,扭头就走。”

    曹朋说着,还露出一种十三四岁少年特有的懊恼之色,让青年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曹朋的头,“好端端,找义阳武卒做什么?走吧,我带你们去……不过那里的确不是什么善地,一般人轻易不会去那里。”

    果然!

    曹朋心里面嘀咕:早就猜到黄射不会存什么好心,让姐夫去做什么节从!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可现在看来,他难道是想要借刀杀人?恩,估计是这个意思,看他接下来能怎样。

    出乎曹朋意料之外,来到九女城大营后,黄射甚至没有露面。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好歹也是秩比三百石的兵曹史,同时也是这九女城大营的主将,的确没必要亲自出面,接见一个月俸只有八斛的棘阳佐史。两者身份悬殊太大,黄射自不可能自降身价的跑出来招呼。更何况,他本就没存什么好心思,若是表现的太突然,反而露马脚。

    想到这些,曹朋也随即释然。

    他招呼了一声邓稷,然后跟在青年身后。

    青年似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邓稷王买后面,还跟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长眉一蹙,好像有点不耐烦。

    “这位大哥,还未请教您高姓大名?”

    “区区一个小卒,担不得高姓大名……对了你们找义阳武卒干什么?”

    曹朋随口道:“家姐夫受征召而来,奉命出任义阳屯节从,正准备过去赴任。”

    “义阳屯节从?”青年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霾,嘴角微微一翘,“自古以来,军中节从皆有主官举荐,怎么这一次竟是直接委派?小娃娃,看起来你姐夫的来头不小,否则也不会有人破坏规矩,擅自任命。”

    曹朋一怔,“节从,难道不是委派的吗?”

    “开什么玩笑,节从乃一屯副将,屯将不在,举屯皆归于节从调派。屯将在时,节从需负责巡视军纪,发放粮饷,安排衣食住行,同时还要担负起与其他各屯的协调联系。逢战事,节从即为后军,举屯性命皆交由节从,若非主将举荐,外人委派,岂能令部下信任?”

    原以为,节从就是个普通的辅官。

    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个类似于指导员之类的职务。

    如果屯将和节从不能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势必会造成混乱。这到了战场,弄不好就是性命之忧。

    怪不得黄射让姐夫做节从,原来是存了这么一个心思。

    借刀杀人,黄射这一招,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邓稷在一旁听得真切,也不禁打了个寒蝉,“这位大哥,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会被派下来,并不是成心要坏了军中规矩。但不知,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信任呢?”

    青年看了邓稷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姐夫啊,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呗……

    你这么一说,好像看不起他们这些下级士兵的样子,岂不是闹得更僵?

    曹朋刚想要为邓稷圆话,青年却停下脚步,“办法?有两个!”

    “请大兄指点。”

    “现在立刻调头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个……恐怕不行。”

    “那就只有第二个法子了,想要令屯中军士信服,先打一架再说。打赢了,什么都好办,打不赢,就别想走进营寨半步。”

    “打架?”

    邓稷瞪大了眼睛。

    这军中斗殴,可是违犯军纪啊!

    “怎么,没胆了吗?大家都是当兵吃粮,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就让拳头来解决。打一架,算得个什么?如果没胆子,还是赶快走吧……喏,要想进义阳武卒的大营,且看你的本事。”

    说着话,青年用手一指前方。

    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约在一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孤零零坐落在一座残破的小营寨。

    面积看上去并不是太大,三面低矮的木栅栏,没有设立营门,只是插着两根五米高,碗口粗细的木竿子。站在曹朋的位置,可以一眼看透营寨里面的布置。正中央一座军帐,周围星罗密布,设立有十几座小帐,再往后还有一排小帐。小帐门口,摆放着一排排的兵器。

    不过从兵器的陈列来看,能看出整个营寨的结构。

    最靠近木竿子的四座小帐,应该是长矛手。正中央大帐两边的两座小帐,似乎是所谓的校刀手。营寨两边各有一座小帐,似乎是和整个营寨的布置分离开。不过从小帐旁边的马厩可以看出,那应该是骑兵。如果按照这种方式计算,义阳武卒可能还不足五十人。其中长矛手约有二十余人,校刀手约有十余人,骑军大概六人。满打满算,也就是四十多个人的模样。

    一般来说,汉军各屯应该是单一兵种。

    可这义阳武卒,却混杂了三个兵种,颇有些怪异。

    单凭这种怪异的布置,再加上营寨所驻扎的方位,基本上能够看出来,义阳武卒似乎游离于整个九女城大营之外。

    “那就是义阳屯。”

    青年淡然一笑,便不再说话。

    邓稷眉头一蹙,深吸一口气,向青年拱手道谢,然后说:“阿福,虎头,我们过去吧。”

    曹朋还想再和那青年说两句话,可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说话。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朝着青年拱手一揖,牵着马和王买并排,紧随在邓稷身后,向那座营寨行去……

    在他三人身后,三十七名棘阳囚徒有气无力的跟随。

    马玉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低声和身边伙伴说:“看起来,邓叔孙这一回,是要倒霉了!”

