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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汉寿,想来许多人不会陌生。

    不过,大部分人知道汉寿,是源于三国时那位义薄云天的关二爷‘汉寿亭侯’的爵位封号。

    汉寿的历史很悠久,早在西汉年间,便有设置,名为索县。

    后东汉阳嘉三年,也就是公元134年,改名为汉寿。这里北临洞庭,境内有沅水和漕水穿行,直入江海,水上交通颇为便利。

    只是曹朋有点不明白,荀彧为何让他在汉寿设立都督府。

    看到曹朋脸上迷茫之色,荀彧一笑,沉声道:“阿福以为,丞相让你都督荆南,只为刘备吗?”

    “难道不是?”

    “当然!”

    荀彧深吸一口气,和曹朋并肩而行,登上作唐城墙。

    身后有护卫随行保护,却间距甚远,根本听不到他二人的谈话内容。至于其他人,更无法接近两人,也使得他二人的谈话,极为安全和方便。手扶作唐城垛,举目向东眺望,久久不语。

    半晌后,荀彧轻声道:“丞相伐江东之心,犹未停止。”

    “啊?”

    “你莫误会,丞相并非要现在征伐。

    只是,江东不定,何来一统之说?更不要说这中兴二字……不过,丞相也知道,而今非征伐之良机。正如你所说,水军未成,更无擅水战之将,征伐江东,必然困难。江东之地势复杂,犹胜于荆楚。若不能一战功成,势必劳民伤财,耗费甚巨,所以丞相也是非常谨慎。

    夺取荆南,丞相有两个用意。

    一是希望借荆南之地势练兵,以便于将来攻伐江东时,可以避免这地势地形之问题;其二呢,则是想要训练水军,为水军寻一练兵之所……呵呵,阿福现在可知,丞相之用意吗?”

    曹朋张大了嘴巴,半晌后点头。

    不过,他似乎一下子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荀彧道:“军师,你的意思是,丞相要罢免蔡瑁?”

    “只是早晚而已。”

    对于荀彧的这个回答,曹朋倒不觉得奇怪。

    水军于曹操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他断然不会把十几万,乃至几十万水军,全都交给蔡瑁。且不说蔡瑁的能力如何,单只忠诚二字,就过不得关。曹操又怎可能把水军给他?

    见曹朋反应过来,荀彧低声道:“丞相的意思,是让洞庭水军,从荆州水军脱离出来。

    此前水军后撤,丞相已安排副都督杜伯侯,让他从荆州水军中抽离出两万人,屯扎洞庭。名义上,是抵御泊罗渊江东水军,实际上是另起炉灶,借洞庭之便利,效仿江东柴桑水军操演训练。一方面,让蔡瑁牵制江东水军,消耗荆州水军之力量;另一方面,让杜伯侯训练水军,待时机成熟,可顺势东进,直抵江东。这件事,你知我知,且不可为其他人知晓。”

    曹朋明白了!

    曹操这是在建立自家水军班底啊……

    虽然在东陵岛有一支水军,可成立时间太短,根基太薄弱。周仓的水军以东陵岛为中心,凭借徐州的支援,可以纵横江水下游,堵住大江的入海口。可如果凭借东陵岛水军征伐江东,却有些不太实际。而蔡瑁控制江东水军,又不让曹操放心。于是借口让杜畿休整,从荆州水军中抽调精锐,在洞庭湖休养生息,操演水军,就等同于是曹操建立了一直自己的水军。

    杜畿,曾是曹朋的部曲。

    蔡瑁肯定不会爽他在军中分权柄,可是又无法拒绝。

    而今杜畿走了,而且是返回他老上司的部下,蔡瑁非但不会觉察,甚至会非常高兴。而泊罗渊的江东水军,又恰恰给了曹操一个借口……如此说来,曹操的安排,着实非常的周全。

    曹朋暗自赞叹,赞叹曹操的缜密。

    同时,他也明白了荀彧让他把都督府设立在汉寿的用意。

    汉寿位于洞庭,零阳,作唐,沅南中间,有紧邻临沅,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如此,我就把都督府,设立于汉寿。”

    “甚好!”

    荀彧见曹朋已经明白了,便不再赘言,“在作唐歇息一夜,明日出发吧……我已命人在汉寿安排,你先到临沅,见过赖恭之后,再去汉寿。待三日后令明和文长抵达,在一同前往沅南。”

    +++++++++++++++++++++++++++++++++++++++++++++

    曹操让曹朋都督荆南,等同于军政尽归曹朋。

    可问题是,曹朋虽然有过独当一面的经历,毕竟年轻。而他此次的对手,也不同从前。虽说不是和刘备第一次交锋,但是而今的刘备,与当初在南阳时的刘备,又不能同日而语……

    有荀彧帮衬着,对于曹朋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曹操五大谋主当中,荀彧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觑。当初他投奔曹操的时候,曹操以‘吾之子房’来称赞荀彧。虽然大多数时候,荀彧表现的并不出色,但实际上最不可或缺的便是荀彧。

    毕竟,荀彧的眼界,谋略和大局观,都是翘楚。

    即便是郭嘉与荀彧相比,也有所不如。

    曹朋觉得,能得荀彧帮衬,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所以,他并不觉得受人牵制,反而心里面暗自开怀。

    建安十三年开春以来,大江之上,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往来于江水两岸的船只不断,有曹操的使者,有刘备的使者,甚至还包括了远在益州的使者。

    刘璋在得了大司徒之位后,立刻变得意气风发。

    也许在他看来,在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战中,不能没有益州的声音。于是刘璋派人前往江东,并送给孙权三百壮士……嗯,至少在信中,刘璋是这么说。不过当孙权看到那三百‘壮士’之后,差点哭了!所谓壮士,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一个个都两鬓斑白,看上去瘦弱不堪,最年轻的也在四十靠上,最年长的,竟然快到了六十。这是‘壮士’,还是‘老爷’啊!

    史书记载,刘璋赠江东三百叟兵。

    重点,就在那个‘叟’上,一群老卒……

    可孙权还不能拒绝,甚至要为这三百‘叟兵’付出不小的代价。

    金银财宝不用说了,礼尚往来嘛。孙权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尊刘璋一声‘大司徒’,只是这心里,快要把刘璋祖宗十八代操一个遍。这厮不该当官,倒是做个生意人,必然赚的盆满钵满。

    荀衍来了!

    钟繇来了!

    徐宣来了!

    陈群来了……

    在短短的时间里,北方名士一个个来到江东,令江东士族,不禁有些惶恐。

    而益州派来的使者也非比等闲,乃川中四大家之一的黄权,亦是名声响亮。相比之下,刘备的使者就显得有些声名不显,诸葛亮,一个年不过三旬的青年,虽说在刘备帐下地位显赫,但是和荀衍钟繇等人相比,明显差了一个档次。自然,所受到的招待,也比不得其他人……

    吴郡,成了群英汇聚之地。

    一个个阴谋,一次次唇枪舌剑,虽没有刀光剑影,可是在背后隐藏的杀机,犹胜于疆场搏杀。

    孙权被各方使者骚扰的,头疼脑胀。

    夜幕悄然降临,孙权回到了府邸。

    他坐在一张刚打制而成的大椅上,轻轻拍击额头。

    与历史上的赤壁之战不同,曹操此次征伐荆楚,并没有流露出对江东的野心。相反,曹操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又是封官拜爵,又是赏赐金银,更不说求婚联姻,让孙权受宠若惊。

    同样,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江东相对稳定。

    武将没有那种危机感,文臣们也没有谈及投降之时。双方表现,非常平静,大都是在一旁观察,观察局势的变化。当然了,以张昭为代表的江东士族,似乎更倾向于曹操,希望孙权能与曹氏和平相处,而不是剑拔弩张。武将们,以程普黄盖等老臣为主,依然坚持联刘抗曹,但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和张昭等人形成对立。他们的理由倒也非常明确:唇亡齿寒……

    只是,面对曹操数十万大军的威胁,程普等人也不敢明确表示,要出兵协助刘备。

    毕竟曹操并没有说要攻打江东,甚至在面对江东的挑衅时,曹操下令水军后撤,保持足够的克制。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孙权执意出兵,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曹操的报复,还有江东士族的反弹。

    东汉世家林立,虽然还为形成南北朝的门阀形态,但在政治上,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大半个江东都认为,应该坚守江东,有条件的支援刘备。

    但若说大张旗鼓的出兵相助,却又无人赞成。

    孙权也拿捏不定主意,在日间被吵得焦头烂额之后,回到府邸,依旧感到那莫名的压力……

    “主公,马达先生求见。”

    “啊,快请!”

    孙权忙起身吩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名黑衣男子,迈步走进大厅。这男子一副鹰视狼顾的模样,面颊瘦削,棱角分明,透出一股刚毅之色。只是那张脸上,却是伤痕累累,让人不敢正视。他上前拱手行礼,“马达深夜打搅,还望主公见谅。”

    “仲子休要多礼,快快请坐。”

    这马达的年纪,比孙权大一些,约三旬出头。

    说话时,口音里有很重的河内口音,显示出他来自于北方。

    仲子,是他的表字。

    至于其中的含义,却无人知晓。

    此人起于豫章,为豫章太守顾雍所举荐。年纪虽不大,但沉稳干练,思路敏捷。同时,为人也很低调,很少与众人面前,表示自己的主意。以至于大多数时候,人们会忽视此人的存在。

    但对于孙权而言,这位马仲子先生,胸怀乾坤,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主公,还在为曹刘之事而烦恼?”

    “嗯!”

    孙权轻轻拍着额头,苦笑道:“子敬子瑜,坚决要求出兵协助刘备,言唇亡齿寒,若刘备亡,则江东危矣;可是子布等人却说,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所做并无过错。而今他持大义之名,征伐荆楚,并未窥视江东。若此时出兵,则江东不据大义之名,将带来滔天的祸事。

    我亦明白子敬子瑜之想法,我亦有心出兵。

    但江东兵马,长于水战……荆楚之地,山川密布,冒然登陆而作战,弄个不好就会惹来麻烦。

    仲子,你以为如何?”

    孙权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也很少在人面前,露出这种为难之色。

    他不是不清楚曹操的打算,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曹操根本就不和他发生冲突,甚至有退避三舍的趋势。曹操的兵马不入江东境内,也就让孙权找不到一个合适借口。

    同时,孙权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劣。

    若是水战,他未必会惧怕曹操。可一旦发生陆战,那江东的兵马不仅是有人数上的劣势,更比不得北方大军挟幽州大胜之威风,士气高涨。这种情况下,他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呢?

    出兵,未必有用。

    不出兵,却早晚必死。

    孙权纠结,也就在于此……

    马达呵呵笑了,笑声带着一丝诡谲。

    “达在豫章时,曾闻孙会稽临终托孤时,有‘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的言语。今吴侯难以决断,何不派人请教周都督?他执掌江东水军,想必最清楚这其中的深浅吧。”

    “这个……”

    孙权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周瑜,可是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派人询问。

    周瑜,与孙策亲密,记住是孙策,而非孙氏。他和孙策乃总角之交,而且一同起事,并肩作战,在江东有着很高的威望。而孙权是从孙策的手中接过了吴侯的位子,偏偏孙策还有个儿子。而且,周瑜和孙策是连襟,也就使得周瑜和孙权之间,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隔阂。

    孙绍一天天的在长大,渐渐有乃父之风。

    虽说孙策已故去近十载,而孙权的位子也日益稳固。可是孙策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忽视……

    特别是程普那些老将军,每每提起孙策,总是带着怀念之色。

    这也是孙权把孙绍牢牢圈禁在富春的一个主要原因。孙权当然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位子被孙绍拿走。孙绍得乃父余荫,江东又有周瑜这样的靠山,终究对孙权是一大威胁。本来,孙绍在孙权的压制下,已渐渐被人遗忘。可不想曹操突然前来江东,要把女儿嫁给孙绍!

    这也就使得孙权,立刻紧张起来。

    同时被压制了八年的孙绍,再一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孙权是个很腹黑的人,手段也极其狠辣。当年陆逊和顾氏联姻,令孙策颇有些紧张。正是孙权出招,试图毒杀顾氏女,并通过陆逊的堂姐陆绾,挑拨顾陆两家的关系,破坏江东士族间的联系。不成想,眼看着大功告成时,却被曹朋无意间撞坏。后来是顾、陆两家交出了私兵,才使得孙权稳下心来。只不过,由此就可以看出,孙权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如果孙绍没有被世人关注,孙权不介意设法,除掉孙绍。

    但也正是当年的一点心慈手软,使得他现在再想动手,就变得极为困难。而今孙绍不仅仅是被江东士族关注,还有程普等老臣重视。同时,吴国太前往富春,也在很大程度上,令孙权不敢轻举妄动。

    周瑜……周瑜!

    孙权犹豫良久,“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仲子,往柴桑一趟。”

    “此达分内之事。”

    “仲子,你说曹操请求联姻,我是否当同意?”

    马达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吴侯,您又为何要拒绝呢?”

    “这个……”

    马达笑道:“孙绍乃孙会稽之子,更是吴侯从子。而今正是江东关键之时,也正是他为孙氏效力,为吴侯分忧之时。达以为,方今之天下,乃群雄并起,颇与当年战国相似。吴侯何不令绍公子前往许都完婚,如此一来,更可以向曹操表明立场,获取更多准备的时间呢?”

    把孙绍,送往许都?

    孙权眼睛蓦地一亮,看着马达,突然笑了。

    说是成亲,倒不如说是当质子。这样一来,孙绍离开了江东,会进一步削弱了孙策当年留下来的影响力。同时于孙权而言,也就等于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程普他们就算要支持孙绍,又如何支持?难不成,他们还要跑去许都?没有了孙绍,孙权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仲子所言极是。”

    孙权面露喜悦之色,表示赞同。

    “不过,刘备那边,又当如何解决?”

    如果周瑜要出兵,那我是不是该答应下来?

    马达笑道:“此主公之决断,达不宜多言。不过出兵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当怎样从这件事情上,谋取更多的利益。刘备虽说,要让出桂阳。然则桂阳非他刘备可以决断,要知道他虽占居了长沙,但根基并不稳固。主公要得桂阳,最好是师出有名……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马达告辞离去!

    却让孙权,再无半点困意。

    从马达的话语中,他听出了一丝玄妙。

    要名正言顺的拿到桂阳,勿论刘备胜负,皆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可以通过桂阳,暗中资助刘备抵御曹操。同时加强江东的力量,以防止未来曹操的征伐。

    马达是不赞成出兵的!

    但是他却赞成,给予刘备一定的帮助,令刘备牵制住曹操兵马……

    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马达刚才的那一番话语中,所隐藏的意思,大致上就应该如此。

    不过,该如何进行,还需要一个更加详尽的计划。

    孙权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突然披衣而起,走出卧房。

    “来人!”

    “喏!”

    “请子敬前来,我有要事,与之商议。”

    沅南,为武陵十二县之一,毗邻沅水之南,故名沅南。

    这也是武陵郡最南面的一座县城。如果说,武陵以沅水为州界的话,那么沅南就是武陵郡在南部的桥头堡。而今,武陵十二县当中,曹操只得六县,分别是孱陵、作唐、零阳、汉寿、临沅和沅南。剩余六县,则为刘备所夺。不过充县、迁陵、酉阳、辰阳、镡成和沅陵,大都位于武陵西南,毗邻零陵。而这六县的人口,加起来不足二十万。镡成位于最南部,只有两万余人……广袤的土地,延绵的群山,以及出没于山中的山民蛮族,也就是武陵西南部的概况。

    刘备收买五溪蛮,使武陵西南趋于稳定。

    但五溪蛮只是武陵西南部,众多山民中,实力较为强横的一支,无法完全取代整个武陵西南山民。所以,刘备在占领了长沙十一县后,对武陵西南六县,并没有投注太多的关注。

    除了充县和沅陵之外,迁陵、酉阳以及辰阳和镡成,不但没有驻扎兵马,甚至将镡成和辰阳的人口大规模迁移,集中在西南四县当中。可以说,在取得长沙的控制权后,刘备就开始着手此事。把镡成和辰阳让出,最大限度的缓解山民矛盾,取得更多山民和蛮族的支持。

    对此,诸葛亮也颇为赞成!

    他当然清楚,这样做于日后发展不利。

    可是面对曹操大军压境,刘备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只不过如此一来,也造成了辰阳和镡成两县,近三成百姓离家,投入深山峻岭之中,成为当地山民。

    但大多数人,还是服从了命令,迁移迁陵和酉阳两地。

    建安十三年二月初八,曹朋抵达沅南。

    通行者,还有武陵郡太守赖恭,以及听命于曹朋的庞德、魏延、文聘和王威四人。黄忠没有过来,而是留守汉寿,负责督设都督府。而荀彧也没有前来,虽然之前和曹朋说好,要随同视察。但不成想在曹朋离开作唐的第二天,他便接到了曹操命令,让他前往竟陵,商讨事宜。

    虽然荀彧有监荆南的职责,但他终究是曹操手下的谋主,需听从曹操调派。

    而曹朋呢,本身也有谋主随行。

    勿论是法正的多谋,庞山民的稳重,以及张松的能言善辩,足以满足曹朋目前的需求。蒋琬随同曹朋在抵达临沅时,被曹朋推荐给了赖恭。可别小看这同乡之情……事实上,在东汉末年,这乡土之情的重要,远非后世那种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可比。那是真的亲热!

    赖恭祖籍零陵郡零陵县,位于零陵西南。

    而蒋琬则是湘乡人,位于零陵郡东北,说起来并不算太近。可两人相见之后,竟是极为亲热。

    曹朋向赖恭推荐了蒋琬,意思是让蒋琬为长史。

    哪知赖恭二话不说,以蒋琬为临沅长,武陵司马。手中三千兵马,尽数交由蒋琬统领……这一方面是同乡之谊,另一方面,也有向曹朋表明心迹的想法。说起来,历史上的赖恭,后来是归降了刘备。而今因黄忠说项,他投靠了曹操。但如果从派系上而言,赖恭归属于曹朋一系。

    这一点,被曹朋疏忽了!

    古人有从一而终的说法,赖恭因曹朋而归降曹操,从某种程度上,他身上已经有曹朋系的烙印。若是冒然再改换门庭,未必被人接受。而且,曹朋也极为清楚的表示了他对赖恭的尊敬。否则按道理说,赖恭虽然手握一校兵马,但这一校兵马,应该归于曹朋这个都督荆南军事的横野将军,虎豹骑大都督的手下。曹朋没有收取兵权,并释放了足够的善意;那么作为赖恭,自然也会有所表示。蒋琬的到来,是一个极好的引子。赖恭把兵马交给蒋琬,也没人说三道四。毕竟蒋琬是赖恭的同乡,有这一层同乡之谊,赖恭不信蒋琬,又相信谁?

    问题是,蒋琬又是曹朋的手下。

    这样一来,赖恭就等于是把他手中的兵权释出,还给了曹朋。

    投桃报李,曹朋则表示,政务之上当尊重赖恭的意见,他虽都督荆南,却不会插手荆南事务。

    荆州事,荆人治。

    曹朋向赖恭再一次表明了他的态度,而赖恭也正是荆州人,自然满意曹朋的这个举措……

    “令明,此以后,沅南就交给你了!”

