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小说 > 曹贼 > 全文阅读
曹贼txt下载

    义阳兵,在荆襄绝对算得上是一支精兵。

    如果追究其源头,差不多能追溯到黄巾起义时期。面对黄巾乱贼,面对形同于强盗的官军,义阳人自发组建出一支义勇,和黄巾,和官军多次血战,从此勇武之名,便在荆襄传开。

    据说,魏延的父亲,就死于黄巾之乱。

    刘表入主荆襄,也不是一帆风顺。特别是刚到荆州的时候,刘表几乎是单人独骑,身边无一兵一卒。而当时,荆州匪患猖獗,士族林立,豪强割据各地,犹如一盘散沙般混乱不堪。

    刘表的到来,必然会引发许多豪强、士族的不满。

    加之肆虐于各地的盗匪,迫使刘表需尽快组建起一支自己的人马。于是在一番私下里的交易之后,刘表获得了江夏黄氏、襄阳蔡讽以及襄阳蒯氏三大家族的支持。而后,他以州牧之名,汉室宗亲之尊,在荆襄招兵买马。义阳武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组建,成为一支精兵。

    最初,义阳武卒有一曲之众,共五百六十余人。

    魏延当时才十五岁,不过是个小卒而已。随后义阳武卒跟随刘表,转战荆襄各地。先后平定了南阳、南郡以及长沙等地的匪患,镇压了南阳羊,长沙陈等几大荆州士族,可谓战功显赫。但由于义阳武卒是一群泥腿子出身,而刘表治荆襄,更多是依靠几大世族的支持,以至于义阳武卒南征北战,建立无数军功,却没有获得太多好处。只是那些领兵的将领,一个个获得升迁。魏延呢,也从一个小卒,逐渐爬升,甚至曾有一段时间,做到了屯将位子。

    “那为何又变成了都伯?”

    王买很好奇的询问。

    邓稷有些醉意,靠着简陋的榻上,轻轻叹了口气。

    “文长的臭脾气,你们也都看到了。

    你们说,似他这样的人,如何能讨得上官的欢心?所以呢,义阳武卒是有功得不到,临战一定冲在最前面……好像是一年前,义阳武卒当时的曲长是文长的叔父,奉命随刘荆州甥儿张允在武陵山平剿五溪蛮之乱,不想遭遇五溪蛮伏击,义阳武卒几乎是全军覆没,文长的叔父,当场战死,三百余众,仅剩下这四十三人。文长也因此,而受到惩罚,被贬为都伯。

    从那以后,义阳武卒回归义阳驻守,就没人再去理睬……”

    王买奇道:“怎么会这样?既然是遭遇伏击,那应该是主将的责任,与魏屯将又有什么关系?”

    “打输了,总要有人当替罪羊。

    当时张允上报的是,义阳武卒擅自出击,以至于全军遭遇埋伏。也幸亏文长的叔父战死,否则不知道会被治怎样的罪名。义阳武卒这些年东征西讨,总算也有些人脉。那些人站出来求情,文长才算保住性命。只不过想要升迁,不太可能了……而且张允也不太喜欢他们。”

    王买一脸的阴郁,好半天才说:“如此主公,保来何用?”

    “虎头哥,慎言!”

    一直半眯着眼睛假寐,养精蓄锐的曹朋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低声喝道。

    这是什么地方?

    九女城大营……哪怕是在义阳武卒的营寨,也难保隔墙有耳。王买刚才的那一句话,大逆不道,是砍头的死罪。

    邓稷也激灵灵打了个寒蝉,醉意一下子消失。

    他不由得苦笑,好端端和王买说这些做什么?这家伙心直口快,可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货的人。以后自己再找人倾诉,可得要看清楚对象。阿福不错,至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曹朋起身走出小帐,见周围没人,这才回来。

    “姐夫,你今天做错了一件事。”

    “嗯?”

    曹朋说:“有道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今天你不该求情,让马玉他们进来……姐夫,咱们现在身处险境,就应该多小心才是。马玉明明和你我有仇,你还偏偏让他进来,岂不是自找麻烦?咱们冲阵的时候,他们可以袖手旁观。那他们就应该做好被处罚的准备。

    自古以来,哪有上官冲阵,部曲袖手的道理?

    这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临阵脱逃。按照律令,砍了他们都不足为过,你又何必再去求情呢?”

    “可是……”

    邓稷轻声道:“大家毕竟都是乡亲,我实不忍心……”

    “姐夫,若将来你执掌一方,心里面总是牵挂着劳什子同乡之谊,如何能做到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呢?而且,你明知道这些人中,有人不怀好意,你还要一味姑息,为他们考虑……

    姐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农夫,在路上看到了一条冻僵快要死掉的毒蛇,于是心生怜悯,将毒蛇放在怀中。蛇儿受暖苏醒过来,非但没有感激农夫,反而狠狠的咬了农夫一口。你今天的举动,就和那农夫一样。马玉那些人就是毒蛇,你救了他,他却未必感激,甚至会随时咬你致死。

    姐夫,你读的书比我多,大道理比我清楚……妇人之仁,可千万要不得,否则害人害己。”

    邓稷面露尴尬之色,低着头,久久不语。

    曹朋说的,他不是不懂。

    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同乡之谊,乡土之情,总是有些牵挂。一下子想要抛弃,对邓稷而言,还真有些困难。但他知道,曹朋的话绝对正确,他今天似乎真有些错了!

    “那怎么办?”

    “趁着现在还没什么状况,找个借口,把马玉干掉。”

    “啊!”

    “姐夫,马玉是害群之马,你可千万别再自误。你好歹也是节从,正好可以从军纪方面着手。”

    邓稷迟疑了,犹豫了!

    曹朋非常无奈,看起来他这性子,一时半会儿地是改不过来。

    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求得是行得正,坐得端。这种刻意为之的行为,邓稷一时间难以接受。

    如果不经受几次打击,恐怕是难以更正过来。

    看起来,想要收拾马玉,还得自己想办法……

    小帐里一阵沉寂。

    邓稷半晌后抬起头,轻声道:“阿福,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何被征召?”

    估计这个问题憋在邓稷心里,也有不少时间了。

    他能拖到这时候才问出来,也算他能忍。曹朋看了一眼王买,然后笑着说道:“无非风花雪月罢了。”

    “风花雪月?”

    “姐夫还记得张硕吗?”

    “张硕?”

    “就是涅阳张家的那个女孩子……”

    曹朋把他猜测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邓稷。

    邓稷哑然失笑。

    还以为是什么状况,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没有去责怪曹朋,因为这种事情,哪能说得清楚?

    “姐夫,你说黄射能有什么后着?”

    邓稷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似黄射这种世家子弟,若是妒火中烧,保不齐会做出各种事情,不计任何后果。不过你做的很好,你随我一起来,至少为家里免去了麻烦。

    我们现在是在黄射的手里,他肯定会再生事端。

    我估摸着,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总之你我小心一点,别让他抓到错处。需知军法无情……”

    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估计黄射要动手,也就是从军法入手。

    可这样一来,自己要收拾马玉,怕要小心一些,一定要有周详的计划,才可以动手除掉此人。

    ————————————————————————

    天,亮了!

    九女城大营上空,传来威武的号角声。

    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次操演。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走走队列,练习一些武艺。而且各屯分开,并不是合演。具体的操演内容,大都是有各屯屯将自行决定,没有太多的规矩。

    毕竟,九女城大营是临时从各地征召来的乡勇武卒。

    各自有各自的体系,一时间也不可能融合一处。义阳屯的情况更特殊,基本上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状况,也没有人刻意前来巡查督导。可以说,义阳屯只听魏延一个人的调派。

    马玉鼻青脸肿的走出来,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褐衣。

    这是囚徒的服装,由于昨天才过来,所以还未给这些人分发衣甲,只得身穿囚衣,列队营中。

    王买,变成了骑军,成为魏延亲随。

    而曹朋继续跟随邓稷,同时魏延还调过来了四名校刀手,负责保护邓稷的安全。

    他被提升为屯将,那么他原有的部曲,也会获得升迁。唐吉,就是那个黑铁塔似地壮汉,是魏延最亲近的好兄弟,武艺不俗,差不多是三流武将的水准。所以顺理成章,成为都伯。

    一屯两队,那就是要有两个都伯。

    魏延提出由他本家族弟,出任另一个都伯的职务,对此邓稷没有任何意见。

    魏平今年十八岁,从军三年,也是武陵山一战中的幸存者。他个子不高,大约175上下,白白净净的,长的很敦实。如果换一身衣服,到更像是一个书生。不过唐吉告诉曹朋,魏平是义阳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这家伙的武艺不入流,但一到战场,就会变得格外凶狠。

    每次作战,他肯定会受一身的伤,偏偏每次都能活下来,也算是一个奇迹。

    邓稷当然不会表示反对,而他这种态度,又使得魏延非常满意。

    “大家今日以伍为组,各自操练。

    没有衣甲兵器的人,暂演戏队列。待邓节从领取衣甲兵器回来之后,再行发放,编队!”

    “喏!”

    马玉打了个哆嗦,和棘阳囚徒站在一起。

    昨天夜里,他被这些棘阳囚徒收拾了一顿,被打得好不凄惨。在棘阳人眼中,如果不是马玉几人,昨天就不用受那等屈辱。一切都要归咎在马玉的身上,大家住在一起,焉能有他的好处?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魏平面色沉冷的走过来,看着马玉问道。

    那双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令人感到心里有些发寒。

    马玉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轻声道:“小人,小人是昨晚不小心摔伤的。”

    “摔伤的?”

    魏平淡然道:“有没有大碍?”

    “没大碍,没大碍的!”

    在一众棘阳囚徒恶狠狠的目光中,马玉心惊肉跳的回答。

    “没大碍就好,以后小心一点,过两天我们会有任务,我可不想无故增添伤员。好了,回归本队,继续操演。”

    魏平说罢,拍了拍马玉的肩膀,转身走了。

    马玉心里微微一颤,看着魏平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一丝古怪的感受……

    ————————————————————————————

    感谢书友jhonjhB,十年而十年,

    射蒼雲慷慨打赏

    ps:庚大在南宁,某代为更新,晚了,勿怪……

    很多时候,你必须要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实。

    在外人看来,义阳武卒是一个团队,一个极为团结,所有人拧成一条绳的无敌锐士。可就在曹朋来到义阳屯的第二天,就清楚的感受到,义阳屯里,似乎是同样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唐大哥,魏都伯是魏屯将的族弟?”

    邓稷和魏延不在营内,各自处理事情。

    身为节从,必须要保证粮饷辎重的及时供应。在这方面,邓稷无疑有着巨大的优势。他在棘阳县常年担任吏员,对于数据之类的东西非常敏感。所以在他赴任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义阳屯存在的巨大缺陷。比如,军士的兵器已经很久没有修理,必须要进行更换;春天到了,兵士们的衣甲也要换装。同时,破烂不堪的黑襦,很难抵挡春夜的寒意,也需要更换。

    根据魏延提供的说法,义阳屯已经有一年没有领取过新装了!

    一方面是因为魏延不懂这些,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上官的克扣和打压。随着义阳曲在武陵山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在很多人眼中,义阳武卒的存在,似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再加上魏延不太会做人,所以不可避免的,受到冷落。

    义阳县的说法是,义阳武卒不在义阳县的治下,所以没有义务承担他们的辎重粮饷;而南阳郡治下又说,义阳武卒驻扎义阳县,本就应该有义阳县负责,而南阳郡没有责任承担……

    就是踢皮球,你踢过来,我踢过去!

    虽然魏延竭力维持着义阳武卒,可也仅仅是勉强维持而已。

    现在,这些事情由邓稷接手了,自然轻车熟路。他熟读律法,知道该如何处理各种关系。

    别看他人老实,但老实不等于傻子。

    如果邓稷不清楚这些事情,就不可能在棘阳县站稳脚跟,更不可能得到上一任县丞的看重。

    所以,一大早,邓稷便带着人前往中军大寨。

    曹朋随着唐吉操演完毕,便跟着他在大营中巡视。

    唐吉点点头,“不止是族弟,算起来魏都伯应该是魏大哥的从弟。”

    “你是说……”

    “恩,他是老军侯的独子。”

    怪不得!