    邓稷死活,和他们没有关系。

    反正他们是被罚作苦役,即便是出了事故,了不起回苦役营就是。

    相反,马玉幸灾乐祸的想要看邓稷吃亏,如果被人打死,那才是马玉最想看到的结果。

    “兄弟们,一会儿大家可别凑过去。

    邓叔孙这是恶有恶报,咱们旁边看热闹就行,他倒霉,咱们可别跟着受牵连。我看这座营寨,是个大凶之地。邓叔孙他们几个过去,凶多吉少。大家伙儿别跟的太紧,小心被波及。”

    “老马,这不好吧。邓佐史好歹和咱们是同乡,咱们袖手旁观……”

    “你他娘的傻子吗?想想邓叔孙这一路上是怎么对待咱们,他娘的可曾有半点同乡之谊?”

    “话也不能这么说,邓佐史也是职责在身嘛。”

    “你他娘想死,就跟过去,别他娘的连累我们。”

    和马玉顶嘴的囚徒,不禁缩了缩头,“老马,我这不就是说说嘛,你干嘛这么凶呢?大家都是同乡,你既然说不帮忙,那咱们不过去就是了……我就是觉得吧,邓佐史人其实不差。”

    一帮子囚徒窃窃私语,却没有人留意到,那带路的青年紧跟在他们身后。

    马玉等人的对话,青年都听在耳朵里。

    长眉又是一蹙,他抬起头,向邓稷三人的背影看了一眼,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站住,来者何人?”

    木竿子下,站着两个卫兵。

    依着木竿子,怀抱长矛,原本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当曹朋等人接近木竿子五十步的距离时,两个卫兵突然睁开眼,架起长矛,厉声喝道。

    邓稷连忙道:“我是棘阳佐史邓稷,奉将军命,如今是义阳屯节从。”

    “呸,**的瞎了眼吗?

    这九女城大营,何时有义阳屯?告诉你,这里是义阳武卒,立刻止步,再往前走,休怪无情。”

    邓稷糊涂了,“义阳武卒,难道不是义阳屯?”

    “义阳武卒是义阳武卒,义阳屯没听说过……我家都伯不在,有什么事情找他说。没有我家都伯之命,任何人不得靠近营寨。至于你那劳什子节从,我们这里没有,立刻离开此地,否则格杀勿论。”

    邓稷还想要再解释,对方却不耐烦了!

    “有敌袭兮,武卒当先!”

    一个卫兵突然嘶声吼叫起来,刹那间原本寂静无声的营寨,顿时沸腾起来。

    从一个又一个小帐里,冲出一个个士兵。只见他们冲出小帐之后,二话不说,抄起帐外的兵器,呼啦啦从两根木竿子中间冲了出来。最前面的是三排长矛手,明晃晃的矛刃,在日光下闪烁寒芒。长矛手之后,则是一排校刀手,清一色缳首刀配备钩镶,口中发出一连串暴喝。

    “有敌袭兮,武卒当先!”

    “矛兵在前,有我无敌……杀!杀!杀!”

    六匹战马在左右两侧长嘶,六名骑军,手持丈八骑枪,枪矛架起,虎视眈眈。

    虽然这营寨里,甚至不足五十人。可是在瞬息间爆发出来的杀气,直令曹朋毛骨悚然。

    **,好一个义阳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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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女城望楼中,黄射举目眺望。

    “怎么样,那个魏延放出来了没有?”

    “早就放了,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到了营寨……少将军,我估计邓稷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哼,若真如此,正好省的我费手脚。”

    黄射舒展了一下身子,转过身准备走下望楼。

    “寯石,我要去和育阳令商议事情,这边就拜托你多费心思。我记得今天还有会两批粮草过来,你直接点收就是。大概天黑前我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那义阳屯……”

    黄射想了想,露齿一笑,“随他们去吧。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过去阻拦,就让义阳武卒好好的疯狂一下。呆在营中时间久了,总要放松一下才是……恩,此事你立刻安排,别出差池。”

    “喏!”

    陈就看着黄射离去,转身向义阳屯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邓稷啊邓稷,看起来,你这一次真的是把少将军惹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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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稷的脸色苍白,全无半点血色。

    义阳武卒给他带来的震撼,堪称从未有过。

    仅不足五十人,竟然流露出千军万马厮杀一处的惨烈气势。破旧的衣甲,明晃晃的枪矛,还有那一声声撕裂苍穹的暴喝,都让他的心灵,生出莫名战栗……这义阳武卒,真锐士也!