    策马沅水河畔,曹朋勒马而立,手指河对岸道:“我会命公琰在北岸设立一寨,为你保证后方。

    十日后,伯侯将进驻洞庭。

    而到那时候,我将使伯侯以舟船往来沅水之上,运送物资,为你守住侧翼,以防刘备自沅陵出击。而你的任务,就是要把刘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至少益阳兵马,定要给我死死拖住。”

    驻守益阳的,是刘磐。

    庞德闻听,立刻在马上躬身道:“但请公子放心,但德一息尚在,绝不令益阳分出一兵一卒。”

    曹朋点点头,拨转马头,举目眺望。

    但见远处,山峦隐现,薄雾弥漫。长沙郡而今尚属蛮荒,远非后世鱼米之乡可以相提并论。

    沉吟片刻后,他突然问道:“赖太守!”

    “大都督。”

    “这武陵治下,山民众多。

    若不能设法解决,终究是一大隐患。我知伯谦大才,还需早些想出办法,解决这件事情。若能平定了山民之患,一来可以安心发展,二来也能为武陵增添人口。此关系荆南未来之大事,朋拜托太守,能多费心思,早日解决……若能成功,他日我必在丞相面前,为伯谦请功。”

    赖恭顿时大喜,“大都督放心,恭必竭尽所能,为大都督免去后顾之忧。”

    曹朋笑了笑,以示感谢。

    他翻身下马,徒步登上一座土丘。

    前世,他没有去过湖南,但而今,却领略到了最为原始的湖南风情。两湖的开发,是在南北魏晋时期,盖因当时大量的人口迁徙,弥补了南方人口的缺憾,才造就了后世两湖人才济济的局面。

    有心来个填湖开发?

    问题是,两湖人口基数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填湖开发。

    要想发展两湖,只能脚踏实地的前进。孙权在江东的举措,为曹朋打开了一条思路。江东人口,同样不多,但是在历经近百年的征战中,却能够保持住和北方人口相差不多的数量。

    其中,固然有长江天堑,令江东战事相对较少的缘故。

    可是孙权在江东大肆征伐山越,掳掠山民以填充人口的举措,也是江东后来人口基数能超越巴蜀的一个重要原因。掳掠山民?和曹朋在河西推行了买卖羌胡为奴的政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荆楚之地的山民数量,不见得比江东稀少。

    任何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的发展史,都不可避免的沾染着斑斑血泪史。

    曹朋不知道,该不该向赖恭提出这样的一个建议。但这个想法,却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适当的时机,曹朋会提出建议。

    若赖恭不能执行,他也不会介意,向曹操建议,罢免赖恭,换上一个有着铁血手腕的太守。

    不过于目前而言,为时尚早!

    “文长!”

    “末将在。”

    魏延连忙上前。

    虽说在私下里,曹朋会尊魏延一声兄长,但是在人多的时候,他还是会保持横野将军的威严。

    “你驻守零阳,需留意一件事。

    我记得早年间兄长率义阳武卒的时候,常深入荒山,与山民作战?”

    “正是。”

    “而今,你部兵卒,多以刀盾为主,需时常操演。”

    魏延闻听,连忙答应。

    曹朋的这个安排,说穿了就是要魏延牵制住五溪蛮兵马。适当之时,可以将其围剿,乃至彻底消灭。同时,他还担负着阻止充县陈到的责任。而夷道的文聘,则会给予适当支持,协助魏延,平靖山蛮之货。

    魏延帐下有五千兵卒,其中两千人,皆为刀盾兵。

    所配备的,都是刚从河一工坊运送而来的横刀,最适于与山蛮作战。辅以一千五百名钩挠手和一千五百名弓箭手,想必问题不大。不过曹朋也知道,和山蛮之间,会有一次长期的战斗。也许两三年,也许五六年,甚至更多时间。如果这种装备能够适应山地作战的话,曹朋会向曹操提出建议,加强山地演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魏延文聘,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驻留在荆南地区。对此曹朋已经和魏延打过招呼,魏延也表示,愿意听从命令。

    荆南八校?

    曹朋走下山丘,翻身跨坐马背之上。

    “咱们在往前走走,观察一下地形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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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春,孙府。

    外表看去,孙府似乎有些残破。不过作为江东孙氏崛起之地,这座祖宅内部,还是相当华美。

    在后宅的演武场上,一个少年手持盘龙枪,翻飞舞动,劲气逼人。

    一旁,几个魁梧的家丁默默肃立,看着那演武场中的少年,眼中却没有太多尊敬之色,反而透着一抹不屑。随着少年一声大喝,将盘龙枪收起。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在原地休息片刻,把大枪放回兵器架,大步流星离去。从头到尾,少年都没有理睬那几个魁梧家丁。

    就如同家丁眼中的不屑,而少年更无视他们的存在。

    几名家丁忙跟上去,却见少年在月亮门下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身,目光中闪烁一抹冷芒:“怎么,要随我入后宅吗?”

    家丁露出尴尬之色,连忙道:“公子误会,我等只是……”

    “哼!”

    不等家丁说完,那少年已走进了月亮门内。

    当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家丁突然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若非吴侯看护,焉有你这小子嚣张。”

    “老三,住嘴!”

    看上去似乎是头领的家丁,沉声道:“那是大公子,是乌程侯的公子,也是主公的侄儿。你怎可口出不敬之言,若是被人听去,少不得惹来杀身之祸。主公让我们好生保护,却不是让你在这里牢骚。只要大公子在这宅院里,你我何必管他许多?就让他骂两句,也并非不可。”

    “知道了,哥哥!”

    几名家丁转身离去,那头领看了一眼月亮门,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非常清楚,主公为何把他们派来这里。那少年年纪虽小,奈何有着非凡的家世。这江东六郡,是孙氏的天下,却不是主公打下来的江山。这是乌程侯孙伯符打下来的江山,虽说而今主公已经坐稳了位子,但是对方才的少年,仍极为忌惮。原因?非常简单,只因这少年的老子,便是那位有着显赫声名,被尊为江东小霸王,前江东之主,孙策孙伯符的儿子,孙绍。

    孙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影响力仍旧存在。

    哪怕已经过去了八年,许多人仍记得孙伯符当年的威风。

    那些江东老臣,如程普韩当黄盖自不许赘言;当年追随孙策打天下的将领,而今更在江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周瑜就不用说了,那是江东水军大都督,更是孙绍的姨父。其余诸如贺齐、蒋钦、太史慈,也都是孙氏重臣,手握大权。文臣当中,也有许多孙策提拔起来的人物。

    比如张昭、张纮,哪一个不是孙策当年的心腹?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这是孙策临终之前的叮嘱。但实际上,也是为他的儿子孙绍保存实力。这也是孙权把周瑜派往柴桑,同时又大力招揽贤能,提拔鲁肃诸葛瑾等人的用意。如果孙绍长大了,谁又敢说,周瑜那些人不会扶立孙绍?只要有一个人跳出来,就会有半数以上的江东臣子表示支持。

    孙权,岂能没有防备?

    这位孙绍孙公子若是个没本事的,也就罢了。

    偏偏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颇有乃父之风。前些时候,老将程普曾来探望,看到孙绍之后,竟忍不住老泪横流,只说孙绍长的像孙策。偏偏这孙绍,武艺不凡,也就更让孙权担心。

    把孙绍软禁于富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孙权不会介意,杀了孙绍以绝后患。但是孙绍的后娘,对孙绍极为看护,更有吴国太宠爱,让孙权无从下手。如果真的杀了孙绍,孙权也要担心,周瑜贺齐这些人的想法。

    无奈之下,也只有将他囚禁富春,任其自生自灭……

    “母亲!”

    孙绍走进后宅,就看到一个美妇人,正在园中刺绣。在美妇人的身边,还有两个小女孩儿,是孙绍的两个妹妹。长女名孙琰,次女名孙礼。其中,那长女孙琰,也就是历史上陆逊的妻子。不过而今,孙琰只十岁,尚懵懂而不知人心险恶。

    美妇人,正是孙策的妾室,大乔。

    孙策的妻子死得早,只留下了孙绍这个骨血。孙策娶来了大乔,还未等他把大乔立为正室,便死于非命。而两个女儿,则是大乔和孙策的骨肉。孙绍虽非大乔亲生,但是对大乔的尊敬,却发自于肺腑。他知道,若非大乔拼命的护佑,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孙策死后的第二年,孙绍也差一点死掉。

    幸亏救助及时,才挽回了性命。而之所以出现这种事,却是中毒引起……孙权对外说,是那些逆党所为,为此还看了十几个人头。可大乔心里明白,孙绍身在太守府,守卫森严。从内到外,全都是孙权的人,怎可能有逆党投毒?之后,大乔便找到了吴国太,恳请返回富春。

    再加上孙绍的小姑姑孙仁保护,才使得孙绍能安全的成长。

    这里面,可少不得大乔费尽心思……

    大乔年不过二十四五,相貌极为美艳,看上去端庄而贤淑。

    她温言道:“绍,练完枪法了?”

    “嗯!”

    孙绍看着门廊上那一排箱子,突然眉头一蹙,轻声问道:“母亲,这些箱子,又从何而来?”

    “你叔叔派人送来。”

    大乔笑了笑,突然道:“对了,你小姑姑今天会来探望。

    一会儿的话,让人准备些酒菜,晚上也好款待你小姑姑……至于这些箱子……绍,也许不用太久,你就可以离开这里,自由自在了。”

    “什么?”

    “你叔叔为你应下一门婚事,便是当朝丞相之女。

    曹丞相此前派人前来求婚,希望把女儿嫁于你……你已十三,也算是大人了……你叔叔的意思,是让你去许都,到时候也能求一功名。我思来想去,与其呆在这里,倒不如去闯闯。

    许都那边……

    终究没有性命之忧。”

    就如同大乔所言,孙绍已经长大。

    很多事情,他心里很清楚,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前些日子程普前来探望,询问孙绍‘过得可如意’。孙绍回答说很好,可实际上呢?在这座祖宅当中,他只是名义上的主人。那些下人全都是孙权派来,说是服侍,其实是暗中监视。

    可他不能对程普说,因为他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处。

    而今听闻大乔说,他要离开这里,前往许都……孙绍先是一阵惊喜,可旋即脸上便透出了凝重之色。

    “母亲,我听人说,曹操老儿乃汉贼,何故要同意婚事?”

    “绍,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与你我无关。其实,这好坏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清楚?我只知道,你若是能离开这里,终归能安全许多。若久居此地,我担心有朝一日,你会有性命之忧。”

    “母亲,你和妹妹呢?”

    “我们……”

    大乔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你成亲,我和你两个妹妹,又岂能离开?

    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们会很安全。你姨丈尚在,而且过些时候,等你走了,我打算带你两个妹妹搬去庐江老家。虽说庐江而今战乱,但家中还算安全,也好过在这里,举目无亲。”

    大乔的父亲乔国丈仍在世。

    庐江而今一分为二,一半归江东,另一半则归于曹操。

    如今的庐江太守,名叫董袭,也是孙权的心腹。不过呢,董袭和乔国丈关系不错,大乔若是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居住,倒也没有什么麻烦。合肥的甘宁,最近很沉默,也没有什么行动。所以,庐江那边,相对还算是安全。

    “母亲,我不去许都。”

    “为什么?”

    孙绍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母亲难道看不出,叔叔的心思?”

    “哦?”

    “叔叔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啊。”

    “什么借刀杀人?”

    孙绍说:“前些日子,我看了那曹三篇所注的《三十六计》,其中有一条计策,便是借刀杀人。

    我留在江东,虽然危险,但叔叔终究有所顾忌。

    可我若是去了许都,名为成亲,实则为质子。将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孩儿必死无葬身之地。叔叔也正好借此机会,将我除掉,且不留半点破绽。况且我一走,母亲和两个妹妹怎么办?姨丈虽在,可毕竟是叔叔臣子……他这两年,甚少与我们走动,焉知会保护母亲周全?”

    “可你不答应,岂不是更危险。”

    大乔轻轻叹息一声,“你叔叔的心思,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在江东多留一日,他就对你多一分忌惮。现在他尚有顾忌,可一旦找到了机会,绝不会留你性命。你父亲离去时,要我对你多加照顾。这些年来,娘虽竭尽全力,但大势所趋……你叔叔的位子越稳固,他对你的杀心就越重。留在江东……绍,你就唯有死路一条啊!”

    “这是我爹打下来的江山,我为何不能留在这里?”

    “正因为是你父亲打下来的基业,你叔叔就更不放心……”

    孙绍沉默了!

    半晌后,他突然开口:“母亲,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啊?”

    “带着妹妹,咱们一起离开。

    哪怕外面的日子在凄苦,总好过这笼中之鸟的滋味……更不要说,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孩儿实在是不想在留在此地。前些日子,我在读《三十六计》时,看里面有一计,名叫‘走为上’。

    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既然江东非久居之所,何不另寻出路?

    你也说,叔叔的地位越稳固,就越是对我忌惮。既然如此,咱们就离开这里,凭我一身武艺,总能得安身落脚之所。母亲,若你和妹妹继续留在江东,早晚也会被叔叔设计,何苦来哉?”

    孙权,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主儿!

    这一点,大乔夫人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天下之大,又何处容身?孙绍不愿意去许都,想要带着她母女离开,谈何容易……

    “绍,而今天下大乱,又有何处,能令咱们母子容身啊。”

    孙绍沉默了!

    半晌后,他轻声道:“母亲,我有一个去处,怕叔叔就算知道,也奈何不得……只是不知,母亲是否愿往?”

    大乔一怔,忙问道:“那是何处?”

    孙绍,笑了……(未完待

    第664章纨绔女

    “你想走?”

    孙尚香面lù诧异之sè,看着孙绍。

    她是在傍晚时抵达富春,到了祖宅之后,大乔夫人便旁敲侧击的试探口风。孙绍想离开江东,另谋出路,做一番事业。心情可以理解,但难度很大。大乔夫人非常清楚,莫说离开江东,哪怕是离开这座祖宅,也是非常困难……孙权而今地位稳固,这祖宅上下,几乎都是他的耳目。若不是后宅重地,加上吴国太的坚持,孙权无法安插耳目,恐怕连说话睡觉都不踏实。

    偌大后宅,不过十几名奴婢。

    而且这些奴婢,大都是当年随大乔夫人一起嫁入孙家的人,无需担心她们的忠诚。

    不过,想走出这扇门,必须要有外力相助。于是才有了大乔夫人,与孙尚香试探口风的举动。

    孙尚香,放过双十。

    依照着东汉的习俗,十六不嫁人,那就算是大龄女了。

    偏偏这孙尚香甚得老夫人吴国太的宠爱,而且又好舞枪弄刀,xìng情颇为刚烈,竟无人敢娶。

    当然了,也是孙尚香不愿下嫁。

    所以到如今,仍小姑独处,平日里带着一群婢女家丁,全部依照着军营中的规矩。在吴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孙尚香之名,其家丁女婢之骄横,甚至连吴侯府的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气焰嚣张!

    这是很多人对孙尚香的评价。

    不过也有人认为,孙尚香有须眉之风,大丈夫之气,颇有当年孙伯符的气概……

    孙尚香并不住在富春,而是在吴县另有宅邸。吴国太宠爱,孙权懒得管她,也就让孙尚香更加骄横。每年,她都会返回祖宅住上一段时间。一来是游山玩水,二来也是陪伴大乔母子。

    孙尚香骄横,但并不愚蠢。

    她敏锐的从大乔夫人口中捕捉到了一点信息,随后抓住孙绍盘问,轻而易举便得到了答案。

    孙绍勇烈,夫人贤惠。

    可如果比起孙尚香,似乎又少了几分见识。

    孙绍tǐng害怕这个姑姑,不免脸sè发白,却仍旧倔强的点点头。

    一旁大乔夫人透出慌张之sè,默默的一言不发。孙尚香看着眼前母子四人,半晌后却长叹一声。

    “那你可想好,要往何处去?”

    “我,我,我想去凉州。”

    “凉州?”

    “我听说,凉州而今繁华富庶,而且不断扩张。

    去年,河西郡越过石嘴山,深入漠北草原;而酒泉郡更接连西进,三十六国纷纷上表归附。

    此正是男儿大丈夫建立功业之时,我yù北上,谋取功勋,方不坠父亲威名。”

    每一个男儿,都希望能扬威异域,建立功勋。

    哪怕是曹操,当年的理想也只是如定远侯那般,名留青史。孙绍虽然被囚禁于富春祖宅,但也并非与世隔绝。这些年凉州的发展,时常传入他耳中。身为武将,他更希望能像霍去病那样,开疆拓土,消灭胡虏。只是,他不过笼中鸟,也只能想想罢了。如今既然和孙尚香说开,他倒也不怕孙尚香为难。因为他也知道,孙尚香其实和孙权之间,也不算太和睦。

    孙尚香,是个有须眉气概的女子。

    与孙权的情况不同,孙尚香可说是从小被兄长孙策照顾长大,在她心目中,孙策犹如父亲一般。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也就沾染了孙策的脾气,比如刚烈,比如豪爽……

    而孙权呢?则是在孙坚身边长大。孙坚死后,作为孙策的助手,孙权从很独当一面,自有他自己的心思。孙策死后,孙权接掌江东。哪怕这是孙策的遗命,可孙尚香仍觉得不服气。特别是孙权囚禁孙绍,拼命的抹消孙策在江东的影响力,也使得孙尚香非常不满……

    孙绍母子这些年的遭遇,她怎能不知。

    只是,她无力进行改变,也只能暗中的照拂。

    每年在富春居住几个月的时间,说穿了也是希望能让大乔和孙绍母子,能过的轻松一点。

    这也是她能给予孙绍最大的帮助。

    可是却没有想到,孙绍突然生出逃离之意,想要北上凉州。

    江东在东南,凉州在西北相隔千万里。孙尚香眉头一蹙,lù出为难之sè。

    “绍,你可知道这样子做,以后可就再难回头。”

    “回头?”

    孙绍冷笑一声,“有何值得回头?父亲故去,江东已非我母子容身之所。而今虽说有祖母与姑姑照拂,可又能照拂多久?叔叔要我去许都,不过是借刀杀人之计而已。我年纪虽小,却不呆傻。我若是去了许都,难道就能回头吗?到头来,还不是成为叔父手中的一颗棋子?

    姑姑,此非我所愿,亦不愿留居此地。

    我与母亲妹妹如果继续在这里生活,到头来未必能得善终。

    姑姑,请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帮我们一把……助我们逃离这囚笼,也算是给我们一条生路。”

    孙尚香沉默了!

    良久,她轻声问大乔,“嫂嫂亦如此想?”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大乔也就豁出去了。

    孙绍说的不错,留在江东,死路一条。大乔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必须要为孙绍和两个女儿着想。没错,而今有老夫人吴国太照顾,妹妹嫁给了周瑜,也能多一层保障。但这保障又能持续多久?谁又能说得清楚……

    孙绍是孙权的亲侄子,结果还被如此猜忌。

    姐妹之间再亲密,又能持续多久?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乔虽说是大乔的妹妹,但她毕竟是周夫人,所要考虑的,也是周瑜和他的儿子女儿的未来。至于周瑜,真的会为自己母子做主吗?大乔母子四人被幽居富春已多年,周瑜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周瑜是孙绍的姨丈!