    魏延对魏平非常照顾,如果依照资历,魏平还没有这个资格,来出任都伯一职。义阳武卒原来包括唐吉在内,一共有五个什长。魏平年纪最小,从军时间最短,理论上不可能轮到他。

    唐吉出任都伯,没有人会有意见。

    他武艺仅在魏延之下,从军时间最长。六年来,唐吉斩杀甲士,近百人之多,以军功论,当然名正言顺。偏偏,魏平出任都伯,军中其他人也没有表示不满,似乎他出任都伯,顺理成章。曹朋原来还想不清楚,可现在唐吉这一说明情况,他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唐大哥,可我看魏都伯,对魏屯将好像挺冷淡啊。”

    这句话若换成别人,唐吉说不定会拔刀相向。

    偏偏曹朋是个小孩子,十四岁的年纪,在唐吉眼中和娃娃没有多大区别。

    他苦笑一声,看四周没人,点了点头。

    “阿福,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唐吉叹了口气,“当初武陵山之战时,义阳曲死伤惨重。魏大哥当时是屯将,为前锋军。五溪蛮子发动袭击的时候,魏大哥在前面,无法回援中军。以至于老军侯战死武陵山,所部进二百人,全军覆没。魏平那时候没有参战,属后军。

    魏大哥没有把老军侯救出,让他非常不满。

    其实,魏大哥当时不是不愿意救,而是……武陵山中地形复杂,我们和那帮五溪蛮子动手,本就有些吃亏。再加上事发突然,魏大哥根本就来不及去救援。从重围中杀出来的时候,魏大哥的部曲同样是死伤惨重,他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但魏平却认为,魏大哥是故意为之。”

    曹朋诧异问道:“为什么?魏屯将身受重伤,魏都伯应该能理解啊。”

    唐吉咬着厚厚的嘴唇,犹豫片刻后轻声道:“老军侯战死后,曾有人推荐魏平接掌义阳武卒。可弟兄们觉着,魏平年纪太小,不足以担起义阳武卒的旗号……魏大哥平时对兄弟们很好,而且武艺又高,官职也摆在那里。所以弟兄们都支持魏大哥接掌义阳武卒……唉,争个什么?又有什么好争?义阳武卒在武陵山之后,元气大伤,就这么几个人,连一队都凑不足。

    如果不是为了这帮子老兄弟,魏大哥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用不着待在这半死不活的地方。”

    唐吉最后一句话,近乎于发牢骚。

    但曹朋从这句话里,却听出了不寻常的含意。

    揉了揉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不要说这么一支几乎完全是由同乡组建出来的一支人马。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争斗……这种事,还真不好说是谁对谁错。

    “阿福,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

    唐吉咧嘴憨笑,“本来,去年年初的时候,襄阳的文司马想让魏大哥过去。

    可魏大哥舍不得这帮子老弟兄,最后也没有答应。如果不是我们这些拖累,魏大哥如今至少也能当上一个军侯,绰绰有余。”

    “文司马?”

    “呃,就是南阳司马文聘文仲业将军。”

    这个司马,是地方属官,秩比六百石,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官职。

    曹朋愕然,没想到文聘居然还是南阳司马。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唐吉笑呵呵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曹朋的脑袋,“你这娃娃聪明,魏大哥很看好你。只是你这身子骨太弱,以后得多吃点肉才行。”

    也许,在唐吉朴素的思想中,吃肉是强壮身体的最佳途径。

    曹朋笑了,也没有再问下去。

    他站起身来,看看天色,轻声道:“天要黑了,邓节从那边想必也该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军营中,自有军营中的规矩。

    曹朋虽然没有当过兵,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的习惯。

    至少在这里,他不好再称呼邓稷‘姐夫’,那样会给人一种邓稷任人唯亲的感觉,不利于邓稷行事。所以,不用邓稷开口,曹朋主动的便更换了对邓稷的称呼,尊称他为‘邓节从’。

    对此,魏延也表示满意。

    ————————————————————————————————————

    “唐都伯,唐都伯!”

    营寨大门外,一名校刀手急匆匆跑来。

    唐吉认得,这校刀手正是配给邓稷的手下。

    “什么事?”

    “邓节从让你找些人,过去帮忙领东西……呵呵,邓节从今天给咱们讨来了好多辎重衣甲,还有刚送来的兵器。这一下弟兄们可以把这破烂衣服换一换了!数量太多,一下子拿不过来。”

    “邓节从好本事啊!”

    唐吉一听,顿时开怀。

    这有快一年了吧,没有更换过衣甲兵器!

    弟兄们甚至过年还要穿着去年的冬衣,实在是有些寒酸。

    唐吉立刻叫上人,匆匆离去。但临走时,他让曹朋留在营中,说是曹朋细胳膊细腿,当不得用处。

    对此,曹朋也没有拒绝。

    目送唐吉等人离去后,他站在那两根木竿子中间,伸了个懒腰,扭头往自己的小帐走去……

    路过大帐时,曹朋意外的发现,马玉从大帐后面走出来。

    不过他看上去鬼鬼祟祟,似乎很小心。曹朋连忙闪身躲在一座小帐后面,凝神看去。马玉看周围没人,往营寨后走去。棘阳囚徒大都住在后面那一排小帐里,所以倒没什么古怪的地方。

    只是马玉走后不久,就见一个青年从大帐后出来。

    此时,正是黄昏,光线还算不错。

    曹朋一眼就认出来,那青年,正是魏延的从弟,新任义阳屯都伯魏平。

    莫非,刚才是他在和马玉说话?按道理说,魏平找马玉,不需要这么背着人啊?他是都伯,马玉是个小卒,主从关系,何必这样子偷偷摸摸?曹朋眼神一凝,心里陡然生出不安的感受。

    这魏平,找马玉又有什么事情呢?

    正疑虑间,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曹朋连忙转身看去,见魏延带着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冲进了营寨。

    “唐吉呢?”

    魏延人还没有下马,就大声问道。

    大帐门口,魏平连忙走上前去,“唐都伯有事不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魏平,你在这里正好,立刻把邓节从还有唐吉都找过来。还有,让各什什长前来大帐集合。”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魏延从马上跳下来,沉声说道:“曹操已经出兵了!后天一早,我们押运粮草,送往宛城!”

    魏延也没有刻意隐瞒,声音不小。

    而曹朋站在小帐后,听得真真切切……

    刹那间,他身子微微一颤:曹操,出兵了?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

    建安二年正月,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官拜大司空的曹操曹孟德,兵分两路,征伐宛城。

    曹操的族弟,谏议大夫曹洪自颍川郡昆阳县出兵,与当日攻破叶县,兵锋遥指堵阳、雉县;新任河南尹夏侯惇,自汝南郡房山县出兵,逆汝水而行,在正月初二,兵临中阳山,直指舞阴县。

    舞阴县令成尧不战而降,双手捧印,举城献降……

    曹操自领中军,随后跟进。

    平虏校尉于禁坐镇后军,押运粮草辎重。

    一时间,南阳郡风声鹤唳,战云密布!

    ————————————————————————————————————

    对于曹操这次出征,曹朋早有预料。

    而且他也清楚,曹操这次出征宛城必然会以失败收场。因为在张绣身边,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家伙。

    那个人,也是曹朋极为崇拜的偶像,贾诩贾文和。

    曹朋很想去告诉曹操,你丫到了宛城后,可千万别勾三搭四,贪恋美色,否则连儿子都要跟着倒霉。

    可问题是,他怎么报告曹操?

    谁又会相信他,任由他去接近曹操呢?

    要知道,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诸侯,已俨然是一国首领。曹朋连黄射都见不到,又如何能见到曹操?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反对去投奔曹操的一个原因。没有举荐之人,他们很难站稳脚跟。曹操也称得上礼贤下士,而且用人不拘一格。但问题是,这些人至少是小有名声。

    他想要接近曹操,实在是太难了……

    邓稷领了一百人的衣甲兵器,还有足够的粮草返回义阳屯。

    甚至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便被魏延抓到大帐里,商议事情。不管怎样,邓稷毕竟是义阳屯节从,如果义阳屯要出征,那么邓稷需要忙碌的事情,肯定多不胜数。

    孙子兵法里不是说过: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大家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义阳屯不足百人,但要出征,同样需要作出许多准备。各种材料,以及各种物资,都必须要准备妥当,才能够出发。哪怕是从九女城到宛城,走快了两天,走慢了也不过三天路程,一样需要费尽心思。

    这,就是节从的工作。

    魏延终于体会到了一个优秀辅官的作用。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也不需要他来操心,邓稷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先将运来的衣甲兵器进行登记,然后一伍一伍的发放下去,再将破旧的兵械衣甲收回,将来会交还给军司马。至于军司马拿着这些废旧的兵甲军械是修理还是丢弃,与邓稷无关。

    把这些都忙完了,邓稷又开始着手准备出征的事宜。

    如何拔营起寨,在途中是否需要休整,以及其他种种琐碎事宜,都必须做出计划,准备妥当。

    忙完了这些,回到小帐的时候,已经快到子夜。

    邓稷疲惫不堪,一头栽倒在榻上,就觉得眼皮子一个劲儿的打架,脑袋一个劲儿的犯迷糊。

    “姐夫,醒来!”

    “阿福啊……有事儿吗?我今天有些累了,如果没太紧要的事情,明天起来再说,好不好?”

    曹朋一见邓稷又要闭眼,连忙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

    “姐夫,这件事很重要!”他表情严肃,神色凝重。邓稷本来倦意浓浓,可是看曹朋这副模样,不由得打起精神,疑惑的看着他。曹朋说:“姐夫,我想,我知道一点黄射的打算了。”

    “打算?”

    “姐夫,曹公出兵了!”

    邓稷强打精神,打了个哈欠,点头道:“是啊,据说行进速度很快,已经跨过鲁山,攻入南阳。”

    “黄射是不是要我们押送粮草去宛城?”

    “嗯,后日一早出发,大概有五千石左右,三天内必须送抵宛城。”

    “那按照曹军推进的速度,我们抵达宛城时……”

    曹朋没有再说下去,但邓稷却反应过来。

    “我们抵达宛城时,曹军也差不多兵临宛城。到时候,咱们就算不想参战,怕也做不得主了。”

    “借刀杀人!”

    “没错,就是借刀杀人!”

    邓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曹朋,面露苦涩笑容。

    “这黄射,果然好毒辣的手段。”

    到了这个时候,曹朋也好,邓稷也罢,或多或少的都猜出了黄射的打算。

    最初,黄射把邓稷征召过来,是打算找一个由头,栽赃嫁祸也好,其他的方法也罢,最后可以株连满门。不成想,曹朋主动过来了,黄射也就不必再费手脚。曹操出兵宛城,让他连最起码的栽赃都不需要。直接把邓稷曹朋等人送去宛城,任由他们在宛城,自生自灭……

    张绣打赢了,曹朋他们未必能活着;张绣打输了,他们同样难以存活!

    “阿福,我们……跑吧。”

    邓稷再也没有困意,抬起头说道。

    跑?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曹朋苦笑一声,“姐夫,你说黄射会没有后着吗?”

    “你是说……”

    曹朋咬着嘴唇,轻声道:“我敢保证,黄射现在肯定派人监视着咱们家。只要咱们稍有异动,爹娘,还有姐姐,肯定会被牵连……姐夫,咱们现在还真不能跑,刀把子握在黄射手里呢。”

    邓稷沉默了!

    “那,你说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曹朋在小帐里徘徊片刻,猛然停下脚步,“还有一件事,我今天看见魏平魏都伯,和马玉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义阳屯,也非铁板一块,魏都伯似乎与魏屯将,存有一些矛盾。我觉得,黄射要对付咱们,肯定会从魏都伯和马玉着手……

    咱们和马玉之间的恩怨,并不难调查。

    黄射这个人,很擅长借力……之前要借义阳屯来与我们冲突;如今又要借宛城之机,对付我们。那保不住,他会收买魏都伯,借马玉之手……姐夫,黄射这个人,似乎不可小觑啊。”

    邓稷手指急促的敲击着床榻围栏。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设法让你跟着魏屯将。

    文长武艺高强,而且颇有情义。你在他身边,说不定能保护周详。只是,魏都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文长呢?”

