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人春梦,绝对是一桩可耻的事情。
当门丁骂骂咧咧的走出门房开门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打开县廨大门。
把小门打开了一条缝,门丁一边用下隽土话咒骂,一边向门外看去。
可就在这时,蓬的一声闷响。那小门被一股巨力撞开,直接将门丁拍飞出去,狠狠的摔落在天井地面,口中鲜血狂喷。没等他站起来看清楚状况,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一抹寒光掠过,抹开了他的哽嗓咽喉。血雾喷溅,门丁捂着脖子,惊恐的看着站在面前的青年男子,口中发出‘咿咿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那青年目光平静如水,甚至没有理睬门丁的表情,拖刀而行,朝着县廨的后宅,飘然而去,恍若一个白色鬼魅。
是鬼魅!
我是被鬼杀了……
这也是门丁的最后一个念头,旋即便栽倒血泊,气绝身亡。
鲜血从他身下流淌出来,很快的便染红地面。身子犹自一抽搐一抽搐,看上去是那么诡异!
大门口的动静,引起了一些家丁的主意。
当曹朋沿着碎石铺成的天井小路往里面走的时候,一群家丁蜂拥而来。
“什么人!”
“什么人敢夜闯县府……”
曹朋微微一笑,根本没有理睬。
从院中的黑影里,突然窜出十几个鬼魅般的身影。
啪啪啪……
一连串的机括声响,十余支钢弩飞出,凶狠的洞穿了那走在最前面家丁的咽喉。紧跟着,十几枚飞抓射出,锋利的铁爪,一下子扣死在那些家丁的身上,而那纤细却又坚韧的绳索,顺着他们的脖子绕住,黑影同时发力,将那十几个家丁的身体一下子便拖进了低矮的灌木丛中。
黑影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三十多名家丁,在瞬间便死去了二十余人。
剩下那些家丁还没有反应过来,曹朋却突然加速。铁流星连发,破空发出历啸,瞬间将五个家丁砸翻在地。旋即,他便冲进了人群,身体在人群中腾挪闪躲,一口利刃,划出一道道一条条诡异的弧线。待曹朋收刀离去,天井院落中,只剩下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毫无半点生息。
说时迟,那时快!
这凶狠的搏杀,甚至不足二十息。
曹朋那一身雪白大裳,已沾染了斑斑血迹。
鲜血顺着他手中那口百炼钢刀的刀口无声低落,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醒目的血滴子。
五十名暗士的杀伤力,在这个时代,无疑非常惊人。
在曹朋和史阿的联手调教下,他们擅长刺杀,知道如何隐藏踪迹,犹如鬼魅般的行动不停。
偌大县廨,有百余名家丁奴仆。
可除了曹朋刚开始遇到的三十多人之外,一路走过来,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在一个月亮门外,五十名暗士汇合一处。
所有人的身上,都显得非常整洁,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干净了!”
为首的暗士头领,在曹朋面前,躬身禀报。
干净了?
就是说,这县廨中,除了眼前这个跨院里面,再也找不到半个活人。这就是暗士的本领,杀了百余人,竟然没有半点声息,更没有惊动旁人。
“十个人,看住门口。
估计王双和孟明他们,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
“喏!”
曹朋说罢,径自走进了跨院。
这是下隽县长廖中的住处,只有他一人居住。
整个县衙的人,都死光了,可这位县长大老爷,依旧醉的不省人事,躺在榻上酣然入睡……
不过,当曹朋走进屋中的时候,武人的本能,还是让廖中生出一丝警觉。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屋中灯火通明。一个青年,就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笑容。
“你是谁!”
廖中立刻大声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废话。
眼前这青年,浑身染血,一口血淋淋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显然不是什么亲朋好友的关系。
“我是曹朋,今日前来,是想请廖县行个方便。”
“什么方便……啊,你说,你是曹朋?”
廖中没由来,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横野将军,曹朋?”
“正是。”
廖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酒劲儿一下子全都醒了。只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脖子上那口钢刀传来的浓浓血腥气,让他心惊肉跳。只要曹朋手上一用劲,他这项上人头,必然落地。
“曹将军此来,何意?”
廖中的声音很大。
曹朋道:“县长休要耍花招,你这县廨里,而今只有你一人能够喘气。
我把话说清楚一点吧……我来下隽,非是为了杀人,只是想要借下隽一用。廖县长是个聪明人,当知道我来意。我不想多造杀孽,所以希望廖县长能够予以配合,助我稳定局面。”
廖中还能听不明白?
可惜,他空有一身武艺,而今却动弹不得。
曹朋接着说:“中卢廖氏,也是荆州数一数二的家族。我曾说过,荆州事,荆人治……可你廖氏族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一意与朝廷为敌。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呢?那刘琦不过是个外来人,可你廖氏却死心塌地的帮他;如果只是帮刘琦也就罢了,还要帮那国贼刘备……
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弄个家破人亡。
有一句话怎么说: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说起来,我们也算半个同乡,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为我平靖下隽战事,我会向丞相担保,保你廖氏重新建立。你好好想想,就算你们帮刘备取胜,还能在荆州立足吗?
当年的麋竺麋芳,也算东海大户。
可现在……
我知道,这也许并非你的主意。可你好好想想,为你廖氏一族好好考虑,再做一个决断。”
曹朋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无其不用。
你廖家是荆州的廖家,为什么不好好的维护荆州的利益,却要帮助一群外来人,夺取荆州?
我也知道,你未必愿意,只是迫于无奈。
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做出选择。是让廖家继续在荆州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还是继续冥顽不化。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助你坐上廖氏族长,并保你廖氏在荆州荣华富贵。
廖中之所以归附刘备,并非他本意。
只不过,廖化身为族中长者,受马氏五兄弟的蛊惑,决定协助刘备成就大业。当时廖中就表示反对,却无令廖化改变主意。内心里,他对刘备并没有什么归属感。特别是在曹操进驻襄阳之后,昔日也算是荆襄豪门的廖氏,一下子分崩离析,大部分人甚至是背井离乡。
这让廖中非常不满。
曹朋说的没错,于世家豪强而言,其家族所在,便是根基。
若离开祖籍,背井离乡,豪强难为……这一点,在麋家表现最为明显。当年麋家在东海郡,是虽非世家,却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强。数代经营,使麋家的基业,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即便是后来曹朋断了麋家的盐路,麋家元气大伤,可是在东海郡,依旧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但后来,麋家随着刘备离开东海,也就算是彻底没落。
哪怕他们和刘备是亲戚,也难以发展壮大。到最后,甚至不得不看他人脸色……麋竺之所以后来能下定决心,听从甘夫人和糜夫人的劝说,远赴西北。一方面固然是有些失落,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以麋家如今的能力,想要保住他们如今的地位,其难度之大,甚至难以想象。
没有财力,也非地头蛇,更没有超强的武力作为支持,如何能够面对各方面的倾轧?
妹妹虽然嫁给了刘备,却未必能得到宠爱。
你看,甘夫人生了孩子,向夫人生了孩子,偏偏糜夫人没有一点动静,岂不是也说明了状况?
刘备对麋家的宠爱,在一天天的减少。
今天是麋家,他日就有可能是廖家。
失去了根本的廖家,真的可以如廖化所说的那样,建立不世业,光耀门楣吗?
廖中不是小孩子,他心里面,自有一本帐,把这未来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也是为什么廖中接掌下隽后,无酒不欢,逢饮必醉的一个原因。他心里难受,看不清楚未来,这心里面如何不苦闷?又如何不去以酒浇愁呢?
“将军所言当真?”
“当真!”
“你真的可以保证,丞相不会追究我廖家过错?”
“可以!”
廖中闭上眼睛,半晌后开口道:“东关长史,乃我族侄。我可以归降将军,并为将军说服族侄,放弃抵抗。只是希望将军能够信守诺言,保我廖氏一家,重归中卢,廖中必感激不尽。”
“当初我答应夫人,保她母子一世富贵。
而今琮公子为关内侯,青州刺史,虽无甚权力,可是却平安快活。我曾与琮公子说过,未来的事情,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我难以给他太大的帮助。而今于你廖家,我也是同样态度。
廖家未来的造化,要看你们廖家自己。
我现在能做的,是保你廖家在中卢重建……”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
一名暗士在门口禀报:“公子,西关烽火已经燃起,王双将军想必此时,已经占领了西关。”
廖中,一怔。
曹朋猛然起身,将钢刀收好。
“廖县长,何去何从,需早决断。
我也不怕你知道,风城岭上,还有我三千兵马,半个时辰以内,定能占领县城。我和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尽量避免无谓杀戮。现在,我需要知道答案,你廖县长究竟是降还是冥顽不化。”
曹朋负手榻前,目光炯炯。
廖中缓缓坐起身来,看着曹朋,半晌后苦涩一笑,轻声道:“廖中非不识好歹之人,将军苦心,我自然能够明白。将军是个实在人,廖中也就不再废话。廖中愿降,助将军占领下隽。”
说着,廖中匍匐地上,向曹朋表示臣服。
曹朋笑了!
他上前一把将廖中搀扶起来,长出一口气道:“如此一来,下隽百姓必会感激县长今日决断。”
既然降了,那也就不必再继续纠缠。
廖中连忙换上了衣甲,随着曹朋一同走出了县廨。
一路走过来,只见遍地尸体。整个县廨鸦雀无声,只让人心惊肉跳。
廖中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曹朋既然敢这么做,想必已做好了万全对策。西关被夺,可是北校场方向,却安安静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北校场的军卒,已经完了……
随着曹朋走出县廨大门,却见西关城关上,烈焰冲天。
而东关方向,显然也得到了消息,传来一阵阵悠长的号角声,显然是在集结兵马,准备驰援西关。
东关桥头,刘聪已经准备妥当。
五十名暗士手持刀枪,藏于长街两面,准备在东关援军抵达时,给予致命伏击。长街上,摆放着各种障碍物,可以有效的阻拦援军前进速度。当曹朋一行人抵达东关桥的时候,刘聪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跑上前来,给曹朋见礼。
“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会带人正面阻敌。”
曹朋神情自若,吩咐刘聪下去安排。
这时候,从东关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并且碰撞的声音,以及军卒的呼喊声。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条火龙,正迅速逼近东关桥。
曹朋站在桥头,举目眺望,而后扭头对廖中道:“廖县长,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廖中忙躬身应命,大步流星迎着那援军而去。
“我乃下隽长廖中,可是季昌侄儿,领兵前来……”
东关桥上,刘聪突然来到了曹朋身后,有些不太放心的问道:“公子,这家伙,可以相信吗?”
“哦?”
“万一他是诈降……”
曹朋一笑,“难道孟明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到?”
“当然可以坚持。”
“那么,又怕他什么?”
信心,自古是建立在实力之上。你有那么强的实力,便可以有多么大的信心。
曹朋一席话,让刘聪紧张的心情,顿时得到了舒缓。是啊,就算他诈降又如何?半个时辰之内,我大军势必入城。到时候,区区东关三百守军,又如何能与我大军相争?此战,必胜!