    但所作所为,甚至比不得程普那样的老将军……

    当然了,站在大乔的立场上,有足够的理由埋怨周瑜。可若是站在周瑜的立场上,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孙绍。毕竟,他身为江东水军大都督,孙权之下少有人能及。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加之又非孙权心腹,本就受到猜忌。如果他再经常探望孙绍,只怕孙权对孙绍的猜忌,也会越发强烈。弄个不好,孙权甚至会不顾一切,设法干掉孙绍……他有这样的手段,也有这样的能力。当初他能做出毒杀陆逊的事情,而今为东吴之主,杀孙绍易如反掌。

    可正因为这样,周瑜也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程普韩当等老将,之所以一直对他心怀不满,固然是他年纪轻轻,却居于程普等人地位之上,但周瑜对孙绍的疏于照拂,也是一大缘由。总之,这江东看似一派和睦,内地里却是复杂无比。

    大乔既然豁出去了,这多年来的不满之情,也一下子爆发出来。

    “绍说的没错,如果继续留居,死路一条。

    妾身生死,无关重要,可绍却是伯符唯一骨血……妹妹,你也看到了,我和绍生活在这里,名义上是这宅院的主人,但这宅邸中几百人,又有几人当我们是主人?哪怕是这小小内宅的方寸之地,也要小心翼翼说话。如果不是妹妹今天到来,我们甚至连心里话都不敢说。

    你说我有怨言,没错,我的确是有怨言。

    这江东六郡,是伯符一手打下来。伯符临终,把江山托付给了叔叔,我没有意见。可是现在,绍已经长大了,却连这宅邸的大门都难走出去。我们究竟是主人,还是这里的囚徒?”

    大乔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两个女儿眼见母亲流泪,也不由得哭了起来。

    孙尚香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痛,连忙上去把两个女娃搂在怀中,“嫂嫂,你看你……把琰和礼都吓到了!

    嫂嫂心里的苦,尚香如何不知。

    奈何……”

    孙尚香话到嘴边,却化为一声幽幽长叹。

    半晌后,她伸出手,把孙绍也拉过来,自言自语道:“一眨眼,绍已经长大成人,哥哥若活着,必然会很开心。”

    “姑姑……”

    “绍,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我要带母亲,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去凉州?”

    “恩!”

    “不后悔?”

    “绝不后悔……”

    孙尚香苦笑道:“你的心思我能理解,可是……你要明白,就算我能助你离开,可你前脚走出富春,你二叔那边,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候,不等你走到江水,必然会被二哥抓到。

    那时候……”

    孙尚香闭上眼睛,沉默良久之后道:“绍,你想要离开,我会帮你。

    只是这件事,要从长计议,绝不可冒然行事。而且你就算逃离江东,到了北方也是寸步难行。我听人说,而今北方有许多新规矩。比如咱们所使用的钱帛,到了北方,就难以使用。

    而且,一路上关卡重重,没有关碟,只怕不等你到了凉州,就已经被人抓到。

    ……去凉州,需得引荐之人。你在这里虽说没了自由,可终究衣食无忧。难不成,你带着你母亲和妹妹,去风餐lù宿?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有个详细计划。嗯,必须要好生计较才好。”

    孙尚香这一番话,让孙绍喜出望外。

    他哪能听不出,孙尚香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他。扭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这一笑,却是千jiāo百媚!自孙策过世之后,孙绍从未见过母亲,笑得如此灿烂。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把jī动的心情平息下来,恭敬问道:“敢问姑姑,可有主张?”

    “去凉州……”

    孙尚香微微一笑。

    “也许,那个人能予以帮助。”

    “谁?”

    孙尚香笑了笑,“你莫问这些……这样,明日一早,你随我一同前往山yīn,咱们去拜会一下贺齐。”

    “啊?”

    “我相信,贺公苗不会似你那姨丈般,袖手旁观。”

    “可是,我想要出去,恐怕很难。”

    孙尚香冷笑一声:“有什么困难?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个,敢阻拦我带你走出这个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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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孙尚香所言,这富春孙氏祖宅里,还真没有人敢拦她。

    孙尚香蛮不讲理的名声,谁人不知?更不要说她身边那些婢女,个个剽悍。惹怒了这位江东长公主,那可是会死人的!这几年,死在孙尚香手里,不长眼的货sè也不是一个两个……

    可是,她而今依旧张狂跋扈。

    不过不阻拦是不阻拦,却不会妨碍这些家臣,火速通知孙权。

    只是孙权此时却顾不得其他,曹操的第十三批使团,已抵达江东。为首的,对江东上下而言也不算陌生,蒯越蒯异度。

    蒯越此行,有两件事情。

    一个是确定孙绍和曹操女儿的婚事,另一个则是加孙权大司马之职。

    这大司马,可是三公之一。

    虽说而今曹操重置丞相府,把三公职权削减一干二净。可是对许多人而言,包括孙权,也是一个巨大yòuhuò。三公,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莫说孙权,就连那位远在益州的皇亲国戚,汉室帝胄出身的刘璋,同样是虎视眈眈。否则,他也不会主动向曹操讨要封赏,求大司徒之职。

    而这大司马的职务,尤胜大司徒。

    孙权本就算不得士族子弟,孙坚的出身也不过是商贾而已。

    如果能得了这大司马的头衔,对于孙氏家族,绝对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面对这样的yòuhuò,孙权又如何能够拒绝?

    加之,他内心里已经同意了和曹操联姻,所以当富春的消息传来时,孙权并未在意。

    “既然是尚香带着他出去,就随他吧。”

    还有一句潜台词,他老娘和妹妹都在我手里,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至于贺齐……孙权倒是有些顾虑。贺齐是孙策一手提拔起来,而且战功显赫。可以说,会稽山越而今能这么老实,就是因为贺齐坐镇山yīn。孙尚香带着孙绍去拜访贺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贺齐真就敢为了孙绍造反?贺齐是士族出身,虽比不得吴县顾氏,松江陆氏那么大,却也有一大家子。

    所以,孙权并不担心。

    孙绍早晚是要去许都的……且让他在富春逍遥几日。

    所以,孙权非但没有过问此事,反而派人告诉富春那边:“绍乃兄长嫡子,更是孙氏长孙……出入家门,本为常事,何需呈报?尔等在祖宅服shì,知上下尊卑。嫂嫂一家之用度,且不可缺少,若有怠慢,定斩不饶。”

    听上去,似乎是孙权对孙绍一家关爱至极。

    可仔细琢磨,就能听出他的另一个意思:给我盯死大乔和她两个女儿!

    有道是,帝王之家无亲情。

    孙氏虽非帝王之家,可是孙权对孙绍一家的忌惮,却比之帝王之家,更冷酷,更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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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侯府外,诸葛亮情绪低落。

    在他的身边,鲁肃和诸葛瑾也是面带苦涩笑容。

    “孔明,休这般模样……今日吴侯虽然未曾答应,但毕竟召见于你,说明吴侯心中,并不反对。”

    诸葛瑾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轻声安慰。

    对于自家这个兄弟,诸葛瑾即埋怨,同时又非常赞同。

    对于诸葛亮‘三分天下,孙吴联手,抵御曹操’的策略,诸葛瑾也非常赞赏。不仅是诸葛瑾,包括鲁肃也格外看重诸葛亮的这个策略。‘天下三分’与鲁肃的‘榻上策’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三分天下’比之‘榻上策’更加细化,也更加周详。同时,这着眼点,也比‘榻上策’要高妙几分。以至于鲁肃在听闻诸葛亮‘天下三分’之后,竟怅然长叹:“我不如孔明多矣!”

    鲁肃在sī下里,更埋怨诸葛瑾,“子瑜为何不举荐孔明于主公,确使刘备平添臂助。”

    诸葛瑾,唯有苦笑……

    自家这个兄弟,不是他能够劝说。

    从小,诸葛亮就有他的主张和见解。莫说是诸葛瑾,即便是叔父诸葛玄在世,也不见得能劝说诸葛亮。

    诸葛亮认为,江东虽有长江天堑,可守一方,却不可逐鹿天下。

    原因?

    非常简单!

    江东的格局,实在太小了……

    在某种程度上,诸葛亮赞成曹朋的‘东西争雄,南北逐鹿’的说法。这也是诸葛亮助刘备夺取了荆州,占领了西川之后,为什么拼死拼活,六出祁山,攻取关中的一个原因。从战略上而言,西川也好,荆楚也罢,可以作为跳板,但却不足以为根基。若真要夺取天下,就必须占领关中。

    无他,南方的资源,实在是太少了!

    试想,以江东加上荆州,连带着西川的人口总和,也不过堪堪于北方持平。

    凭借大江天堑,也只能偏安一隅。

    前些时日,诸葛亮渡江游说东吴,更舌战群儒,堪称风光无限。可是诸葛亮也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固然是能够把自己的观点告诉孙权,但同时,也会把东吴大部分人,得罪狠了。

    历史上,诸葛亮舌战群儒,令黄盖出面引介。

    可如今呢?

    由于曹操的克制,非但没有出兵江东的意思,反而大加安抚,令江东上下的危机感,随之削弱。

    加之荀衍等人的拜访,也使得江东人安下心来。

    武将不怕死,并不代表他们会莽撞。若是以长江而水战,江东不惧曹操。但如果弃长取短,登陆荆楚和曹操陆战,却不是一个好主意。没有了武将们的支持,诸葛亮名声虽然响亮,却毕竟势单力薄。哪怕有鲁肃和诸葛瑾的帮衬,也没有让诸葛亮的局面,产生太多变化。

    今日,鲁肃带着诸葛亮前来拜会孙权。

    哪知道孙权正忙着接待蒯越,商议着出任大司马的事宜……

    如此一来,诸葛亮的位置也就显得更加尴尬。在吴侯府中停留片刻后,他只得告辞离开。

    “兄长放心,亮并未气馁。

    只是叹息,江东上下,竟无一人知晓而今危局……子敬,若继续下去,只怕刘皇叔灭亡之时,也就是江东覆灭之日。吴侯不晓轻重,为一大司马之虚职而沾沾自喜,绝非善事,绝非善事。”

    鲁肃,lù出了尴尬之sè。

    “孔明,慎言!”

    “我……”

    诸葛亮猛然醒悟,这里并非长沙,而是江东。

    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有些过了!但也可以理解,诸葛亮而今尚不到三旬,在屡屡遭受打击之后,难免有些气急。他拱手,与鲁肃道歉。鲁肃则微微一笑,表示不会介意诸葛亮方才的言语。

    “孔明方才的话,虽有些过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chún亡齿寒,我何尝不明?然则曹操老儿狡诈,竟然突然收兵。这一番利yòu,却让江东上下失了本心。不过,吴侯也非昏庸之主,必然有所觉察,只是一时间,仍无法下定决心……若要吴侯决断,单凭你我,恐尚有不足。孔明,你我需再去拜会一人,只要此人出面,说不得会使吴侯,改变主意。”

    诸葛瑾闻听一怔,旋即醒悟,“子敬所言,莫非是他?”

    “正是!”

    鲁肃道:“昔日伯符故去,临终前曾有‘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今曹操大军临近,正属外事。子布毕竟老了,少了几分当年的果毅。但公瑾犹在,想来心中知晓轻重。”

    “如此,我这就带孔明去柴桑?”

    “嗯,也好!”

    三人一边走,一边商议对策。

    可没等到了家中,就见一个家臣匆匆而来。

    “老爷,刚得到消息,周都督已离开柴桑,正在返程路上。”

    鲁肃闻听大喜,笑着对诸葛亮道:“孔明,看起来公瑾也得到了消息……他既然回来,必然是劝说吴侯。这样,你明日一早,与子瑜前往乌程,在中途拦阻公瑾。到时候与他说明利害,必能使吴侯做出决断。我留在吴郡,为你们稳定局势。若有变故,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诸葛瑾诸葛亮相视一眼,点头应下。

    “如此,我先回驿站准备。”

    诸葛亮拱手告辞,匆匆返回官驿。

    周瑜回来了!

    想必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子,诸葛亮亦不由得长叹一声,俊朗面容上闪过落寞之sè。

    没想到曹操,居然能有如此巨大的克制力。

    在夺取了荆楚之后,面对江东如此巨大的yòuhuò,却不肯出兵征伐。

    此人,真枭雄也!

    一夜无事,第二天诸葛亮早早起来,换好了衣裳,正要准备出门。却不想,诸葛瑾急匆匆跑进驿馆。见到诸葛亮后,诸葛瑾慌慌张张上前,一把拉住了诸葛亮的手,“孔明,大事不好了!”

    “兄长,发生何事,竟是你如此慌张?”

    “曹操,曹操,曹操……”诸葛瑾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结结巴巴道:“曹,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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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曹操出兵了!

    准确的说,不是曹操出兵,而是曹朋出兵……菖军出击,在诸葛亮而言,本应是一件好事。【笔趣阁高品质更新】毕竟,曹军出动,势必会让江东紧张起来,对于诸葛亮游说江东的计划来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偏偏,诸葛亮却始终无法兴奋起来。

    因为曹朋打得,是益阳!

    益阳之得名,据东汉长沙太守应劭言:居益水之阳,故名益阳。

    《尚书·禹贡》记载:早在远古时期,益阳便属古之九州的荆州。春秋时为楚地,战国时隶属楚国黔中郡。公元刖221年,秦国灭楚,置长沙郡,下设益阳等九县。到西汉时,郡县和封国两制并行,故而益阳又隶属长沙国,武陵郡,统归荆州刺史部。到了东汉,废封国,而立郡县,于是长沙国又改为长沙郡,而益阳也就从武陵郡划分出来,成为长沙十一县之——O然则,武陵郡和长沙郡对益阳的归属,一直争论不休。

    毕竟益阳县曾归属武陵郡,但又同时在长沙国的治下。而今划分出去,武陵郡自然不同意。

    这个官司,从东汉初一直到东汉末,也没能做出结论。

    反正大家都知道,益阳归属长沙郡,但长沙郡对益阳的掌控力,又受到武陵郡影响,非常薄弱。

    刘表进驻荆州,把益阳划分长沙郡。

    而且以其假子刘磐为长沙郡太守,才算是了结了这一殷公案。

    益阳北近江水,东北便是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西面和西南部,有延绵千里的雪峰山为屏障,是进入长沙郡的咽喉锁匙。一旦益阳攻破,则长沙郡门户大开。不过,益阳也不好打,不仅仅是因为其地势不易于大军征伐,更因其距离罗县很近,使得难度随之增加不少。

    罗县,而今为江东所有。

    孙权命太史慈屯扎罗县,与泊罗渊水军遥相呼应。

    如果曹军攻打益阳,势必要惊动江东兵马。而今江东和刘备虽然没有达成统一战线,可彼此间的协作,却始终保持。这也是为什么说,攻打益阳难度较大的原因,牵扯到了方方面面。

    诸葛亮对此,即欣喜,又有些紧张……+++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建安十三年二月中,在经历了短暂的熟悉和休整之后,曹朋终于有所行动。

    十三日,曹朋命庞德率本部出击,逼近益阳。同时,由于杜畿率领水军进驻洞庭湖,也使得曹朋心里多了一分把握。杜畿在抵达洞庭湖后,立刻向东逼近,在距离泊罗渊百里之处,扎下三十里水军营寨。水军主帅周泰徐盛大惊,严阵以待,同时又与太史慈联络,以泊罗渊和罗县为防线,形成了一道防御体系。太史慈更命人过洞庭湖,指责曹朋,轻启战端。

    虞翻,字仲翔,年四十四岁。

    会稽余姚人,是日南太守虞歆之子。曾为会稽太守王朗部下功曹,后归降孙策,入仕江东。

    此人是经学大家,又精通《易》。

    此前,朝廷曾辟虞翻为御史,却被虞翻拒绝。

    而今在孙权帐下,任骑都尉之职。此次随同太史慈进驻罗县,为军师祭酒,地位颇为崇高。

    他亲赴汉寿,指责曹朋。

    “今曹公频繁出使江东,所为者,不过两下和平。

    而大都督却调动兵马,莫非是要开启战端?若如此,江东上下,必不退缩,还请大都督三思。”

    这也是一个留名青史白勺人物。

    曹朋端坐于都督府大堂之上,上上下下打量这位江东名臣。

    虞翻是典型的江东人氏,身材不高,大约在170公分上下,但却生的颇有仪容,相貌不凡。

    “仲翔先生此言差矣。”

    曹朋笑眯眯道:“某何曾要与江东冲突?”

    “呃?”

    “此不过例行操演而已,先生又何必惊慌。【笔趣阁高品质更新】先生当知,今丞相收复荆楚,乃奉天而行……只是荆楚水军混乱不堪,故而才命杜伯侯,进驻洞庭。既然是水军,少不得要有些训练。杜伯侯方入洞庭,对这里的情况又不甚了解,所以才有设立水寨之行为,与子义并无任何恶意。”

    子义,便是太史慈。

    曹朋说的是合情合理,让虞翻也不知如何指责。

    人家只是训练水军,操演人马,顺带着熟悉地形而已。曹军并未攻击江东兵马,这轻启战端,挑起冲突,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可虞翻却知道,曹朋那都是借口,并不足以让他相信。

    虞翻沉吟片刻道:“可是,大都督当知,我江东水军驻扎泊罗渊。

    距离丞相水寨,不过百里之遥。我水军亦需操演,万一不小心引发冲突,岂不有不必要的麻烦?”

    “那先生要我如何?”

    “这个……”虞翻有些为难了。

    难不成他对首朋说,你们撤退吧……恐怕那样一来,就激怒了曹朋。虞翻是经学大家,同样也是江东名士。对于曹朋,他也做过了解。特别是当他听说,十年前曹朋曾随荀衍出使江东,更与张昭周瑜孙策等人有过接触之后,就大为后悔。若那时候干掉曹朋,岂不是断曹操一臂?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责备毫无道理。

    十年前曹朋不过是个小孩子,默默无闻,甚至少有入听说过他的名字。当时,菖朋以荀衍的书童身份而至江东,谁又能想到,十年后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书童,已成为当今瞩目之人。

    三篇蒙文,令天下为之赞叹。

    两篇文章,更使世人知晓其风骨卓绝。

    凉州三年,使马腾授首,羌胡归附。而今西北之地,重现当年八百里秦川之富饶,令无数人为之向往。而归结其原因,却是当年曹朋打下的基础。乃至于曹汲赴任,数载延续曹朋之政策,开启西域商路,连接关中世家,才有而今之西北局面,更为曹操打下了一个稳固后方。

    面对这样一个人,虞翻虽则年长许多,却也不敢怠慢。

    整个江东,八成书院取曹朋三篇蒙文而授。在去年,曹朋新著《三十六计》问世,就连周瑜这种傲气非凡的人物,也称赞曹朋,可为当时兵法大家。虞翻名声虽大,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年月,你得罪了官员没有关系,可你如果惹怒了名士,必然会被天下人指责。

    哪怕双方处于敌对,谁又敢轻易指责曹朋?