    原以为义阳武卒就是一群兵**!

    曹朋也没有想到,黄射会把他们扔到一群悍卒当中。

    身旁的驽马,受到那股兵势的压迫,希聿聿暴嘶不止。若非曹朋死死抓住缰绳,这匹马估计就会惊了……

    而邓稷和王买身边的两匹马,也显得不太平静。

    摇头摆尾,不时喷出响亮的响鼻,前蹄哒哒哒不断踏踩地面。

    它们和驽马的反应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大黑和大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马,对于这种兵戈之气,再熟悉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两匹老马在瞬间,似有一种重归战场时的感觉,沉寂已久的热血,在这一刹那间,似乎重新苏醒,感到无比雀跃。

    “阿福,怎么办?”

    邓稷一手紧握铁剑,指关节都露白了。

    曹朋扭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那三十七名囚徒,竟远远的站在后面。马玉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正和旁边的人交谈。和曹朋目光相触,马玉咧嘴一笑,嘴巴开合,似乎是说:“保重!”

    操!

    曹朋啐了一口唾沫,锵的一声,拽出钢刀。

    “姐夫,冲进去!”

    “可是……”

    “姐夫,往回走是死,往前走还有一条生路。我们身后面,正有人盼着咱们倒霉,现在调头,日后你我再无抬头之日。”说着话,曹朋厉声喝道:“虎头哥,上马……咱们冲过去!”

    王买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只见他抬手抄起铁戟蛇矛,两脚一磕马腹下的大带,蛇矛呼的平举,“挡我者,死!”

    一声厉喝之后,王买跃马冲出。

    “姐夫,跪着生,站着死,你自己选择。”

    曹朋也跨坐马上,迎着义阳武卒冲去。邓稷嘴巴张了张,突然间一咬牙,翻身上马,拽出铁剑。

    三个人,三匹马,面对着十倍于己的义阳武卒,面对着林立的长矛,竟毫无惧色的冲了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长矛手,也不禁愣住了!

    这几个家伙,可真有胆子……

    “架矛!”

    队伍后面,响起一个浑厚声音。

    长矛手不再犹豫,身体微微向前一顷,左手钩镶护身,右手长矛架起,口中不断一连串爆吼声:“杀,杀,杀!”

    随着三声爆吼,长矛手躬身前进三步。

    进退间,格外有序。

    哪怕是曹朋这个从未见过冷兵器厮杀的人,也能看出这些人,绝对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悍卒。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难道因为他们悍勇,自己就可以退却吗?

    黄射把他们征召过来,就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取他们性命。曹朋甚至相信,如果今天进不得义阳屯大门,那么黄射一顶‘抗命’的帽子就会立刻丢下来。在军中,抗命不遵,就是死罪。到时候黄射甚至不需要再用任何借口,就能杀了他们……甚至,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义阳屯的大门,就是他们来到九女城的第一次考验!

    反正都是一个死,只看你怎么选择。

    曹朋重生以来,一直牢记着‘别去逞英雄’的准则。可是当事到临头,他已无从选择了!前世埋藏在骨子里,灵魂深处的倔强,在瞬息间爆发。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们又算个球?

    汉环刀高高扬起,曹朋催马冲锋。

    他和王买一左一右,眨眼间就到了矛阵跟前。

    王买气沉丹田,口中一声暴喝,猛催战马,同时双手举矛呼的刺出。铁戟蛇矛破空,发出锐啸,气流自矛脊两侧的凹坑掠过,显得格外刺耳。义阳长矛手说,矛兵在前,有我无敌!

    而王买这一击,却是狮子搏兔,全力一击。

    蓬的一声,铁脊长矛凶狠的撞在了一名矛兵的钩镶上。人借马力,马助人威!二十天来的桩功,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此前,曹朋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王买强调骨力,强调丹田发劲。可即便是他讲解的再详细,如果不经过几次实打实的战斗,根本就体会不到效果。

    骨架贯通,是桩功的一个重要作用。

    在后世一些武技书中,多次提到关节的重要性。并指出骨节者,两骨间之空隙也……此处精神填实,则如铁如钢,气力方全。要求这骨架贯通,如实沙袋,逐层填实,虽软无也可释之坚硬。

    而曹朋所修习的太极,也讲求这发劲要‘接骨斗榫’。

    强调的是化枪为拳,枪化到哪里?就是到了身体之中。

    人的骨架就是一杆大枪,特别是脊椎,经过桩功训练,如同白蜡杆般坚韧,充满弹性。腰胯肌肉力,就在此完成须发,转化为高频杀伤的弹抖力。在枪法之中,叫金鸡乱点头。

    王买现在肯定是体会不到这种金鸡乱点头的蕴意。

    可是被义阳武卒的杀气所刺激,竟使得他在一瞬间,达到了所谓的人枪合一,劲力相容的境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连王买自己都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但蛇矛刺出的一刹那,王买就知道:有了!