而曹朋,则手扶桥栏站立。
他顺着隽水向远方眺望,目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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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隽,神不知鬼不觉,被曹朋夺取。
由于廖中归附,也使得县城在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这样的一个结果,自然是曹朋所希望看到。在正寇封,罗蒙和文武四人率部入城之后,曹朋立刻下令,整顿军纪,而后继续封锁关城。
第二天,天亮时,城中百姓走出家门,却发现这下隽已经改朝换代。
守卫城门的军卒,依旧是汉军装束。但在街头巡逻的士兵,却清一色黑衣黑甲,是曹军装束。
曹军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善,特别是在军令之下,对下隽秋毫不犯。
所有的一切,似乎和从前没有太大的改变。该做买卖的继续做买卖,该出门走动的,继续出门走动。除了不能走出县城,一切正常。而事实上,早在数天前,下隽就已经封闭关卡,严禁百姓随意进出。所以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变化,下隽的百姓一如平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而曹朋则端坐县廨,翻阅刚刚呈送过来的卷宗。
这是北校场的辎重清单,数目极为惊人……
其中,弓三万,箭矢四十七万,枪矛万支,刀六千口,衣甲三千套。除此之外,尚有粮草辎重不计其数,全都是从长沙郡运送过来,囤积下隽,随时准备发往江夏。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估计是无再送到刘琦手中。这恐怕是长沙郡而今所能够给予江夏最大限度的支援,刘备对江夏的重视,倒是让曹朋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吃惊。不过,最让曹朋吃惊的,还不是这些武器和粮草。他吃惊的,是随同这些辎重送来的三百辆冲车,颇有些稀奇……
冲车的形状,和传统的冲车不同。
根据廖中的介绍,这种冲车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攻击城门,而是作为防守时使用的利器。
曹朋立刻带着正,赶奔北校场查看。
只见偌大的校场中央,停放着三百辆奇形冲车……这些冲车以铁皮包裹,形若扁舟。两头尖,中间宽,呈一个奇异的弧形。如果单从外形来看,好像一枚梭子。中部中空,可以往里面填放重物,而冲车前部,还镶嵌倒钩,在阳光下,闪烁着一抹抹令人心悸的冷芒寒光。
“这个,如何使用?”
廖中连忙介绍:“此诸葛孔明亲手设计,在年初时,才打造成。
先把冲车填满,重量可达八百斤。而后由高处,顺车道往下推行,可以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如果敌军由低处向高处冲锋,一辆冲车,可以将这条车道上的敌军碾压干净,威力巨大。
只是这玩意的使用,有许多限制,我是觉得有些……”
这哪里是***冲车!
这分明就是铁滑车……
曹朋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前世听评书《说岳全传》里,高宠枪挑铁滑车的段子,不由得笑了。
没错,这玩意听上去威力巨大,可是限制太多。
说穿了,不免有些华而不实的感觉,用处似乎不大。
心里颇有些失望,正要转身离去。却意外的看到,正盯着那三百辆铁滑车,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也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孝直,咱们回去吧。”
正猛然醒悟过来,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他走到了曹朋身边,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几句,曹朋闻听一愣,愕然问道:“果真如此吗?”
正,笑而不语!
建安十三年三月初二,于禁攻占羊肠岭。
西陵北面最后一道关隘告破,从此曹军可长驱直入,在一日之间,兵临西陵县。羊肠岭守将刘虎战死,两万兵卒全军覆没。羊肠岭失守,也代表着江夏之战进入尾声,刘琦再也无力反抗。
与此同时,安陆险情不断。
面对着曹军疯狂的攻击,关羽父子拼死抵挡。
奈何手丰兵力不足,虽然刘琦将三万大军尽数托付关羽,可是比之曹军,依旧远远不足。
曹操亲自督战,以郭喜荀攸为军师,连出诡谋。
在强行坚持了八天之后,安陆守军已呈现出疲惫态势。而羊肠岭的失守,不仅仅使西陵县北面门户大开,更令安陆军心浮动。一旦曹军攻占西陵,则安陆势必将成为江汉平原上的一座孤城。到时候,曹军四面合围,安陆必破关羽不敢继续坚守,在三月初五率部突围,弃守安陆,逃奔西陵县。曹军旋即占领安陆西陵县西面门户洞开再也无法阻拦曹军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刘垮和关羽之间,却产生了分歧。
西陵不可守!
这已经成为一个事实。
随着安陆的失守西陵县早晚告破。如此一来,刘琦手中所掌握的县镇,将只剩下梆县、沙羡、鄂县、下睢、下隽五座城池。依照关羽的意思,当尽快退入长沙郡,与曹操进行周旋。
但刘琦却不这么认为!
他不愿意放弃江夏,甚至表示,可以红附江东。
而后凭借江东的协助死守下雅、沙羡鄂县,阻拦曹操的脚步。
如此一来,可以把江东拉进这场战争,同时背依长沙,也可以得到有力支援。别权对江夏的野心,由来已久。从别坚开始,江东对江夏就不断攻击所为者正是荆楚之地的一个跳板。
而今,孙权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
干脆就以江夏为yòu饵,吸引别权参战,以刘琦对别权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无法抵御这份yòuhuò。
只有把别权拉进来才可以暂时稳住脚跟。
不过,这需要时间,所以就必须先守住沙羡鄂县一线,而后与别权商议,如果江夏彻底丢失,也就代表着他刘琦再无半点资本。所以,这鄂县、沙羡、下雅和下隽四县说什么都不可以放弃必须要坚守住才可以。
偏偏,关羽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
他又怎可能容忍刘琦,投降孙权?
保存实力才是目前要做的事情至于刘琦未来如何,关羽又怎可能在意?于是双方发生了jī烈的争吵,甚至可以用冲突来形容。刘琦坚持认为,应该投降孙权:而关羽则坚持,要率部撤回长沙。双方一时间争执不下,只好派人前往长沙,请刘备决断,而后再做决定。
可这一来一回……
下隽沦陷的消息,尚不为关羽等人知晓。
所以他们更不知道,他们派出的信使,在下隽被杀,而他们送给刘备的书信,被曹朋查获。
三月初十,曹操在占领了安陆之后,突然向西陵县发动攻责。
关羽刘琦仓皇应战,在曹军的猛攻之下,最终狼狈撤离,往南逃去,按理说,曹操在占领了江夏的郡治以后,理应休整一下,然而继续追击。哪知曹操得了西陵,却马不停蹄,旋即便命令于禁、许褚、张邻兵分三路,追击刘琦和关羽。
“自即刻起,不得军令,三路兵马不得畏战不前,不得停止追击,不得放弃攻击,不得因任何原因,止步不前。”
这一道命令发出,也就表明了曹操的决心。
他绝不给刘琦和关羽任何喘息的机会。于是,三路兵马紧追不舍,关羽刘琦方抵达江水,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气,曹军便从后方追来。江北一场廖战,刘琦和关羽再次大败。两人在乱军中,失去了联络,各奔东西。关羽拼死杀出血路,带着残兵败将,强渡江水逃生。
哪知道,刚渡过江水,便得到消息:沙羡失守!
廖化率部在沙羡死守十日,终于抵挡不住曹军的猛攻,沙羡城破。
徐晃率部先登,占领沙羡:水军大都督蔡瑁则领水军东进,向鄂县逼近,廖化率部逃至鄂县,与刚刚渡江而来的关羽汇合一处。好在,双方兵力加起来,仍有八千余众,而鄂县毗邻江水,有险可守。
依照关羽的意思,是留守鄂县,打探一下刘琦的下落,再做决断可是,廖化却不同意。
“君侯,不可!”
关羽在随刘备为袁绍效力的时候,被袁绍拜为汉寿亭侯。
虽然说这个爵位,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但是关羽却颇为赞成。
闻听廖化反对,关羽卧蚕眉一拧,脸一沉,眼睛一眯,沉声问道:“元俭何以反对?”
元俭,是廖化的表字。
他连忙道:“君侯,而今沙羡告破,曹操水军凭借荆州水军之便利,在大江之上,无人可以阻拦。若留守鄂县,只怕会耽搁了时辰……试想,徐公明乃曹操爱将,颇为知兵。万一他率部偷袭下隽,切断了咱们的退路,那咱们到时候就算汇合了大公子”恐怕也难以退回长沙。”
“这个……”
关羽闻听”顿时眉头紧蹙。
廖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在这里逗留,只怕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危险。
“可大公子而今下落不明……”
“君侯,如今形势,即便找到了大公子,于大局又有何补益?再说了,曹军凶猛,乱军之中,大公子身体本就不好,如何能逃出生天?依我看”而今大公子不是战死,恐怕就是被曹军俘虏。咱们这么等下去,一点用处都没有,倒不如如果君侯挂念大公子安慰,化愿留守鄂县,一方面可以阻拦曹军,令君侯撤回下隽:二来也能联络大公子”
打探他的生死。
君侯,切不可犹豫下去。
你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还是尽快赶奔下隽为好。
沙羡失守,荆州水军可以随时抵达鄂县,接应曹军渡江作战,到时候再想撤离,恐非易事。”
廖化说的颇有道理,让关羽也是连连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两千兵马与你”
我先行前往下隽。元俭也休要死战,若事不可为,便即刻退往下隽。
三天”最多三天,你莫要耽搁太久”以免身陷重围。”
关羽本就打算撤回长沙,对于坚守江夏,兴趣不大。
和廖化又商议了片刻,关羽便率部离开了鄂县,直奔下隽而去与此同时,本打算派兵接应江夏的刘备,却忽然遭遇到曹军猛烈攻击。荀或亲自督战,命庞德黄忠二人,联手攻击益阳。同对,荀或又命杜畿率水军向罗县方向移动,迫使太史慈不得不率部返回罗县严阵以待。零阳文聘,攻占诡山,逼近充县。同时,壶头山五溪蛮老王沙腾,宣布归附朝廷,愿率五溪蛮大军出山安置。蒋琬立刻接手此事,并命人在壶头山一带筑城,以方便五溪蛮人出山居住。如此一来,也使得魏延得以抽身而出他率领八千兵马(其中有三千人,是五溪蛮老王沙腾所献),诈称万人向益阳开拔。一时间,益阳城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次,曹军是真的要强攻益阳。
刘备只得下令,全力抵御曹军攻击同时,命人前往江夏,试图抽调兵马返回,坚守长沙。
建安十三年三月十三,曹军借蔡瑁水军之助,强渡江水。
徐晃自沙羡出兵,直逼鄂县城下。廖化只坚守一日,就再也无力撑下去,最后只得开城献降。
鄂县,失守!
H十件件件件件件H十件件件件件件件件饵件件件件抖十件件件件件十下隽,风城岭。
曹朋纵马登上一座高冈,举目向远方眺望。
但见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大队人马正向下隽逼近。他丝毫不显慌张,反而回身下令:“传我命令,三军隐蔽,不可轻动。
若无关头命令,不可以擅自出击,更不可以走漏了行藏。”
寇封在马上,拱手应命。
旋即曹朋策马冲下高冈,率部潜入风城岭中,等到敌军到达。
占领下隽,已有半月。随着江夏战事的发展,战局日趋明朗当关羽率部退过江水,曹朋就知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不过,他倒也不太担心。凭借他手中兵力,加上之前的各种准备,足以让他在下隽坚守十日。十天功夫,想必曹军就算爬,也能爬过来,又有什么担心?
与此同时,关平率前锋军,以抵达风城岭下。
远远地看去,就见下隽城头一片肃静,看不到半个人影。
一面大纛,在城头上飘摆,透出一抹肃杀之sè。关平勒住战马,横刀而望,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怒sè。
他立刻纵马而行,来到下隽城下。
“城上,可有人吗?”
好半天,一个军卒有气无力的探头出来“城下何?
皇叔有令,井闭关城,不许闲杂人等通行。”
“混帐东西!”
关平勃然大怒,厉声喝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我关你是谁若无县尊之命,我等无权开城。”
“我乃二将军”汉寿亭侯之子关平”立刻叫廖中过来搭话。”
城头上,军卒明显一怔,旋即lù出惊恐之sè,连声道歉:“少君侯息怒,我不认得你等等,我这就去通禀县尊。”
说罢,军卒头一缩,便不见了踪影。
关平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也随之一松。
他拨马回身,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军卒,于是开口道:“传令下去,让大家在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入城了,到时候大家可以好生休整,饱食一顿。到了下隽,已经没有危险,不必太过紧张。”
也正是这一道命令发出”原本虽疲惫,但却保持着几分警惕的兵马,立刻松了一口气。
长途跋涉,更不说还有追兵逼近。将士们早已经不堪重负,疲惫至极。只不过提着一口气,所以大家还算能坚持住。而今听关平这么一说,不少人往路边一坐,就再也不愿意起身。
总算是安全了!
城头上,法正站在旗门下,静静的观察着江夏兵的状态。
当关平下令,他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猛然回身,沉声道:“传令,
击鼓!”