    就算孙权,也是对曹朋称赞不已,不敢开口冒犯。三篇蒙文,足以令天下读书人,尊曹朋一声‘先生’。

    虞翻心里暗自叫苦,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想到,曹朋却突然道:”仲翔先生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你我两家,相距甚近,若有冲突,确是不美,会影响到你我两家的情义。不如这样,我兵退六十里,大家恪守规矩,你看如何?”

    兵退六十里?

    这他娘的和不退,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人家给足了你面子,让虞翻更难开口。

    这洞庭,本就是曹操的地盘。而你江东屯扎泊罗渊,进驻罗县,已经捞过界了。六十里,是给你们一个面子。如果真要开战,只怕江东那边未必赞同。这责任,谁也不敢去承担……六十里的面子,你还要如何?

    想当年,晋文公与楚王相约,退避三舍,也不过九十里而已。

    曹朋这六十里就是两舍之地,你我之间并无交情,我给你这六十里的面子,已经足够……虞翻知道,不好再要求什么。

    他同时也清楚,所谓谈判,就是还有商量。

    于是沉吟片刻后,虞翻拱手道:“大都督之情义,翻记下了。不过此事,非翻可做主,待翻返还罗县,与子义商议,再与大都督答复。此次冒然前来,若有得罪,还请大都督见谅。”

    曹朋给了你虞翻面子,那么你虞翻也必须要有足够的礼节。

    曹朋微微一笑,“那,恕朋不远送。”

    “告辞!”

    虞翻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曹朋在送走了虞翻之后,与法正和张松一起,登上了汉寿城头。

    蒋琬而今,驻扎沅水之北。

    庞山民则留居临沅,负责协助赖恭。身为襄阳名士,又是荆州四大家之一的庞氏子弟,赖恭哪怕是再高傲,可对待庞山民,也是极为尊敬。人家出身摆在那里,又岂是他一个零陵名士可比?

    这名士,又分三六九等。

    有那种县郡名士,比如赖恭刘先,都隶属此类:有州郡名士,如蒯越蒯良庞山民这样的人;在州郡之上,又有天下名士。似钟繇荀或卫觊,皆归属此列。庞山民是州郡名士,而赖恭不过县郡名士,档次就低了一头。有一个州郡名士为他服务,赖恭还能有什么不满吗?

    张松问道:“公子,何以退让?”

    人前,张松法正,皆称呼菖朋为‘大都督’;人后,包括黄忠等人,则称呼曹朋‘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尊曹朋‘公子’。这两个字,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代表着你属于曹朋这一系。

    别看魏延和曹朋那么熟悉,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以大都督而称呼。

    同样,王威倒是想要称呼曹朋‘公子”却不能得偿所愿。原因很简单,…来王威曾是邓稷的上官,曹朋对他存有一丝尊敬;二来,则是王威的荆州痕迹太重,曹朋不敢接纳王威。不过不接纳,却不代表没有照顾。如果按照远近来区分,王威只能属于曹朋系的外围人物。

    曹朋微微一笑,“永年,今日我之退让,只为来日大踏步前进。”

    “哦?”

    “八百里洞庭,终究是小了些。

    总有一日,我会马踏江东,到时候便是他们退让……而今,我们要做的并非与江东计较,而是……”

    曹朋说罢,突然笑了。

    “想来令明,已经准备好了!”

    +++++++十++++++++++++++++++++++++++++++++++++十+++十++++益阳城头,刘磐面沉似水。

    远处,菖军已扎下营寨。旌旗招展,刀枪林立,虽距离尚远,却能感受到那弥漫着苍穹的杀机。

    “是何人领兵?”

    “回禀将军,曹军主将,名叫庞德。”

    “庞德?”

    刘磐眉头紧蹙,目光森冷。

    “曹友学,欺我太甚!”

    如果是菖朋率部前来,刘磐说不得会紧张一下。毕竟,菖朋的威名摆在那里,自出世以来,未有败绩,可谓常胜将军。刘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一般人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之前,他就有意和曹朋掰掰腕子,却苦于没有机会。而今,他驻守益阳,而曹朋都督荆南军事,双方总算是有照面的机会。刘磐摩拳擦掌,想要和曹朋分个高下,哪知道,却来个无名之辈。

    也难怪,而今的庞德,还真是一个无名之辈。

    或许在西北凉州,他曾经有些名望,而在曹军之中,除了少数人之外,更多人知晓庞德,是因为当初庞德不惜放弃前程,随同曹朋到荥阳服刑。所以,在大多数人眼里,庞德是一个忠烈的好汉。也许武艺高强,但并不足以担当重任。甚至在曹朋外放庞德出去的时候,乐进就有些顾虑。苴至乌林之战,庞德立下战功,才使得乐进对庞德有了了解,颇为称赞。

    庞德本领究竟如何?

    恐怕连曹操也说不清楚……更不要说刘磐了!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庞德的名字,更不要说,对庞德有什么特殊的了解。

    心高气傲的刘磐,焉能不怒?

    你曹朋派了一个无名之辈,就想要攻取益阳?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刘磐了!

    就在刘磐恼怒曹朋的‘无礼’之时,忽听城外曹营之中,传来一阵阵悠长的号角声。紧跟着,隆隆战鼓声响起,回荡于天地之间。一队队,一列列曹军从营中杀出,瞬间在大营外,组成了一个雁行阵的阵势。长兵在前,短兵在后,两队骑军游离于两侧,气焰极为嚣张。

    鼓声止息,就见从曹军旗门下,飞驰一员大将。

    胯下一匹踏雪乌骓,掌中一口虎咆大刀,顶盔贯甲。

    看年纪,在三旬左右。他在城下勒住了战马,横刀厉声道:“城上反贼听真,某乃横野将军帐下大将庞德。今奉天讨逆,征伐长沙。

    若聪明的,立刻开城献降。否则待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好大的口气!

    刘磐勃然大怒:“无名之辈,焉敢张狂?

    刘皇叔贵为帝胄,乃天子亲口所言。曹贼把持朝纲,挟天子以令诸侯,国贼也,何故颠倒黑白?

    今狗贼犯我边境,那休怪我心狠手辣。

    来人,谁与我取那狗贼首级。””末将愿往!”

    刘磐话音未落,就见身后站出一人。

    此人,名叫高沛,长沙人士。原本是肆虐于雪峰山的山贼,后为刘磐所收服。掌中一口大环刀,纵横荆南,少有人能敌。刘磐一见,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命高沛出城迎战。那高沛二话不说,走下城头后,扳鞍认镫,翻身跨坐马上,领着八百健卒,在隆隆战鼓声中,冲出益阳县城。

    在刘磐看来,庞德无名小卒,高沛就算胜不得庞德,也足以抵挡一阵子。

    他站在城头上观战,就见高沛纵马冲出县城。

    按照惯例,双方应该通名报姓,而后才会厮杀一处。哪知道,高沛刚摆好阵势,走到阵前,连话都未来得及说出,庞德已催马冲了过来。好一匹踏雪乌骓,就如同离弦之箭飞向高沛。

    庞德跨坐马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掌中大刀看似无力低垂,可是当他到了阵前时,猛然长身而起。双脚猛的一蹬马镫,扭腰发力,轮刀就砍。那高沛吓了一跳,连忙举刀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响,虎咆刀劈在高沛的大环刀上,巨大的力量,震得高沛两臂发麻,耳根子嗡嗡直晌。

    接着高沛这一崩之力,庞德身体微微后仰,旋即再次倾身挥刀。

    “连山刀!”

    口中传来一声如雷怒喝,庞德手中的虎咆刀,犹如闪电般劈出。交击,收劲,再劈,再收劲……说时迟,那时快,庞德在瞬息间劈出了十三刀。可是在旁人眼中,却犹如一刀而已。

    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强似一刀。

    刀刀相连,劲力相合。庞德根本不打算和眼前这家伙纠缠太久,决定要速战速决。他也知道,自己声名不显,虽凭借曹朋亲信之名而为荆南八校之一,可在曹军之中,有不少人不服气。

    很多人都觉得,庞德是凭着曹朋的信赖,才能做到荆南八校的位子上。

    只不过,曹朋都督荆南战事,也就是荆南最高军事统帅。他要用什么人,根本不会和任何人商量,而且他也有这个资本,独揽大权。

    连荀或都不过问,谁又能够过问。曹操?他敢委派年仅二十六岁的曹朋独领荆南军政大权,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如此情况,就算有人心里不满,也只能憋着。

    “我就是要用庞德,其他人我不熟!”

    菖朋毫不隐晦,直接说出了理由。

    这也是他对庞德的力挺!虽说军中没有人说三道四,却不能否认,有许多人心怀不满。

    庞德也很清楚这种状况……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展现出足够的本领,以证明曹朋的言语。

    十三刀汇聚一刀,连山刀下,高沛惨叫一声,被庞德一刀劈威了两半。

    那无主的战马拖着半截残尸落荒而走,庞德走马盘旋,刀指城头,“逆贼刘磐,可敢与某一战!”

    益阳城上,刘磐面沉似水…

    (未完待续)

    罗县,县廨。

    周泰大步流星,闯上了大堂,用带着极具特色的吴越口音,破口大骂。不得不说,吴越之地的方言,骂起人来颇有一种用丝绸擦屁股的感觉,软软的,但言语用词却又是非常恶毒。

    “幼平,你这又是怎么了?”

    太史慈顿感头大。

    他是东莱人,说的是青州话。

    虽然走南闯北,口音早已发生变化,甚至在江东生活多年,却始终是偏官话口音更多一些。平日里和周泰他们讲话还成,可一旦是周泰这些人话说的快了,他可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周泰是下蔡人,可久居江上,常年生活在江东,故而说的是纯粹吴越方言。

    东汉末年的吴越方言,和后世的吴侬软语还有些区别。盖因在历史上,中原人几次南迁,东西两晋,还有北宋南迁,造成了大批北方人南下,使得吴越方言发生了许多变化。但在东汉时期,吴越方言里夹带着许多山越土语,如果不是纯粹的江东人,很可能听不太明白。

    周泰道:“曹贼,欺人太甚。”

    “哪个菖贼?”

    周泰脸通红,大声咆哮:”还有哪个曹贼,自然是那汉寿的小贼。“口“怎么了?”

    周泰怒道:“今日文向领军在湖中巡视,不想遭遇曹军战船。你也知道,巡视之时都是小船,可是曹军却全都是大船。逼得文向不得不让路,还有两艘艨艟,险些被曹贼水军撞翻……子义,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

    听上去,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不过太史慈并没有动怒,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泰,半晌后突然道:“幼平,文向的船只,是不是过了那条百里界线?”

    “这个……”

    在虞翻出使汉寿之后,曹朋下令,水军后退六十里。

    不过,他同时还与太史慈定下了一条分界线,双方不能擅自越过,否则便视为是率先挑衅。

    太史慈没有见过曹朋,却久仰大名。

    他觉得,菖朋没有必要去主动挑衅,如果发生了冲突,十有**,便是周泰等人在偷偷作祟。周泰是个水贼出身,而徐盛同样起于飘萍微末之中。建安五年,孙策故去,孙权征召兵马。时为吴县市集上地痞流氓的徐盛,加入军中,并很快已卓绝战功,得到了孙权赏识。

    如果说,周瑜贺齐朱然这些人,是孙策一手提拔起来。

    那么如周泰徐盛蒋钦以及苏飞这些在孙权执掌大权后崛起的将领,则属于孙权的亲信。

    太史慈是孙策降伏,所以并不被孙权当成心腹。而他也是个聪明人,从不拉帮结派,更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故而能执掌大权。周泰徐盛,改不了的匪气!在江东时,仗着孙权赏识,颇有些张狂。而今屯扎泊罗渊,名义上是归于太史慈节制,可实际上,并不听从调遣。

    这帮家伙是闲不住的主儿,必然是越过了那道分界线。

    否则,菖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冲撞船只,这种时候,这样的行为,可是很容易引发冲突。

    周泰脸一红,“某自出世以来,纵横大江之上,何曾让过他人?”

    “幼平,你可以不听调遣。

    可你当知道,而今正是主公受封大司马之职的关键时候。若因为你的原因,令主公错失良机,到时候又如何向主公交代?且先忍忍,菖军势大,实不可以正面与之冲突。那曹朋,也非等闲之辈。今坐镇汉寿,都督荆南军事,手中权柄甚大,实非你我现在可以前往挑衅。

    你当约束部曲,不得擅自与曹军冲突。

    至少在目前的状况下,不能够如此……日后,有的是机会。”

    太史慈声色俱厉,让周泰也不禁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忽听大堂外脚步声响起,一名小校踉跄奔行,跑进堂上后单膝跪地:“将军,大事不好!””什么事?””曹军与昨日,向益阳发动了攻击。”

    太史慈闻听,大惊失色。

    他连忙站起身来,厉声喝问道:“可曾确定?”

    “已经确定……曹朋命庞德为先锋,以蒋琬为军中长史,同时正在汉寿调兵遣将,向益阳增援。

    益阳刘磐昨日连战连败,如今已紧守城池,不敢应战。

    ’刘磐派人前来,向将军求援,言唇亡齿寒,请将军早发援兵,救助益阳。”

    只一天,就抵挡不住了?

    太史慈眉头紧蹙,露出沉吟之色。

    这庞德,似乎声名并不响亮。至少在太史慈而言,从未听说过庞德的名号。这也难怪,太史慈常年居住于江东,很少和北方有接触。

    而庞德呢?则一阵跟随曹朋,许多人根本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不过,太史慈却不敢掉以轻心。庞德能被曹朋委以先锋之职,必然有不凡之处。

    此人,亦不可小觑。

    太史慈又有些头疼了……但周泰却不顾许多。

    “子义,那小贼既然打上门来,自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太史慈没好气的说:”他打得是刘备的门,却不是我们的门。

    唇亡齿寒的道理固然没有错,可问题是,咱们能否抽调出兵力?此前我还奇怪,菖朋为何要水军进驻洞庭。现在我明白了,他就是要用这水军拖住我们,而后夺取益阳,打开长沙门户。

    我敢肯定,如果咱们一动,洞庭湖上的水军,必然逼近岸上。”

    哪知周泰听了,却毫不在乎,大声道:

    “怕他们什么?主公命我等驻扎泊罗渊,本就是为了协助那刘玄德。若袖手旁观,如何与主公交代?至于小贼水军……哈,子义又何必担心?荆州水军那些家伙有什么本事,你我心里清楚。就算那小贼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在短短时间里,让荆州水军有太大变化……这样,我率水军出击,将小贼水军打回去,则子义便可高枕无忧,驰援益阳。”

    周泰说的信心满满,让太史慈也不禁连连点头。

    投降江东多年,和荆州军马也交手无数。

    对于荆州军的战斗力,太史慈也是心知肚明……用他的话说,荆州军就是一群废物。

    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根本不足以让他正视。而这少数几人当中,也包括刘磐刘虎文聘王威。陆战将领,也就这些个对手,至于水战,只有一个黄祖可堪对战。不过黄祖,早已战死。

    荆州水军的战斗力,在江东众将限中,就是一个笑话。

    太史慈想了想,也认为周泰所言没有错误。孙权派他们过来,就是要他们协助刘备。

    这个时候,若袖手旁观,只怕会被人耻笑。而且周泰说的也没错,荆州水军根本算不得什么…:,,“既然如此,幼平立刻调遣兵马,入洞庭湖逼走小贼水军。”

    话说到一半,太史慈又突然道:“不过幼平,你要注意,莫打得太狠。毕竟曹操与主公正在交好,打得太狠,弄不好会惹怒曹操,反而不美。把他们打回去就是,我这就准备调兵遣将。”

    周泰闻听,嘿嘿一笑。

    “子义放心,我自有分寸。

    不过也不知那小贼被我打回去之后,会不会哭鼻子……哈哈,我这就回去,与文向出兵作战。“周泰二话不说,就跑出大堂。

    可是太史慈心里面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受。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诡异。曹朋才到汉寿十几天,就冒然开战,与他之前的习惯,颇有不同。

    根据太史慈的了解,曹朋每每用兵,必先蛰伏。

    而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动手是不动手,可一旦动手,那就是如同雷暴一般的攻击,极为凶狠。可是这一次,曹朋为何要突然攻打益阳?难道他不知道,荆州水军不足以为依持?

    想到这里,太史慈突然改变了主意。

    “立刻派人前往益阳,就说请刘巨石在坚持一日,我这边会尽快出兵援助。在派人到临湘,告诉刘皇叔,就说我这边虽可以驰援,但兵力不足,恐难以派上用场,请他再谋其他出路。”

    先等等,先等一等再说……至少,要看一看水军的动作,而后再做决断。’

    出兵是一定要出兵,但却不能大张旗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在前来罗县之前,太史慈曾拜访了周瑜贺齐,以及江东本土土族的青年俊彦,陆逊。

    周瑜贺齐给太史慈的建议,是如履薄冰,谨慎小心。即要保住刘备的利益,又不可以触怒曹操。

    可是陆逊给太史慈的主意却是:曹朋这个人,有大丈夫气。

    对于这个入,可以交好,尽量不要得罪。

    所以,你到了罗县,最好是能约束周泰徐盛这些人的行动。曹朋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果真的激怒此人,他绝对敢破釜沉舟。

    这也是在江东众将中,唯一一个提醒太史慈,要留意曹朋的建议。

    陆逊似乎很了解曹朋,同时言语中,对曹朋颇有好感。相反,如周瑜贺齐二人,则显得有些轻视,并未把曹朋放在眼中。不过如果站在他们的角度而言,勿论周瑜贺齐还是陆逊,都没有错。

    周瑜是江东水军大都督,贺齐是会稽太守。

    两人的地位摆在那里,看问题的高度自然不一样。也许在他们眼中,真正的对手,是曹操!

    但陆逊而今不过是一个县令,所以更注重细节。

    陆逊对太史慈说:“刘备居荆南,曹操必不会善罢甘休。

    然则曹孟德不可能亲自对付刘备,所以会派遣心腹之人,都督荆南。若我猜测不错,他十有**,会让曹朋前往。一来曹操对曹朋宠信无比,二来这曹朋和刘备,也算是老对手……子义到时候,要多小心。”

    伯言,真神机妙算!

    太史慈在内心中发出一声感慨,旋即收回思绪,调兵遣将。

    泊罗渊,即后世泊罗江。

    它勾连洞庭,接通江水,位于罗县之畔。

    江东水军的水寨,就设立泊罗渊岸上。周泰急匆匆返回水寨,立刻找来了徐盛,说明情况。

    而今泊罗渊,共大船三十艘,艨艟百余架。

    水军人数,虽不过万,却都是江东水军的精锐。

    这也是周泰之所以恣意骄狂的一个主要原因……徐盛道:“而今天光正亮,不易出兵。荆州水军虽说不堪一战,但毕竟有人数上的优势。以我之见,当密令儿郎做好准备,天黑以后杀人洞庭,直冲曹军水寨,可一战功成,幼平以为如何?”