    土铁打造而成的钩镶怎可能经得住王买这人马合一,人枪合一的力道。只听咔嚓一声,钩镶碎裂。蛇矛掠过那矛兵的手臂,凶狠的就刺向了哽嗓咽喉。矛兵的手臂在钩镶碎裂的一瞬间,软绵绵的耷拉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蛇矛袭来,矛兵竟然不躲不闪,大吼一声,举矛就刺。

    曹朋,在王买铁矛刺出的刹那,也冲到了阵前。

    一杆长矛迎面直刺,就见他不慌不忙,抬刀相迎。矛刀相触时,曹朋使了一个巧劲,手肘往下一沉,迅速一收,然后刀口一转,就贴在矛杆上,刷的推了出去。一沉、一收、一推……这是太极中的黏劲。当然了,曹朋现在的状况,还不能把这黏劲发挥到极致。可即便如此,这一刀过去,只吓得矛兵撒手后撤,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铛的一声响。

    王买的铁脊长矛眼看就要夺走了对方的性命,横里却突然架出一支长矛,硬生生将蛇矛崩开。

    而矛兵拼死一击的长矛,也在这时候刺来。

    王买在马上突然一伏身,玄之又玄的躲过那一矛之后,铁戟蛇矛顺势横扫,只听铛铛两声响,两个矛兵便被砸翻在地。

    “住手!”

    一声暴喝响起。

    义阳武卒抬头看去,顿时一个个面露惊喜之色。

    “都伯回来了,是都伯回来了!”

    曹朋在义阳武卒停手的一刹那,也喊住了王买。

    两人勒马后退,而邓稷堪堪赶到他们身旁。

    这一轮冲锋的结果,倒是很明显。义阳武卒不但没有逼退曹朋等人,反而被曹朋等人前进了数步。

    双方再次拉开距离,曹朋扭头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那个刚才带自己过来的青年,慢慢的走上前来。

    义阳武卒中,一匹战马冲出。

    马上端坐一个黑铁塔似地男子,在青年跟前勒马停下,插手行礼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青年笑呵呵的说:“怎么,我回来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铁塔顿时急了,连忙辩解。

    可越是着急,他就越显得有些结巴。

    “好了,唐吉,带着兄弟们先退下。”

    “喏!”

    黑铁塔二话不说,转身喝道:“义阳武卒,后退廿步。”

    话音未落,义阳武卒们便立刻架矛后退。不过人后退,可阵型却丝毫不乱。矛阵整齐,队列森严。

    邓稷惊奇的看着青年,结结巴巴的说:“你是……”

    “我就是义阳武卒的都伯,不过现在,是义阳屯的屯将。”

    青年嘴角滑出一道邪魅的笑容,语气森冷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现在滚回去,老子就饶了你们刚才伤我弟兄的过失。义阳屯,是义阳武卒的地方,绝不会接受你来做节从。”

    “滚回去,滚回去!”

    邓稷的脸色,更白。

    他紧握铁剑,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们要是不走呢?”

    曹朋突然开口问道。

    青年大笑一声,“不走?那也简单……唐吉,给我备马抬刀。”

    义阳武卒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更有人高声喊喝道:“大哥,干掉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义阳武卒不是好欺负的。”

    说话间,黑铁塔前来一匹神骏的黑马,手里还捧着一支七尺龙雀大环。

    青年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抬手将龙雀大环抓在手中。只见他走马盘旋,手中大刀一指,“姓邓的,丑话先说在前头,老子不是针对你,这是我义阳武卒的规矩。想进义阳屯的大门,很简单,只要能胜过我魏延手中这口刀,这里四十三名义阳武卒,就认了你这个节从。”

    睡过头了,今天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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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延一刀在手,立刻让人有一种不寻常的感受!

    很难说清楚,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睥睨天下,傲气冲天?亦或者是一种冷冽的杀意,如同一头正欲噬人的野兽!总之,邓稷的脸色更白,白的有些吓人。他竭力让自己坐稳,想要保持住一丝平静。可是……邓稷知道,自己真的是怕了!平日里,他早上去县衙,坐在公房里处理一些公文,和同伴聊聊天。晚上按时准点回家,有娇妻等候,生活很平静。

    他又如何能挡得住魏延这种暴烈的杀气!

    那也许是十个人,百个人甚至千个人性命所凝结出来的杀气,邓稷一个寻常书生,焉能承受。

    可他不能退!