    “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咱们和魏延关系还没有那么好。这么冒然过去说这件事,保不齐人家会认为咱们挑拨离间。我在魏延身边倒是没关系,不过你一个人也着实有些危险,必须设法把虎头调过来。还有,魏都伯一直执掌校刀手,你身边四个校刀手,可不是很放心啊。”

    邓稷想了想,淡定一笑。

    “这个,你放心,我会想把法把他们调走。”

    曹朋发现,邓稷这时候已没有了刚开始那种紧张的情绪,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那种感觉,颇有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韵味。

    他也笑了!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事情,相信邓稷比之最初,成熟了许多。

    “总之,从现在开始,咱们都要小心。”邓稷敲击围栏的节奏渐渐慢下来,像是在和曹朋说,也好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情况也未必太糟糕。黄射让我们到义阳屯,是一个大错误!”

    ——————————————————————————————

    紧张的准备,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稳定下来。

    虽然是突然出征,但对于身经百战的义阳武卒来说,却好像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就如同他们的口号一样:有敌袭兮,武卒当先。也许从集结的那一天起,义阳武卒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有敌袭兮,武卒当先!

    邓稷找了个借口,让曹朋到了魏延身边。

    然后又把王买要过来,同时和唐吉商量了一下,以校刀手精锐,跟随自己作用不大为理由,退了回去。唐吉也没有想太多,便召回了四名校刀手,又拍了两个长矛手过去,随行扈从。

    一天的时间,就是在这种忙碌中,不知不觉的渡过。

    第二天一大早,义阳屯寅时生火做饭,卯时点兵过后,押运着五千石粮草,共四十一辆马车,踏着晨光,浩浩荡荡开拔,驶出了九女城大营。魏平为先锋军,率六名骑军在前方开路;魏延领二十名长矛手,外加二十个刀盾兵,坐镇中央。唐吉为后军,麾下有三十四名长矛手。

    在邓稷特意的安排下,马玉等人以长矛手的身份,出现在后军之中。

    四十余辆马车,共八十个人,沿着大道行进……

    曹朋骑在那匹驽马的背上,跟在魏延身后。一身皮甲,在人群中显得很抢眼,手中拿着一支汉环刀,马背上还挂着一支龙雀大刀。

    “阿福,你这支龙雀,可是很不错啊。”

    魏延是个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曹朋马背上的龙雀大刀,是一支好刀。

    他也是用大刀,只不过他这支大刀,明显比不上曹朋的那支龙雀。但凡大将,宝马神兵是他们的最爱。魏延看了一眼曹朋马背上的大刀,可就有点挪不开眼睛了……

    “这是我爹为我出征,专门修理出来的龙雀。”

    曹朋单臂拔出龙雀,递给了魏延。

    “你爹,会打刀吗?”

    “恩,他是个铁匠……”曹朋催马紧走两步,故作神秘的低声道:“魏屯将,您看这支龙雀,有何特别之处?”

    魏延接过龙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你爹也是,这么重的刀让你用,恐怕舞不动两三下,你自己都能把自己砍伤。呵呵,刀是好刀……恩,有年头了。你爹应该是修理吧。不过手艺的确不错,比我这支强上百倍。”

    说着话,魏延单臂抡刀,虚空一斩。

    龙雀破空,发出一声锐啸。

    “好刀,真是好刀!”

    魏延赞不绝口,连连点头。

    看得出,这支龙雀的份量,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思。

    龙雀大刀本来就是专门打造出来,比普通的七尺龙雀,要重两倍有余。这种刀,若单手使用,需要极强的臂力,腰力。普通人,根本无法使用。魏延一手拿着这支龙雀,一手是他原来那支大刀。双手舞动,在马上施展开来,只见刀光闪闪,罡风阵阵,曹朋竟看不清楚人影。

    这家伙,真不愧是三国的一员猛将啊!

    “魏大哥,你若是喜欢,这支龙雀,就送给你吧。”

    魏延一愣,“给我?”

    “本来,我爹是要把它送给虎头哥。可您也看到了,虎头哥不喜欢用刀,而时喜欢用蛇矛。

    所以这支龙雀才归我所有……你也说了,我现在根本用不了这把刀,放在我手里,还真有些明珠暗投。有道是红粉赠佳人,宝刀送烈士。这支龙雀,也唯有在大哥手中,才不算委屈。”

    “这个……”

    魏延有些犹豫。看得出,他是真喜欢这支龙雀。

    “大丈夫爽快些,大哥既然喜欢,又何必犹豫?我都说了,这刀我用不得,正好给大哥,建功立业。”

    魏延闻听,不禁大笑。

    “阿福兄弟,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将双刀一合,反手扣在马背之上。

    远处,邓稷默默的看着他们。

    见魏延收了那支龙雀,他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一口气,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笑容。

    在这里要先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由于参加作者沙龙聚会,老新从十一号,便一直在成都-南宁-北海之间奔波。

    昨天先到南宁,而后马上到北海,然后今天中午又从北海,返回南宁。明天将返回成都……说实话,这两天舟车劳顿,折腾的有气无力。大家知道,老新的文档坏了,所以手里也没什么存稿。只好在酒店里现码字现上传。

    更新有点不给力,不过等回到成都后,会在下星期补上,还请大家能够原谅。

    另外感谢书友第一位盟主。

    老新周一,一定会加更感谢。

    ——————————————————————————

    后世,三国群英传中有一个很有趣的数据,叫做忠诚度!

    曹朋没有奢望过得到魏延的忠诚度,而且以他目前的状况,也没有什么资本去奢求忠诚度。

    但没有忠诚度,却可以增添好感嘛……

    献刀的主意,是源自于邓稷。和魏延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可邓稷大致上,能够揣摩出一点魏延的性格。这个人的骨子里,非常骄傲,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要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喜好,有憎恶。邓稷觉得,要想平安的渡过这次劫难,和魏延打好关系无疑最为重要。

    于是,他想到了献刀之策!

    别看魏延是个百人屯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积蓄。

    市面上一口好刀,张嘴至少几千钱,甚至几万钱……你还别还价,这价钱真不算太高。这里说的好刀,其实就是普通的缳首刀。比如曹朋手里的那支龙雀,放到市面上,没几十万钱,想都别想。至于真正的宝刀,那可是有价无市。几百万,乃至千万钱,也未必能得到。

    魏延手里的大环刀,属于那种制式环刀,也就是几千钱而已。

    就好像曹朋说的那样,英雄配宝刀。如果能有一口好刀,魏延的战斗力,至少能提高几成。

    而曹朋呢,又使不得龙雀。

    与其把刀留在身边浪费,倒不如送给魏延,以博取他的好感。

    这在以前,邓稷绝对不会,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似乎开窍了,开始去琢磨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小动作。可往往就是这种小动作,在关键的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处……

    对邓稷的这种变化,曹朋很欣慰!

    ————————————————————

    车队走的不快,甚至可以用‘蜗牛‘来形容。

    这原本只是一趟很普通的任务。但随着曹操的出兵,使得这一趟押运,变得有些不太寻常。

    魏延一路上和邓稷不断进行交流。

    两个人并辔而行,曹朋和王买则拖在两人的身后。

    “虎头哥,你要小心些。”

    “小心什么?”

    “盯死马玉,那家伙太安静了!”

    “我知道。”

    对于曹朋的叮嘱,王买不会去询问缘由。

    在他看来,阿福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他的理由。阿福的见识好,注意多,有些东西说出来,自己也未必能够理解。既然是无法理解,那又何必去多嘴询问?只按照阿福说的做就是了……

    正月初一在义阳屯外和魏延一战,虽然受了点伤,但实际上魏延并没有恶意,所以伤势并不重。王买的底子本来就好,加之后来跟曹朋练了二十多天的八极,所以恢复起来并不难。

    只两天的功夫,已没有大碍。

    “阿福,你说这一次谁能嬴?”

    “嗯?”

    “就是曹操和小张将军啊……”

    “我估计,曹公这一次估计会吃亏!”

    “为什么?我听说曹操可是很能打,而且他手下有很多能人,小张将军能打得赢他吗?”

    “有时候,太顺利了,就会得意忘形。

    这人啊,一旦得意忘形,就要倒霉……曹公兵马推进太顺利了,几乎兵不刃血就攻入南阳郡。”

    曹朋很装逼的教导着王买。

    当然,他不可能说他知道曹操一定会输,而且输得很惨。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和王买交流。王买是个实在人,听了曹朋的这些话,并没有反驳,反而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

    天色将晚,车队继续行进。

    就在魏延等人押着车辆,刚从一个渡口过河,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魏屯将何在?魏屯将何在?”

    魏延跃马冲出,厉声喝道:“来人止步,我是魏延。”

    马上的人,立刻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魏延马前,“卑下自九女城来,奉黄兵曹是之命,请魏屯将暂停行进,就地宿营,等候黄兵曹史的命令。卑下这一路赶来,总算是赶上了。”

    说着话,他双手奉上一支令箭。

    魏延下马,伸手接过令箭,扫了一眼便确认,这令箭的确是九女城大营所出。

    “这好端端,为何停止前进?”

    “这个……”

    信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瞒魏屯将,晌午时刚接到细作回报,张绣已于昨日,归降曹操。”

    “什么?”

    魏延大吃一惊,勃然色变。

    “曹操兵进神速,正月初一时攻破叶县后,其谏议大夫曹洪第二日便拿下了堵阳。雉县、博望两县当天举城投降,张绣于昨日派遣使者,前往博望请降。据说曹操已经同意其投降之请。

    黄兵曹史得到消息以后,便立刻派卑下前来追赶将军……兵曹史说,张、曹交锋,其变数甚多。若张绣投降,这五千石粮草就不必送至宛城。但目下情况尚不明朗,只好请魏屯将就地驻扎……卑下已传完了消息,需立刻返回九女城禀报。不知魏屯将可有其他的吩咐?”

    “哦,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情,请回禀黄将军,就说魏延遵命!”

    “喏!”

    信使起身拱手,而后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魏延却有些头疼了……

    “邓节从,刚接到军令,黄将军命你我就地宿营,等候命令。”

    魏延刚才和信使的对话,没有多少人留意。邓稷正忙着调整车仗,安排事情,也没有关注。

    乍听黄射让他们就地宿营,邓稷也好,曹朋也罢,心里都不禁咯噔一下。

    这好端端,宿什么营啊!

    “刚得到消息,张伯鸾投降了!”

    “啊!”

    邓稷大吃一惊,而曹朋却有些迷惑。

    “邓节从,张伯鸾是谁?”

    邓稷瞪了曹朋一眼,轻声道:“张伯鸾就是小张将军,宛城张绣。”

    曹朋感受到了王买疑惑的目光,似乎是在问他:你刚才不还说曹操必败,怎么张绣就投降了?

    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解释。

    所以曹朋也只能暂时忍受黄射这打脸的一巴掌。

    邓稷问道:“既然小张将军投降,那我们自当返回九女城才是,为何又要就地宿营呢?”

    魏延搓着下巴上青幽幽的短须,苦笑道:“我哪知道黄将军的意图?不过我估计,张伯鸾投降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个确定。所以黄将军让咱们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宛城方面的确认。一俟张伯鸾真降,咱们就立刻返回。此地距离涅阳县,不到一天的路程;如若是假,继续押运。”

    听上去,好像也只有这么解释了!

    邓稷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于是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安排宿营。”

    “有劳邓节从。”

    魏延说罢,示意曹朋跟上。

    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多给一些照顾。

    在这一点上,魏延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曹朋朝着王买使了一个眼色,王买点点头,示意他会留意。

    而后,曹朋随着魏延,纵马徐行。一路上魏延也不吭声,一对长眉紧锁,似是怀着心事。

    “屯将!”

    没走多远,就见魏平带着六骑来到跟前。

    魏平问道:“怎么好端端,突然停止前进?”