    周泰闻听,喜出望外。

    “就依文向所言。”

    当下,周泰徐盛密令江东水军楼船二十艘,艨艟五十具,做好出击准备。同时,他又命人做出休整的假象,迷惑洞庭蕾军耳目。待天黑之后,酒足饭饱的江东水军整装待发。随着周泰一声令下,艨艟在前,楼船居中,呈雁行阵阵法展开,缓缓驶入了洞庭湖。

    夜色很重,八百里洞庭漆黑一片。

    远远的,可以看到曹军水寨中灯火星星点点,不时传来模糊的刁斗之声。

    慢慢的逼近,尽量避免发出声音。舟船破水,划出一道道水线,距离和曹军那条分界线,越来越近。

    当驶过了分界线后,周泰和徐盛,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距离曹军水寨,也就是几十里的路程。看天色,却是乌云密布,星辰无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好一个偷营劫寨的好日子,连老天都帮助我们!

    其实,指二月,惊蛰之后。洞庭湖的雨水就会变得很多,经常是十几天看不到一丝阳光……就在周泰暗自高兴的时候,忽听湖面上,传来一阵阵鼓声。

    从芦苇荡中,飞出一艘艘楼船,把江东水军包围起来。远处的曹军水寨,更灯火通明。

    一具具艨艟冲出了水寨大门,分列于湖面之上。三艘巨型楼船,缓缓驶出水寨,向江东水军逼来。

    “周幼平,早知尔等非道义之辈。

    当初定好了协约,在湖上划下界线……可是尔等一而再,再而三越界挑衅,莫非以为我水军无人?”

    当先一艘巨型楼船,提及比之江东楼船要大了一半。

    这也是荆州水军的装备,和江东水军的区别。江东水军更讲究灵活性,所以楼船体积相对较小。而荆州水军,则更注重船只的战斗力,所以建造楼船时,更注重加厚,加大,是楼船的撞击力增加。

    周泰一怔,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过,他并未惊慌……比眼前局面更窘迫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加之,从心眼里看不起荆州水军的战斗力,周泰非但不紧张,反而大笑不止。

    “尔等,也敢称水军乎?”

    说着话,他拔刀厉声吼道:“冲过去。”

    三艘楼船,在艨艟的配合之下,迅速逼近曹军楼船。

    而在那帅船之上,杜畿命人点燃灯火,顿时把湖面照的通通透透。

    帅船缓缓行出,当数艘艨艟从侧翼逼近之时,杜畿突然下令,命楼船在原地打横。体积巨大的楼船,在水面上缓缓划出了一个弧形,几艘艨艟随着帅船转动,顿时被撞地四分五裂。

    船上的军卒落水,没等他们挣扎,就见十几艘曹军艨艟冲上前来。

    船上皆是手持利刃的水军军卒,抓住落水的江东水军,手起刀落,砍下了首级。

    徐盛在后,顿感有些不妙。

    他想要喝止周泰,可是周泰已命楼船,朝着曹军楼船冲撞过来。

    距离帅船越来越近,周泰看到,在葺军楼船的船舷上,扣着一排排物器,全都用黑布遮盖起来。

    当江东露出距离曹军帅船只有六百步的时候,杜畿再次下令,命人掀起了黑布。

    帅船两边船舷,备设置有十架八牛弩。不过,这些八牛弩的结构,比之当初舞阴初显威风的时候,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弓弦加粗,弩机加大……并且在弩机旁边,增加了绞盘,可以轻易张开弓弦。经过改制的一枪三剑箭,也变了模样。那箭杆粗若儿臂,箭镞也更长,更加锋利。

    杜畿大喝一声:“放箭!”

    弓弩手立刻敲击机括,十支枪矛,呼啸着直奔周泰楼船而去。

    箭矢发射出去的一刹那,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后坐力。巨大的楼船,竞不由得在水上微微一晃。

    经过改良的八牛弩,可以在六百步之内穿透后墙。

    而周泰的楼船正在全速行进中,当八牛弩发射的时候,周泰也意识到了不妙。可巨大的惯性,让他无法躲闪,只能下令楼船打横,试图躲避。可是,那一枪三剑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只挺轰得一声,船身被一枪三剑箭射透,在船身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窟窿。

    十支枪矛,有三支正中目标。而其余七支,又有两支正中楼船旁边的艨艟之上。那巨大的穿透力,直接把艨艟的船板震断,整个船身也随之向下一沉。船上的军卒惊慌失措,大声呼喊起来。

    徐盛连忙下令出击,试图救援周泰。

    哪知两边的楼船却在这时候缓缓行动,向徐盛的座船逼近过来。

    艨艟穿梭于湖面之上,火光冲天而起。

    三艘巨型帅船轮番出击,六十具八牛弩,不断发射。江东水军的楼船本就不占什么优势,而今在八牛弩的攻击之下,更显得有些慌张。身下座船,已开始进水……周泰大声呼喊,让军卒稳住心神。可是面对枪矛凶狠的攻击,江东水军早就已经乱威一团。舟船不断发生碰撞,阵型早就变得混乱不堪。

    帅船上,杜畿不断发出命令,水军凶猛的攻击,使得江东水军,节节败退……++++++++++++++++++++++++++++++++++++++++++++++十+++++++++“周幼平输了?”

    当天将大亮时,已开拔离开罗县,以蜗牛速度行军的太史慈,得到了水军战败的消息。

    初闻,太史慈吓了一跳。

    而后仔细询问,才知道江东水军不仅仅是输了,连带着周泰,也被杜畿捉拿,成为阶下之囚。

    徐盛拼死突围,才算逃得生天。

    也幸亏杜畿保持克制,当徐盛率领船队退到界线之后,便停止了攻击。

    二十艘楼船,损失了五艘。

    五十余具艨艟,完好无损的返回水寨时,只剩下三十余具而已。太史慈立刻下令,命兵马停止行进。”仲翔,而今如何是好?”

    虞翻苦笑道:“我昨日就反对将军出兵,更不同意幼平冒然挑衅。

    我见过那曹友学,此人外柔内刚,不可以将之激怒。需以怀柔之法,与他说明道理,自然也就相安无事。可是现在……”

    虞翻闭上了嘴巴!

    太史慈也是极为头疼,看着虞翻,半晌后突然道:“能否请仲翔,再辛苦一趟?”

    周泰是孙权的爱将,更是心腹。

    太史慈也不敢擅做决断,只能让虞翻再次前往汉寿。

    至少,要保住周泰的性命……至于驰援益阳,还是要去。但怎么驰援,却需要换一个思路。

    唇亡齿寒,若益阳有危险,则罗县亦将卷入其中。

    如果刘备被干掉了,那么江东兵马,则就成了一支孤军,到时候不得不退回江东……虞翻倒也没有拒绝和推辞,在思忖了片刻之后j便答应下来。

    “我这就前往汉寿,争取能与曹朋讨回幼平。

    不过,子义前往罗县,却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参与其中,能予以威慑,还是威慑为好。”

    太史慈想了想,点头答应。

    随即,他再次派人前往临湘,把情况告知刘备。

    自己则督帅兵马,缓缓逼近益阳….++++++++++++十++++++++++++++++++十十十十++++++++++++++++++++“江东,水军失利?”

    刘备眉头紧蹙一起,在大堂上负手徘徊。

    “季常,你觉得,这会不会是江东的推托之词?”

    诸葛亮不在刘备身边,马良便承担起了谋主的责任。听闻刘备的问话,马良摇了摇头。

    刘备如此想,也不是没有原因。曹操而今和孙权打得火热,又是封爵,又是联姻,让刘备心中压力甚大。

    “主公,孙权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曹操而今所为,他也不是不清楚奥妙,只是尚未作出决断。所以,太史慈当非是推脱之语,十有**,是确有难处。太史子义能继续出兵,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过主公却不能寄予厚望。

    良有一计,或可以解益阳之危。

    主公莫非忘记了,那壶头山中,五溪蛮人?主公以重金厚利将之收买,而今正是用他们之时。”

    刘备闻听,恍然大悟。

    五溪蛮,我怎么把他们忘了?

    (未完待续)

    没想到,一病三天,整个人就好像虚脱了一样。

    到今天才算是退烧,不过仍咳嗽不止,非常难受。先更两千字,明天恢复……

    当春病发生!

    发现最近好多人都出现了不适,请大家多保重身体。

    ++++++++++++

    五溪蛮,亦称‘武陵蛮’。

    自光武中兴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湘西、黔、川、鄂三声交界地,沅水上游地区。武陵蛮,是一个极为笼统的概括,几乎涵括了整个荆南地区的蛮夷部族。而五溪蛮,则是其中的一个部族,因生活在雄溪、辰溪、酉溪等五条溪水之间,故而得名。人言武陵蛮,必以五溪蛮代之。其主要原因便是五溪蛮受汉家习俗影响颇深,自光武时便以农耕和染织业为主,故而与外界联系最为频繁,接触到的新生事物也最多,所以发展的速度,在各部落间最快。

    至东汉末,五溪蛮本部部落,已有人口多达十余万。

    而整个武陵蛮,则有数十万之多。其中比较强盛的蛮族部落,比如位于武陵郡和零陵郡交界处的飞头蛮,也有近十万之众。自东汉以来,五溪蛮不断兴兵造反,以期获取更大的生活空间。其中,声势最为好大的一次,莫过于建武二十三年的造反,武陵蛮族尽起精兵,占居险隘关卡,大寇郡县。当时对东汉朝廷造成的影响,非常巨大……虽然后来被平息下来,但是却未能彻底摧毁武陵蛮族的力量。反而因为那一次的造反,令武陵蛮族的气焰,更加嚣张。

    刘表最初也是个很强硬和铁血的人!

    可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在占领了荆州之后,提倡文治荆楚,也就使得武陵蛮族的实力非但未收到压制,反而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比如,刘表的文治,开放了自建武二十三年以来,朝廷对武陵蛮族的物资封锁。荆州本就是一个富庶之地,勾连江东西川,又联系南北。大批的物资,包括武器辎重,通过不同的方式,流入武陵蛮族手中,使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在开放禁运的同时,刘表还派出了不少教书先生进入荆南荒蛮之所,试图通过教化的方式,将武陵蛮族收服。但遗憾的是,刘表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格外骨感。

    未等他亲眼看到他那些政策产生结果,便一命呜呼。

    反倒是他多年推行的政策,最终便宜了刘备,使得刘备和武陵蛮族勾结一起……

    益阳危急!

    而江东又无力救援……

    刘备在思忖之后,最终拿定主意,请五溪蛮出手相助。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平日里刘备对武陵蛮族可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而今正是他们给予回报的好时候。

    一封封书信,如雪花般飞向壶头山。

    位于雄溪之畔的蛮王寨中,五溪蛮小王沙摩柯,正信誓旦旦,向五溪蛮老蛮王求战。

    “父亲,刘皇叔待我等不坏,而今他既然有难,我们自当出兵相助才是……若不然,是不是被别人耻笑?”

    沙摩柯年二十六岁,正值年少气盛,谁也不服气。

    他身高约在216公分左右,生的膀阔腰圆。黑面红须,外貌狰狞可怖。天生的神力,一杆铁蒺藜骨朵,重达一百多斤,在荆南之地,无人可敌。似他这样的年纪,练得一身好武艺,再受人吹捧几句,难免就会有飘飘然的感受。至少在沙摩柯看来,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

    只是,老蛮王却不这么看。

    活了一甲子之多,老蛮王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他很清楚,而今荆南的局势,是两国之战,绝非他五溪蛮可以参与其中。

    刘备给些好处,受了就是。

    若是帮一些小忙,比如早先出兵虎牙山之类的事情,也算不得大事,帮就帮了。可一旦陷入到这种逐鹿天下的游戏当中,想要出来,就麻烦许多。汉人狡诈,以为些许小恩小惠便可以让我们卖命?老蛮王心里面并不太愿意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可是沙摩柯却好像兴致勃勃。

    “沙沙,你可要想清楚了。

    之前咱们帮着那刘备,是因为收了他的好处。

    一些小事情,帮一帮倒也无甚大碍。可现在,朝廷派出兵马征伐荆南,那刘备明显是走投无路。一旦咱们卷入其中,想要跳出来可就难了……五溪蛮十余万性命,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如果那位曹丞相真的容易对付,刘备会被打得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你刚才说什么浑水摸鱼,我只怕你鱼没有摸到,反而会惹上一堆麻烦……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是该拒绝为好。”

    沙摩柯一听就急了!

    “父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曹丞相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算不得什么英雄。再说了,刘皇叔待咱们不差,前两年阿娘病倒,苦于找不到先生诊治,还是刘皇叔帮忙,才救了娘的性命。你不是常对我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娘如今虽已经走了,但这份恩情仍在……刘皇叔现在有了危险,咱们却坐视不理。若是被飞头蛮的井蛇儿听到,必然会耻笑咱父子,日后如何在这荆南抬头挺胸的做人?

    若父亲担心出兵会给大伙儿惹来祸事,孩儿有一个主意。

    请父亲给孩儿一支人马,而后待孩儿离开,就宣布将孩儿逐出部落。这样一来,不就没了干系?

    如果将来刘皇叔得势,孩儿也算是功臣。

    如果……孩儿和儿郎们,不也可以有一个容身之处?”

    沙摩柯一番言语,让老蛮王有些心动。

    半晌后,他轻声道:“沙沙,你想要了,真要出兵?”

    “嗯,孩儿已经想好了!”

    “也罢,你持我的凤头杖,去各部征兵吧。

    我会派人与刘皇叔那边知晓,请他务必坚持住……你有三天……不,五天时间,能征调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爹年纪大了,已经拼杀不动,就在这壶头山上,为你守住咱这份祖传的基业。

    不过沙沙,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请父亲吩咐。”

    “事若可为,且为之。

    若不可为,切不可以强求……他们汉家儿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汉家儿自己解决。咱们不管怎样,与他们来说都是外人,不要牵连太深。总之,到了长沙,一切自己小心,不要鲁曼冲动。”

    这是一个慈父的谆谆教诲,更是一个老蛮王,六十年的智慧结晶。

    只是对于此刻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沙摩柯而言,老蛮王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目送沙摩柯兴冲冲的离去,老蛮王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宁。

    他沉吟片刻,沉声喝道:“藤摩!”

    “小人在。”

    “你立刻前往充县,求见陈到将军。

    就说我已派人前往益阳驰援,请他务必在充县,为我拖住零阳曹军兵马,万不可掉以轻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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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数日,状态全无。

    思路有点混乱,正在调整。

    ++++++++++++++++++++++++++++++++

    益阳城下,曹军枕戈待发。

    三千人组成的铁甲箭阵,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万箭齐发。嗡……三千张强弩弓弦震颤,三千支利矢冲天而起,直冲九霄。铺天盖地的飞蝗呼啸而来,遮天蔽日,令人触目心惊。

    刘磐嘶声大吼:“稳住,稳住!”

    城头上的军卒高举盾牌,拼命的阻挡着袭来的箭矢。

    可即便如此,密集的箭雨,仍旧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曹军的箭阵,让人感觉窒息,只一个晌午,至少有十万支雕翎箭飞入城中,给城中的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压力。最可怕的是,曹军的箭支好像无穷无尽。这五六天的功夫,向城中射出的剪子,多达几十万支。面对如此凶猛的箭阵攻击,刘磐虽然能凭借益阳城墙坚守,但每天所产生的伤亡数字,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可恨曹贼,哪儿来的这么多箭支?

    莫非,他们把江陵的武库都给搬过来了不成?

    刘表在荆州十几年,除了最初几年之外,基本上很少动用兵马。但他对武备并没有放松,一直保存着数量惊人的箭矢。只是当时大部分箭矢,都用于江夏和江东的战事。黄祖死后,双反渐趋平和,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消耗。曹军疯狂的以箭阵袭击,让刘磐甚至以为,曹军把整个江陵武库的箭支,全都搬到了益阳。

    不过,刘磐又感觉奇怪。

    曹军除了以箭阵攻城之外,并没有投入人力强攻。

    按道理说,箭阵过后,必是强攻。可曹军一改这种模式,反复的箭阵攻击,让刘磐头疼不已。

    “将军,快看!”

    一名亲军突然大声叫喊。

    刘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曹军大营中,推出了近百架奇形弓弩。

    那弓弩颇有些类似于车弩,但体积更大。所使用的弩箭,也全都是标准的一枪三剑箭的枪矛,迅速在阵前铺设开来。箭阵突然停止下来,可是刘磐心里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半点减少……

    庞德催马在阵前盘旋,厉声喝道:“刘磐,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刘磐脸色铁青,怒视庞德,恨不得冲出去,和对方决一死战。但是,他不敢……在庞德第一天围城的时候,于一日间,斩杀刘磐手下大将高沛等八人之多。刘磐更率部出击,结果险些被庞德所杀。当时若非亲随拼死护卫,他甚至可能已死在城外。这家伙是一员悍将,有万夫不挡之勇。刘备手下众将,估计也只有关张可以胜之,其余众人,皆非此人的对手。

    也不知那曹朋从何处招揽了这么多的好手!

    若黄汉升在,我何惧此人?

    刘磐此时想起了黄忠,心里不免感到后悔。

    当初,黄忠归降曹朋的时候,刘磐对黄忠恼怒不已。可后来打听了情况,才知道是刘虎一直压制黄忠,险些让黄忠丧命。最后不得已,黄忠才归降了曹朋。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该听李珪李文德的话,把汉升送给刘巨岩。这厮分明就是个成不得气候的混蛋,白白令我失一上将。

    “狗贼安敢张狂,可知我荆州只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

    刘磐也是个狂傲的人,破口大骂。

    庞德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城破之日,定要益阳鸡犬不留!”

    说罢,他高举虎咆刀,狠狠向前一劈,“放箭!”

    八十架八牛弩机括传来,八十支枪矛呼啸射出。枪矛夹带着巨大的力量,竟发出轰鸣之声,狠狠的射在了益阳那夯土筑成的城墙上。站在城头,刘磐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脚下城墙的颤抖。每一支枪矛,凶狠没入城墙,只露出一半的身子。眨眼间,益阳城墙被射成了刺猬般模样,微微的颤抖不停。

    城上的军卒惊慌失措,刘磐的脸色,更加苍白。

    “稳住,休要慌张,休要慌张……弓箭手,弓箭手还击!”

    在益阳城东,不远处的一座土丘上,太史慈面沉似水,横枪观战。

    由于洞庭湖水战的失利,令太史慈处于下风。他率部驰援益阳,但是在距离益阳城东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就止步不前。用他对刘备的解释:我会给曹军以压力,但我不能真的出兵。至于能不能牵制住曹军,我也不敢保证。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还请你多多的原谅。

    没办法,失去了水军的护佑,曹军随时可能跨湖而击,直逼罗县。

    太史慈一方面要协助刘备,另一方面还要顾全自身。同时,他不能太过于激怒曹操,特别是在孙权尚未表明态度之前,他有太多的顾虑。能做到这一步,在自家尚面临危险的时候,仍率兵前来益阳。不管是否参战,这个态度,已经足够了!太史慈和刘备有一面之缘,所以也是能帮就帮。

    这太史慈是东莱人!

    早年间,孔融在太史慈学艺的时候,对太史慈的母亲颇有照顾。

    后来管亥兵犯北海,孔融请太史慈寻找援兵,太史慈就找到了刘备。后来,他们赶走了管亥,解除了北海的危机。但刘备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招揽太史慈,以至于太史慈后来远赴扬州,为刘繇效命。不管怎么说,两人曾并肩作战,也算有些交情。这一次太史慈能出兵益阳,也正是这个缘故。同时,太史慈也希望借此机会,窥探一下曹军的虚实状况。

    “那个,就是八牛弩吗?”