刘聪立刻点头举手挥动。
刹那间,寂静的下隽城头鼓声大作咕隆隆!一百面牛皮大鼓同时被敲响,二百名赤膊大汉,挥动鼓槌,敲击战鼓。鼓声如雷,响彻天地。而城下的关平正等着廖中出现,哪料到城头突然间擂鼓,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回身手搭凉棚,举目向城头上眺望。却见先前空dàngdàng的城关上,突然涌出无数兵卒。
旌旗林立,刀枪剑戟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森冷寒芒。
怎么回事?
关平一怔,刚要开口。
却听城头上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放箭!”
刹那间,万箭齐发。
关平吓得连忙舞刀磕挡,连连后退。
他暗叫一声不好,月准备下令手下迎战。却听身边一名亲军,突然间颤声叫喊道:“少君侯,曹军!”
啊?
在毕里?
关平连忙回头观望,却见从一侧的风城岭上,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
从灌木丛,树林中冲出,身背刀盾,手持短弓,呼啸着便冲下山来。下隽的官道,就建在风城岭脚下。许多兵卒刚才放松了心情,正坐在地上休息。这突如其来的敌军出现,也让军卒们措手不及。
特别是经过了这片刻休息之后,当兵卒们再次拿起刀枪时,竟发现这刀枪,变得格外沉重……
曹朋跨坐狮虎兽,手持方天画戟,一马当先,杀入敌阵。
但见他舞动画杆戟,那方天画戟犹如开山巨斧一般,所到之处,只杀得江夏兵抱头鼠窜,根本无心抵挡。而在他身后,寇封和文武一左一右,紧随而至。一千养精蓄锐多时的曹军,如狼似虎,闯入乱军之中。
要说兵力,双方其实相差不多。
可是,曹军以逸待劳,而江夏兵却是疲惫不堪。
从西陵一路败退,被曹军死死追击,几乎未有片刻的歇息。虽然在渡江之后,于鄂县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但对于早已精疲力竭的江夏兵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特别是从鄂县撤退,又一路急行,更如雪上加霜,使得江夏兵马,已达到了极限。而今一休息,非但没能缓解疲乏,反而变得更加疲惫。许多人甚至连兵器都拿不起来,便被迎面而来的曹军射倒在地上。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曹军在经过三轮箭雨袭击之后,弃弓拔刀,便杀入战场。
寇封在乱战之中,和曹朋分散。但他却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拍马舞刀,左冲右突,犹如无人之境。
“寇从之!”
正当寇封杀得兴起,忽听有人高呼他的名字。
匆忙间,他回身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关平手持大刀从人群中创出,直奔他冲来……
提起寇封,关平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当初谋取襄阳,若非这寇封突然投敌,何至于失利?对于叛徒,关平素来敌视,更不要说寇封曾拜刘备为义父,说起来在最初时,关平和寇封的关系,还是非常的亲密。对于当时寇封所遭遇的一切,关平也觉得对寇封而言不公可不公归不公,却不代表,关平能原谅寇封所作所为。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关平在乱军中认出寇封,顿时勃然大怒。
他舞刀冲上前来,照准寇封就是一刀。而寇封仓促应战,举刀相迎,却险些被关平一刀劈中。
论武等,寇封比不得关平。
那关平毕竟是关羽的长子,虽然小时候与父亲分离,并未得到真传,可是平日里却极为用功刻苦。
关羽的本领,关平也学了个四五成,算得上是一流武将。
“寇封,尔一背主家奴,还不受死。”
关平破口大骂,顿时令寇封大怒。
当初在新野,在樊城的事情,你关平关坦之难道不知吗?如今却骂我背主,刘玄德何时又当我是自己人。没错,在你们眼里,我寇封就是一个家奴!既然如此,休怪我寇封无情。
各有各的道理,寇封舞刀相迎。
两人马打盘旋,战了十余个回合之后,寇封就有点抵挡不住。
他虚晃一招,拨马就要败走。可是关平又怎可能放他离去?就见关平大喝一声,催马追上寇封,猛然在马上长身而起,拖刀劈斩。寇封刚要封挡,却不想关平刀势一变,横里向前一抹就是这一抹,便分出了胜负。寇封惨叫一声,被关平一刀劈成了两半,尸首跌落马下。
关平虽然获胜,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喜悦。
他刚要拨转马头,却听身后马挂鉴铃声响。一声龙吟狮吼般的长嘶,在战场上空回dàng,狮虎兽怒吼,令万马为之心惊。关平的坐骑虽然不差,但终究是普通战马。听到狮虎兽这一声长啸,吓得希聿聿一声长嘶,一下子把关平从马上掀翻在地。关平被摔得头昏脑胀,盔歪甲斜。手中的大刀,也不知飞去何处他甩了甩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可还没等他站稳,却见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马上将领,正是曹朋关平吓得jī灵灵一个寒蝉,转身就要逃走。
曹朋在马上轻舒猿臂,画杆戟扑棱棱探出,一式青龙探爪,狠狠斩向关平,@。
“吁!”
关羽突然勒马驻足,停止行进。彩虹文学%ingee
几名亲随忙纵马前,紧张问道:“君侯,有何事故?”
“也不知怎地,今日我眼皮子跳个不停,总有些心神不宁……对了,鄂县那边可有消息吗?”
“尚未有消息传来。
不过听人说,蔡瑁已率水军向鄂县逼近。想必这一两日就会抵达,也不知元俭将军能否挡住曹军攻击。”
“唔!”
关羽点了点头,捻美髯陷入沉思。
廖化必难挡住曹军,这一点关羽心知肚明。
当初他镇守沙羡,手中有五千兵马,依旧被徐晃击败。而今,徐晃、张郃、许褚、于禁哪一个是善与之辈?廖化手里不过两千兵马,偏偏鄂县又无险可守,怎可能抵挡住曹军脚步。
廖化留在鄂县,说穿了就是给关羽争取时间。
关羽早一日抵达下隽,就可以凭借下隽的地势,从容布防。说起来,廖化也算是忠心耿耿,恐怕在他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可惜了一条好汉,若早知此人忠义,也可以留在兄长身边效力。而今他死守鄂县,其下场已经能预见出来,绝无幸免的道理……
莫非,这心神不宁,就为鄂县之事?
想到这里,关羽倒是平静了许多。他在马摆了摆手,而后纵马登一个低矮的土岗,看着队伍从土岗下行进,点了点头,便对亲随吩咐:“传我命令,三军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下隽。”
“喏!”
坦之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下隽。
估计也安排妥当,到了下隽之后,让儿郎们好生休息一下,再派人前往临湘,通知兄长。
关羽为人傲慢清高,但是对部下却极好。
与张飞动辄鞭打军卒不同,他对部曲颇为爱护,故而也甚得部下的拥护。说起来也真是怪异,刘关张三人出身各不相同,却意气相投。刘备号称帝胄,师从卢植,本能有个大好前程。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被赶出师门,沦落到织席贩履的走卒商贩。不过,计较起来,刘备当属于士人范畴。
关羽呢,则是平民出身,没什么好家世。
说起来在三人当中,他出身最差,甚至连张飞也比不得。人言张飞是个杀猪的,可事实,张飞却是涿郡的土豪。即便算不得豪门世族,也能称之为豪强,与屠户还是有很大区分。
至少在家产,张飞就远比刘备关羽强百倍。
落魄的帝胄、行走江湖的杀人犯、还有一个家境殷实的土豪。三个人的身份千差万别,却又奇异的联系在一起,成为后世所称赞的典范。
随着关羽这一声令下,队伍行进的速度,骤然加快。
而关羽在观察了片刻之后,也随即带着亲随,纵马冲下土岗,随着大队人马,向下隽方向行进。
天将晚时,队伍抵达下隽城外。
可是,关羽却没有看到关平设立的营寨,反而看到在下隽紧闭的城门两侧,叠摞着两堆尸体。城头,吊着一具尸身,在空中随风晃动。由于光线昏暗,所以关羽也看不太清楚那尸体的面貌。不过,久经战阵的关羽,却立刻觉察到情况不太对劲,忙命兵卒列阵,他纵马前。
斜阳夕照,那城头的尸体,在空中转动。
关羽突然间睁大了眼睛,脸色变得煞白,脱口而出道:“坦之!”
他终于认出,那尸体赫然正是关平。
与此同时,下隽城头灯火通明。一队队曹军出现在下隽城墙之,利矢弦,对准了城下的关羽。
“二将军,别来无恙。”
一面女墙后,出现了一张极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容。
关羽一见此人,不由得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曹朋!”
下隽失守了?
曹军如何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人知晓?
而更让关羽难受的,莫过于那悬挂在城头的关平尸体。
关羽怒吼一声,“曹朋,出来受死。”
曹朋闻听,哈哈大笑,“二将军远道而来,想必非常辛苦。我若此时出战,却有些胜之不武。
还是请二将军好生歇息一晚,来日再战。
对了,令郎今日抵达,我本想邀请他入城歇息。只是令郎实在是太执拗,以至于我一不小心,坏了他的性命。既然二将军来了,就将令郎尸身完璧归赵,还望二将军莫要太难过了。”
“狗贼,焉敢欺我如斯!”
曹朋一番话,让原本还保持着几分冷静的关羽,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
与此同时,曹朋拔刀砍在拴在女墙的绳索。关平的尸体从空中笔直坠落,蓬的一声砸在地,荡起一蓬尘烟。
关羽怒不可歇,纵马就冲向城下。
而这时候,曹朋眸光一闪,举手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城头三排弓箭手,轮番前,朝着城下射去。关羽的部将连忙大声呼喊危险,带着人冲前去,想要保护关羽。面对那如雨箭矢,关羽巍然不惧。只见他舞刀而行,胯下的卢马希聿聿长嘶。两口大刀在他手中下翻飞,刀光闪闪,刀云翻滚。任凭箭雨如何密集,却奈何不得关羽半分。在亲随的护卫下,关羽冲到了城下,将关平尸体抢回了本阵之中。
可是,为了这具尸体,却在城下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曹朋在城头定睛观瞧,不由得轻声一叹。
“大都督何故叹息?”
文武前,轻声询问。
这文武,便是文聘的养子。
文聘在荆州归降后,便让他的养子到曹朋帐下效力。于文聘而言,这也是一个和曹朋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而曹朋手里,也着实没人,所以便让文武跟在身边。之前,一直是寇封执掌飞驼兵。不过现在,寇封死了,文武便递补来,成为曹朋身边的亲随牙将,统领飞驼。
曹朋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费这么大的周折,却未能伤到关羽,着实可惜。
此人果然不愧是将,若非敌对,倒真希望能与之把酒畅饮。当年虓虎之死,虽说有投机嫌疑,可却不能否认,此人确实厉害。”
文武点点头,向远处关羽看去。
他认得关羽,甚至对关羽也颇为钦佩。
当年刘备带着一大家子避难荆州,文聘对刘备也颇为推崇。
只是,这立场不同,也就注定了文聘不可能追随刘备。而文武虽然敬佩关羽,可毕竟当时刘备和荆襄世族处于对立的关系,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拜访。
“二将军虽勇,却终究难逃一死。”
曹朋闻听,微微一笑,却不再纠结此事。
“传我命令,让儿郎们做好准备,抵御敌军进攻。”
“喏!”
文武立刻转身下去,进行安排。
而下隽城下,关羽双目充血,凝视下隽。
关平的尸体就摆放在他面前,身还插着几支流矢……关羽心中悲恸,难以言表。他只有两个儿子,次子关兴死于南就聚,已经让关羽伤心不已。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关平身,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把关平带在身边。原以为下隽平安无事,所以才让关平为先锋,统军前来。哪知道,这个自幼受尽磨难的大儿子,偏偏就死在这下隽城下,关羽又怎能不难过?