    邓稷虽然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但他已经明白,黄射征召他,绝对是不怀好意。军中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他也不是不知道。

    正如曹朋所言,他现在后退一步,便立刻给了黄射杀他的借口。

    “魏屯将,你这样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魏延笑了,“姓邓的,你说我欺负你,那就当是我欺负你好了。可我义阳武卒的规矩不能变,你要进来,就必须过了我这一关。否则的话,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义阳武卒不要胆小鬼,你们有三个人,只要能让我落马,我就认输……怎么样,你选择哪一条路呢?”

    王买大怒!

    “魏延,你太猖狂了。”

    说话间,他跃马拧矛,就冲上前来。

    如果说这次征召,最清楚内情的人除了曹朋之外,恐怕就是王买。

    他也知道自己三人的处境,自然不可能向魏延低头。王买清楚,自己不一定是魏延的对手!

    从魏延抓刀的那一刻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来看,自己三人之中,谁都不是魏延的对手。

    哪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拼着受伤,也要让你落马……

    王买想到这里,手中铁矛握的更紧。一双环眼圆睁,眼角好像要撕裂一般,口中爆吼,“看枪!”

    铁戟蛇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凶狠刺向魏延。

    魏延端坐马上,嘴角依旧挂着邪魅笑意。当王买铁矛刺来,他不慌不忙,一提缰绳,战马从容向旁边一跳,躲了过去。

    “小子,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三招。”

    “老子何需你想让?”

    王买如同受了侮辱一样,暴怒狂喝,掌中蛇矛挂着风声,呼呼呼,如同疾风暴雨般,扑向魏延。

    “阿福……阿福!”

    “啊!”

    曹朋蓦地警醒。

    就在刚才魏延自报家门的一刹那,他可是真的愣住了。

    三国时期的智者如云,谋士成群。荀彧、郭嘉、贾诩、诸葛亮……一个个名字提起来,就令人敬佩不已。除此之外,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有那些武将。三英斗吕布,千里走单骑,长坂坡,喝断当阳桥,虎痴斗马超……

    三国,是一个金戈铁马的年代,更涌现出无数猛将英雄。

    每一个男人,都听说过那些脍炙人口的段子,武夫称雄的时代,这是一个令人无比向往的时代。

    曹朋重生于三国,算起来也见过几个名人。

    比如说司马徽,比如说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庞德公……可无论哪一个,都比不得那些武将能让人热血沸腾。

    魏延,当属三国时期的一流武将。

    虽然在很多时候,他并非以一个正面角色出现,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勇武。

    曹朋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九女城大营中,遇到这么一个牛人。这……可是一头大牛!

    三国演义中,说魏延长的和关公相似。

    红脸膛,卧蚕眉,丹凤眼……

    也正是这所谓的明显标志,曹朋从一开始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这家伙在十年之后,能和文聘斗个旗鼓相当。即便是在蜀汉阵营里,也仅次于五虎上将那些人,至少能和严颜打个不分伯仲。这么一个牛人,现在可能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却也不是王买能够对付。邓稷喊醒了曹朋,刚想问他该怎么办,却听铛的一声响,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魏延崩开了王买的蛇矛,大笑道:“小子,功夫不错,可惜非我对手,看刀!”

    二马盘旋之后,再次发起了冲锋。这一次,魏延不再躲闪,而是主动催马,拖到扑向王买。

    “虎头哥,小心!”

    曹朋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喊喝。

    说时迟,那时快,王买和魏延两人就到了近前。

    只听魏延大喝一声,拖刀而起。龙雀大环带着一抹弧光,伴随着魏延的一声暴喝,竟有如风雷炸响一般,轰鸣着劈向王买。说实话,魏延这一刀在外人的眼里,似乎是平淡无奇,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身处刀锋之下的王买,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魏延这一刀似慢还快,一刀劈出,几乎将王买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等王买反应过来,那口龙雀大环已到了跟前。

    森冷的刀锋,迸发出的骇人杀意,令王买无从躲闪。

    如果换另一个人,说不定已被这杀意夺去斗志,乖乖等死。

    可王买毕竟是个贼大胆,与曹朋修习二十余日八极,令他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这种变化,源自于王买的精神层面。武有八极定乾坤!可不是一句虚言。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需要何等的胆气与豪迈。生死之间,王买毫无半点恐惧。两腿夹紧马腹,双手紧握铁矛,气沉丹田,先前那种骨架贯通的感觉再次出现,口中一声暴喝,铁矛霸王举鼎,朝着龙雀迎去。

    铛……

    一声巨响,魏延这势无可挡的惨烈一刀,正劈在铁矛上。

    二马错身的一刹那,邓稷可以清楚的看到,王买双臂颤抖不停,虎口迸裂,双手血淋淋的,格外吓人。

    铁矛再也拿捏不住,噗通掉落在地上。

    王买在马上摇了摇,晃了晃,突然间喷出一口鲜血,坠落马下。

    “虎头!”