    “又叫月英连弩……不过在曹军里,更多人称之为公子连弩,据说是曹朋和他的妻子黄月英联手所造。”

    虞翻连忙解释。

    太史慈又问道:“文向,你们当日在洞庭与曹军水战,他们所使用的,就是这种连弩?”

    徐盛连忙回答:“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有些不同……当晚乱战,事发突然,我着实看不太清楚。”

    “尽快设法搞来一具连弩,送回去请人研造。

    他娘的,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太惊人。夯土都能穿透……也亏得益阳城墙坚厚,否则非被他们轰塌了不可。这若是用在船上,必然威力巨大。到时候万一和曹军开着,他们只需要在每艘船上装配上十具连弩,就能对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仲翔,把这个情况,尽快通知公瑾。”

    “喏!”

    太史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虞翻和徐盛,也露出苦涩的笑容。

    洞庭一战,让他们尽落下风。最可恨的是,曹朋俘虏了周泰之后,却迟迟不肯放人……虞翻前往汉寿说情,但是连曹朋的面都没有见到。与上次所受到了礼遇,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难怪,洞庭一战,是他们率先开启了战端。

    偏偏最后获胜的,是曹朋……

    这就让虞翻没有了底气,也怨不得曹朋无礼。

    好在曹朋派出接见虞翻的使者张松说:“今江东无信,实令我家公子不安。

    大都督假节征伐,都督荆南,乃是奉天讨逆。荆南本就是朝廷治下,我们打益阳也是情理之中,与你江东有何干系?偏你们要开启战端,如今兵败被俘,还要我们放人?未免说不过去。

    不过,大都督有好生之德,对周幼平将军也非常赞赏。

    所以请不必担心幼平将军有性命之忧,且在汉寿盘桓些时日。待事情平息了,自然送回……”

    盘桓?

    说穿了,就是让周泰做人质。

    虞翻甚至连周泰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赶出了汉寿。

    这也就使得太史慈心里,又多了几分顾虑。

    好在曹操水军在洞庭湖大胜之后,并未得寸进尺,进而攻击泊罗渊。但那个危险犹在,让太史慈投鼠忌器。

    “不对!”

    太史慈突然自言自语。

    “子义,怎么了?”

    “仲翔,文向……你们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太史慈手指益阳战场,“曹军围城以来,不停以箭阵袭击。而今,又以那公子连弩攻击,可是却迟迟不见攻城。这些日子来,他们向益阳射箭,足有数十万支,却没有投入半点兵力……

    我怎么觉得,曹朋这举动好像并非是要真的攻击益阳,而是别有用心。”

    “什么用心?”

    “说不清楚……对了,曹军还在增调人马?”

    “是啊,每天清晨,都可以看到有曹军进驻曹营。而且曹营的面积,也在不断的扩张……我估计,益阳城下而今至少聚集了一万多兵马。”

    “可每天攻城的,都是那些人!”

    太史慈眉头紧蹙,连连摇头,“不对,这里面必有文章……曹朋不是要打益阳,只怕那曹营之中的兵力,也没有咱们想想的那么多。曹操在荆南有八校兵马,除了夷道和夷陵两校之外,其他六校按道理说,应该轮番出战才是。何以每天出现在城下的,都是那庞德庞令明?”

    虞翻心里蓦地一震。

    “子义的意思是……”

    “曹朋,恐怕别有用心!”

    虞翻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种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庞。

    他和曹朋的正面接触不多,真真正正的接触,也只有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总让他觉得,曹朋是个有些单纯的家伙。可是现在,虞翻却感觉到,在那单纯温和的笑容下面,隐藏着深沉的心思。

    “我想,子义你最好还是提醒一下刘皇叔。”

    “恩?”

    “若我猜的不错,曹朋这一次所为的,并非益阳,而是……反客为主,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好一个三十六计,好一个曹友学。他这是要斩断刘皇叔在荆南的臂膀,五溪蛮,危矣!”

    “五溪蛮?”

    太史慈闻听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大变。

    “仲翔所言,莫非那曹朋真正要对付的,是五溪蛮?”(未完待续

    益阳,打得如火如荼。

    至少从表面上,或者外行人的眼中,这场战事打得是相当热闹。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开始觉察到了其中的诡异。曹朋表面上不断向益阳增兵,但是对益阳实质xìng的攻击,却迟迟不肯发动这样一来,jī烈的战事更像是一场游戏,让坐镇临湘的刘备,感觉有些不妙。

    曹朋莫不是,另有图谋?

    沙摩柯在壶头山召集八千五溪蛮战士,浩浩dàngdàng开拔出来。

    八千人!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多。

    五溪蛮十余万族人,只有八千人参战?

    可事实上,这八千人,已经代表了五溪蛮的全部精锐。十万族人,有多少老弱病残?又有多少未成年的孩子,还有那些不懂战斗的fù孺女人?如果刨除这些,五溪蛮真正的战士,可能也就是两万到三万人。沙摩柯一下子抽调出八千人,对五溪蛮人而言,已经是一个极限。

    用老蛮王的话说:“沙沙,你带走的是五溪蛮的现在和未来。

    如果刘皇叔将来能成就大事,五溪蛮说不得会有壮大的机会。可是如果输了,你就是一手断送了五溪蛮的现在和未来所以,到了益阳之后,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以事事争先,给别人充当马前卒。有危险,先考虑保存自身。这八千儿郎是咱五溪蛮人立足荆南的根本。”

    沙摩柯有没有把老蛮王的话听进去?

    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此时沙摩柯却是意气风发。

    出壶头山后,一路北进,很快便抵达沅水。按照沙摩柯的计划…

    他将率部顺沅水而下,直逼沅南。

    一旦沅南遭遇攻击,则曹军必然慌乱。

    到时候他扰乱了沅南的局面后,北进可渡水攻取临沅:南下可逍入雪峰山,与益阳遥相呼应。

    如此一来,益阳之危自然而然便被解除。

    这是沙摩柯的想法,同时也派人飞报刘备请他到时候设法配合。

    这次出兵,若成功了五溪蛮人必然可以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整个武陵蛮的领袖。那时候,他也就是名正言顺的武陵蛮王!老蛮王的警告,他倒是记下了,却没有往心里面去。在他心里,曹朋不过是一个小娃娃何必如此紧张?如果遇到了自己,必取他项上首级五溪蛮大军浩浩dàngdàng行进,两日后抵达虬龙滩。

    这虬龙滩,位于沅水的中上游。沅水在这里陡然两转,犹如虬龙盘错形成了一个极为奇特的地势。南高北低,滩头平坦。流水在这里,突然变得平缓起来,是一处驻军扎营的好地方。

    由此向东继续行进,两日后就能看到沅南县城。

    抵达虬龙滩时,天已经黑了。

    沙摩柯于是下令在虬龙滩扎营,休息一晚后,继续前进。

    有人对他说:“小王此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最适合骑军出击…若曹军在这里进行偷袭,恐怕会对咱们造成不利。”

    沙摩柯闻听哈哈大笑,:“我难道不知道,曹军有骑军之利吗?

    可你看,这里南高北低,咱们正好扼守在高出。而曹军若偷袭,就必须要渡河而来这里地势虽然平坦,但土地松软,骑军根本无法进行冲锋。若他们真要偷袭,定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五溪蛮虽地处蛮荒,但是由于刘表十余年来的文治,沙摩柯也深受其利。

    他读过一些兵书,甚至在五溪蛮的部落里,还有很多为躲避战乱的汉家人,有识文断字之能。这也使得沙摩柯与很多蛮人不同,一方面鄙薄汉家文化,另一方面,又受汉家文化熏陶。

    他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使得身边的人,倒也无话可说。

    既然沙摩柯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五溪蛮人在虬龙滩上扎下了营寨,安顿休息。沙摩柯是个好酒之人,安顿好了之后,便命人取来酒水,开怀畅饮。这一顿酒,直喝到了戌时。沙摩柯喝得酪百大醉,躺在榻上杆声如雷。

    夜,越来越深。

    到子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也是荆南独特的气候,白天晴朗,晚上细雨靡靡,天气变幻莫测。

    沙摩柯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自己在益阳城下,大展神威,生擒活捉了曹朋,大败曹军…所有的汉家儿郎,莫不以敬佩的目光仰视他,刘备甚至亲解衣袍,为他披在了身上。在益阳城里,刘备矢摆酒宴。

    酒席宴上,更有无数汉家女儿在他面前轻歌曼舞,流lù曼妙风姿,只看得沙摩柯是哈哈大笑……

    “沙沙,可敢饮酒?”

    刘备满面春风,笑眯眯的问道。

    沙摩柯一手挽着一个美姬的小蛮腰,一手举杯,豪迈道:“皇叔有请,沙沙焉能不从。”

    “这样,待娄为你击筑,请沙沙满饮。”

    蓬蓬蓬!

    jī昂的击筑声响起,沙摩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大笑不止……………,

    “小王醒来,小王醒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惊扰了沙摩柯的美梦。

    他蓦地睁开眼,翻身坐起。

    只见几名亲随神sè慌张站在榻前:“小王,有曹军偷袭。”

    “什么?”

    沙摩柯一怔,酒劲儿一下子清醒过来。

    只听大帐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喊杀声,更有隆隆战鼓声,不断响起,………,

    沙摩柯惊怒道:“狗贼既然找死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说着话他跳下了chuáng榻。只是这宿醉未完全醒来,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幸亏身边人手疾眼快,将他搀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速与我披挂!”

    几名亲随,连忙为沙摩柯取来了衣甲,为他穿戴妥当。沙摩柯披头散发,赤足大步流星往外走,在大帐门旁,一把抄起那根沉甸甸的铁蒺藜骨朵,就冲出了营帐。此时的五溪蛮大营已乱成了一片。远处,沅水河面上船只川流不息!有数十艘大船在河上纵横,将源源不断的兵卒送到虬龙滩上。这些曹军,清一sè黑甲长刀,脸上还抹着黑灰,在夜sè中格外狰狞。

    河对岸,灯火通明!

    一队队兵马正列阵在河滩。

    船只往来穿棱,将曹军从河对岸接送过来。这些曹军一下船,便右刻向五溪蛮人的营地发起了冲锋。一员夫将,手持一口百炼龙雀大环刀,在人群中奔行而走。大刀舞动刀云翻滚,只杀得五溪蛮人狼狈而走。沙摩柯虽然读过兵书,却算不得兵法大家。在设立营寨的时候,甚至没有设置鹿角拒马等防御物品,以至于曹军一下子就冲进了营地。

    五溪蛮人悍勇好战!

    但更多时候,他们的战斗方式没有任何章法。

    在山中,五溪蛮人借助他们长年生活在山里的优势,所以常常能大获全胜。可是一旦失去了地理的优势五溪蛮人的战斗方式,就显得极为原始。他们的武器衣甲都非常落后,攻击的时候,完全是凭气血之勇。一旦遭遇危险,就会迅速失去斗志,而后四散奔逃如果是在山里,他们能借助对地形的熟悉,拖垮对方,而后反身一击。但是在虬龙滩,五溪蛮人就乱成了一锅粥。

    沙摩柯赤足在地上奔行,手中铁蒺藜骨朵挥舞,每一次挥击,必有一人丧命。

    他大声吼道:“休要慌张,给我顶住!”

    他武艺虽然高强,却无法稳住局面。而且,宿醉之下,他虽然一连轰杀十数名曹军士兵,非但没有令曹军后退,反而jī起了曹军的怒火。曹军蜂拥而上,令沙摩柯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这时候,那曹军将领健步冲到了沙摩柯跟前,二话不说,轮刀就砍。

    沙摩柯连忙举铁蒺藜骨朵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崩开了那员曹将的大刀,可是那刀上巨大的力量,却震得沙摩柯噔噔噔连退数步。两tuǐ微微有些发软,但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曹将,可敢通名?”

    那员曹将,身高近九尺,体格魁梧壮硕。

    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威风凛凛。刚才和沙摩柯交击一次,他虽然占了主动出击的光,却没占到太大的好处。相反,沙摩柯铁蒺藜骨朵上巨大的绷劲儿,险些让他手中大刀脱手。

    听闻沙摩柯询问,那曹将厉声道:“某家零阳校尉魏延,再吃我一刀!”

    龙雀大刀轮开,刀光闪闪。

    沙摩柯不知道魏延是谁,但也不敢小觑。

    他抖擞精神,舞动铁蒺藜骨朵和魏延打在一处。

    如果单从武力上而言,魏延不是沙摩柯的对手,或者说要逊sè半筹。这沙摩柯的武艺,已近超一流武将的水准,加之天生神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可是,沙摩柯晚上喝得酪百大醉,匆忙间应战,宿醉未醒。

    铁蒺藜骨朵势大力沉,但打得久了,也不免感到气虚力乏。

    魏延知道,比力气,他不是对手!

    但他又岂是善与之辈?

    魏延早年间也是一员猛将,虽然一直没能达到超一流武将的水准,也已经是准超一流的高手。

    刀法精妙,加之这些年来保养得当,气脉悠长。

    既然力气上比不过,那就用刀法取胜于是乎,魏延刀法猛然一变,一改先前大开大阖的路数,尽走那小巧狠辣的招数。龙雀大刀翻飞,却不与铁蒺藜骨朵硬碰硬,刀刀尽走诡谪之路,把个沙摩柯杀得,渐渐抵挡不住,喘息不止。沙摩柯口中不时发出如雷怒吼声,却奈何不得魏延。随着魏延不断把距离缩短,猛然间把龙雀大环反手插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佩刀贴身肉搏。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长而沉,可是一旦失去了空间的优势,立刻变得束手束脚。

    不过魏延想要干掉沙摩柯,显然难度不小。

    盖因这沙摩柯虽然身形庞大,却步伐灵活,更兼之皮糙肉厚。

    魏延几次砍中了沙摩柯,都未能达到目的,反而被沙摩柯几次反击,险些身受重伤。两人刀来棍往打在一处。魏延胜不得沙摩柯,但沙摩柯也奈何不得魏延。只是如此一来,五溪蛮人群龙无首。而在河对岸,又一支兵马渡河而来一员大将站在船甲板上,指挥兵马冲上河滩。

    此人,正是驻守夷道的大将,文聘。

    “公子以为平荆南,当从何处着手?”

    法正悠悠然问道。

    曹朋想了想,便立刻回答:“自然是夺取长娄。”

    “哈哈,长沙自然要夺取,可是总要有一个突破口。

    刘磐经营长沙多年根基稳固。而今他把长沙拱手送与刘备看上去,刘备根基不稳,然则只要用好了刘磐,刘备便可以统帅长沙。

    况乎那刘玄德,乃是一个手段高妙,很善于拉拢收买人心的家伙。他在荆州这么多年虽说最后败于公子,可依旧打造了属于他的力窭。

    荆南,地势复杂有山蛮作乱。

    而刘备能招揽五溪蛮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五溪妾人容易拉拢另一方面则是刘备借五溪蛮人,向荆南山蛮表明了他的态度。如果被他彻底收服了荆南山蛮,则公子yù平荆南,必困难重重。

    江东,不足虑!

    刘磐,亦非公子之敌。

    若定荆南,先平山蛮唯有让那些山蛮老实下来,公子再征伐刘备,必可以事半而功倍。”

    初至汉寿,法正便向曹朋显出了荆南三策。

    而这三策之中的第一策,便是要令荆南山蛮臣服在这一点上,刘备已抢了先手。他重金结好五溪蛮,又在武陵进行大移民,让出了辰阳两县于飞头蛮居住,释放了足够的善意。问题是,同样的方法,曹朋肯定不屑于使用。那该怎么办?

    法正说:“刘备而今结交山蛮,颇有成效。

    但若公子现在出手,也不算太晚山蛮多疑而狡诈,不会轻易臣服。而且,山蛮大多趋利避祸,有好处的时候会奋勇争先,一旦遭遇危险,必然止步不前。所以,正以为yù定荆南,先取山蛮:yù取山蛮,先定五溪蛮。打了五溪蛮,山蛮自然动摇,而后止步而观望。

    到那时候,公子再以怀柔之法,予以小利,则山蛮必然归附。”

    “可是,五溪蛮人狡诈。”

    曹朋苦恼的说:“这些人常年在山中生活,入山围剿,难有效果……………,但不知孝直如何教我?”

    “既然入山不好打,那就把他们引出来……

    只要打了五溪蛮,就算是断去了刘备一只臂膀。到时候他在荆南,单凭刘磐留下来的那点根基,又任何与公子对抗?”

    法正的思路非常清晰,那就是先打山蛮,斩其臂膀。

    想想,也颇有道理。

    刘备有山蛮相助,如果在交锋的时候,这山蛮不停的袭扰,必然会给曹朋带来巨大的损失。

    引出来打!

    这就是法正的谋略……

    与此同时,曹操已集结好了兵马,随时准备出击。

    曹朋也不想山蛮在这种时候,拖住曹军的后tuǐ。既然如此,那索xìng谋划一局大棋!曹朋把这个想法,与荀或商议之后,荀或立刻表示了赞成。为了保证曹朋这一次战斗的顺利进行,荀或甚至自作主张,从路招和乐进两人手中,又各自抽调了五千兵马,合计万人交与曹朋指挥。

    也只有荀或有这样的权力!

    在这一次的行动中,荀或在最大程度上放权给曹朋,他只负责调派轻重和兵员,供曹朋指挥……

    随着文聘兵马渡河,五溪蛮人再也无法坚持。

    沙摩柯也惊慌失措,与魏延缠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后,猛然跳出圈外,拖着铁蒺藜骨朵就走。

    有亲随拼死拦住了魏延,又为沙摩柯牵来了坐骑。

    “小王,休要恋战,突围再说!”

    沙摩柯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催马就走。

    魏延连杀六名五溪蛮人,却见沙摩柯在火光中,已朝着南面远逍而去。不由得恼怒万分,顿足怒吼。

    虬龙滩不适合骑军冲锋,的确是一桩头疼的事情。

    若有战马在,焉能让那沙摩柯逃走?

    不过……

    你真的能逃走吗?

    魏延冷笑一声:友学设下十面埋伏,为的就是要把你们这些蛮子一网打尽……………,既然来了,想走?

    嘿嘿!

    想到这里,魏延嘴角一翘,而后转身重又杀入战场。

    沙摩柯骑着马,狼狈而逃。

    在他身后,五溪蛮战士紧紧跟随,一路朝着壶头山方向退走。

    身后的喊杀声,渐渐的弱下来。

    沙摩柯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勒住了战马。

    回头看。只见跟着他逃离战场的五溪蛮战士,甚至不足千人!沙摩柯不由得悲由心生,甚至有一种回身再杀入战场的冲动。

    “小王,咱们怎么办?”

    沙摩柯看着一个个精疲力竭的五溪蛮战士,咬了咬牙,沉声道:“去雪峰山!”

    “雪峰山?”

    “刘皇叔已派人在雪峰山接应,到时候咱们汇合了刘皇叔,再杀回来,报今日之仇!”

    回壶头山?

    哪有那个脸啊!