两个儿子,都死在曹朋手里。
关兴虽说不是曹朋所杀,却是被曹朋部将所害,也有密切关联。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关羽突然仰天一声怒吼,“曹朋,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着话,他跨坐马,厉声道:“传令三军,给我攻城,攻城……若不能攻破下隽,我誓不收兵。”
说话间,鼓声隆隆。
江夏兵虽然疲乏,却也知道,他们此时正面临生死存亡。
不仅仅是关平之死,激怒了关羽。同样,江夏兵也知道,而今曹军占领下隽,等于是封死了他们退往长沙的归途。若不能攻克下隽,待曹军追击来,他们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在关羽一声令下之后,疲惫的江夏兵,立刻发动起凶猛的攻击。
密密麻麻的军卒,冒着如雨箭矢,向下隽冲去。好在,此次撤退时,关羽为了不给曹操留半点好处,将鄂县武库中的辎重和军械,几乎全部带走。在这些军械当中,不泛云梯冲车等物品。只是,由于鄂县武库的规模,所以没有井阑这样的攻城器械,否则必然给下隽,造成巨大的威胁。
饶是如此,当一架架投石机架起,向下隽城头发起攻击的时候,依然声势惊人。
曹朋站在城头,大声呼喊道:“弓箭手,稳住,稳住!”
下隽的地形,也造成了关羽无法把人马铺开,发动攻击。可是三军拼命,在江夏兵悍不畏死的冲锋下,下隽城关还是面临巨大的冲击。一排排箭矢飞射而出,一块块巨大的礌石,呼啸着飞落城头。江夏兵的云梯,不断靠近城墙,曹朋的脸,也透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抛石车,准备。”
曹朋做了一个手势,文武立刻传令下去。
“发射!”
嘎吱吱,一连串的机括声响从城下传来。十余具抛石机同时被激发,十余枚包裹着干草等引火之物的礌石,越过城头,向城外砸落。礌石的干草被点燃,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
两枚礌石在空中撞击,发出轰鸣巨响,火星四溅……
曹朋在城头,眉头紧蹙。
而在城下,关羽则怒视下隽城头,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城去将曹朋千刀万剐。
“君侯,这样打下去,儿郎们死伤太过严重。”
关羽回头,怒视身边扈从,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那牙将鼓足勇气道:“儿郎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水米未进。
而今匆匆应战,只能是徒增伤亡。再说了,大公子也需好好安置,总不成就这么摆放阵前啊。”
“那你说怎么办?”
牙将也知道,此时劝说关羽非常危险。
可是,他必须要阻止关羽……因为江夏兵的攻击,杂乱无章。看似一个个悍不畏死,可实际对下隽造成的威胁,并不是太大。下隽作为长沙和江夏之间的辎重转运中枢,有极其丰富的资源。如果一味强攻,只怕用不了几个回合,江夏兵就要士气低落,甚至不战自溃。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军心。
牙将于是斗胆建议,“以末将之见,当暂停攻击。
先稳住阵脚,而后再做计较。末将觉得,下隽失守,竟无人知晓,必是曹军偷袭所致。否则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主公和江东方面,又岂能没有察觉?所以,这下隽城中的曹军,人数不会太多……估计也就是两三千人而已。君侯手中尚有兵马数千人,只要安排得当,足以攻破下隽。
到那时候,生擒了曹朋,为大公子报仇。
二将军,我们现在还有充足时间。廖化将军镇守鄂县,而曹操水军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抵达。
如此一来,我们至少能有三至五天的时间,难道还攻不下这小小的下隽吗?
再说了,下隽烽火一起,主公岂能没有觉察。看似曹军堵住了咱们的归途,实则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次冒险。我听人说,那曹朋也是个知达理之人!以往每次大战结束,他都会命人安置尸身。可这一次,却偏偏不顾一切的激怒君侯,不就是为了让君侯乱了方寸吗?”
关羽闻听,渐渐冷静下来。
他仔细打量这牙将,却见牙将的年纪不大,也就是在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齿白唇红,相貌堂堂。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马谡,为军中主簿。”
马谡!
关羽立刻想到了他的来历。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但五常之中,又以幼常最为聪慧……
这马谡,便是马氏五常之中的幼常,甚得诸葛亮看重。自马氏五兄弟归附刘备之后,诸葛亮便请让马谡在关羽帐下效力。只是,关羽平日里忙于军务,对马谡并没有太过留意。若不是他今天主动站出来,恐怕关羽都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不得不说,马谡的提醒非常及时。
关羽在沉吟片刻后,冷静下来。
“既然如此,暂且收兵。”
马谡答应一声,忙下令鸣金收兵。
江夏兵,如潮水般退下。而在下隽城头的曹朋,却不由得眉头紧蹙,露出了凝重之色。
儿子死了,又被曹朋如此裸的羞辱。
依着关羽那高傲的性子,应该是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可是,关羽竟然忍下了,让曹朋颇有些惊讶。
就因为这一鸣金,曹朋对关羽就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大都督,江夏兵退走了。”
城头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可是曹朋,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之情。
“关羽身边,看样子还是有能人啊。”
“呃?”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隐忍不发,鸣金收兵……这绝非关云长的性子。若非有能人指点,恐怕今晚,我就能耗尽他的士气。可他现在一收兵,得了喘息之机,来日攻城,必将更加凶猛。
文武,军师那边可准备妥当?”
文武连忙回答:“军师那边还需布置……他之前派人过来,说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
一天?
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
曹朋在心里面嘀咕了几句,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夕阳,已经落山。
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下去……
站在城头,可以看到远处江夏兵正忙碌着安营扎寨。城下的原野,火光星星点点,透着几分诡异之气。
不时,有伤兵的哀号和呻吟声响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令人很不舒服。
曹朋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凝视远方:关云长果非等闲,明日攻城,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他内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沉重。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饱餐一顿,好生休息。
今晚,要加强警戒,以防止贼人偷袭……文武,一会儿你去东关桥,请军师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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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军兵营中,弥漫着一丝悲恸之气。
关羽跪坐在大帐中,看着大帐正中央摆放着的简陋棺材。关平就躺在棺材里,脸仍透着几分不甘之色。身的衣袍,也已经换掉,换了他最喜欢的鹦哥绿战袍。这鹦哥绿战袍,如同关羽的一个标志。关平一直想要穿这样的战袍,但又觉得自己武艺不够,不配穿戴。
而今,他终于穿了关羽的战袍,却和父亲阴阳相隔。
看着棺材里的关平,关羽那双丹凤眼中,闪动泪光……
他站起身来,再一次为关平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情的看了爱子一眼之后,一咬牙,命人将棺材合拢。
“请幼常过来。”
“喏!”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谡步履匆匆的闯进大帐。
他一进来,忙拱手向关羽行礼,并安慰道:“君侯,莫要太过悲伤。
营中数千儿郎,如今正看着君侯,若君侯不能抖擞精神,只怕儿郎们的士气,更加低落。”
关羽闻听,强自一笑。
他深吸一口气,道:“幼常休要为我担心,某戎马一生,又如何看不透这其中道理?
我唤你来,不为别的。而今曹军步步紧逼,而曹朋扼守下隽,令我腹背受敌……我明日,欲强攻下隽。只是你也知道,那曹朋小贼狡诈多端,非等闲之辈。不知幼常可有妙计助我破城?”
马谡闻听,顿时笑了。
“君侯,谡方才查探地形,确是想到了一条妙计,可使君侯复夺下隽。”
关羽顿时来了兴趣,“幼常快说,究竟是何妙计?”未完待续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当改革开放的时代大潮来袭,陆为民该如何重掌这人生际遇?
从毕业分配失意到自信人生的崛起,诡谲起伏的人生,沉浮跌宕的官场,一步一个脚印,抓住每一个机会,大道无形,行者无疆,漫漫官道,唯有胸怀天地,志存高远,方能直抵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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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的‘妙计’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用简单二字来形容。
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马谡带着人在下隽周围走了一遭,却意外的发现,在下隽东关的东北方,也就是风城岭上,有一座颇为隐秘的山峰。其高度比东关城头要高出一些,站在山顶上,可以鸟瞰东关城头的一举一动。而且,这座山峰位于东关的一个视线死角,很难觉察。
“谡领八百人连夜入山,等风城岭上。
只需携带十具投石机,加上五百强弓手,便可以将东关之敌压制。到时候君侯率部从正面突击,末将在风城岭上用投石机和弓弩手压制,下隽岂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关羽大喜,连连称赞。
当下,他调拨出一千健卒与马谡,命他连夜动身,潜入风城岭,登顶等待时机的到来。而后,关羽才算放下心来,命人把关平的棺椁安放在后营之中。待明日下隽城破,再妥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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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
第二天,关羽率部,在下隽城外列阵。
而曹朋早已准备妥当,听闻关羽叫阵,他立刻带着文武登上东关,观察江夏兵的状况。看得出来,经过一夜休整,江夏兵已经恢复了元气。加上关羽战前鼓动,所有人都清楚了他们目前所面临的局势。如果不能攻破下隽,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关羽更把从西陵县带过来了金银钱帛,尽数分给这些江夏兵。所谓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江夏兵的气势,可谓到了极致。
关羽纵马上前,来到下隽城下。
“曹朋小贼,可敢与某家斗将。”
说实话,曹朋倒是真想和关羽斗一斗。
可是他知道,而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的目的是阻拦关羽进入长沙,在这个大前提下,他绝不会冒然行事。
所以,曹朋在东关城头冷笑,“二将军以为这是游戏吗?
若二将军有本事,只管攻过来。有什么手段,某家接下就是,休要耍弄什么小孩子的把戏。”
关羽端坐马上,凤目微合。
半晌后,他突然大笑,刀指曹朋,“曹家小儿,今日就让你知道你家二将军的厉害。”
说罢,他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看着关羽轻松的表情,曹朋心里陡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哪里像是穷途末路的人,好像智珠在握,信心满满。难不成,他关云长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反败为胜?不过,曹朋心里还是多了几分小心,忙命令文武传令,让城上军卒留意江夏兵的动向,小心关羽使诈。
咕隆隆!
战鼓声轰鸣。
关羽下令,箭阵出击,对城头实行压制。
刀盾兵列阵前行,缓缓向下隽关头逼近。飞蝗满天,咻咻作响。无数支利箭飞来,射在跌落城墙上的沙袋上,只见那沙袋破裂,沙土从破口处倾斜而下,洒在城关墙角。曹朋皱起眉毛,观察对方的动作。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关羽这种攻击,并不能对下隽造成任何威胁,又为何如此作为?
就在他准备下令还击的时候,忽听头顶传来一阵呼啸。
曹朋抬头看去,只见十余枚礌石从天而降,朝着城头便砸落下来。其中一枚礌石,直奔曹朋而去。
文武大叫一声:“大都督小心。”
说着话,他持盾纵身上前,举盾相迎,想要护住曹朋。
可是,那块礌石份量奇重,加上抛落的惯性,凶狠的砸在文武手中的盾牌上。那坚厚的盾牌,被啪的一声砸裂。文武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连连后退,旋即就喷出一口鲜血,一坐在地上。
“哪儿来的礌石?”
城头上,曹军一阵慌乱。
刚才一轮礌石,令曹军死伤三人。
人数虽然不算太多,可是对曹军所造成的影响,却是极为巨大。
谁也不清楚,那礌石从何而来。曹朋把文武搀扶起来,靠着女墙蹲下,大声呼喊道:“弓箭手,还击。”
随着曹朋一声令下,弓箭手上前。
城外,江夏兵呼啸而来,向下隽发动起猛烈的攻击。
云梯密布,纷纷靠向城墙。就在曹军准备还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呼啸声,数十枚礌石再次飞来,令城头上顿时一片慌乱。曹朋仔细观察,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礌石的源头。竟然是从风城岭上飞来,让曹朋大吃一惊。他举目观察,却看不见敌人的踪迹……这说明,对方的藏身之处一定非常隐蔽,而且恰好可以压制下隽东关。该死的,这就是关羽的手段吗?