    “黄将军有令,让咱们就地宿营,等待新的命令……文伯,可曾打探,这里是什么地方?”

    文伯,是魏平的字。

    他在马上躬身回道:“回屯将,此地名为夕阳聚,是棘阳县和宛城的交界处。咱们退回去,就是棘阳县;而现在,咱们是身处宛城境内。再往北行,大约明天傍晚,就可以抵达宛城。”

    “还真他娘是个岔口。”

    “那咱们是退回去,还是就地驻扎?”

    夕阳聚,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棘水连接育水,由此为宛城和棘阳县的分界。同时,这个夕阳聚,又是宛城和涅阳县的分界。顺着棘水往南走大约十里,就是涅阳县治下。总体而言,这夕阳聚又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魏延想了想,回答道:“就在这里宿营吧。如若再退回去,麻烦的紧。就算黄将军让咱们返回九女城,咱们也可以经涅阳返回。反正差不了太多,就不必再费手脚了……弟兄们走了一整天,也够辛苦。早点歇息,等候黄将军的命令吧……文伯,不过你还要再辛苦一趟。”

    “请屯将吩咐!”

    “以夕阳聚为中心,向北推进三十里,查探可有敌情。

    刚得到消息,张绣投降了……我担心如果是真的,这附近一定会有曹军出没,你要多加小心。”

    “末将明白!”

    魏平插手应命,带着六骑扬长而去。

    魏延很苦恼的挠了挠头,回头道:“走,咱们回去吧。先把营寨安置妥当,然后再等消息。”

    曹朋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随着魏延径直返回渡口,就见车马被换成了一个圆圈,一个简陋的营地,已呈现出了雏形。

    就在他们准备进驻营地的时候,一支插在马车上的大纛旗,突然间轰然倒塌,更引发起一连串的人荒马乱。唐吉急匆匆跑过去,将大纛旗重又扶起来。魏延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按照这个时代说法,大旗折断,大纛倒塌,这都是不祥之兆。

    曹朋却在这时候伸出手来,自言自语道:“起风了!”

    今天会有五更,周一求推荐收藏。

    这是第一更,老新还账!

    ————————————————————————

    夜深了,风很大!

    曹朋坐在小帐里面,安静的把长刀抽出,找了一块柔软干爽的抹布,将刀身擦亮。这把汉环刀自入他手后,还没有见过血。但刀口上却隐隐泛着一抹冷幽的红光,也昭示着它,曾饱饮鲜血。

    “阿福,你在干什么?”

    王买回到小帐,准备卸下身上的衣甲。

    他把铁戟蛇矛靠在架子上,然后把钩镶从手臂上取下,伸展了一下身子骨。

    曹朋抬起头问道:“姐夫呢?”

    “和魏屯将在巡视营地……”

    邓稷作为节从,需要承担很多的事情。

    不过似这种巡查的事情,本不应该由他来做。可出于谨慎,他还是和魏延一起在营地中巡视。

    风折大纛,是为不详。

    不管是魏延,还是邓稷,都因为这个原因,而变得格外小心谨慎。

    曹朋把刀收入鞘中,站起身走到王买的身旁,“虎头哥,我右眼皮一直在跳。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有点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

    “变故?”

    王买诧异的看了曹朋一眼,“能出什么变故?”

    “我不知道!”

    曹朋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不安?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王买解释。

    王买笑道:“阿福,你想的太多了!我们现在距离宛城还有一天的路,咱们在这里安全的很。”

    “这个……就当是我胡思乱想吧。”曹朋苦笑一声,走到小帐门口。帐外的风,呼呼作响,看样子是越来越大。他蹙了蹙眉头,突然扭头问道:“虎头哥,马玉那边,有没有什么古怪?”

    “很老实!”

    王买想了想,“这一整天,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干活的时候也挺卖力。”

    “虎头哥,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发生什么变故,你一定要护着我姐夫离开。如果能逃走,那就马上回家。带上我爹我娘和我姐姐,去土复山……我临走之前,曾拜托你爹去土复山寻求帮助。那边有一些他昔日的老兄弟,你护着我爹他们,去投奔你爹,你能做得到吗?”

    曹朋神色很凝重,让王买不自觉的也有些紧张起来。

    “阿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样子疑神疑鬼呢?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能出什么岔子?”

    “你别管,我只要你答应我!”

    王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你呢?”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曹朋笑了笑,“我会跟着魏屯将,有他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好吧,我爹出发前叮嘱过我,要我听你的话……不过,我真看不出来,我们现在有什么危险。”

    王买嘴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让曹朋笑了。

    有一些事情,我也看不出来端倪。但有备无患,小心总不会出大错……

    ——————————————————————————

    “曹朋,王买,速到营中集合。”

    就在王买和曹朋说话的时候,一名小校突然在帐外大声呼喊。

    曹朋和王买都没有卸去衣甲,所以立刻抄起兵器,就冲出小帐,“这位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魏都伯,出事了!”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被王买拉着跑起来,他才反应明白,魏都伯,就是魏平。

    魏平,又出了什么事?

    曹朋和王买急匆匆来到营地中央,就见魏延已跨坐马上。

    二十名长矛手,列队在他身后。看到曹朋和王买过来,魏延二话不说,厉声喝道:“曹朋,立刻上马。”

    “喏!”

    “王买,你留下来亲随邓节从。”

    “喏!”

    曹朋连忙跨坐上马,诧异的看了一眼魏延。

    魏延并没有理他,而是对在营门口的邓稷和唐吉两人道:“邓节从,老唐,你二人在这里收好营盘,保护辎重粮草。我这就往红树林,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切记小心。”

    邓稷和唐吉连忙拱手应命!

    一脑袋糨糊的曹朋,仍有些不明白状况。

    魏平,出事了?

    “阿福,带着人,随我出发!”

    魏延说罢,和曹朋两人带着二十名长矛手,就冲出了简陋的营地。

    “邓节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邓稷面色凝重,轻声道:“刚得到消息,魏都伯率领斥候军巡视周围的时候,在红树林遭遇伏击……”

    “伏击?什么人伏击?”

    邓稷摇摇头,“还不清楚,魏屯将就是前去查看。

    虎头,你跟着我,继续巡视营地。唐吉,你带人看好辎重粮草,一旦有状况,就立刻做出反击。”

    唐吉答应一声,带着人走了。

    而邓稷却是一脸的忧虑,因为曹朋早先的提醒,仍声声在耳。

    和曹朋一样,邓稷此刻,同样是忧心忡忡……

    王买下意识的握紧了蛇矛,将手臂上的钩镶盾牌,紧了一紧。深呼吸一口气,他只能暗自祈祷,但愿不要发生什么状况。看起来,阿福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这时局,还真是混乱。

    ——————————————————————————————

    曹朋跟随着魏延,跃马疾驰。

    身后二十名长矛手撒腿狂奔,紧随身后。

    看起来,这些义阳武卒是受过专门的训练,虽然是两条腿,但奔跑起来,也仅仅落后魏延曹朋二人不远。

    “魏屯将,究竟出了什么事?”

    曹朋纵马追上魏延,大声的问道。

    魏延把马速稍稍放慢了些,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和曹朋说了一遍。原来,就在刚才,一个义阳骑兵浑身是血的跑回来,告诉魏延,魏平等人遭遇伏击。

    对手的情况还不清楚,伏击出现的也非常突然。

    魏平带着几名斥候,死死的和对方缠住,并派斥候回来求援。

    穿越众,往往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缺陷。他们或许能掌握住大势,却无法把握这细节的奥妙。

    曹朋同样存在这种问题。

    哪怕他能说出十胜十败的经典言论,可是对于这个时代所发生的细微处,毫无了解。以至于到现在,他好像没头苍蝇的一样乱撞。宛之战时,难道曹操曾对刘表,也动用过兵马吗?

    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

    有可能对他们用兵的人,似乎只有曹操。

    可是,曹操刚刚受降了张绣,有能力在这种时候,对刘表用兵?

    曹朋,也无法确定。

    红树林,就位于夕阳聚宿营处西北方大约三十里的位置。因为这里有一片枫树,当秋季时,远远看去,枫红似火,故而称之为红树林。魏延带着曹朋等人赶到红树林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几匹孤零零的无主战马,正徘徊在树林外悲哀的嘶鸣。在它们的身旁,有几具尸体……

    魏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虽然距离尚远,可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几匹马,就是魏平和他的斥候军坐骑。

    连忙催马加鞭的冲动树林外,魏延跳下马,快走两步,半蹲到一具尸体旁边。那具尸体,匍匐在地上,背朝天,身下的鲜血将地面变成了一滩红色的泥浆。

    “阿福,火把!”

    魏延大吼一声,曹朋连忙跳下马,从马背兜囊里取出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之后,一下子照亮了周围。他快步走到魏延身旁,不等他开口,魏延一把从他手里将火把抢过去,低头翻转尸体,仔细辨认。

    正是自家的斥候!

    眼睛瞪得溜圆,表情非常古怪。

    魏延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前世曾为刑警的曹朋,却一样看出了怪异之处。

    死者的表情,分明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致死,仍无法相信。而他身上的伤口,也非常明显,是一处枪伤,就在哽嗓咽喉处。婴儿拳头大小的血洞里,鲜血仍在不停流淌……

    曹朋向四周看了两眼,发现周围残留着很明显的搏斗痕迹。

    不过,尸体身上的伤痕,各有不同。有三具尸体,明显是在搏斗中,被人用乱刀砍死;而另一个斥候,则是被人从背后所杀。伤口和之前的死者相同,致命的伤口,是一支铁矟。

    “阿福,有没有找到文伯的尸体?”

    就在曹朋观察这些尸体的时候,就听魏延在身后,大声的喊叫。

    长矛手,已经到了红树林前,气喘吁吁,队形有些散乱。曹朋转过身,却在忽然间,生出一种毛发森然的恐惧。那种恐惧感,就好像黑不见指,蛇虫爬进,深感耳闻,猛兽近身……

    “魏大哥,小心!”

    曹朋高声呼喊,身体蓦地向前倾倒。

    也就是在他倾斜身子的刹那间,身后的红树林里,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弓弦声响。数十支利箭破空发出锐啸声,星星点点,飞射而来。曹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箭支就擦着他的后背,掠过!

    今天第二更奉上,求点击,求推荐!

    ——————————————————————

    魏延离开营寨,已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营地里非常安静,所有人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邓稷却能够感受得出来,在这座简陋的,临时建成的营地之中,弥漫着一种很怪异的气氛,有些压抑,还有些杀气。

    也许,在义阳武卒眼中,征战杀戈已经成为习惯。

    所有人从表面上看去,都很平静。可平日里休息时,都集中摆放的兵器,此时却都握在手中。

    邓稷在营地里巡视一圈,又和唐吉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军帐。

    魏延这个时候不在,身为节从的邓稷,也就成为这个营地里的最高指挥官。这也是邓稷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紧张,但同时心里又生出一丝丝的激动和兴奋。两军对垒,搏杀疆场,这是每一个男儿都渴望的事情。邓稷虽是个读书人,但少年时同样有着这样的梦想。

    “虎头,你下去歇着吧。”

    王买这一天几乎没有好好休息,一直跟着邓稷身边忙碌。

    以至于这会儿坐下来,也产生出一些疲倦。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年,按照古人计算年龄的方法,哪怕是虚两岁,也不过十六而已,确实有些不堪重负。

    “邓节从,我不累!”

    “屁话,我都有些乏了,你怎可能不累?”见王买犹自倔强,邓稷立刻虎下了脸,厉声喝道:“快回去休息,说不定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你若不休息好,哪里来的精神?”

    “可阿福说了,要我寸步不离。”

    “阿福也要听我的,你听阿福的话,更要听我的话,否则军法从事。”

    邓稷声色俱厉,王买只好答应。

    但是,当王买离开之后,邓稷却陷入了沉思。

    曹朋对王买的叮嘱,令邓稷心生警兆。他知道,曹朋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个谨慎的人。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可如果他发现了状况,应该告诉自己才是,而非让王买寸步不离。

    这说明,曹朋也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邓稷越想,就越觉得有些诡异。

    他起身用力的做了一个扩胸,看了一眼挂在营帐里的一副札甲,而后转身从军帐的柱子上,摘下了那支铁剑!