    当初老爹就不同意出兵,沙摩柯一力坚持。

    可没想到,还没有抵达益阳,就几乎全军覆没。这时候若回去了,再想要报仇,不知要何年何月。

    以老蛮王的脾气,是断然不会再出兵。

    毕竟五溪蛮人的人口就那么多,八千人没了哪里还有余力,继续出兵?唯有请刘备帮忙,才能报仇雪恨。沙摩柯想到这里,拨转马头,厉声道:“儿郎们,今日奇耻大辱,若不得报,焉有脸面回乡。咱们去雪峰山,到时候与那些汉家狗拼死一战,方能洗刷今日耻辱。”

    “报仇雪恨!”

    “洗刷耻辱……”

    五溪蛮战士,不由得群情振奋,振臂呼喊。

    沙摩柯点点头,刚要下令出发。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隆隆战鼓声,如雷铁蹄声响起,从黑暗中,猛然杀出了一队骑军。那骑军清一sè的西凉大宛良驹,马上骑士轻甲短弩长刀。

    为首一员大将,金盔金甲,掌中一口大刀。

    火光照映下,他一马当先冲向五溪蛮人,颌下一部灰白胡须,随风面动。

    “山蛮小贼,竟敢犯我家公子威风!

    你家黄老爷在此侯尔等多时,还不与我下马投降。”

    沙摩柯大吃一惊,忙舞动铁蒺藜骨朵而上。但见那老将军人如下山猛虎,马似出海蛟龙,眨眼间就来到了沙摩柯的近前。黄忠端坐马上,虎目圆睁。手中大刀抡起,挂着一股子罡风历啸,口中一声如雷巨吼,刷的就朝着沙摩柯迎头劈下。

    沙摩柯举铁蒺藜骨朵相迎,铛一声巨响!沙摩柯只觉得两臂发麻,两耳嗡鸣,两眼直冒金星。

    这老儿好大的力气!

    一双手,虎口迸裂,鲜血淋漓。

    而胯下的战马,更希聿聿惨叫着,连连后退。

    沙摩柯拼命勒住了战马,可是没等他回过神来,黄忠再次到了跟前。

    小蛮子,好本事,再吃我一刀。“说话间,黄忠在马背上猛然间长身而起,大刀劈落,罡风更盛。

    大刀撕裂空气,竟发出一种刺耳的锐啸,一抹淡淡的残影,出现在沙摩柯的眼角。沙摩柯吓得,连忙再次封挡,只听铛铛铛,在眨眼间,黄忠连劈三刀,而沙摩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算是将那三刀给挡住。

    挡是挡住了……

    可是沙摩柯的脑袋,都已经木了。

    手臂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一样,铁蒺藜骨朵再也拿捏不住,一下子脱落在地上。

    “老头,好力气!”

    判…子,你也不差“……黄忠大笑,催马上前。

    二马错蹬的一刹那,他猛然反手推刀回斩。

    沙摩柯这时候已经没了力气闪躲,眼睁睁看着那口明晃晃的大刀,照着他的面目看过来,可身子却无力闪躲。

    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哪知道,黄忠脸上突然闪过一抹不忍之sè,大刀便推为拍,啪的一下子,便将沙摩柯拍翻马下。

    沙摩柯被摔得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黄忠已拨转马头到了跟前,手中大刀一落,刀背压住了沙摩柯的肩膀,往下一压,生生把沙摩柯给按在了地上。

    六小子,若识相的,还是老实一点,否则休怪某家,刀下无情!”

    那冰冷的刀锋贴在脖颈上,让沙摩柯顿时清醒过来。

    “只这点本事,也敢助纣为虐”黄忠冷笑一声,突然间气沉丹田,厉声吼道:“五溪山蛮听真,尔等小王已落入我手,还不立刻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长沙郡,临湘。

    刘备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小校,半晌后才开口道:“你是说,曹朋退兵了?”

    “是!”

    小校风尘仆仆,自益阳赶来。

    他喘了口气,大声回答:“昨夜曹军营地中彻夜击鼓,至寅时也未止息。刘将军感觉诧异,于是派人打探。没想到偌大曹营,竟成了一座空营!曹军悬羊击鼓,悄然撤离……刘将军感觉有些不正常,所以命小人前来禀报主公。他已通知了太史慈将军,联手查探敌人行踪。”

    悬羊击鼓!

    刘备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得知益阳被围的消息后,刘备就彻夜难寐。按道理说,而今曹军撤走,他本应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这心里面沉甸甸的,让刘备很不舒服。他已命吕吉和向条二人各领一支兵马,驰援益阳。没想到,这援兵刚派出,曹军便撤兵离去,而且走的是如此诡异和匆忙。

    这件事里面,透着一丝阴谋的气息。

    刘备让小校下去,命人把马良找来,将事情告知马良。

    “季常以为,那小贼究竟在耍什么手段?”

    马良闻听后,也不禁浓眉紧蹙。

    诸葛亮不在长沙,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马良的身上。这段日子,马良过的并不轻松,整个人显得清瘦了许多。

    他沉吟片刻后,突然露出一抹惊骇之色。

    “主公,我们上当了!”

    刘备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脱口而出道:“你是说,五溪蛮?”

    “正是!”

    刘备毕竟是戎马半生,在大局观上虽略有薄弱,但在战术方面,绝对是一位大家。否则,他也不可能凭借着薄弱的力量,和曹操周旋了十几年。所以,马良一提醒,刘备就立刻发现了不妙。

    为缓解益阳的压力,刘备请出五溪蛮参战。

    可如果曹朋的目标并不是益阳,而是五溪蛮……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站起身来,大声道:“速请翼德前来。”

    “主公,此时让三将军前往,恐怕已经晚了……曹朋小儿既然自益阳撤兵,说明他已经达成了目标。

    五溪蛮,危矣!

    若再冒然令三将军出马,弄个不好,反而会中小贼埋伏。

    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应该尽快与五溪蛮取得联系,打探清楚消息,再做决断。同时,主公当立刻派人往辰阳两地,安抚当地飞头蛮。如果五溪蛮真的败了,恐怕整个荆南山蛮,都会随之改变态度。那小贼最擅长敲山震虎……他这次耍的好手段,主公还需尽快补救,否则必有变故。”

    “可是……”

    “主公,事到如今,已没有别的选择。

    我有一计,也许能令损失降至最低。飞头蛮和五溪蛮之间素有恩怨,只碍于五溪蛮强势,飞头蛮不得不退至零陵。而今五溪蛮若败,不如鼓动飞头蛮出动,将五溪蛮吞并下来……那飞头蛮的蛮王,也是个贪图财货的家伙。可命我大兄前往游说,令飞头蛮王出兵,不知若何?”

    刘备沉默了!

    半晌后,他低声道:“此时,再等等,再等等。”

    毕竟和五溪蛮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若说放弃就放弃,实在是有悖道义。而且,飞头蛮的交情相对浅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如果五溪蛮有救的话,那么最好还是继续与五溪蛮联手。

    刘备背着手,在大堂上徘徊。

    夜色渐渐深沉,就在他犹豫不决,难以拿定主意的时候,忽听堂外步履声匆匆。紧跟着一个斥候跌跌撞撞冲上了大堂,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颤声喊道:“主公,大事不好……刚得到消息,五溪蛮小王沙摩柯,于昨夜在虬龙滩遭遇曹军伏击,全军覆没!沙摩柯,生死不明!”

    果然如此!

    刘备蓦地转过身来,凝视那斥候。

    半晌后,他突然对马良道:“季常,就依你之计。”

    五溪蛮恐怕是很难再有用处了……虬龙滩一战死伤了多少人?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对于五溪蛮而言,绝对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再想让五溪蛮帮忙,估计不太可能。那老蛮王是一个非常狡诈的老家伙,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再跳出来协助刘备,倒不如让飞头蛮……

    刘备同样是一个果决的主儿,立刻做出了决定。

    马良二话不说,拱手退下。

    而刘备站在大堂上,看着堂外黑漆漆的庭院,突然呢喃自语道:“生子,当若曹友学……生子当若曹友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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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虬龙滩一战,五溪蛮八千战士,全军覆没。

    曹军士气大振,在沅水河畔扎下了营寨。在虬龙滩之战结束之后,文聘立刻率部返回,直奔夷道而去。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配合王威,拦截充县的陈到。如今五溪蛮已经败了,接下来,就是充县陈到。

    武陵长史蒋琬,率部与魏延黄忠汇合。

    当晚,大家在营中欢庆,直至深夜。

    黄忠喝罢了酒,押解着沙摩柯等一干俘虏,赶往汉寿。

    魏延呢,则率领本部兵马,退过沅水扎营,准备在天亮后,返回零阳。

    蒋琬负责打扫战场,清理后续。虬龙滩一夜鏖战,五溪蛮人战死过两千多人,尸体横陈荒野。

    马上就要夏天了,这天气会一日比一日炎热。

    加上荆南气候潮湿,尸体若不能尽快处理,说不定就会引发一场疫病。曹朋对这种事情,一向是非常重视。所以,他命蒋琬在这边处理打扫战场,以防止发生疫情。几千具尸体要铺洒石灰,而后焚烧入土。这工程不算小,没个几日功夫,休想结束。说实话,干这种活不讨好,但蒋琬却毫无怨言……他本是一个被罢了官职的小吏,而今却一下子成了一郡长史。

    武陵郡治下,除曹朋和赖恭之外,便排的上他了。

    曹朋对他的这份厚爱,蒋琬已决心,定要用性命报答……

    送走了魏延,蒋琬感到有些疲惫。

    为了这场大战,蒋琬也算是费尽了心血。看上去,这场战争的胜利,和蒋琬没有多大关系。

    可实际上,从船只的调动,到辎重的运输,以及兵员的安置,几乎是蒋琬一力宛城。

    魏延黄忠文聘,除了交战时动手,几乎不费半点力气。近两万大军的物资供应,完全有蒋琬一人负责。在这场战事中,蒋琬的才干也表现的淋漓尽致。所有人都知道,待荆南之战结束,蒋琬必有大用。

    卸下了身上的甲胄,蒋琬正准备休息。

    忽听帐外小校低声道:“长史,营外有一老者,说是要求见大人。”

    “呃?”

    蒋琬坐起来,沉声道:“是什么人?”

    “那老者不肯说,只说要见到大人才肯表明身份。”

    “请他进来。”

    蒋琬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立刻披上长衫,拨亮了帐中火烛。不一会儿的功夫,帐帘一挑。几名军卒簇拥着一位老人走进了大帐。

    那老人头发乌黑,略有些卷曲。

    眼窝深陷,塌鼻梁,大嘴巴,长着一部灰白钢须。

    看衣着,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不过赤足而行……身上没有携带武器,走进大帐后,这老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蒋琬面前。

    “老人家……”

    “化外山民,不晓天龘朝威严,冒犯将军,实乃死罪。

    沙腾自知罪该万死,可是为不孝犬子,还是冒死前来……请大人看在野民年迈的份上,放犬子生路,小老儿愿代犬子一死,请大老爷高抬贵手。”

    老人说着一口荆南土话,若非蒋琬也是荆南人,甚至可能听不明白。

    而且,他说话间颠三倒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蒋琬在愣了一下之后,忽然直起了身子。

    “你是沙腾?”

    “正是。”

    沙腾是谁?

    便是那沙摩柯的父亲,五溪蛮的老蛮王。

    蒋琬没有见过这位老蛮王,但是却听说过他的名字。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憔悴而虚弱的老人……片刻后,他突然道:“来人,给老蛮王看座。”

    有小校搬来坐榻,蒋琬叹了口气,上前把老蛮王搀扶起来。

    老蛮王眸光浑浊,看上去似乎失去了生气。他胡须颤抖,眼角闪烁着晶莹泪光,脸上透出哀求之色。

    蒋琬说:“老蛮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英雄事迹。

    当年太平道黄巾贼肆虐荆州,是你带着山民出战,保护了武陵郡一方安宁。你是个了不得的好汉,为何如此糊涂?竟然帮助那刘备逆贼,抵抗朝廷大军?而今,天下大势已经明朗,你却要螳龘臂挡车,实在是……你来了,我很高兴,也不会为难你。但你的要求,恕我难以答应。

    非是我不怜惜你父子情深,实在是……我做不得主啊。”

    蒋琬用荆南土话,与老蛮王交谈。

    这也让老蛮王感觉到非常的亲切,连连点头。

    “大人……”

    “老王,我可不是什么大人。

    在这荆南之地,能称之为大人的,只有两个,其中还不包括赖恭太守。这两人一个是我家公子曹朋,另一个乃朝廷尚书令,侍中荀彧。沙摩柯没有死,被生擒活捉。不过他此刻也不在这里,被送往汉寿。

    老王,想来你也清楚。

    沙摩柯这次犯下的,是大罪!

    能饶他性命的人,或者说能给你五溪蛮活路的人,只有荀侍中和我家公子,我实在是做不得主。”

    “那,那怎么办?”

    蒋琬在帐中徘徊,片刻后沉声道:“老蛮王,而今之计,要想救出沙摩柯,唯降而已。

    你十万五溪蛮,久居山中,入为山民,出则为寇,已影响到这荆南的格局。若老蛮王愿意归降……我所说的归降,与以前的归降不同,而是真真正正的归降。想必老蛮王不知我家公子厉害。他曾治理西北,令苦寒之地,而今为富庶繁华之所,犹胜于荆州。在他治下,羌胡各族和平相处,官府视汉民与羌胡为一家人,大家过的好不快活……如果老蛮王归降,就必须要率五溪蛮出山而居。不过老蛮王不必担心受到欺辱,我家公子会给与你们最好的生活。

    这样一来,你们归附了,便是朝廷的人。

    沙摩柯非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定还能得到我家公子赏识,日后能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老蛮王,你可以考虑一下。

    若同意,我会派人前往汉寿,与我家公子呈报。”

    归降,出山?

    沙腾愣了一下,心中不免感到忐忑。

    谁不愿意过好日子!

    谁又愿意祖祖辈辈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过那茹毛饮血的生活?

    事实上,武陵蛮世世代代都想要走出大山,像那些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奈何背负着山蛮之名,受尽欺凌。每次走出来,到最后又不得不退回去。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山蛮们也就失去了信心。他们宁愿靠自己的拳头抢占地盘,攻取县城。但每一次,也都是以失败告终。

    真的可以走出大山吗?

    老蛮王有些心动,却又无法相信蒋琬的那些话……

    “老王,我知你现在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

    不如这样,我这里还有大约八百五溪蛮兵俘虏,你带回去,好好想一想。

    如果有了决定,就派人告诉我一声。我会在这里驻扎十日。十日之后,我将返回临沅县……不过呢,我也会派人去汉寿,请我家公子高抬贵手,暂留下沙摩柯的性命,等候你的答复。”

    蒋琬尽可能的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而老蛮王在三思之后,决定听从蒋琬劝说,先回去与族人商议。

    送别老蛮王的时候,蒋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老王,还有一件事你要多加小心。你五溪蛮此次大败,必然会遭人窥探。回去之后,最好早作打算,小心提防,以免被人乘虚而入。”

    老蛮王闻听,连连道谢。

    他在蒋琬的亲自护送下,离开曹军兵营,赶往壶头山五溪蛮的营地。

    送走了老蛮王,蒋琬再也无法睡下。他在大帐里左思右想,突然做出了决定!他连夜派人渡河,在河对岸的兵营中,找到了魏延。

    “文长将军,我有要事,需立刻赶回汉寿,呈报于公子。

    不过这边的事务,还需有人主持。所以琬冒昧恳求将军能滞留几日……时间不会太长,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赶回来,不知将军可否……”

    蒋琬的态度非常谦卑,让魏延也颇为得意。

    “都是公务,何来麻烦之说。

    既然公琰有要务,那只管去就是。仲业已返回夷道,与王威汇合,想必零阳那边也没什么大碍。我就暂时留在这里。不过说好了,只有三天……三天一至,我必须要返回零阳。”

    魏延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让蒋琬喜出望外。

    他甚至顾不得休息,天还没亮,便匆匆登上舟船,顺水而下,直奔沅南。

    天亮后,蒋琬在沅南河对岸下船。换上了马匹,一路紧赶慢赶,在天黑时,终于抵达汉寿。

    可是蒋琬却没有想到,他并没有见到曹朋。

    在大都督府中,蒋琬意外的看到了本应该坐镇于作唐的荀彧。

    “荀侍中。”

    “公琰,你怎么来了?”

    荀彧有些诧异,但是对蒋琬却非常的客气。

    蒋琬道:“敢问侍中,大都督何在?”

    “大都督?”荀彧看了蒋琬一眼,犹豫了一下后道:“友学而今不在汉寿,公琰有什么事吗?”

    “不在汉寿?”

    蒋琬顿时急了,“那敢问大都督,何时能够回来?”

    “这个……”

    荀彧笑了笑,“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大都督估计要过些时候,才能返回。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可以先告诉我。我若能做主,就先为你做主,若做不得主,我自会禀报丞相。”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琬又怎可能听不出里面的含义?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知晓曹朋的去处!

    有行动!

    蒋琬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有大动作啊……看起来,这益阳之战,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于是,蒋琬犹豫了一下,便把壶头山老蛮王沙腾的事情,与荀彧说了一遍。

    “我知大都督荆南三策中,山蛮为重中之重。

    而今那沙腾既然服软,想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五溪蛮能够归附,则荆南山蛮可定……故而琬连夜赶回,就是希望大都督能够留沙摩柯一条性命,以尽快和五溪蛮取得联络。”

    荀彧眼睛一亮,轻轻点头,表示赞赏。

    “公琰所言极是,而今正是收服沙腾的最好时机。

    我想友学若在这里,也会同意你的主张。这样吧,此事就由你来安排,尽快与沙腾取得联络。

    我会命赖恭全力配合你,这荆南之地,能少些杀戮,就少一些杀戮吧。

    嗯……五溪蛮归附一事,各项条陈,你可以参照当初友学在河西郡制定下来的章程,自己灵活把握。五溪蛮的安全,一定要予以保障,必要时,可以让文长和仲业出兵协助你行事。

    公琰,你可敢担此重任?”

    蒋琬闻听,顿时大喜。

    “卑职,必全力以赴。”

    “如此,你先去歇息……我随后会派人把友学当初在河西郡制定的章程给你送去,你好生琢磨。”

    “喏!”

    蒋琬连忙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荀彧目送蒋琬离去,突然笑了……

    “友学,你这家伙果然是好运气,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找到合适人选。”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负手走出房间。

    站在台阶上,荀彧仰望苍穹,半晌后长叹一声:“不过也好,如此也恰恰说明,斗转星移,这朝廷的气数,只怕是真的快要到头了……可惜,可惜,可惜!”