    邓稷和曹朋双双下马,冲到了王买的跟前。

    魏延也收刀不再出击,遥遥勒马,傲然横刀……

    王买的气色不太好,有些灰败。曹朋把了一下他的脉搏,跳动依然有力。这说明,刚才那一刀,魏延并不是要取王买的性命。否则的话,王买这个时候,估计就算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阿福,这家伙好厉害!”

    王买说罢,就是剧烈的咳嗽。

    曹朋抱着王买,抬头向魏延看过去。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觉察到了,魏延此时至少达到了内壮经脉,易筋的水准。

    可能与文聘相比,他现在还有些不如。毕竟从年龄上,文聘看上去比魏延大了不少……

    也就是说,魏延现在至少也是个二流武将的水平。

    “阿福,咱们走吧!”

    邓稷实在是不敢再打下去了!

    这个新年,对他来说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不但被强行征召,还遇到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你他娘的,以为我愿意做那劳什子节从吗?

    邓稷站起身来,苦涩一笑,拱手就想认输。

    “慢着!”

    曹朋一把抓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迈步,走向魏延。

    “阿福,你要干嘛。”

    “姐夫,虎头哥为了你当上这狗屎的节从,已经成了这样子。这时候你要是认输,能对得起虎头哥刚才的搏命吗?姐夫,男子汉大丈夫,遇到困难,遇到危险,当挺起胸膛,勇往直前。动不动就要认输,动不动就要后退……姐夫,咱们没有退路,我才不会向他认输。”

    曹朋说着,手指魏延。

    那瘦小的身体,在刹那间似乎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魏延的脸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先前还喧哗欢呼的义阳武卒,在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邓稷面红耳赤!

    他犹豫了一下,扶着王买站起来。

    是啊,到了这一步,他还能后退吗?

    “阿福,等我!”

    曹朋抬手,示意邓稷不要上来。

    手中钢刀一指魏延,他笑呵呵的说:“魏屯将,你马上功夫的确厉害!”

    言下之意,你不就是仗着马上功夫吗?有本事你下来,咱们步战……

    魏延不由得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

    “娃娃,魏某自十五岁从军,至今已有六载。这六年里,我从一个小卒,做到如今的都伯。

    你说我马上功夫好?那行,我不占你便宜,我就和你步战。今天,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罢,他翻身下马。

    手中龙雀大环胸前一横,大吼一声,“来吧。”

    哪知,曹朋却往后退了两步,笑盈盈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娃娃,怎么还不动手?”

    “魏屯将,你已经输了……”

    “我输了?”魏延一愣,脱口而出道:“我们还没有交手,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输了?”

    邓稷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可看曹朋那笑盈盈的模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也笑了。

    “没错,魏屯将,你的确是输了!”

    “我哪里输了?”

    曹朋笑呵呵问道:“魏屯将,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刚才?”

    “对啊,虎头哥和你交手之前……”

    魏延怒道:“我说如果你们三个谁能让我坠马……”

    话说到一半,魏延闭嘴了。

    “魏屯将,你现在可不在马上!”

    邓稷似乎再也没有畏惧,神色淡然道:“你刚才说谁能让你坠马,你就认输。阿福说你马上功夫厉害,然后你自动下马,你不就输了吗?”

    “你们耍诈!”

    魏延气得脸通红,刀指曹朋,“小娃娃,没想到你这么狡猾,竟然耍诈……”

    “耍诈也好,怎样也罢。总之,你现在不在马上。魏屯将,你输了……输了,就得要认!”

    “你……”

    曹朋挺起胸膛,毫无惧色。

    “怎么,魏屯将你要反悔不成?”

    魏延面皮抽搐,怒视曹朋半晌。渐渐的,他脸上的怒气消失不见,转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起来,猛然把大刀收回,“小娃娃,你厉害!”

    笑罢,魏延那双丹凤眼瞪着邓稷,“姓邓的,你们三个够胆气,确入得我义阳武卒的大门。

    兄弟们,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咱们义阳屯节从。来人,列阵,迎接邓节从。”

    感谢书友明无日,1672697,1234234234,我是李栋,介乎,水梦情,文天龙,御子煙塵,涅磐战鬼,轱辘哥哥,landMax,想飞的鱼118,xjbq慷慨打赏!!!!

    邓稷总算能松口气了!