    ——————————————————————

    曹朋的脸埋在鲜血浸泡过的泥泞中。

    耳边,不断回响着凄厉的哀嚎和惨叫声,以及魏延那愤怒的咆哮。

    “何方贼子,竟敢偷袭……有本事出来和你家魏爷爷大战三百合!”

    紧跟着,从红树林的方向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更伴随着一声声呼喊,席卷而来,“休走了反贼魏延!”

    曹朋并没有受伤,但此时却匍匐在一具尸体旁边,面朝下一动不动。

    一只大脚从身上踩过去,差一点把他踩的岔气。但即便这样,他仍旧是匍匐地面,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魏延和他的那些手下有些猝不及防。

    一轮箭雨过后,二十名长矛手,倒下了将**个。剩下的人,或多或少的也都带了些小伤。魏延非常狼狈,将两支大刀擎在手中,上下翻飞,水泼不进。他一边拨打雕翎,一边怒声喝骂。可没等他骂完,就见从红树林里冲出一队人马。清一色校刀手,左手钩镶,右手汉环刀。看他们的衣甲,也非常眼熟。魏延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赫然全都是荆州兵的装束。

    而为首一人,更是让魏延大吃一惊。

    “魏平?”

    走在最前头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嘿嘿笑道:“兄长,没想到吧……”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我还活着!”

    魏延眉头一蹙,厉声喝道:“魏平,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胡话?”魏平仰天大笑起来,“兄长,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今天的事情,是我特意安排……这里的人,也是我从邓军侯那里要来的兵马。邓军侯,还记得吗?就是你在九女城大营中,打伤的那个人。”

    魏延扭头向两边张望,自己这边能战者,不过**人而已。

    两个重伤,已失去了战斗力。即便是那还能战斗的**人当中,也有三人身受箭伤,勉力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魏文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魏平嘿嘿冷笑,“怪不得义阳武卒在你手中,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这家伙,果然愚蠢。义阳武卒是我爹一手创立,我爹即便是不在了,也应该由我执掌,凭什么由你来发号施令?当初武陵山时,你见死不救,坐视我爹丧命乱军之中,不就是为了谋夺这义阳武卒的兵权吗?魏文长,你休要在我面前表现什么兄弟之情……我早就想取你性命。”

    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你说我眷恋兵权,故意谋害叔父性命?”

    “难道不是吗?”

    魏延怔怔的看着魏平,突然大笑不止。

    他笑的非常厉害,到最后,竟手拄双刀,笑出了眼泪。

    “区区一个义阳武卒,不过一队而已,我为何要眷恋?

    当初文仲业文将军邀我前往襄阳,被我拒绝了!你以为,我这是眷恋兵权?魏文伯,你太小看我魏延了!若非这些弟兄,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手足,我何必留恋这一个小小的都伯之位?在文聘手下,我至少能做个军侯,如果运气好一些,做一个千人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竟然……”

    魏延越说越激动,突然左手探刀,将衣袍前襟撩起,右手龙雀唰的落下,把前襟斩为两段。

    “魏平,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兄弟。

    我今天,更要为这些老兄弟们,报仇雪恨……”

    随着魏延这一句话,魏平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可不等他开口,只见那仅存的长矛手,唰的一下子举起长矛,左手钩镶与眉相齐,右手长矛架在钩镶之上,瞬间列成一排,躬身向前迈步。

    魏延瞠目欲裂,虎目中,泪光闪动。

    他看了一眼魏平,突然一刀平举胸前,一刀朝天一柱。

    “有敌袭兮!”

    “武卒当先!”九个长矛手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暴喝。

    不等魏延再次开口,长矛手接连迈出两步,“矛兵在前,有我无敌!”

    对方,有一队人马。

    而己方,甚至不足一什。

    可即便如此,九个义阳武卒,却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斗志。

    刹那间,红树林前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杀气。这是一种经过无数次战斗之后,才会凝聚的杀气。

    魏平眼睛一眯,突然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

    “黄兵曹史有令,魏延勾结曹贼,密谋造反,本军侯奉命将其斩杀。尔等皆听命行事,可不予追究。本军侯不日将重组义阳曲,再现咱义阳武卒当年之声势。你们都是追随我爹的老兄弟,受魏延蒙蔽,也属无奈。此时回头,犹未晚也。如果再继续追随反贼,格杀勿论!”

    刹那间,魏延如受雷击,竟呆立原地。

    他手持双刀,半晌没有动作,脑海中一片空白……我,是反贼?

    挺直的身躯,突然有些佝偻。他辛辛苦苦为刘表打拼,结果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反贼?

    谁也没有留意到,在魏平等人的身后,匍匐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微微一动。

    曹朋心里面说:果然是黄射!

    只不过,他要对付的是自己,和魏延好像没什么关系吧……现在,他就算是杀了魏延,也牵扯不到自己的身上。慢着……他说魏延是反贼,难道说……曹朋这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突。

    隐隐约约,他好像已经猜到了黄射的意图!

    “文长,看看这地上的兄弟,他们因为你而丧命于此。

    我等愿意追随你,是因为你是个好汉,值得我们追随……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你莫要冷了这帮子老弟兄的心。”

    一个什长模样的长矛手,扭头厉声喊喝。

    然后,他对魏平说道:“魏平,我们当初选魏都伯,说白了就是信不过你。这些老弟兄,追随你爹征战多年,你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的便杀了。你就是个白眼狼,值不得我们信任。

    兄弟们,咱们是什么人?”

    “义阳武卒!”

    “还记得咱们是号令吗?”

    “有敌袭兮,武卒当先!”

    “咱们是义阳武卒的什么兵?”

    “矛兵!”

    那位什长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向前迈出一大步,“矛兵在前!”

    魏延的眼睛,红了!

    双刀一指,跃身冲出,“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

    矛兵和魏延的喊喝声汇聚在一处,在红树林上空回荡。

    魏平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握紧手中长刀,咬牙切齿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杀!”

    五十名荆州兵立刻冲出,手舞长刀,扑向义阳武卒。

    魏平站在原地,却没有行动。

    嘴角勾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他厉声喝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听上去,有些声嘶力竭,气急败坏的感觉。不过他很清楚,这些义阳武卒如果发起飙来,会是何等可怕。他们身经百战,他们出生入死。死亡,对义阳武卒而言,其实等同于解脱。

    在许多人眼中,义阳武卒就是不服管教的兵痞。可魏平却清楚,这些人早已看透生死。

    想当初,兄弟,父子齐上阵。

    六年里,他们看惯了朋友,伙伴,袍泽的死亡。

    所以他们什么都不在乎,只为了昔日的那一句誓言,聚在一起。

    这样的人,战斗起来会产生巨大的杀伤力。也曾身为义阳武卒一员的魏平,对此再清楚不过。

    不过,义阳武卒虽然凶悍,毕竟人数不占优势。

    对方一队兵马同时扑来,他们几乎是以一挡三,挡四。而魏延,更是被十几名钩镶手死死困住。一支支长刀闪烁着光寒,凶狠劈落。魏延双刀上下翻飞,呼呼作响,带着一股股诡谲刀气,与对方战在一处。耳边,不时传来惨叫声……有他的兄弟,也有敌人的哀嚎!

    虎目几欲滴血,魏延左手刀铛的崩开一面钩镶,作势向前一扑,面前钩镶兵连忙闪身一让,哪知道魏延却突然掉手拦腰一刀。锋利的龙雀大刀自旁边的一个荆州兵胸前划过,撕裂了衣甲,直接在胸口劈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荆州兵惨叫一声,仰面朝天便摔倒在地上。

    周围几名荆州兵齐声呐喊,一拥而上,把魏延困死中央。

    九个长矛手,再加上那两个身受重伤的长矛手,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不过荆州兵为此,也付出了两倍有余的代价。近二十人,惨死在义阳武卒的手中。只是眼看着袍泽惨死,更激起了荆州兵的凶残之气。战场上,只剩下魏延一人困兽犹斗。他的确厉害,连杀七人……

    魏平呵呵的笑了!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亲手杀死魏延的机会。

    不过,他也知道魏延的厉害,所以一直不肯动手。

    而现在,机会来了!

    魏平拔刀出鞘,大步向前。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弱的脚步声,魏平心里一咯噔,转身回手就是一刀。可这一刀,却落了个空……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冷芒。可也就是在他看到这一抹冷芒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叱:“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你又如何服众?到地狱里去做你的军侯梦吧……”

    伴随着声音,冷芒从他的颈侧掠过。

    魏平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刀锋撕裂他肌肤时所发出的轻弱声响。

    一蓬血雾自颈间喷出,魏平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是谁杀了我?

    成绩好惨啊,上星期一天能有五千票,结果今天只有……

    还变成了新人榜的第二名,伤心啊!还剩下最后一周,弟兄们再给力点吧,咱总不能虎头蛇尾,对不对?

    继续码字!

    ——————————————————————

    子时,风越来越大。

    时值初春,阴极而阳生,阴阳交汇,故多有风雨。南阳郡本身已靠近南方,所以春季多风,也很正常。

    夕阳聚营地里,除了少数士兵仍在坚守之外,大多数都躲到了避风处。

    整个营地里都很安静,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马玉走出来,看四下无人,鬼鬼祟祟来到一辆马车旁边。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火折子,深吸一口气,在车板上用力一擦,火折子顿时显出一团光亮。马玉将火折子扔到了车里,扭头就走。

    只见那团火光在一堆粮草中慢慢沤着,一股黑烟渐渐升起……

    ————————————————————————————

    邓稷倒在床榻上,背着身子,好像睡熟了。

    驻守在门口的两个钩镶手,相视一眼之后,轻轻点头。

    远处,马车上的辎重,正在沤烟。不过在黑夜里,不太容易被人发觉。两个钩镶手闪身撩开了帐帘,轻手轻脚的溜进去。而床榻上的邓稷,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根本没有动静。

    一名钩镶手的脸上,浮现出冷酷杀机。

    轻轻拽出长刀,高抬脚,轻落步,走到了床榻旁。

    军帐里,烛火摇曳,钩镶手的面目更显狰狞。只见他咬着牙,把长刀高高举起,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就看在床榻的邓稷身上。邓稷,依旧没有反应,人头骨碌碌落地,啪的摔成粉碎。

    居然是一个披着黑丝的瓦罐。

    圆乎乎的,蒙着一层黑布,看上去就好像人的脑袋一样。

    钩镶手愣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掀开被褥。被褥下,还是被褥,只不过是被卷起来,再用一层被褥掩盖。这样一来,从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人睡在这里。钩镶手大吃一惊,扭头刚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了同伴的惊呼声:“老六,小心!”

    一抹寒光从床榻后窜出,邓稷猛然从床榻的围栏后面显出身形,铁剑掠过划出一抹长虹,噗的一声,正刺中那‘老六’的后心。老六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有些难以相信。他艰难的回头,想要看清楚凶手是谁。却见邓稷一咬牙,猛然拔出宝剑,一股血箭喷到他的衣服上,顿时染成一片血红。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钩镶手倒在血泊中……

    与此同时,帐外的营地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伴随着‘走水’的呼号,喊杀声骤然响起。

    邓稷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尔等竟敢焚烧辎重,可知道这是谋逆之罪?”

    剩下的那名钩镶手,呲牙笑了!

    “谋逆?没错,的确是谋逆……不过不是我们,是你!”

    “什么?”

    邓稷惊讶的看着对方,哪知钩镶手却不再开口,一手钩镶,一手汉环刀,垫步拧身扑过来。

    “废话少说,看刀!”

    钢刀呼的落下,势大力沉。

    这钩镶手,原本是魏延派来保护邓稷的人。

    可没有想到,如今却变成了索命的无常。这些人都是义阳老兵,杀法骁勇。钩镶兵,又属于近卫,整个义阳屯,也不过二十名钩镶手,其战力自然非同寻常。邓稷刚才之所以能杀死一人,完全是靠着偷袭。

    东汉末年时的书生,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

    儒家讲六艺,骑射击剑都属于必修的课程。当时许多名士,无一不是击剑高手。曹操袁绍这些人就不用说了,单说那献貂蝉,用连环计诛杀董卓的王允,年轻时也曾佩剑招摇过市,做那任侠的江湖豪客。一部《史记》,不仅仅是一部文学巨著,同时还为汉代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血性……游侠列传!