但不得不说,这从天而降的礌石,给曹朋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弓箭手无对敌军进行有效的压制,反而畏手畏脚,难以施展。而且,对方藏身之处极为隐蔽,只能确定,是在风城岭上。如果是在平时,曹朋倒可以派人查找敌人的踪迹。可现在,关羽正面突击,令他根本无暇顾及风城岭上的敌军。偏偏这支该死的敌军,又死死的压制住己方的行动。城里的抛石车,根本不可能砸到风城岭上。只要城头上有任何异动,都将遭受到风城岭上的打击。
“稳住,稳住!”
曹朋大声呼喊,稳住阵脚。
文武突然开口道:“大都督,这样子下去,根本守不住。”
“那怎么办?”
“放江夏兵登城。”
“哦?”
“他们用这样的手段,无非就是掩护江夏兵登城。我们只要放他们上来,到时候他们的偷袭,也就不复有效用。再说了,敌军虽多,却只有这么大的空间。在局部,是我们占居优势。
军师不是说了吗?
要咱们至少坚持一天的时间。
咱们现在,只有用人命堆上去,拖住对方的脚步。
只要过了今天,就算他们攻破了东关,也难以占领下隽。”
曹朋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关羽安排了这么一支兵马,明显就是为了压制城头上的弓箭手。
可如果城头上敌我难辨,那么那支奇兵的用途,也就随之降低。
“王双。”
“喏!”
曹朋冒着漫天飞来的礌石,把王双叫过来。
他一把抓住王双的衣襟,沉声道:“立刻聚集所有暗士,自西关出,深入风城岭。你看到没有,就在那个位置,一定有一支敌军奇兵隐藏。给我干掉他们,最迟明日正午,一定要给我拿下那支兵马。若能成,你当为首……记住,入山之后,要小心谨慎,莫被对方察觉。”
“公子,你放心好了。”
王双二话不说,带着十名暗士就冲下了东关。
暗士的优势,在于暗杀,在于丛林特种战。这种正面的交锋,并非暗士所长,甚至可以说,让暗士参加这种战斗,犹如用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而今关羽鼓捣出来一支奇兵,却恰恰令暗士有了用武之地。不过,曹朋也相信,对方一定会严加防范,想要消灭对方,并不容易。
正那边,还需一天时间布置。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曹朋都必须要把这一天给撑过去……
王双离去之后,曹朋立刻下令,将弓箭全部丢弃,所有人持刀盾,准备应战。而曹朋自己,也手持双刀,藏身于女墙之后。文武虽然想要留下来继续作战,可是刚才那一枚礌石,着实伤了他的脏腑,令他难以继续坚持。于是,曹朋让人把文武送到正那边,他自己带着人,透过女墙向外观瞧,观察着江夏兵的动向。
由于得到了马谡强有力的支援,江夏兵显然轻松许多。
东关的曹军,无给予江夏兵有力还击,所以很快的,江夏兵便举着云梯,冲到了下隽城下。
东关城墙并不算太高,云梯可以轻而易举的扣在城墙上。
江夏兵手持刀枪,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朝着城头蜂拥而上。
曹朋躲在女墙后一动不动,不时让人传令,要曹军将士稳住。当第一个江夏兵攀上了城墙的时候,曹朋猛然长身而起,手中钢刀横抹,一下子将那江夏兵斩下城墙。可是,却有越来越多的江夏兵登上了城墙,曹朋大吼一声,“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正是我等建立业之际。给我把这些反贼打下去……”
说话间,两名江夏兵猱身扑来。
却见曹朋错步而动,身体猛然一个回旋,手中两柄钢刀,一柄横抹,一柄飞刺。只听两声惨叫,那两名江夏兵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曹朋连连得手,也使得城头上的曹军,顿时精神大振。
正如文武刚才所说的那样,当江夏兵登上城头的时候,风城岭上的敌军,便立刻停止了攻击。
曹军没有了礌石和箭矢的威胁,虽然面临肉搏血战,却好像轻松了不少。
这些个曹军,全都是曹朋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悍卒。每一个人,都至少参加过两场以上的战事,经验极其丰富。江夏兵虽然凶猛,却抵挡不住曹军疯狂的反扑。曹朋更是奋勇当先,两口钢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只杀得江夏兵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在城头上洒了一地……
东关的地势,注定了关羽难以施展开全部兵力。
狭小的关隘,也只能上来几百人,可城头上,却有千余名曹军悍卒守卫。
很快的,江夏兵就抵挡不住,开始向城下溃逃。曹朋一脚把一个江夏兵从城头踹下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礌石呼啸,朝着城头飞落。
尼玛,礌石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礌石轰……
日本人的冲锋战术,难道就是从这里学来的吗?
曹朋吓得闪身躲避,一枚礌石凶狠的砸落,正砸在方才曹朋所站立的地方。他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大声呼喊:“所有人,躲起来,躲起来……敌军礌石轰击,大家小心,藏好行迹。”
从最开始的慌乱,渐渐的曹军开始习惯了这种攻击方式。
每一次将江夏兵赶下去,风城岭上的敌军,必然会用礌石轰击。待礌石轰击过后,江夏兵就会再次冲锋。周而复始,一连五六次反复。当风城岭上的敌军再次用礌石轰击的时候,曹军将士已经不再慌乱,甚至还有人在城头上唱起了民间小调,引得所有人,发出快活笑声。
关羽手持双刀,怒目凝视下隽。
马谡的计策不差,可是没想到,曹军竟想出了这样的对应办。
每一次冲锋,眼睁睁看着部曲就要攻破下隽,但最终还是被曹军从城头上赶下来。这座并不算特别坚固的城池,此时就好像一块坚硬的磐石,抵御着自己如同潮水般的攻击。偏偏,这下隽的地势,又注定了关羽无把兵马展开。暇心畈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形状,加之风城岭为其侧翼,令关羽一时间,也束手无策。而今的状况,他只好反复冲击东关城墙。
关羽相信,以下隽的城防,很难坚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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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夕照时,晚霞照应下隽。
原本灰色的城墙,此时已变成了暗红色,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整个城市笼罩在一层血色的光晕中。
鲜血顺着夯土筑城的城墙缝隙向下流淌,很多地方,已出现了凝固的现象。
城头上,硝烟弥漫。
城墙下,尸横遍野……
短短一天的时间,江夏兵付出了数百人的性命,但下隽东关,依旧巍然耸立。
曹朋犹如一个血人般站在城头上,拄刀眺望。他那一对钢刀,一把已经卷口,无继续使用。
身上,沾满了鲜血。
肩膀上还挂着一小段不知是何人的肠子,看上去格外恐怖。
这一场恶战,比之当年曲阳之战,还要凶险许多。江夏兵的悍不畏死,几乎可以比拟当年的吕布兵卒。自曲阳之战结束后,曹朋几乎没有再遇到过如此凶险的局面。哪怕是当初坐镇白马,他也有巨大的回旋余地。可是在下隽,他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唯有和对方死战。
好在,这一天终于过去。
东关依然在曹朋的手中……
呼吸了一口弥漫在天际,带着浓浓血腥气的空气。
曹朋回身查看,只见城头上的曹军,一个个精疲力竭。不少人甚至直接坐在尸体上,血泊中,却恍若不觉。一些军卒,把城头上的江夏兵尸体抬起来,从城上扔下去,而后大口喘息。
这一战,真的是太苦了!
只一天的时间,曹军死伤超过四百,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可没有办,由于风城岭上敌军的礌石和弓箭压制,使得曹军无拒敌在城外。只能用这种肉搏的方式和对方鏖战。如果不是地形的限制,说不定此时此刻,东关已经被关羽攻破。
也不知道,王双能否及时干掉那支奇兵。
曹朋心里倒是非常好奇,这究竟是何人所献的计谋?
他在下隽这么多天,都没有留意到这么一个藏身之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偏偏关羽的人,在一夜之间就发现这么一个好地方,令曹朋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
人才,这绝对是一个人才!
曹朋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关羽的主意。
以曹朋对关羽的了解,他也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招数。
那是个极为高傲的家伙,不屑于用阴谋诡计。喜欢硬碰硬,这一点从历史上诸葛亮入川之前,与关羽的交谈便可以看出端倪。
诸葛亮入川时,曾询问关羽:“若曹操来犯荆州,当如何拒敌?”
关羽的回答是:“全力迎战。”
“那若曹操和孙权联手,又当如何应对?”
按照诸葛亮的想,自然是联吴抗曹。可是关羽的回答,却极为坚决和强硬,“分兵拒之。”
所以,曹朋相信,这个奇兵之计,绝非出自关羽之手。
不过,他今日失败,明天必然会发动更为凶猛的攻击。而东关守军,而今已死伤惨重。最为重要的,这一日鏖战,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今天能够坚守,可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但明天呢?
明天能够继续坚守吗?
曹朋开始想念曹操了……
老家伙,你在西陵休息的已经够久了,是不是该出手了呢?
他后悔自己没有多带一些兵马,以至于现在,有些捉襟见肘。但仔细想想,如果他带太多的兵马,难保会被刘备觉察。所以说,这种事情有利有弊,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愿得,曹军不要在鄂县拖延的太久,否则自己这边,可就真的麻烦了!
关羽倒是小事,重要的,是长沙郡的刘备。
万一被他觉察到情况不妙,必然会出兵救援。甚至有可能罗县的太史慈出兵前来!毕竟,刘备的存在有利于江东的发展。如果失去了刘备的牵制,相信江东方面,也会非常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城下匆匆上来。
为首之人,正是曹朋副将罗蒙。
这罗蒙是襄阳人,早年间随家人避难西川。但是,在张松出使襄阳的时候,罗蒙随同张松一起返回襄阳。见荆州地方安宁,罗蒙便决定留在老家。后来得张松的推荐,曹朋征辟罗蒙为军中长史,随军听令。
罗蒙登上城头,快步来到曹朋的面前。
“大都督,军师让我通知你,东关桥已经安排妥当,你可以随时弃守东关,撤往东关桥。”
“准备好了?”
“正是!”
曹朋喜出望外,一掌拍击在女墙上。
正安排好了,那么接下来,他所要承受的压力,也将大大减轻……
关羽,尔授首之日,业不远矣!
风城顶守卫森严。
王双率领近二百名暗士悄然入山,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亮以后,江夏兵再次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而风城顶上的礌石轰击,也没有停息。这就说明,王双没有得手!否则风城顶的威胁,就应该不复存在。曹朋也很清楚,对手既然能想出这样的招数,又岂能没有防备?王双等暗士的安危,曹朋倒是不太担心。对于这支史上第一支丛林特战队的战斗力,曹朋还是非常放心。
问题在于,他快要撑不住了!