    说罢,他摇了摇头,转身又返回屋中。

    ++++++++++++++++++++++++++++++++++++++++++++++++++++++++

    建安十三年二月二十三日,曹操突然下令,对江夏发起攻击。

    他兵分三路,以于禁李通为左路军,自平春攻击西阳,由北而南,向江夏治所西陵逼近;命徐晃和蔡瑁为右路军,水陆并进,直扑州陵和沙羡;曹操自领中军,以许褚为先锋,攻克云杜,逼近安陆。安陆是西陵县西面门户。若安陆告破,则西陵将成为孤城一座,江夏必亡。

    刘琦大惊失色,忙命令刘虎死守西阳,阻挡于禁李通兵马。

    而后又使廖化驻守州陵,抵挡徐晃和蔡瑁的攻击。刘琦本欲亲自领兵,督战安陆。奈何身体孱弱,自去年年末病倒之后,一直未能痊愈。关羽于是劝阻刘琦,领关平前往安陆抵御。

    江夏大战,拉开了序幕。

    一时间,江东振荡,长沙郡更是人心惶惶。

    刘备顾不得再去找曹朋的麻烦,忙调兵遣将,准备支援刘琦。

    江夏、长沙,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如果江夏一旦有失,则长沙郡也将面临巨大威胁。同时,刘备再次派遣使者,前往江东和西川恳求援兵。在马良的建议下,刘备又书信一封,送往武都郡,希望马超能够自武都郡出兵,在关中和西北制造一些麻烦。而后,他又命人前往并州,恳请高干出手。

    只不过,高干而今颇有些自身难保的味道。

    邓稷在出任河东太守之后,便联合卫觊等河东大族,效仿当年曹朋对漠北的举措。他先是命人越过通天山,在通天山脚下设立了四个军镇,并且大肆招揽流民,围剿当地的异族胡虏为军奴,驻扎军镇之中。而后,邓稷又启用了曹朋在河西郡的府兵制度,实行兵农合一,兵牧合一的政策。在西北庞大的财力支持下,同时又有关中、河东豪族的协助,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邓稷就把他的治下范围,向北部扩张了八百里,令整个并州,都为之恐慌……

    高干,自顾不暇。

    马超是否出兵,还有受张鲁的节制。

    刘璋?

    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一的希望,便是江东的孙权。

    可问题是,在如今这种局势下,江东又能给予多少帮助?更不要说,刘备在支援江夏的同时,还要防备武陵的曹朋。益阳虽然没有丢失,但五溪蛮的失败,却使得刘备凭空断了一只臂膀。

    曹朋此时,又在何处?(未完待

    江夏之战的规模,算不得什么。

    比之官渡之战、苍亭之战,乃至于后来邺城之战、涿郡之战、柳城之战等规模,也不过是中等水准。双方调动兵马总和,约十五万人。其中江夏五万而曹军十万。十五万人的战争规模不是很大,可如果集中在区区一郡之地,可就显得拥挤不堪。同时,江夏之战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更牵动了许多人的神经。这其中包括了江东孙权,长沙刘备和西川刘璋……

    建安十三年二月末,也就是江夏之战拉开序幕的第三天。

    西川刘璋突然下令出兵,命巴郡太守严颜屯兵鱼复。而作为回应,曹操立刻命令乐进率部西进,与王威文聘换防,接受了夷陵、夷道两地防务。在出兵的同时,曹操又下令放弃巫县和秭归驻军,表明了他对西川的态度:我不想和你打,但如果你硬要打,那我也不害怕。

    乐进三万兵马进驻夷陵,使得西川顿时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与此同时,从夷陵夷道撤出的王威和文聘二人,率部进驻零阳,相互依持,对充县陈到形成了极为有效的压制。

    原驻守零阳的守将魏延,则南渡沅水,驻扎壶头山。

    五溪蛮老蛮王沙腾亲自带人为魏延修筑营地,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也正是魏延所部的南下,使得刚准备行动起来的辰阳飞头蛮,二话不说又缩了回去,继续观望局势。

    庞德驻扎沅南,与临沅所部兵马合兵一处。

    背靠沅水,依托洞庭湖水军,在沅水一线筑成了一道强有力的防线。

    刘备本身因为要关注江夏战事的发展,也无力北上武陵郡。于是乎,双方在沅水和雪峰山之间,便形成了短暂的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会去挑动对方的神经,武陵局势,突然变得格外平静,不复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火龘药味十足的紧张局面。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局面只是暂时……一旦江夏之战分出胜负,接下来的荆南局势,必然变得更加紧张。

    建安十三年二月末,于禁率部攻破西阳县。

    西阳县守将刘虎,仓皇撤退。而后收拢残兵败将,扼守在距离西阳县以南一百二十里处的咽喉要道。

    与此同时,曹操攻破云杜,占领南新,兵进安陆。

    而右路军,也就是南路军的徐晃蔡瑁,则攻克州陵,直逼沙羡。

    短短时间里,也就几天的功夫。江夏十五县,被曹操连克八县,只余下沙羡、安陆、西陵等七座县城。曹军兵锋强盛,几乎是摧枯拉朽。江夏告破,似乎已变成了无法逆转的事实。

    江东孙权再也坐不住了!

    他接连派出三批使者,前往荆州,企图劝说曹操。

    可是事到如今,曹操又怎可能半途而废?孙权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水军大都督周瑜前往援救。

    但曹操以陆战为主,江东水军虽然强盛,却怎可能奈何曹操?

    ++++++++++++++++++++++++++++++++++++++++++++++++++++++++++

    江夏,下隽。

    这下隽县,位于江夏西南边缘,与长沙郡接壤。

    其县名,源于古水隽水之名,早在西汉年间,便已经设置。总体而言,下隽县地处平原地带,地势开阔。县城所治颇为险要,于暇心畈筑城,分东西两关,侧依风城岭,县城东西长约二里。

    整个下隽县的地形,好像一个葫芦。

    下隽以东,地势开阔。但到了县城,就变成了葫芦口,地势颇为狭窄,不适宜大军拉开作战。

    这里,在古时是一处驿站。

    后来演变成了荆楚大地上的一个关隘,是荆东和荆南的咽喉要道。

    自江夏之战拉开序幕以后,下隽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刘备的援兵,以及从长沙运送往江夏的辎重,必须经由下隽,方可以进入江夏郡。而今下隽县,守卫森严,进出百姓,都要经过极为严格的盘查才能够放行。

    建安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江夏之战开始后的第六天。

    适逢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令人感到非常舒适。从下隽西边,缓缓行来一行车队,大约有三十多辆牛车,还有二百余人的护卫。车上插着一面旗,上书‘长沙•刘’三个大字。

    这是长沙豪族,刘氏家族的车队。

    长沙刘氏,说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不过属于那种早已经没有记载族谱的分支。

    他们原本是长沙国的王族旁支,王莽篡汉后,长沙国灭亡,王族几乎被屠杀殆尽。剩下的这些王室宗亲,幸免于难,可是却再也无法恢复祖宗的荣耀。东汉以来,长沙国被长沙郡取而代之,昔日的王室宗亲,更没有了希望。于是他们聚集一处,凭借着在长沙郡多年建立起来的一点基业,重新开始。并且很快的,他们便成为当地豪强,在长沙郡站稳了脚跟。

    长沙刘氏的代表人物,便是那位刘巴。

    不过,相比起其他荆襄世族,长沙刘氏的地位并不算太高。

    宦途无望,于是转而经商,颇有成就。刘备在占领了长沙郡以后,对当地豪强颇为拉拢……

    长沙刘氏,也因此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反而得到了长沙和江夏之间的商路。

    “停车!”

    眼见着车队就要进入下隽西关,忽有军卒上前阻拦。

    一名管家连忙跑过去,笑呵呵说道:“老乔,是我啊!”

    “刘管事。”

    很显然,刘家的人和下隽的官吏颇为熟悉。

    拦阻的军伯,更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脸上旋即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刘管事走上前,“老乔,干嘛这么紧张,一个个好像如临大敌……怎么,我这车辆也要检查?”

    “不是检查,是不准通行。”

    “什么?”

    老乔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江夏战事发生,上峰有令,封闭关隘,除军中物资,不得通行。老刘,这可不是我要为难你,实在是上命难违。你若是进了城,可就难以出去。”

    “这怎生是好?”

    刘管事闻听,顿时急了,“我这批货物,要送往下雉,客人们可在那边等着……若是耽搁了,只怕赔不起啊。”

    “下雉?”

    老乔眉头一蹙,“是往江东的货物?”

    “正是。”

    下雉,位于江夏郡东面,毗邻江水,可直达江东。

    而今,孙刘正商议结盟,倒也是一桩大事。理论上而言,对于送往江东的货物,并不会盘查。

    但而今……

    老乔想了想,“这个我可做不得主。

    我这边是可以给你放行,但若是进去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老乔,想想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上下打点才好。”

    话音未落,老乔的手中就多了一个袋子。颇为熟练的捏了一下,老乔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喜色。

    不是铜钱,倒好像是金饼。

    掂量份量,至少也有一斤左右。

    “老刘,实话和你说。我与东关门伯关系不错,可以设法为你疏通。我这边是许进不许出,东关那边,只许出不许进。你要真的着急,我帮你联系一下那边。若是能找到机会,便送你出去。不过,这可真是要看机会,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放行,你可要想清楚才好啊……”

    “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还能不信你?”

    刘管事笑着,神不知鬼不觉间,又塞了一个袋子在老乔手中。

    “你尽量帮忙,我这边呢,就等你的消息……反正,越快越好,哥哥这身家性命,可就全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

    老乔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这样,你入城之后,就住在乔家马驿。

    我兄弟开的,价钱公道,地方也宽敞……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帮你照应,方便咱们联系。”

    “那就这么定了。”

    老乔又清点了一下车队人数,而后便下令放行。

    他甚至没有登记造册,因为这里面,还牵扯到要私自放行的事情,最好是不要留下什么证据。

    车队重又行驶,缓缓驶入下隽县城。

    刘管事似乎对下隽很熟悉,轻车熟路,直接便来到了那处所谓的‘乔家马驿’。其实就是一个大杂院,车马铺子。位置很偏僻,也不见什么客人。偌大的一个院子,空荡荡的……不过当车队进入之后,便立刻热闹起来。老乔的兄弟张罗着安顿众人,其实所谓上房,也就是一间间简陋的棚子。

    好在而今春暖花开,气温也渐渐的回升,也不必计较许多。

    这种车马驿,简陋的根本不会有人居住。若不是刘管事要尽快出城,恐怕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安顿。

    从车上,走出一个青年。

    一袭白裳,博领大袖,颇有气度。

    刘管事连忙带着青年和一干随从走进了一间干净的上房,而后房门紧闭,屋外留有护卫把手。

    “大都督……”

    “老刘,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们现在是在外面,休要称呼我什么‘大都督’,而该尊我为‘公子’。”

    “看我这张嘴。”

    老刘虚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而后笑道:“公子,这里条件有些简陋,还请将就一下。”

    “无妨。”

    “那我下去安排吃食,公子这一路奔波,想来也已经饿了!”

    “你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确是真的有些饿了……老刘,那就辛苦你。对了,出去告诉大家,所有人要隐藏踪迹,尽量少说话,以免露出破绽。此次若能成事,你老刘当记首功。”

    “谢大……公子提拔。”

    青年微微一笑,摆手示意老刘退下。

    待老刘离去之后,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护卫,突然轻声问道:“公子,咱们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王双,你一会儿吩咐刘聪,让他带上几个可靠的人,出去转一转。

    把城里的情况给我打听清楚,而后立刻回报……咱们尽量能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喏!”

    护卫拱手,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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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青年,正是曹朋。

    不过此时,他化名刘朋前来下隽,却是为了一桩紧要的事情。

    在益阳之战开启之后,曹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吸引在了益阳和五溪蛮的上面。而杜畿在洞庭湖上意外的胜利,则使得曹朋一下子掌控了洞庭湖的水上通路。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益阳的时候,曹朋率三千健卒,带着法正王双和寇封刘聪四人,悄然登上了杜畿的舟船。

    如果没有洞庭水战,曹朋还真有些麻烦。

    毕竟,江东水军游弋湖上,始终是一个威胁……

    可是现在,江东水军惨败,而周泰更成为了阶下之囚。这也就使得江东水军,不敢在轻易出泊罗渊水寨,整座洞庭湖,被杜畿掌控于手中,根本没有任何阻拦。就这样,曹朋带着兵马,悄然穿过了洞庭湖。当虬龙滩之战拉开序幕的时候,他领着兵马绕过罗县,直扑下隽。

    借助长沙刘氏的力量,曹朋抵达下隽。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就是要混入城中,而后夺取下隽。

    只不过,下隽守卫森严,想要强攻并不容易。于是,曹朋命法正率领兵马,藏于风城岭,他则亲率二百暗士,乔装打扮做刘氏家族的商队,混入了下隽。能不能出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夺取下隽,切断长沙和江夏之间的联系。

    这也是曹操最初给曹朋的一个命令。

    曹操要全歼江夏之敌,不放走一个……若要达到这个目的,下隽县城,就必须要夺过来,锁住这两地的门户。本来,曹朋大可不必轻身涉险。但思来想去,曹朋还是觉得,这件事他必须要亲自出马。庞德黄忠,这都是可堪大用的将才。可如果调动他们,就很容易被人觉察。

    反倒是曹朋,从益阳之战开始,就没有再露面。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益阳的时候,他正可以浑水摸鱼……

    站在屋中,曹朋环视这间简陋的房舍。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中阳镇的那所老宅子。

    和眼前这间屋子想必,似乎也强不到哪儿去。

    一晃,十二年!

    自己陪伴家人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母亲、妻儿,如今都还留在荥阳老家,等待他回去。

    一种莫名的疲惫感,油然而生。曹朋想了想,下定决心:待荆南之战结束后,定要向丞相讨要一个清闲的差事,回家陪伴家人。细想,几个孩子都已经到了就学的年纪,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从没有真真正正的陪伴过他们。这算不算是一种罪过?每每思及,这心里就有些沉重。

    用罢了饭食,曹朋在屋子里小憩。

    一觉醒来,天色将晚。

    刘聪和王双,也带着人返回马驿。

    “县城里守卫虽然森严,但是兵力并不算多。

    我打听了一下,整个下隽而今兵力当在八百人左右。其中东西两关,各有三百乡勇,城中只二百兵卒。

    县廨驻守大约有百人,属于私兵。

    其余兵马,皆住在北校场。

    这几日,从长沙转运来了许多辎重,以兵械为主,也都堆放在北校场。所以,城里的二百兵卒,轻易不会出校场,威胁不大。城中巡兵人数,约五十人,但多以老弱残兵为主,不足为虑。”

    “下隽长廖中,可曾打听了?”

    “廖中?”

    刘聪顿时笑了,“此人我知道,是襄阳廖氏族人,乃沙羡守将廖化族弟。

    廖中是个武将,有些气力。其人好酒,每日无酒不欢,逢饮必罪……我们回来的时候,途中还遇到了廖家的家人,为廖中买酒。据说,那廖中每晚都会饮酒,而且喝得酩酊大醉方歇。”

    “却是个酒囊饭袋之辈。”

    曹朋不由得冷笑一声,“如此也好,倒也省了我不少的麻烦。”

    他示意刘聪取来一张下隽县的地图,而后开始进行安排。这地图,早已经准备妥当。刘氏家族经商,路过下隽并非一两次,对于下隽的地势和地形,极为清楚。所以曹朋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得到了这下隽的地图。而今他打听清楚了状况以后,心里面便有了清楚的主意。

    “咱们,今晚行动。”

    “今晚就要行动?”

    “孝直和从之在山中藏身,终究不是个办法。

    三千多人,很容易就露出破绽,万一被察觉了,反而会令咱们更费手脚。反正这下隽的情况已经打听清楚,没什么大问题。今晚咱们就动手……我负责解决那廖中。孟明,你带上一百暗士,给我夺了西关,而后依照之前约定,在关头上点起烽火,协助孝直他们夺取城门。

    王双!”

    “末将在。”

    “给你五十暗士,给我把校场里的那些家伙解决掉。

    一对四,可有把握?”

    王双闻听,不由得笑了。

    “公子也忒小看了暗士……区区二百兵卒,不过土鸡瓦狗。干掉他们,易如反掌耳……”

    跟随曹朋多年,王双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说话做事,畏畏缩缩的小犬奴。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大将之风。曹朋颇为欣慰的点头,而后对王双道:“你休要大意!你的任务可是不轻。

    不但要解决那二百兵卒!

    在解决了那些人之后,你还要带着人,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东关桥。

    孟明在西关动手,东关兵马必然察觉。我要你做的,便是给我堵死东关桥……孝直他们入城,至少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在这半个时辰里,你必须要凭此数十人,拦住三百敌军。

    这一点,你可有把握?”

    王双傲然一笑,“若有一人能通过东关桥,双愿献上人头。”

    “好!”

    曹朋大笑,连连点头。

    一旁,刘聪显然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些兴奋。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商人,虽然暗地里为贾诩效力,却从未上过战场。而今跟随曹朋,却是他主动要求。他一心想要建立功业,光耀门楣。可碍于他出身庶房,虽为长子,却不得重要。这一次若做的好了,谁敢再小瞧我?

    很兴奋!

    但同时,又万分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若说能做到似曹朋这般平静,断无可能。

    曹朋拍了拍刘聪的肩膀,微微一笑,“孟明不必担心,更无需紧张。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冲突……对,只不过是冲突而已。想当年,某方十四,带着两千人,与数倍于我的敌人鏖战曲阳多时,依然能保的曲阳固若金汤。而今小小下隽,于你我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危险。”

    “公子乃天赐于丞相之臂膀,自可马到功成。”

    “哈哈!”

    曹朋大笑点头,“借你吉言,马到功成……不过现在,下去用饭。吃饱了肚子,好好休息一下,子时动手,咱们夺取下隽。”

    “喏!”

    ++++++++++++++++++++++++++++++++++++++++++++++++++++++

    天色,渐渐暗下来。

    黑夜在无声无息间,笼罩了荆南大地。

    下隽城中,一派寂静,所有人家都关门落锁,早早的歇息。

    曹朋依旧一袭白裳,内罩一件皮甲。把兵器和暗器都准备妥当,而后便带着人,悄然离开马驿。

    王双和刘聪,都已经提前出发。

    而今,已快子时,曹朋等人从车马驿走出,沿着黝黑寂静的街道,直奔县廨的方向行去……

    下隽县廨,坐落在下隽县城的西部。

    往东,有隽水流淌,一座高桥,就横跨水面。桥,名为东关桥,也是勾连城中两条主干道的枢纽所在。

    此时,长约二里的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

    县廨大门紧闭,两只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飘摆,看上去有气无力。

    曹朋来到县廨门前停下,举目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而后,他突然一摆手,只见身后五十暗士,忽然散开,迅速来到县廨的墙角下,取出绳索飞抓,朝着墙头一扔。旋即犹如鬼魅,迅速攀沿上前,没入了庭院当中。那犹若灵猴般的动作,令人看上去赏心悦目不已……

    曹朋轻轻点头,暗自赞叹一声:史阿,果然是个人才。

    别看史阿的腿断了,手废了。

    可是那一手剑术,还有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绝非等闲人可以比拟。在听了曹朋的设想之后,史阿便明白了曹朋的意图。而在他接掌暗士之后,重新整理,训练出了一批暗杀死士。

    这些暗士,经过严格而残酷的训练,个个都是杀人的好手。

    莫说这县廨里百名私兵,就算再多出一倍,也不是这些行动犹若鬼魅般的暗士对手!

    曹朋登上门阶,来到了县廨大门外。他深吸一口气,探手抓起了门环,而后用力拍击大门。

    蓬蓬蓬!

    随着三声门环响,打破了县廨的宁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