    邓稷也学过剑,对付寻常人,也还能周旋。

    可他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个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悍卒。

    只两三个回合,钩镶手便砸飞了邓稷手中的铁剑,抬脚把邓稷踹翻在地。

    营帐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以至于营帐之中的动静,居然没有人觉察……

    邓稷此时自身难保,眼见钩镶手一脸狞笑挥刀扑来,也不禁苦笑一声,闭目等死。

    “姐夫,营啸了!”

    帐帘一挑,一个少年手提蛇矛,冲了进来。

    钩镶手一怔,手中的刀不自觉的就偏了几分。噗的一声,汉环刀正砍在邓稷的胳膊上,只疼的他啊呀一声大叫,手臂跌落在地上,血如泉涌一般,一下子便昏死过去。冲进营帐里的少年,正是王买。他听到外面噪杂,冲出小帐一看,却见整个营地里火光冲天……

    那些赶车的车夫,还有一队钩镶兵,手持兵器,疯狂的砍杀营地里的义阳武卒。

    这里面,有许多人还是昔日的战友,所以在乍一照面时,竟没有任何反应,被对方活生生砍死。

    王买才不会理睬旁人的死活!

    他牢记着曹朋的叮嘱,要保护好邓稷。

    所以见情况有变,立刻就跑向营帐。心里面,同时对曹朋又多出几分敬重……阿福果然料事如神。

    哪知道,冲进营帐,却看到邓稷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王买怒了!

    “狗贼,竟敢害我姐夫!”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军中规矩,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虎目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王买大吼一声,踏步拧枪,分心便刺。

    钩镶手吓了一跳,旋身听钩镶封挡。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王买手中的蛇矛,竟似一柄重锤凶狠的撞击在钩镶上,顿时把钩镶刺激粉碎。巨大的力量,瞬间折断了钩镶手的胳膊。那钩镶手来不及发出惨叫,蛇矛便撕裂了他胸前札甲,噗的没入身体。王买双手一合阴阳把,扑棱棱一抖,将那钩镶手的尸体,甩飞出去。而后,就见他冲到邓稷身边,一把将他抱住。

    “姐夫,姐夫,你别吓我啊!”

    邓稷被唤醒,一张脸惨白如纸。

    “虎头,快去救阿福!”

    “姐夫,你放心好了,阿福跟着魏屯将,不会有事的……他让我保护你,你可千万别出事,否则我没脸再去见他。”

    王买急得快哭了!

    他撕下一块袍子,裹住了邓稷的伤口,然后翻身将邓稷背在身上,顺手将地上的蛇矛攫在手中。

    “姐夫,你别怕,我带你杀出去。”

    邓稷被这么一折腾,又昏死过去。

    王买不敢再迟疑,健步冲出营帐……

    此时,整个营地里火光冲天,战斗却已到了尾声。营中真正的义阳武卒,也不过剩下二十多人。其余都是临时充数的棘阳囚徒,根本形不成战力。而义阳武卒被昔日的战友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最重要的是,那些赶车的车夫和苦役,突然间变成了手持刀枪的士兵。

    此消彼长,义阳武卒很快便溃不成军。

    在王买眼中,这营地里的人,全都是敌人……

    蛇矛翻飞,呼呼作响。只要有人拦路,他就毫不犹豫的一矛挑杀。王买学得,是曹朋教给他的断门枪。断门枪又叫做白猿通背断门枪,一共八式,是后世白猿通背拳的历代宗师所创出的枪法,据说融合了多个门派的精华,精妙无比。断门枪犹如其名,枪枪夺命。王买可不是邓稷,他底子本来就好,加上随曹朋习武,后来又多次和唐吉过手,所以毫不怯战。

    几乎是十步杀一人,枪枪夺人命。

    从营帐一路走下来,王买也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反正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蛇矛滴着粘稠的鲜血,王买神色狰狞。眼看着就要冲出营寨,忽听前方喊杀声不断。

    一个黑铁塔似的壮汉,被一群人围在中央,浑身浴血。

    王买一眼认出,那正是唐吉。他犹豫了一下,向四下环视,目光锁定住一匹黑色的战马。

    “大黑!”

    王买嘬口一声口哨,那匹黑马立刻向他跑来。

    就见他,拧枪挑斩一个贼兵,当黑马从他身旁掠过时,速度明显顿了一下。王买蛇矛驻地,腾空而起,稳稳坐在马背上,单臂反手抡起蛇矛,矛做棍使,呼的砸落,把一个钩镶兵砸翻在地。

    “唐大哥,快走!”

    王买和唐吉的关系不差,对这个憨厚的汉子,也是非常敬重。

    唐吉此刻,遍体鳞伤。

    身边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死尸,可敌人却好像杀不完一样,越来越多。

    乍听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唐吉大吼一声,铁矛夜战八方,横扫出去,逼退了周围敌人。抬头一看,就见王买背着邓稷,纵马驰来。唐吉喘了一口气,一矛砸翻一个贼兵,闪身让开一条路。

    “虎头兄弟,速速突围!”

    “唐大哥,我们一起走。”

    “走你娘的头……快去找魏大哥,就说义阳武卒完了……魏平的人反了,让他赶快走……”

    唐吉面目狰狞,憨厚的面孔,在火光照映下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狰狞无比。

    腹部,肩膀,后背,一个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淌鲜血。有好几处伤,都是致命之处。

    王买还要说话,却见唐吉挥铁矛啪的打在大黑的臀部上。

    “快走!”

    大黑吃痛,希聿聿长嘶一声,撒蹄狂奔而去。

    王买想要勒马,已经没有办法,只好双手抓紧缰绳,在马背上不断回头眺望。

    火光中,唐吉扔在奋力厮杀,死死的堵着营门。

    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手中铁矛,也渐渐的变得沉重,视线随之模糊……

    在他脚下的尸体,已达到了二十多具。可唐吉仍坚持着站在营门口,守护着身旁那杆悬挂着‘义阳武卒’大纛的旗杆。

    “唐大哥,投降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唐吉耳边响起,若同癫狂的唐吉,拄抢而立。

    在他周围,全都是敌人。有的熟悉,有的却很陌生。唐吉一眼认出,几个昔日的袍泽也在其中。

    当他的目光扫来,那几个袍泽,竟不敢正视。

    从人群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马玉……

    “唐大哥,你是一个好汉,魏都伯知道,陈将军知道,黄兵曹史也知道。实话告诉你吧,今天的事情,只针对魏延邓稷还有曹朋,和你没有关系。黄兵曹史已经答应,会重建义阳武卒,并且还会把咱们纳入江夏军中。到时候,唐大哥你就是屯将,甚至还可以坐上军侯节从,何苦在为那魏延卖命?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投降,魏都伯说了,绝不会亏待唐大哥……”

    “你是……那个软骨头?”

    唐吉眯着眼睛,凝视马玉。

    他突然大笑,“尔等以为义阳武卒是什么?也敢说重组义阳武卒?”

    说罢,他抬起头,看着风中高高飘扬的义阳武卒大纛,突然大吼一声,“有敌袭兮,武卒当先!”

    义阳武卒,不仅仅是一支兵马,更代表了一种精神。

    他们为保卫家园而聚在一处,为了同一个目标,征伐杀戈,不抛弃,也从未有过背叛。这是一种血性,一种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出来的血性。有兄弟情,有袍泽情,更有那永不背叛的忠诚!

    “作死!”

    马玉身旁的汉子,冷声喝道:“杀了他!”

    十数支长矛挺刺而出,唐吉却不躲不闪,迎着那长矛扑去。

    “矛兵在前,有我无敌!”

    铁矛,锐啸……

    恩,这是第四更了,晚上还有一更,继续努力!

    这一更,是补偿上周南宁之行时的更新。还请大家继续给力支持,老新会尽快奉上第五更。

    ——————————————————————————

    曹朋的个头,刚到魏平下巴。

    血雾喷溅在他的脸上,也不见曹朋伸手擦拭。一抹血珠子,顺着刀口如玉珠滚盘似地滴落……

    只是他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波澜。

    汉环刀在手中滴溜溜打转,啪的将魏平拍翻在地。曹朋紧走两步,伸出手抓住一匹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这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群荆州兵的注视下完成,可是却没有一人阻拦。

    都傻了!

    魏平,居然死了?

    这小孩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鬼魅一样,出现的无声无息。

    巨大的恐惧,在一刹那间,笼罩在荆州兵的心头。以至于曹朋上马擎刀,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魏大哥,还不走!”

    曹朋在马背上一声大吼,总算是让魏延清醒过来。

    左手刀呼的飞出,在空中旋转,正劈在一个荆州兵的面门上。不等那荆州兵发出惨叫,魏延双手握紧龙雀大刀,刀光闪闪,罡风阵阵。每走一步,口中必发出一声暴喝。每一声暴喝,手中龙雀必带着雷鸣般的刀啸声劈落。锋利的龙雀,撕裂了荆州兵的衣甲,夺走他们的性命。

    一步杀一人,或许有些夸张。

    但十步杀一人,却是绰绰有余……

    一个已经达到了易筋阶段的武将,若拼命的话,可未必会输给那些一流武将。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魏延的武艺本就高出这些荆州兵一大截,再加上魏平诡异的被杀,令荆州兵魂飞魄散。所以当魏延大开杀戒之后,荆州兵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齐声呐喊,扭头就走。

    将是兵之胆!

    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

    魏平固然比不上魏延,可是在荆州兵里,确是兵王,是主将。

    现在,主将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曹朋纵马冲锋,单手握刀,迎着荆州兵冲去。他的刀法,不像魏延那种大开大阖,却显得格外诡异。白猿通背中,有一门专门的刀法,叫做天罡刀。走的就是轻灵路子,杀人只用刀口三寸,绝不会施以劈斩。如果是在平时,曹朋冲锋就是送死。可现在,荆州兵已经失去了魂魄,这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曹朋绝不会轻易放过。在这个时代,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任何的怜悯都会带来杀身之祸!曹朋与邓稷说了农夫和蛇的故事,那他绝不会去做那愚蠢的农夫。

    连杀两人,血染衣甲。

    曹朋冲到魏延身旁,刚要开口,却见魏延一把抓住辔头,翻身跨坐马背之上。

    “魏大哥……”

    “我们快回去!”

    魏延心中悲愤,也顾不得夸奖感谢曹朋,催马就走。

    曹朋身体瘦小,也不是很重。而这匹马,显然不是曹朋那匹驽马可比,驮着两个人,速度丝毫不减。

    夜风很大,迎面吹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曹朋刚要说话,凛冽的罡风迎面灌入口中,险些让他岔了气。

    魏延的脸色很凝重,纵马狂奔。

    突然间,他猛然一提缰绳,勒马停下。

    “魏大哥,怎么不走了?”

    魏延没有说话,只是铁青着脸,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曹朋顺着魏延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火光冲天,几欲照亮半边苍穹。

    “那是夕阳聚!”

    “我知道。”

    曹朋顿时紧张起来,大声喊道:“魏大哥,我们快过去啊。”

    “晚了!”

    魏延口中呢喃,牙关紧咬。

    这么大的火,肯定是早有预谋。魏平先杀了斥候,然后又派人求援……把自己调出来以后,营寨几乎空了。魏平既然反了,那一直由他训练的钩镶手,也就是校刀手,肯定跟着造反。

    魏延了解魏平,不如魏平对他的了解深刻。

    但他知道,单凭魏平一个人,绝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在魏平身后,一定还藏着黑手。

    红树林的荆州兵,也证明了这件事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

    再算上之前黄射突如其来的命令,更说明了一切问题……黄射,一定是黄射!

    “魏大哥,我们快过去啊,我姐夫和虎头都在那边。”

    魏延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刚要纵马冲过去。忽听夕阳聚方向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风声很大,可蹄声却清楚传来。魏延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就走。

    曹朋急了,“魏大哥,停下来……魏延,你给我停下来,我要去救我姐夫!”