一个晌午的时间,下隽曹军死伤超过二百,比昨日的情况更加严重。
如果继续在东关坚持,势必造成更大的伤亡。江夏兵今天的攻击,较之昨日更加凶猛。想必关羽也知道,没拖延一日,就会增加一倍的危险。曹军主力随时可能突破鄂县防线,直逼下隽。如果他不能在曹军主力抵达之前攻克下隽,那么数千兵马,就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关羽几乎是不计伤亡的进行攻击。
凭借着风城顶的压制,江夏兵可以迅速逼近下隽城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令下隽东关岌岌可危。江夏兵死伤惨重,但是曹军的伤亡,同样惊人。到正午时分,几乎达到了一比一的伤亡数字。
曹朋知道,继续坚守东关,已失去了意义。
江夏兵再次发动了攻击,出人意料的,是风城顶的压制,却突然间消失了……
曹朋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这很有可能是王双等人已经得手,只是来得晚了一些,曹朋已经决定,撤出东关。
原本打算在东关坚守两日,但而今,只守了一天半。
关羽真的是疯了……
这家伙为了夺取东关,至少损失了一千多人。可是看他的样子,却丝毫没有气馁,一副誓要攻取下隽的架势。
“恒若,准备弃守东关。”
由于寇封战死,文武重伤。
所以如今跟随曹朋守御东关的副将,便是罗蒙。
“回大都督,儿郎们已经准备妥当。”
曹朋点点头,颇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东关城墙,内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下令全军撤退。
昨天,东关城头有守军千余人。
而现在,撤离东关的曹军将士,不过三百余人。
可以说,这一天半的时间里,曹军的伤亡之惨重,触目惊心。但也正是这一天半的时间,使得正可以从容布置,在下隽城中,设下了第二道防线。曹朋相信,凭借东关桥,至少可以在坚守两至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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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东关桥防线,其实就是以隽水为分界,在东关桥上设下埋伏。
在这里,就必须要介绍一下下隽城的整体地势。先前说过,下隽建立在暇心畈。畈,亦指洼地。地势相对低凹,想要冲击下隽,就必须要先冲入凹地,而后才可以发动有效攻击……
而下隽整座县城的地势,却又是西高东低。
从东关入城,至隽水,有一条大约三十度倾斜的斜坡。当初建城的时候,为方便通行,所以在东关大街上用碎石铺筑成路,可以并行三辆马车。说起来,这东关大街,也算是非常宽敞。
这也是从东关到西关,唯一的一条通路。
隽水上架设了一座坚固的石桥,连接隽水两岸。
以前,由于担心洪涝的问题,所以下隽主要是在西岸开发,而东岸也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贫民区。
为了保证下隽之战的胜利,曹朋下令,将整个东关的建筑全部推倒,使之变成了一片难以行走的废墟。同时,又留下了东关大街,作为唯一枢纽。那些居住在东关的百姓,全部撤离至西岸,让整个东岸,变成了一块空旷的无人区。
经过正数日赶工,东关桥防线,已经趋于完善。
大批从东岸拆除的土石,堆积在东关桥桥头,形成了一道约半人多高的马墙。
站在桥头,可以鸟瞰整个东岸。江夏兵的一举一动,也都尽入眼帘。趁着江夏兵休整之际,曹朋率领曹军退出东关,直奔东关桥。
而在东关桥西岸,一杆大纛迎风飘扬。
大纛上书:都督荆南,横野将军。正中央一个斗大的‘曹’字,确是掐金边,走银线,在阳光下闪烁光芒。
曹军,严阵以待。
当曹朋和罗蒙带着人抵达东关桥的时候,正带着刘聪,迎上前来。
“辛苦大都督。”
曹朋一笑,“言何辛苦,本份而已。”
说着话,他扭头对罗蒙道:“恒若,带着兄弟们下去好生歇息,东关一战,儿郎们确是辛苦。”
“喏!”
只有亲身经历了东关血战,才知道那里的战斗,是何等惨烈悲壮。
罗蒙方经历半日厮杀,已是精疲力竭。听到曹朋吩咐,也不推辞,连忙带着人,过桥而去。
“情况如何。”
“回大都督,一切已准备妥当。”
曹朋正色道:“孝直,我等需在此坚守至少两日,告诉兄弟们,务必坚持,我当亲自督战。”
说实话,曹朋此时也疲惫不堪。
然则身为主将,他却不能休息,必须要坐镇中军。
所谓中军,就设立在东关桥西岸。一旦东岸防线告破,他就要直面江夏兵的冲击,可算得上是危险之至。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坚持。与正商议片刻,正当他准备巡视军营时,忽听东关方向,鼓声隆隆。紧跟着传来轰鸣巨响,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入耳中。
曹朋脸色一变:东关城破!
原以为,关羽会休整一下,哪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着急,只这么一会儿的夫,便开始攻击。
“大都督……”
“我累了,要去睡觉。
天黑之前,这里一切交由孝直负责。”
这个时候,曹朋表现的越是轻松,曹军将士就越是安心。
正微微一笑,“大都督只管歇息,有正在,绝不容贼人扰大都督好梦。”
“如此,就拜托孝直。”
曹朋颔首,转身离去,直奔中军大帐。
喊杀声越来越近,可是曹朋却显得无比平静,神色中透着几分安详。一路走过来,曹军将士看到曹朋那份惬意轻松的模样,也不由得随之心安。走进中军大帐后,曹朋将身上染血的衣袍脱下,换了一件干爽蝉衣,命人将大帐帐帘挑起,而他则高卧榻上,酣然入梦了……
那份安详自若,那份气度,也使得曹军顿时士气大振。
站在中军大帐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里面安然入睡的曹朋。又有什么,能比这种姿态,更能安抚军心?
喊杀声越来越响,但曹朋却恍若未闻。
他是真的累了!
一头栽倒在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在东关桥头,正身着皮甲,手扶宝剑,亲自督战。
眼见江夏兵出现在长街尽头,正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扭头,对刘聪道:“孟明,准备好了?”
“只等军师号令。”
正点点头,一摆手,就见从桥西头推过来两辆梭形冲车。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地面上有四条凹进地面的轨道,一直延绵至长街尽头。冲车之上,填满了碎石断木,显得极为沉重。而在冲车周围,则包裹黑布。那上面,泼洒了桐油,两个彪形大汉手持火把,站在冲车后方。
东关内,关羽催马入城。
风城顶上突然失去了礌石压制,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然而,东关告破,风城顶的作用已经失去。关羽分的清楚轻重!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攻克下隽,而后整顿兵马,并派人向刘备求援。风城顶的马谡虽是个人才,可是相比之下,却比不得当前军务。所以,关羽没有理睬风城顶的变故,而是率部直接冲进了下隽城内。
一入城,关羽顿时懵了!
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东关桥上筑起的马墙。
很明显,曹军并不准备就此放弃,而是要坚守下隽。
好毒辣的曹家小儿……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关羽咬牙切齿,低声咒骂。曹朋这一手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楚……我可以让出城关,但是我会凭借整座城池和你周旋。只要你关羽一天不能把下隽全部占领,我就要拖住你一日。
纵马登上东关城头,关羽驻足,举目眺望。
好开阔的视野!
整个东岸,犹如一片废墟。
残垣断壁,粗木巨石可谓是犬牙交错。如果想要从废墟上发动冲锋,就必须要遭遇曹军凶猛的弓箭袭击。道路崎岖坎坷,若发动攻击,势必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而这里,风城顶已无造成压制和威胁。同样的招数,于东关有效,可是在下隽城中,却无产生效果。
“君侯,这当如何是好?”
有亲随上前询问。
关羽一咬牙,“给我冲……若不能攻下东关桥,渡过隽水,我们依然是死路一条。”
“喏!”
江夏兵此时的士气不错。
刚攻克了东关,正是志得意满,气焰嚣张的时候。所以当关羽一声令下后,江夏兵立刻发动了凶猛的攻击。废墟之上,有盾兵在前,掩护前进;而在东关大街上,江夏兵把临时制作的简陋挡箭牌推在前面,向东关桥缓缓推进。刹那间,东关桥头,万箭齐发……站在东关城头,可以清楚的听到那弓弦如一的声响……铮!嗡……一排利矢冲天而起,飞射而来。
好在盾牌手在前,可以阻挡箭矢袭击。
同时,关羽下令,命弓箭手还击,掩护兵马推进。
双方一阵斗箭,就听那箭矢破空,发出咻咻声响。一声声惨叫,夹杂在那箭矢的历啸声中,令人不寒而栗。
江夏兵的弓箭手,占居人数的优势。
而曹军的弓箭手,则凭借地形……双方你来我往,缠斗不止。而江夏兵则不断逼近东关桥,在距离东关桥头还有四百余步的时候,正突然拔剑,厉声喝道:“冲车,给我推过来……”
两个彪形大汉,举着火把点燃冲车上的引火物。
刹那间,冲车之上,烈焰腾腾。十个人推着一辆冲车,从桥西头开始推行,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到了桥东头,军卒猛然松手,那冲车沿着凹陷在地上的轨道,沿着倾斜的长街,呼啸着就冲了下去。正是因为那一段距离的推动,使得冲车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极致。巨大的惯性,使那梭形冲车夹带千钧之力呼啸而来。冲在最前面,推着挡箭车的军卒不由得一怔。
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冲车就到了跟前。
江夏兵卒的眼中,就见一团巨大的火球呼啸而来。
梭形车头,凶狠的将挡箭车撞击粉碎,而后势无可挡的继续冲击。
一名江夏兵躲闪不及,被冲车一下子撞飞了出去,身体正面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凹陷痕迹。
摔落地面之后,那江夏兵口吐鲜血,顿时气绝身亡。
而其他的江夏兵,则连忙闪躲。可是冲车车头上三排倒钩,却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倒钩凶狠的从军卒身体上划过,把江夏兵拦腰斩为两段。与此同时,有一些江夏兵闪躲不及,被倒钩拖着往长街尽头滑行。倒钩撕裂了衣甲,撕裂的肌腱,当惯性消失,冲车轰隆一声倒地之时,那江夏兵已被拖得血肉模糊,恍若一堆烂肉。长街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血印子。让那些正准备冲锋的江夏兵,看得是目瞪口呆,面色惨白,一时间竟再也不敢发动冲锋。
烈焰熊熊,冲车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关羽带着人来到阵前,看到地面上的冲车残迹,面颊抽搐不停。
他一眼认出,这冲车是出自诸葛亮之手。当时关羽张飞他们还笑话说,这玩意华而不实,当不得大用。可没想到,居然产生了如此威力。两辆冲车撞碎了数座挡箭牌,更使得十几名军卒,惨死于长街上。自己亲手所造的武器,却成了己方的追魂贴。关羽,又怎能不怒。
举目抬头,向东关桥头凝视。
却见桥上曹军,没有任何动静。
打退了江夏兵的攻击,他们好像丝毫不觉兴奋,静悄悄的,令人心悸……
这,必将是一场恶战!
其惨烈程度,恐怕尤胜昨日东关之战。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关羽倒不介意好生和曹军过招。可问题是,他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
原以为攻破东关,这场战斗已经结束。
哪晓得东关虽然攻破,可是真正的恶战,方才开始!
关羽凤目圆睁,拔刀厉声喊喝:“儿郎们,而今危急之时,更当奋勇争先,杀出一条血路……给我进攻!”
江夏兵在经过了短暂的混乱之后,齐声呐喊,再次冲向东关桥头。
东关桥上,曹军凭借马墙的掩护,不断予以还击。在这块长仅止两里的长街上,喊杀声震天,战鼓声隆隆。
双方你来我往,鏖战不休。
关羽接连发动了五六次攻击,却迟迟不见效果。
心中陡然间大怒,他命人取来重甲,劈在身上。手持双刀,健步如飞,眨眼间便冲到了最前方。
主将亲自上阵,江夏兵顿时气势如虹。
正虎目圆睁,大声呼喊。
刚才江夏兵的进攻,已连放出三十辆冲车……对江夏兵造成了巨大伤亡的同时,也让正暗自担心。
如今,关羽亲自出阵,却非同寻常。
按道理说,正应该立刻通知曹朋。
可是,他已经向曹朋保证过,绝不去扰曹朋清梦。而今夕阳西下,距离天黑尚早,怎能惊扰主将。
正大声吼道:“冲车,给我推过来。”
两辆冲车呼啸而来,顺着轨道送出。不过这一次,正是下了血本……他连续下令,在短短时间里,接连送出十辆冲车。两排冲车,每排五辆,相互连接,烈焰熊熊。就好像两头火龙般呼啸而来,令江夏兵卒,顿时惊慌失措。关羽大吼一声,跳步侧身,闪过了第一辆冲车。手中长刀探出,狠狠斩在那冲车上。夹带着千钧巨力的冲车随之轰然倒塌,横在长街中央。可是第二辆,第三辆……冲车接踵而至,凶狠的撞在那倒塌的冲车之上。那惊人的撞击,所产生的巨大气流,即便是关羽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连忙闪身跳起来,躲避飞溅的碎石……
与此同时,从东关桥头上射来了如雨飞蝗。
关羽手舞双刀,怒喝连连。
可是,当数百支利矢全都对准他一个人的时候,关羽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防护得当。
而那被撞击粉碎的冲车,在地面上残留了一地碎石和燃烧的草木。
关羽在躲避箭矢的同时,还要小心脚下。
这一个不留神,便被一支利箭射中。关羽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上……也幸亏是身披重甲,否则必然被箭雨射成了刺猬。本想要一鼓作气,冲上东关。可是接连受阻,关羽也清楚,事不可违。
当下,他缓缓向后退去。
而东关桥头,两辆冲车再次放出,迫使得关羽不得不狼狈而走,险些被冲车上的倒钩挂住。
退回长街尽头,关羽仍有一种惊魂未定的感受。
看着东关桥上那面迎风飘扬的大纛,他一咬牙,再次下令冲锋……
“传我命令,三军轮流攻击。
我就不信,他们手里能有多少冲车……只要那冲车告罄,东关桥守御,形同虚设。儿郎们,随我冲。”
关羽在喘息一口气之后,再次一马当先,冲上了长街。
江夏兵齐声呐喊,紧随关羽而上。
“这家伙疯了!”