    不管怎样,至少在目前,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扭头向曹朋看去,却发现曹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跑回去搀扶王买。邓稷如今就落在最前面,两根木竿子,一边各站着一排义阳武卒。

    长矛手在前,校刀手在后。

    魏延把龙雀大环交给了那个名叫唐吉的黑铁塔,上前一步挽住邓稷的手臂。

    “邓节从,请!”

    “邓节从请……”

    即便是在棘阳县当上了佐史,邓稷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过。胸中,有一种感觉,叫做骄傲。眼前这些看上去衣甲有些破烂的义阳武卒,可是真正百战沙场的豪勇之士。这种人,不会因为你是什么官,就盲目的信服你。要让他们接受,你至少要拥有足够的胆气。

    邓稷觉得,自己做的并不算好。

    今天能够走进义阳屯,完全是因为阿福的原因。

    这个阿福啊……倒真应了一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是成也曹朋,败……若非他招惹了黄射,邓稷也不可能来到九女城。不过邓稷并不会去责怪曹朋,若不如此,焉能识得真豪杰?

    “你没事儿吧。”

    曹朋搀扶着王买正要走,却被一个黑铁塔拦住。

    曹朋记得,这家伙叫做唐吉。

    “魏大哥说,让我带你们先过去休息。”

    唐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架住了王买的胳膊,“走吧,我带你们去营帐,你们先休息一下。”

    曹朋还好,但王买确实是有点撑不住了。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同时还有一点心理上的打击。

    自己狂攻许久,连魏延一根毫毛都没伤到。结果人家魏延一刀劈出,直接就把王买KO了。

    王买也有他的骄傲!

    这一次失败,着实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曹朋拱手,“劳烦唐大哥了。”

    “又什么劳烦不劳烦……呵呵,你这娃娃的确是聪明,一句话就让我大哥上当。还有你,也不算差,能挡住我大哥一击而不死,这营中没几个人能做到。你这家伙,别以为我大哥长的白净,身手就不行。他从十五岁从军,打了六年,经历过多少次搏杀,才有今天成就……我们义阳武卒,从最初整一曲人,打到现在只剩下我们这四十三个人,你以为很容易吗?”

    曹朋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一曲五百人,到现在四十三人而不散,这是一直怎样的兵马?

    曹朋没有见过古代战争的场面,但却听人说过,一般战场上出现十分之一的伤亡时,就会出现溃败。五百人,打到现在,仍能抱成一团……恐怕就算是后世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魏延身上的杀气那么重!

    原来是从一次次惨烈的搏杀中,凝聚出来的杀气。

    看着唐吉直挺的腰杆,曹朋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也许,三国演义中的魏延,并不是骄横,而是一种骄傲。这种骄傲,也许就源自于眼前的这一支义阳武卒,就源自于这四十三头百战雄狮。

    “唐大哥,能和我们说说,义阳武卒的事吗?”

    “这个容易,等到了营帐里,我慢慢和你们讲就是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曹朋扭头看去,原来是马玉等人被挡在营外。十余名校刀手列成一队,缳首刀出鞘,钩镶在手,厉声喝道:“尔等立刻止步。”

    马玉看到邓稷进了营寨,心里面自然非常失望。

    一边暗自咒骂曹朋狡诈多端,另一边又表示了对魏延这帮人的不屑一顾。

    他娘的一群没胆气的家伙,有本事把邓叔孙拦住啊!摆出来那么强的架势,结果却是虎头蛇尾……

    嘴巴里轻声嘟囔着,三十七个苦役迈步往营中走去。

    他们是跟随邓稷一起过来,如今邓稷已经进了大营,而他们还在营外。一旦点卯,发现人不在的话,魏延也好,邓稷也罢,都有足够的借口,把‘逃兵’的帽子戴在他们的头上。

    临阵脱逃?

    那可是直接触犯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不管马玉等人是否愿意,他们的名字已经上了名册。而且就从属关系来说,他们归于义阳屯。

    哪知,才靠近了营寨,就被人挡下来。

    马玉顿时不乐意了,“这位兄弟,我等是随邓节从过来,也是咱义阳屯的人,为何阻拦我们。”

    为首的校刀手冷笑一声,“既是邓节从所属,为何方才不见冲阵?”

    “啊?”

    “方才邓节从亲自冲阵,不过三人。

    尔等皆袖手旁观,若同临阵脱逃。我家屯将说了,你们这些贼囚配不得义阳武卒这个名号。所以,义阳屯不接收尔等,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如若再啰嗦,休怪我等缳首刀不认人。”

    从哪里来?

    回哪里去?

    且不说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列入义阳屯的名册之上,就算没有,也没人愿意跑回苦役营里罚作啊。

    马玉说:“你们欺人太甚。”

    “就凭你们,也配让我们欺辱吗?”