    “住口,邓节从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让虎头保护他的,他怎可能会死。”

    “我军中何时有过骑军?刚才的马蹄声,说明有很多骑军!如果夕阳聚营地的战事没有结束,那些骑军怎可能过来?”

    “不会的,不会的……虎头一定会保护姐夫!”

    曹朋一下子懵了!

    什么冷静,什么谨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一世,他未曾保护好家人;难道这一世,他还要面临这样的命运?短短月余,曹汲一家人对他的关爱,曹朋无法忘却。他答应过姐姐,一定要保护好邓稷。可现在……他又该如何向家人交代?

    魏延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用刀柄的缳首啪的敲在曹朋的脖子上。

    曹朋的嘶喊声戛然而止,软绵绵瘫在魏延的身上,再也没有反抗。魏延扭头又看了一眼夕阳聚,一咬牙,扬鞭催马,急驰而去……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曹朋幽幽醒来。

    刺眼的阳光,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遮挡住阳光,耳边一阵阵鸣响。

    用力的甩了甩头,曹朋总算清醒过来。

    “这是哪儿?”

    “宛!”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们现在是在宛城境内。”

    宛城?

    曹朋一个翻身爬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魏延坐在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正安静的烤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曹朋站起身,再次用力的甩了甩头,他疑惑的看了看魏延,又向四周巡视。一条潺潺的小溪,在不远处流过。斜阳的日光照在溪水中,波光鳞鳞,泛着一抹血色的光。

    一头好像野猪似地动物,倒在血泊中。

    想必,是魏延所杀……

    “现在是什么时辰?”

    “马上就到酉时……这里距离夕阳聚有些路程,周围也没什么人家,我们基本上没有危险。”

    我怎么会在这里?

    曹朋逐渐清醒过来,突然暴怒的吼道:“我要回去找我姐夫!”

    “你姐夫,已经死了。”

    魏延抬起头,白净的脸上,还沾着粘稠发黑的血污。一双眸光,显得格外阴冷,在阳光的照映下,透出一丝寒意。

    “你回去能干什么?回去送死吗?”

    “可是我答应过我姐姐……我要回去,我姐夫不会死!”

    曹朋说着,扭头就要走。

    魏延伸手抓刀,从篝火中挑起一根木炭,呼的砸向曹朋。曹朋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那木炭砸中,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

    “我答应过邓节从,会好好照顾你。

    所以,我绝不会让你回去送死……”

    曹朋一下子怒了。

    他爬起来,手指魏延骂道:“你这个胆小鬼,口口声声说什么袍泽之情,手足之情。可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被杀,却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义阳武卒,你配的这称号吗?”

    “住嘴!”

    魏延猛然抬起头,厉声喝道。旋即,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自言自语道:“义阳武卒,已经没了……”

    曹朋清楚的看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顺着魏延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滑落,无声的滴在篝火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

    魏延一死又有何妨?可我若死了,谁又为我那些兄弟报仇?他们不能白死,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说着话,他猛然抬起头,凝视着曹朋。

    “阿福,我们去投曹公吧。”

    “啊?”

    “唯有曹公,才能助我报仇雪恨;也唯有曹公,才有能力对刘表施压,让他交出那黄射来。”

    魏延的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绚烂光彩。

    “对,我去投曹公……他如今就在宛城,说不定会即刻出兵荆州。到时候,我愿为马前卒,踏破荆襄九郡,为我那些兄弟,讨回公道!阿福,你和我一起去吧,咱们去投奔曹操!”

    投奔曹操?

    魏延不是仰慕刘大耳已久,怎么突然要投奔曹操?

    当然了,此时的刘大耳名声尚不显赫,还没有挂上刘皇叔的头衔。他的影响力,也仅限于徐州地区……哦,可能涿郡那边也能有些根基。不过要说到名扬天下,似乎还远远达不到。

    反倒是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声名正响。

    魏延生出投奔曹操的想法,似乎也不算太过分……

    曹朋却犹豫了!

    好半天,他抬起头看着魏延,轻声道:“魏大哥,我要回家。”

    五更结束,老新可以厚着脸皮,打着滚求取推荐点击和收藏。

    ………………………………………………

    魏延沉默了。

    他低下头,继续专心的烧烤,没有再和曹朋纠缠。

    野猪肉被烤的焦黄,一滴滴猪油滴落在篝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小溪上空,浓香四溢。

    “先吃饱肚子。”

    魏延切下一块烤肉,递给曹朋。

    快一天没吃东西,曹朋也确实有些饿了。也不再客气,伸手接过烤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天快黑了,你现在走,也不安全。”魏延看着曹朋吃东西的样子,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那笑容,旋即消失。他低着头,食不知味的咬了两口烤肉,而后轻声说道:“等明天天亮,我送你一程。从这里到老河口,大概半天的路程。你到了老河口之后,可以坐船走,也可以直接向南行。沿着大路,别走小路,差不多后日凌晨,就能抵达棘阳。”

    要说起对南阳郡的了解,魏延还真是熟门熟路。

    曹朋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魏延说的倒没错,此时宛城虽然尚在风平浪静,但还不算安全。曹朋也不清楚,曹操有没有抵达宛城,更不知道,是否已经上了张绣的婶子。但不管怎样,魏延愿意送他一程,也算是够意思了。

    只是……前世的魏延,投奔了刘备,虽未有过独领一军的风光,但在蜀汉也算得上一个人物。而今,他却选择了曹操。曹朋这只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之后,把蜀汉阵营中一等一的上将给推到了曹操的阵营当中。这效应,似乎有点大了……曹朋也开始糊涂,魏延的将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也许,魏延会比原来做的更好;也许,他将会从此泯没芸芸众生。

    毕竟,曹操和刘备的情况不一样。

    魏延投奔刘备的时候,刘备势力尚不算强横,所以能够迅速获得青睐;而今曹操麾下,兵强马壮,猛将无数,谋士如云。历史上曹操的五大谋士,如今也仅剩下贾诩还没有投奔。如果魏延加入曹军的话,必然会面临更多的,更大的挑战。曹营之中,竞争可是很激烈啊!

    但这是魏延的选择……

    曹朋也不知道,魏延这样做是正确,还是错误?

    总之,魏延从此以后,将会走上一条与原来全不相同的道路。而造成这一改变的,正是曹朋。

    如果没有曹朋,魏延也许会继续当他的兵王。

    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他可能会被文聘看重,成为千人督,牙将;然后,刘备会出现,刘表会病故,魏延会选择追随刘备,从此过关斩将,建立无数功勋……不过现在,都改变了!

    当晚,曹朋躺在树下。

    夜风很凉,他蜷缩成一团。

    魏延仍坐在原处,抱着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里,叫做大王岗。

    据说刘秀建立东汉的二十八元勋之一,冠军侯,执金吾,号称刘秀帐下第一猛将的贾复,曾在这里聚众为王,反抗新莽政权。归附刘秀之后,更每战争先,勇悍无敌。后因屡受重创,晚年身体羸弱。每每梦回当年的大王岗,与众兄弟相聚。于是请奏刘秀,将他当年聚义之所,赐名为大王岗。

    距离曹朋和魏延休息的地方大约二十里,至今还留有当年大王寨的遗迹……

    “阿福!”

    “嗯?”

    “我若投奔曹公,能否报仇雪恨?”

    曹朋沉默良久,轻声道:“如果魏大哥你想马踏荆襄,也许能够实现。不过若想马上报仇,恐怕有些困难。”

    “为什么?”

    “刘荆州毕竟是汉室宗亲。

    曹公虽说迎奉了天子,占居大义之名。可也正因为这样,他会遭受到无数嫉恨。如今曹公周遭尚有袁术、吕布和袁绍虎视眈眈。关中李傕郭汜,也还没有平定。如果他这时候对刘荆州用兵,势必会招来各方势力的联合打击。所以,魏大哥你若想报仇,北方不定,断无可能。”

    魏延蓦地转身,凝视着曹朋,脸上流露出惊奇之色。

    这番话,如果是出自那位名士之口,比如庞德公,比如司马徽,哪怕是出自文聘之口,魏延也不足为奇。可偏偏,这些话是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来,魏延若不惊奇,才真的怪异。

    突然,他笑了!

    曹朋坐起身,“你笑什么?”

    “你来义阳屯的那天晚上,邓节从曾和我谈起你。

    他对我说,阿福你文不通《诗》《论》,武不过泛泛。可若说起‘大局’二字,同龄人中绝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我原本不太相信,可现在,我却信了。你这大局,当是老天赐予,的确不同凡俗。”

    曹朋闻听,却没有高兴,反而露出一抹哀伤。

    他想起了邓稷,想起了王买……

    大局观再好又能怎样?就算他能掌握住天下大势,甚至于未来数百年的走向,又能如何?

    他现在,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护,连一个小小的承诺,都无法做到。

    大局观……我呸!

    想到这里,曹朋用双手捂着脸,许久没有说话。

    而魏延也觉察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当下闭口不言,怔怔看向篝火。

    那篝火,在夜风中噼啪作响。

    远处小溪水潺潺,似合着那火焰燃烧的声音,奏响了一曲孤寂的歌……

    ——————————————————————————

    宛城,帅府。

    一个中年男子,咬牙切齿的抓起一方砚台,狠狠的拍在了桌上。

    巨大的力量,透砚台而出,把张结实的黄梨木长案,砸的裂纹密布。而砚台也随之,四分五裂。

    “曹贼,欺我太甚!”

    中年人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双手握成拳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

    屋中坐着三个青年,一个个面沉似水,眼中闪动着怒火。

    “父亲,曹贼如此欺辱我等,如若忍气吞声,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我父子靠女人求取荣华富贵?”

    “不错,曹贼该死,我们和他拼了!”

    说话的,是一个肤色古铜,相貌英武的少年。

    “张信住口。”

    中年人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胸中怒火,厉声呵斥。

    这中年人,生的仪表不凡,颇有威严。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体格,既不臃肿,也不单薄。举手投足间,莫不透出一种悍勇刚猛之气。与他儒雅的外表似有些不合,却更增添阳刚之美。

    他,就是宛城之主,建忠将军张绣,张伯鸾。

    张绣起于西凉,自幼父母双亡,随叔父张济长大,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投奔到西凉太守董卓帐下。西凉之地,羌汉混居,民风彪悍而狂野。张绣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不但枪马纯熟,还能左右开弓,甚得董卓所喜爱。后董卓入主雒阳,张绣随叔父张济,坐镇于关中。

    而等到董卓迁都长安以后,张济张绣叔侄,又驻守函谷关……

    时太师王允使计离间董卓吕布,吕布诛杀董卓,王允大肆屠戮西凉军。张济担心受到牵连,于是带着本部人马,和张绣一起来到了洛阳。李傕郭汜复夺长安后,谋主贾诩因看不惯二人作为,便找了个借口投奔段煨。不久后,贾诩又离开段煨,找到了张济叔侄,从此便留在张济身旁。作为西凉军中的谋主,贾诩声名不似李儒显赫,但论及手段,却为众人敬重。

    贾诩认为,中原不久必乱。

    洛阳是八方通衢,虽有关隘阻遏,却非休养生息之地。

    于是,趁着中原混战之机,他建议张济叔侄离开洛阳,前往南阳郡,寻找立足之地。

    张济叔侄,深以为然……

    于是,这才有了西凉军进驻南阳,张济攻克宛城,在穰城外被流矢所杀,张绣接掌西凉军。

    张济有一个儿子,不过早年间战死,只留下一个孙子,就是那面色古铜的少年,名叫张信。

    而张绣自己呢,还有两个儿子。

    长子张泉,次子张甦,与张信并称张门三虎,皆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之人。

    曹操兵发南阳郡,贾诩认为,张绣不可以与之为敌。于是派人向曹操请降。曹操呢,当然也希望兵不刃血的结束战斗,于是便同意了张绣的请降。命族弟曹洪留守博望,大将于禁,河南尹夏侯惇二人驻扎于育水东岸,而曹操自带长子曹昂,次子曹丕,族侄曹安民,以及心腹爱将,折冲校尉典韦,过河来宛城受降。双方都不想打,所以受降也就一蹴而就。

    只不过,张绣归降后,就必须要让出宛城,交由曹军接掌。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成的事情,所以曹操临时驻扎于宛城城外,等待着和张绣换防。

    有道是饱暖思**。

    不打仗了,天性好色的曹操,呆在城外的大营里无所事事,于是便让人寻找女子前来解闷。

    族侄安民为他找来一个美貌女子,曹操一眼就看上了对方,并把那女子留在自家大营中,日夜欢愉。可不成想,这女子……竟然是张济的遗孀,也就是张绣的婶子。你曹操嬴就赢了,找女人也无所谓。可你这样子大模大样的把张绣的婶子带到军营里淫乐,张绣的脸,又该往哪里放?