正大惊失色。
“弓箭手,给我放箭!”
正如关羽所言,你手里有多少冲车?
只要我有所准备,你冲车的威胁,可以将至最低。而且,我会不断压缩你冲车冲击的距离,只要距离缩短,那么你冲车的威力,也将会随之减少。没错,我这样做是会造成巨大伤亡。
但伤亡再大,也好过全军覆没。
关羽破釜沉舟,让正着实感到头疼。
“这家伙疯了,这家伙他娘的疯了……”
“他不是疯了……而是觉察到了冲车的弱点。他这是用人命来缩短冲车的攻击距离,我却是小觑了这位汉寿亭侯。”
就在正连连呼喝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正忙扭头看去,只见曹朋在文武和罗蒙的护卫下,走上东关桥。
“大都督……”
“孝直,休要多言,这不是你的过错。”
曹朋微微一笑,“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拼命……这位关将军而今,就如同那被逼急了的疯狗,不顾一切。他这选择,倒也没什么错误,只是若没有冷酷心肠,恐怕也做不出这等决定。
这家伙,的确是不愧当今将魁元。”
“那……”
“他要消耗咱们的冲车,那就陪着他疯。”
曹朋突然一咬牙,厉声道:“他关云长不害怕,可是我就不信,他江夏兵,个个都是关云长。”
正拱手应命,数量冲车再次推出。
负责运送推车的军卒,也是气喘吁吁。好在,身边还有人可以替换。当他们感到体力不足的时候,立刻有人上前,把他们接替下来。
天,渐渐的暗下来。
夜幕笼罩下隽,却见下隽城中,灯火通明。
亮子油松点燃,把个下隽东岸,照映的如同白昼……
正如曹朋所言,这世上只有一个关云长。江夏兵在反复冲锋过后,死伤已超过千人之数!
巨大的伤亡,令江夏兵也为之心惊肉跳,慌乱不已。
东关桥上,曹军同样有死伤,但相比之下,这一场恶战对曹军而言,远不似东关之战那般惨烈。
渐渐的,江夏兵开始驻足不前。
关羽接连又发动了两次亡命攻击,把距离缩短了近一里之多。
也就是这一里道路,却倒下了足足千人,把这一里长街,染成一片血色。
关羽气喘吁吁,也有些承受不住。
有扈从上前劝说:“君侯,儿郎们快顶不住了……再这样冲锋,只怕不等咱们攻下东关桥,自家就要溃败。当务之急,先稳一下阵脚才是。还有,风城顶上,马主簿久无消息,也许打探一番。若马主簿在,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咱们还有时间,且休息一晚,来日再战。”
关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再打下去,徒增伤亡。
他抬头,向东关桥头看去。
只见东关桥上,灯火通明。
一股熟悉的身影,就昂首立于桥上。
关羽凤目微合,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机。
片刻后,他突然刀指桥头,厉声喝道:“曹家小贼,某誓杀汝。”
声音洪亮,在夜空中回荡。
却听东关桥头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二将军,朋大好人头在此,若想杀我,何不前来……”
关羽闻听,咬牙切齿。
可是他更清楚,再强攻下去,未必能有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恨恨顿足,心有不甘的吩咐道:“传令,收兵。”
此时,天将人定!
原本,曹朋信心满满,能够凭借下隽,阻挡关羽十天。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小觑了关羽,或者说小觑了关羽的疯狂。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大约两个个时辰左右,关羽下令,挑灯夜战,继续攻击东关桥。丑时,夜sè深沉。东关桥下,喊杀声震天,江夏兵向东关桥发动决死猛攻,一副破釜沉舟,誓要将东关桥攻下的亡命架势。
关羽不得不拼!
风城顶上,狼藉一片。
尸身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之中。
马谡不知去向,而风城顶上的军械,更被损毁殆尽。
“将入夜,也不知道曹军从何处登山,突然就出现在风城顶上。马主簿匆忙应战,可是那些曹军却极为凶狠,恐怕是曹军精锐。风城顶上的兄弟,几乎被屠圌杀殆尽,末将看到马主簿在乱战中,被一名曹军将领生擒活捉……末将虽有心救援,然则曹军太过凶悍。将我等击溃之后,他就迅速撤离,遁入风城岭中。末将曾派人前去追击,但派出人手,无一人返回。”
一名从风城顶败退下来的军司马,向关羽哭诉。
若在平时,关羽二话不说,会立刻派人救援。然则现在,他已经没有精力在顾及马谡的死活。
事实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关羽感到万分紧张。
马谡被俘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须要加快速度,攻克东关桥。
虽付出了千人xìng命,但也不重要……此时此刻,关羽已经不去想凭借下隽阻拦曹军的步伐。
他要做的,是尽快带着人冲破东关桥防线,与刘备汇合一处。
所以,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关羽再次向东关桥发动攻击。江夏兵更组成敢死队,在关羽的指挥下,疯狂攻击东关桥,令得东关桥上的曹军,压力倍增,甚至隐隐有抵挡不住的迹象。
一里,五百米。
对于冲车而言,其冲撞距离越短,威力也就越小。
天将亮时,东关桥已发出近两百辆冲车,死伤也多达五百余人。
曹朋虽然依旧表现的极为冷静,但内心的紧张感,却越来越强烈。一天一夜,才不过一天一夜!
关羽用千余人,就几乎要耗尽了曹军的冲车。
看眼前架势,关羽不会善罢甘休。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唯有猛攻才有出路。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夏兵渐渐发现了冲车的弱点,更把目光投圌注于地面上的凹槽轨道,开始着手破坏。
幸好,还有四百余米的凹槽轨道。
否则的话,曹军的压力,必然更加巨大……
卯时已经过去,江夏兵的攻势,随之放缓,重新进行休整。
曹朋的嘴chún干裂出圌血,喉咙沙哑,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刘聪递过来了一个水袋,曹朋拔掉了塞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顿牛饮,总算是缓解了嗓子眼里的干渴。他喘了口气,走到东关桥头的马墙边上。那座临时修建的马墙,此时也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几乎再也无法起到遮挡藏身的作用。
“大都督,冲车已经不多了!”
“还有多少?”
“九十七辆……”
刘聪立刻报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让曹朋不由得为之蹙眉。
九十七辆,这才一天一夜……如果按照这种消耗的速度,估计用不到正午,冲车就将用完。
而江夏兵不断向前推进,使得冲车的威力,大大减弱。
原本,一辆冲车至少能干掉几十人。可现在,一辆冲车下去,也仅仅能干掉几人而已,威力大不如先前。这种情况下,想要坚持并不容易。也不知道,曹操那边进境如何,是否已经渡江?
想到这里,曹朋在心里叹了口气。
沉吟片刻后,他吩咐刘聪:“请孝直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法正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东关桥头。
最初,法正指挥战斗。不过随着曹朋接手,法正便开始掌管后勤,保证辎重调运。也是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法正看上去憔悴无比。他来到曹朋跟前,脸上也带着苦涩的笑容,拱手行礼。
“儿郎们士气如何?”
“士气尚可,不过大量死伤,也着实让一些人心惧。”
“我们手里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东关桥头,约八百人……公子,实在不行的话,从西关抽调吧。
如果东关桥失守,西关也就失去了守御的意义。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索xìng破釜沉舟,和关羽决一死战。反正刘备现在也不可能派出援兵,守御西关的意义,其实并不是太大。咱们的军械和辎重很充足,但是兵力却明显匮乏。如果不抽调西关守军,恐怕很难在坚持下去。”
曹朋手中,共三千二百人。
下隽降卒倒是还有八百,却不堪重用。
那些人,在这种惨烈的战斗面前,根本不可能坚持下去。如果调至东关桥,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冲乱己方阵营。所以,下隽之战从一开始,曹朋就不允许那些降卒上阵。
他命廖中叔侄,从八百降卒里抽调出三百健卒,负责维持下隽西岸民居的治安。
此前,他率部在东关守御,有一千兵马。鏖战一天半,死伤六成以上。剩下的兵马,一时间难以派上用场,还需好生调整;而东关桥守军,也有一千,如今同样死伤在两成以上。
这还是赖东关桥的地势,以及梭形冲车的威力。
随之江夏兵越来越靠近东关桥,地势的优势将渐渐减少,而梭形冲车的威力,也将慢慢减弱。
肉搏,不可避免的将再次发生。
单凭八百人守御东关桥,着实有些兵力薄弱。
法正的话,很有道理……这个时候,无需再顾虑什么西关安危。东关桥失守,整个下隽也就无险可守。
沉吟片刻,曹朋下定了决心。
“命廖中接掌西关,将西关兵马,全部抽调过来。
武库开启,所有人配以弓矢和长刀……一旦冲车失去作用,必然就是惨烈肉搏……告诉儿郎们,再坚持一下,援军很快就会抵达。这时候,咱们也唯有死战,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援军,在何处?
曹朋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事到如今,只能这么说,否则士气必将低落。
要给曹军将士一个希望,要不然就难以坚持。法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站在东关桥头,曹朋鸟瞰长街尽头,那面赤红大纛。
汉寿亭侯,关?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要有一人死在这里。
不是你关羽,便是我曹朋!
想到这里,曹朋下意识握紧刀柄。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下令:“命弓箭手全部集中在东关桥西岸,听候命令。”
“喏!”
文武领命而去。
他内腑伤势尚未痊愈,也无法参战。
但出身将门,指挥方面倒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把弓箭手交给文武指挥,曹朋也能够放心……
“大都督,咱们能顶圌住吗?”
罗méng心里面,还是有一些忐忑。毕竟,他还不是那个历史上做到郡太守的罗méng,而今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下隽一战,是他生平第一次参战,也是他长这么大,见到最为惨烈的一战。
面对疯狂的江夏兵,罗méng心里有些没底儿。
曹朋回身看了他一眼,突然lù出灿烂的笑容:“一群土鸡瓦狗,能奈我何?”
就是这一句话,让罗méng陡然增添了无数信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到曹朋那灿烂的笑容,就感觉心安许多。他用力点点头,不再赘言,转身离去。曹朋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轻声一叹。
说实话,罗méng、文武,皆有将才。
若能过了眼前这一道坎儿,日后成就不可限圌量。
但是,能不能撑过去呢?曹朋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现在也是忐忑不安,只是在表面上,他必须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老曹,你的援兵,究竟何时能够抵达?
这援兵若是再不出现,我可真就要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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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曹朋的估计,他至少能撑到天黑。
两天一夜的鏖战过去,想必关羽也将到极限。到时候,他必然会收兵休整,曹朋也能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是,曹朋随即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关羽的疯狂。
在经过短暂休整后,关羽持续向东关桥进行攻击。
而这一次,关羽更使用了抛石机等远程攻击手段。攻击的目标,并非东关桥,而是长街的地面。
一块块巨大的礌石,夹带着凶猛的力量轰鸣倾泻。
几十块礌石轰在地面,砸的火星乱窜。本来极为坚固的长街,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洞。许多地方出现了裂痕,连带着冲车所使用的凹槽轨道,也随之被毁。近辰时,冲车完全失去了效用。轨道凹槽被破坏,冲车的威力,也再难产生用处。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礌石轰击结束后,关羽下令,全军出击。数千名江夏兵呼号着蜂拥而上,沿着破碎的长街,向东关桥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与此同时,曹朋下令,所有人退至东关桥桥西。
弓箭手仰天抛射,箭矢呼啸窜起,如同雨点般纷落。
冲在最前面的江夏兵,被飞来的箭矢射中,纷纷倒在血泊中。然则在他们身后,更多兵卒涌来,越过一具具尸体,冲上了东关桥东。
“放箭!”