    “你少拿把刀吓唬我等,我偏要进去,看你敢杀我不成?”

    马玉说着,迈步就往前走。

    但见校刀手二话不说,钩镶往前一推,手中缳首刀抡起来直劈马玉。马玉吓得啊的一声惊叫,缩头倒地,险又险躲过了校刀手那一刀。不过绕是如此,缳首刀从他胸前落下,如果不是他刚才往后退了那一步,这一刀直接就能把开膛破肚……这校刀手,绝不是在开玩笑。

    “这位大哥,我们已进了名册,若入不得营寨……大家都是当兵吃粮,何苦为难我等呢?”

    马玉不敢再耍横了,连忙低头哀求。

    要依着曹朋的心思,马玉这帮人是一群孬兵,没必要收留。

    而且这家伙对自己颇有怨念,看得出属于睚眦必报的性格,留在义阳屯里,始终是一个祸害。

    但邓稷却不忍心,向魏延期期艾艾的求情。

    毕竟都是从棘阳县走出来,这同乡之谊不能不念。否则,自己就算回去了,又怎么去面对父老乡亲?古人的乡土观念,无疑是非常强烈。甚至包括义阳武卒,若非都是义阳人,恐怕也未必能保存到现在。魏延对马玉的感觉,和曹朋其实差不多。他是觉得,不管有什么私人恩怨,可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主将都发起了冲锋,马玉这些家伙却在旁边幸灾乐祸,纯属害群之马。

    但架不住邓稷苦苦求情,魏延最终答应点头。

    “进营寨可以,不过……”魏延冷森森一笑,“可别指望着我会把他们这些家伙当作兄弟!

    来人,架矛!”

    二十个义阳武卒,一边十个人,站成两排,手中长矛搭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通道。

    “进营寨,就从这长矛下爬过来吧。”

    “啊!”

    马玉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迈步走上前。

    可是等他们才靠近矛阵,却见两边长矛手突然放低了长矛。

    “屯将说了,爬过去。”

    这矛阵高度才刚刚及腰,想要通过,还真必须要要爬着过去。

    “都是你,刚才我就说过去帮忙,偏你不同意……你与邓佐史有仇,何苦还要连累我们受辱?”

    囚徒们的目光,森冷。

    马玉站在矛阵跟前,竟隐隐有些后悔。

    “爬,还是不爬?”

    韩信当年还受胯下之辱,我……且受着吧!

    马玉这种人,永远不会考虑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在矛阵里四肢伏地,一边爬行,一边暗自发誓:若我有朝一日能够翻身,今日所受之辱,必加倍奉还。邓叔孙,还有他那个妻弟,还有这个屯将……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能时来运转,到时候我定不会让你们这么得意!

    曹朋在一旁看着,却不禁蹙起眉头!

    ——————————————————————————

    “怎么样?打起来没有?”

    黄射从育阳返回,便找来陈就,兴冲冲的问道。

    陈就当然知道黄射在问什么,不禁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打起来?邓稷那三个人,是不是被魏延那家伙干掉了?”

    “少将军,打是打了,可……”

    “怎么?”

    陈就说:“末将派人一直跟着邓稷等人。结果在义阳屯营外,邓稷等人的确是被阻拦下来。

    双方还发生了争执,邓稷三人甚至冲击了义阳屯的营寨。后来魏延出面了,便拦了下去。不过他一开始,似乎也不是太赞成邓稷出任节从,为此邓稷的一名小扈从,还和魏延交了手。魏延一招就把那小扈从砍落马下……只是另一个小扈从出面后,形式就急转直下。魏延不但认输,还同意了邓稷出任节从之职。他带着邓稷三人,一同进了义阳屯的营寨……”

    陈就详详细细,把魏延怎么和邓稷打赌,曹朋又怎么赢了赌局,告诉了黄射。

    黄射一开始,还显得很生气。

    但听着听着……他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个曹朋,怪不得月英要和他混在一起,果然是有些手段,竟然兵不刃血的就让魏延认输。

    恩,还真是个人才!

    只不过,就算你再出色,我也不会容你坏了我江夏黄氏的声望……

    他突然问道:“你是说,只有邓稷三人冲阵?那些和他一起过来的贼囚,为何没有随同冲阵呢?”

    “这个说来也怪,按道理说他们都是从棘阳出来,本该一条心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从头到尾这些贼囚都没有动手。据末将派去的人回报,那些家伙似乎在一旁,还有些幸灾乐祸。少将军,你说会不会是这伙贼囚,和邓稷有矛盾,所以才置之不理?”

    黄射并没有急于回答,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片刻后,他笑嘻嘻的说:“寯石,你立刻派人去棘阳县,找蒯正把这三十七人的卷宗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