    所以,张绣便招来三个子侄,商议此事。

    张门三虎,皆好勇斗狠之人,那受得了这种事?

    特别是张信……张济的遗孀邹氏,虽然不是他亲祖母,可名义上总是他的祖母。曹操在宛城外面,搞了他的祖母,一旦传扬出去,他张信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所以,他的反应最强烈。

    可张绣,还是有点犹豫。

    毕竟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他刚投降曹操,立刻又反复……岂不是要被人说成反复无常之辈?

    这个名声,可不敢当。

    吕布就是前车之鉴,虽有虓虎之名,可不管是谁提起,定然是一脸不屑。

    “父亲,你倒是说句话啊。

    难不成,咱们就忍了这口气,要让曹贼在咱这宛城为所欲为吗?父亲,你常教导孩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咱们虽说起于微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翻脸,也未必会输。”

    一边是跪着生,一边是站着死!

    张绣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叔父,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请军师前来商议?”张信上前献策。

    张绣愣了一下,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这种事情,应该和军师商议一下。想必军师一定能有好主意,为我来解除这烦恼。

    当下,张绣就要命人去请贾诩。

    没等他吩咐下去,就听门外有人道:“将军,军师来了!”

    继续努力码字,继续厚着脸皮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马上要二十万字了,马上要下新书榜了……本来还有两天,可想想这么拖着也没啥意思,索性今天下榜吧。不过下榜之前,老新还是想再无耻一点:弟兄们,再给力点啊!

    ————————————————————————

    建安二年正月初六,阳光明媚。

    初春的太阳,很温暖,也非常舒适。严冬过去,春季到来,人们纷纷卸下厚厚的冬装,走出户外,呼吸弥漫在空气中,那春的气息。许多宛城人表情轻松,嬉笑着在城里面行走。

    春天来了,战争结束了!

    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值得令人庆祝吗?

    而在宛城城外的曹军大营中,一个身高九尺,膀阔腰圆的大汉,正懒洋洋的站在空地上,享受着初春的阳光。他身穿一件绯红色短襦襜褕,外罩黑蓝色斜襟大袍。腰中系着一根巴掌宽的大带,上面扣着十支式样奇怪的小戟。在他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卫。一个手持七尺龙雀,另一个则背负一对黑黝黝,沉甸甸的双铁戟。戟长140公分左右,盛载在一只虎皮兜囊中,戟身几乎全部没入兜囊,只露出一对长约三十公分左右的月牙手柄。在阳光下,手柄闪烁光毫,长刀吞吐冷芒……

    大汉生的一副黑脸膛,环眼横眉,塌鼻梁,大嘴巴。

    颌下一部钢针似的短须,更使得他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以至于他所在之处,周围除了两个亲兵之外,竟无一人敢靠近。

    “典大哥,何故今日长吁短叹?”

    亲兵和这大汉的关系,显然非常亲近,故而说起话来,也非常随意。

    大汉叹了口气,“听说那张绣号称北地枪王,西凉军中,吕布之下第一人。好不容易从许老虎那里抢来差事,原本以为能打个痛快,哪晓得居然是这等状况。他娘的张伯鸾无卵子,打都还没有打,便举手投降。害得老子欠了许老虎一个人情不说,这身子骨憋得也很难受。”

    亲兵一听,顿时笑了。

    这满营之中,恐怕也就眼前这位会感到不快。

    其他人,哪怕是于禁曹洪,莫不是暗自庆幸。毕竟这打仗就会死人,哪里是有什么值得高兴?

    可眼前这大汉,是个打架狂。

    从出道以来,就不断和人交锋。他斗过虓虎吕布,结果不分上下,和吕布的八健将交过手,同样是胜多负少。还有那个刘豫州手下的关羽、张飞,都是当下顶级的好汉,和他也有过交锋。就连自家军中的几名上将,如大汉口中的许老虎许褚,还有刚投奔曹公的徐晃……

    包括曹公本家兄弟曹仁,以及和曹家关系极为密切的两位夏侯将军,夏侯渊、夏侯惇,都被他骚扰的不胜其烦。

    偏偏曹公对他信任有加,封为武猛校尉,宿卫中军。

    等同于是曹公的贴身侍卫,所以曹营众将见到此人,莫不是躲着走,以免被他给缠上……

    本以为来宛城能大战一场,不成想三两下张绣便清洁溜溜。

    这让这位典校尉,情何以堪呢?

    “典大哥,您就别嘟囔了,否则让主公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骂。再说了,一个张绣何需典大哥您亲自出马?看他这作为,就知道他当不得典大哥的看重。不打也好,回去许都,您可以找许老虎练手嘛。就算许老虎不愿意,那不是还有其他人,总能打他一个痛快不是?”

    大汉闻听,颇以为然。

    “小三,你这话说得不差,张伯鸾不过是无胆鼠辈,当不得典某看重。”

    这大汉,名叫典韦,是曹操的心腹爱将。

    他原本是陈留己吾人,性格极为豪爽,且颇有任侠之气。早年间曾为好友报仇,杀富春长李永,为豪杰之士所赏识。初平年间,张邈举兵,征典韦为士,隶属司马赵宠麾下。军中牙门旗既长且大,一日突然倒塌,所有人都无法将其举起,这典韦以一只手把牙门旗竖起,从此为人所敬重。后来,典韦成为夏侯惇的部下,数次斩首有功,并拜为军中司马之职。

    兴平元年,曹操讨伐吕布。

    时吕布别置军屯于濮阳西五十里处,曹操夜袭其屯,不想未等回还,吕布亲率援军赶到,双反立刻发生了惨烈战斗。曹操临时招募破陷敌阵的人选,又是这典韦抢先应募,率领数十人,着重甲,不执盾牌,便冲入敌阵。与吕布鏖战百余合,曹操援军抵达,吕布不得已撤退。

    那吕布世称虓虎,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说。

    胯下一匹赤兔嘶风兽,掌中一杆方天画戟,曾杀得关东诸侯闻风丧胆。世人虽鄙薄其人品,但谈到吕布的武艺,莫不引为翘楚。典韦能与吕布大战百合,也仅仅是稍落下风,其悍勇之程度,可见一斑。也正是因为这一战,典韦得到曹操青睐。又因他性格憨直,从不结党营私,甚得曹操器重,拜为都尉,留在身边,并让他带领亲兵数百人,在军中大帐巡绕……

    建安元年,曹操又加封典韦为武猛校尉,并亲赐表字:君明,还称赞说,典君明乃古之恶来!

    军中流传:帐下壮士有典君,曹公从此夜能寐。

    也就是说,只有典韦在的时候,曹操才能够安心入睡。

    曹操征伐南阳,来宛城受降当天,曾设下酒宴,邀请张绣等人一同置酒高会。逢曹操行酒之时,典韦就手持大斧,立于曹操身后。那斧刃直径几近四十公分,寒光闪闪。以至于曹操走到人前,典韦在后面一瞪眼,对方就乖乖饮酒。一直到酒宴结束,张绣等人均不敢仰视。

    至于三国演义当中,更是将典韦形容的极为可怕。

    而在后世的京剧立面,典韦更变成了黄脸大汉,为众人所知。

    今天,是张绣和曹操换防之日,为了避免过度刺激张绣,曹操决定让典韦留在大营中,不再露面。

    这一来,却让典韦无所事事。

    带着两个亲兵,在军帐周围游走,一会儿是咒骂张绣无胆,一会儿又说曹操不公,不让他相伴。

    两个亲兵听着典韦的嘟囔,一个劲儿的呲牙。

    这曹军上下,敢如此说曹操的,除了典韦,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去打听一下,张绣有没有出城。”

    “典大哥,刚才您不是已经让我打听过了吗?张绣已经出城了,而且城中兵马也集结完毕。”

    “那就再去看看,他娘的走了没有?”

    典韦环眼圆睁,大声骂道:“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一样,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还没有走吗?”

    两个亲兵相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起来,这位典校尉是真看不上张绣……

    “小三,你过去看看吧。”

    “好!”

    小三答应一声,快步向大营外跑去。

    “典大哥,你今天看上去有点紧张啊。”

    留下来的亲兵,忍不住低声问道:“主公那边兵马整齐,张绣也闹不出什么花招,您何必担心?”

    “我担心?你是说我担心?哈哈哈……”典韦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仰天大笑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之色。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的确是有点担心……不过我不是担心张绣,而是担心主公,还有另一个人……”

    “担心主公?”

    典韦郑重的点点头,“主公这次,似乎少了些沉稳,与往日临战,大不相同。我觉得,主公似乎有点过于轻松了。”

    亲兵知道,别看典韦长的五大三粗,确是个有心思,肯动脑的人。

    曹操有的时候,也会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典韦的意见。

    “那大哥还担心什么人?”

    “可记得前些日子咱们到这里时,站在张伯鸾身后的那个人吗?”

    亲兵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那家伙好像是叫做……”典韦轻轻拍了拍额头,猛然说道:“贾诩!那家伙叫做贾诩,好像是张绣的军师。那天主公置酒高会时,他一直没有说话。当我迫视别人的时候,也只有他不畏惧我的目光。主公请他饮酒,他表现的从容自若……我觉得,这种人比张伯鸾可怕。”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典韦用力搓*揉了一下面膛,“我这都是胡思乱想,也许根本就没什么……算了算了,他娘的张伯鸾撤走怎么撤了这么久?小三那家伙也是,一去就不见回来。小五,你过去打探一下。”

    小五一怔,心里虽说感觉着没必要,可还是躬身应命。

    他往大营外走去,没走两步,突然间大营外传来一阵喧哗骚乱声。人喊、马嘶,以及震天介的喊杀声响彻天地。

    “休走了曹贼,休走了曹贼!”

    典韦原本准备返回营帐,听到这喊杀声,不由得微微一怔。

    刹那间,他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五跟前,“小五,可听到喊杀声?”

    小五看上去也有些慌乱,连连点头,“好像是从大路方向传来!”

    “不好!”

    典韦大叫一声,一把从小五手里抢过虎皮兜囊,往身上斜着一挂,健步如飞,向大营外跑去。

    没等他跑到营门口,迎面就见小三仓皇跑来。

    “小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三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典大哥,大,大,大事不好了……张绣,张绣他反了!”

    ——————————————————————————

    感谢书友粗黄瓜慷慨打赏,荣升护法。

    感谢书友卓尔法师,刃雷,海老公,心のchasm≌,快乐随锋,淘淘书的客,Goddamn,土豆啥都好,太罗嗦!,射蒼雲慷慨解囊打赏!!!

    1粗黄瓜

    2卓尔法师

    3刃雷

    4海老公

    5心のchasm≌

    排名昵称

    6快乐随锋

    7淘淘书的客

    8Goddamn

    9土豆啥都好,太罗嗦!

    10射蒼雲

    1粗黄瓜

    2卓尔法师

    3刃雷

    4海老公

    5心のchasm≌

    排名昵称

    6快乐随锋

    7淘淘书的客

    8Goddamn

    9土豆啥都好,太罗嗦!

    10射蒼雲

    1粗黄瓜

    2卓尔法师

    3刃雷

    4海老公

    5心のchasm≌

    排名昵称

    6快乐随锋

    7淘淘书的客

    8Goddamn

    9土豆啥都好,太罗嗦!

    10射蒼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