文武嘶声吼叫。
一排排利矢离弦射圌出,朝着踏上桥头的江夏兵射去。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去瞄准,只要向前射,就一定能射中目标。
长约三百步左右的东关桥上,刹那间喊杀声四起。江夏兵悍不畏死,面对如雨飞蝗全然不惧,蜂拥而上。
关羽更身披重甲,手舞双刀,拨打雕翎,冲在最前面。
箭矢射来,被他纷纷磕挡。眼见着距离桥西头越来越近,曹军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曹朋突然一把扯下头上的三叉束发金冠,一手执盾,一手持刀,健步如飞腾空而起。只见他垫步跃上马墙,纵身扑出。手中长刀翻飞舞动,口中更发出一连串暴戾的咆哮之声……
“兄弟们,决一死战,就是现在。”
说话间,他腾空而起,轮刀劈斩。一名江夏兵举枪相迎,却被曹朋一刀将长枪斩断,顺势一拉,把那江夏兵开膛破肚。旋即,他闪身冲入乱军之中,脚踩天罡,身形闪动,错步而上。盾牌护着身体,钢刀横抹推动。就好像一头下山的猛虎,杀入敌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兄弟们,给我上!”
罗méng也按耐不住心头热血,纵身扑出。
桥西头,曹军弓箭手齐声呐喊,把手中的弓圌弩扔到一旁,挥刀而上。
刹那间,双方便展开了肉搏。江夏兵的人数占居优势,奈何这东关桥的面积就那么大,几百人涌圌入其中,立刻把个东关桥填的满满当当。其他人想要冲上去,就变得十分困难,只能在东关桥两侧观战。
有一些江夏兵,发现隽水水流虽深,却不算湍急。
于是纵身跳进隽水,朝着河对岸就游过来。
文武发现了这种情况,连忙指挥兵卒,朝着河中放箭。只是,已经形成乱战局面,文武的命令,很难得到统一执行。不少军卒匆忙拿起弓圌弩,可是却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即便如此,江夏兵还是死伤不少。隽水变成了血sè,河水滔滔,泛着血泡子,一路向南流淌去。
很快的,江夏兵便登上了西岸。
刘聪怒目圆睁,挥剑而上。却不想被一名江夏兵tǐng矛刺击,一下子被刺杀于西岸……
鲜血,染红了隽水,也染红了西岸。
越来越多的江夏兵向西岸游来,局面对曹军而言,也变得越发的紧张。
东关桥上,罗méng披头散发,浑身浴血。
他已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杀了多少敌人,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手脚发软。可是江夏兵却不见少,仍源源不断而来。罗méng双眸通红,口中连连怒吼。忽然间,耳听一声如雷巨吼,一名红脸大将冲到了罗méng跟前。那大将手持双刀,照头就劈。罗méng举刀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响,罗méng将那大将的刀崩开,身形却连连倒退,虎口迸裂。没等他站稳身形,那红脸大汉旋身而动。刀光一闪,罗méng瞪大了眼睛,手中长刀当啷一声落地,仰面朝廷的便倒在血泊中。
在他xiōng口,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刀口。
血雾喷射,在阳光的照映下,变得格外动人……
“恒若!”
曹朋一旁看到,不由得大声呼喊。
他认得那红脸大汉,正是关羽关云长。原本想要冲过去救援,但是却被几名江夏兵拦阻,生生被挡住了脚步。等他杀出重围,罗méng已经被关羽斩杀。此时,曹朋距离关羽,不过十几步而已。两人目光相触,关羽也好,曹朋也罢,眼中都流lù出骇人的杀机……
“小贼,哪里走。”
曹朋面颊抽圌搐两下,突然爆吼一声:“关羽,拿命来!”
两个人同时起步,朝着对方冲过去。
只见那关羽身形陡然拔起,一刀在前,一刀在后,一式泰山压顶,朝着曹朋便扑来。而曹朋也毫无惧sè,摆刀相应。手中盾牌高举,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刀盾交击,关羽凶猛的攻势随之一顿,而曹朋则噔噔噔连退三步,手臂发麻。手中的盾牌,也被关羽斩裂……他倒吸一口凉气,暗叫一声,真不愧是这三国将魁元。一直以来,曹朋自认武艺不俗。可现在看,他比之关羽,似乎仍逊sè半筹。
虎目圆睁,曹朋大吼一声,双手握刀,猱身而上。
关羽则踏步上前,两人瞬间便战在一处,刀云翻滚,刀光闪烁。三口刀交击,不断产生出惊人的罡气,逼得四周军卒,连连后退。这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曹朋和关羽都使出了全身的本领,战在一起,誓要将对方斩杀。你来我往,眨眼间就斗了十余个回合,仍不分胜负。
关羽和曹朋,有杀子之仇。
可是在这一刻,也禁不住暗自称赞。
此子武艺高强,少有人能敌。至少当年我在他这个年纪,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本领……
可惜了,当年三弟若是能收敛脾气,不去劫掠他的粮草,说不得哥哥能将此人招揽过来,成为臂助。
不过,赞赏归赞赏。
刘备和曹朋之间的矛盾,从当年下邳城外,曹朋刀劈辕门大纛那一刻开始,就变得无法调和。
两人立场不同,所以也就没有缓和余地。
更不要说,关羽和曹朋之间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十几个回合过去,关羽刀势猛然一变,刀刀相连,变得越发凶猛。双刀犹如疾风暴雨,劈斩向曹朋,挑、斩、抹、圈、刺……招招皆奔曹朋要害。而曹朋也抖擞精神,见招拆招。刀来刀往,眨眼间又是十几个回合,曹朋渐渐抵挡不住。
突然间,只听关羽一声大好,一刀崩开曹朋的长刀。
他比曹朋高,手臂也比曹朋长……崩开曹朋手中长刀之后,左手刀猛然间踏步探臂而出,噗的一声,刀口直刺如曹朋肩膀,顺着曹朋的肩窝,一下子就没入肉里。只疼的曹朋大叫一声,气势随之一泄。不过,曹朋此时也发了狠劲儿,单刀顺势一环,反手劈斩,铛的一声,将关羽的左手刀,斩为两段。
曹朋手里的长刀,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曹汲早年间打造出来的宝刀,锋利无比……
砍断了关羽的大刀之后,他踉跄后退。
一名江夏兵tǐng矛刺来,却见曹朋蓬的一把攫住枪杆,单刀顺势一推,将那江夏兵斩为两段。
与此同时,关羽踏步而上,双手轮刀向曹朋砍来。
曹朋身后便是东关桥的栏杆,根本无法闪躲。他猛然把手中单刀丢掉,身体一矮,就地一滚,就到了关羽跟前,手中长矛狠狠的刺出,一下子便刺穿了关羽的大圌tuǐ。关羽身披重铠,闪躲不及……疼的他大叫一声,反手一刀劈落。而此时,曹朋一个懒驴打滚,已滚到了一旁。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曹朋拄枪半跪地上,大口喘息。
关羽则一刀将tuǐ上的长枪砍断,可是曹朋这一枪,贯穿了他的大圌tuǐ。虽未伤到骨头,却也让他行动不变。
“小贼,好本事。”
自出世以来,关羽大小征战不下百余次,却从未似今日这般狼狈。
不管他对曹朋有多么仇恨,可是内心里,还是非常赞赏。
曹朋也是喘息不止,听到关羽称赞,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涌上心头,“二将军,你也不愧将魁元。”
“小贼,而今你大势已去,你我虽然有深仇大恨,但看在你一身本事,我给你一个痛快……”
说着话,关羽一咬牙,便站起身来。
就在他准备举步走向曹朋的一刹那,忽听东关外,传来一身鬼哭狼嚎声。
“曹军追上来了!”
“虎痴,是那虎痴追上来了……”
“啊?”
关羽闻听,大吃一惊。
不过,他顾不得向身后看,猛然咬牙便扑向曹朋。
就在他这一恍惚的刹那,曹朋突然间一个懒驴打滚,向后滚出数步距离。在滚动的一刹那,他顺势从斜胯麂皮兜囊中圌出去两枚铁流星,二话不说,照准关羽就打。关羽舞刀磕挡,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曹朋已被法正带人上前,抢了回去。眼见着到了嘴边的肥肉没了,关羽顿时大怒。他想要继续追杀曹朋,却不想,一队曹军从东关外,呼号着便冲进城中。
这些曹军清一sè大刀木盾,杀入城后,如入无人之境。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虎痴许褚。
在他身后,两员小将紧紧跟随,一个手持双铁戟,一个挥舞大砍刀。
“阿福,休要惊慌,我们来了!”
曹军,终于追上了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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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曹军能追上来,还真要多亏了张郃。
张郃在得到蔡瑁水军帮助后,轻而易举渡过江水。不过他并未强攻鄂县,而是派人入城,游说廖化。所派之人,乃中卢名士蒯兰。这蒯兰是蒯越族侄,素有名声。同时,和廖化有同乡之谊,在廖化投刘备之前,关系不错。而今蒯兰在曹军,出任长史一职,为张郃助手。
他入城游说廖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廖化听闻刘琦已经战死,而关羽撤往下隽,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于是三思之后,廖化举城献降。曹军占领了鄂县后,张郃就立刻提醒许褚徐晃二人,“曹都督奉命偷袭下隽,手中必定兵力不足。关羽恰似那囚笼中猛虎,见下隽失守,必然亡命攻击。
到时候,大都督面临的压力,必然巨大。
我yù即刻起兵追击,以免大都督遭遇不测……”
许褚闻听,顿时急了,“阿福与我儿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
如今他身陷险地,我这个做叔父的,又岂能见死不救?鄂县方降,尚需整治。你也知道,我并不善此道,不如我与功名追击关羽,俊乂留守鄂县,让文则出兵,攻取下雉,你看如何?”
张郃本yù亲自前往救援,也可以和曹朋拉近一下关系。
可许褚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于是,只好答应下来,同时派人前往西陵,通知曹操。
许褚和徐晃二人,兵分两路,轻装简行,日夜兼程。
等他们抵达下隽的时候,战事正值最为惨烈之际。如果许褚晚一步来,曹朋说不定就要以身殉国。见下隽危急,许褚也顾不得等待徐晃汇合,领着典满和许仪二人,便发起了攻击。
由于下隽东部,而今如同废墟,不适合马战。
许褚干脆命部曲全部下马,步战驰援曹朋。这一支人马加入战团,立刻令战局发生了巨大变化。
江夏兵打到现在,说实话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们之所以还能坚持,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撑着。可是当曹军追兵抵达的时候,这些江夏兵,立刻绝望了!
打了三天,死伤无数……
到头来还是被曹军追上。
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少人直接就丢弃了兵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休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曹军如同一群猛虎,从这些降兵身边冲过去,全不理睬。许褚一马当先,虎目圆睁,大刀翻飞舞动,只杀得江夏兵溃不成军。
“君侯,速走!”
关羽见此情况,还想硬拼。
可是身边扈从,却拉着他逃走。
这时候,还打个什么?赶快杀出重围要紧。
正面冲锋?
没看到江夏兵已溃不成军,如何冲锋?那西岸的曹军,得知援兵抵达的一刹那,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顿时奋勇争先,士气暴涨。曹朋靠在桥头的一根栏杆上,脸苍白,没有半点血sè。
一名医护兵上前为他疗伤,包扎。
曹朋却强忍着疼痛,朝着法正和文武厉声喊道:“孝直,反攻,给我反攻,休要走了那关云长。”
不用曹朋吩咐,法正和文武也知道该怎么做。
西岸曹军呐喊着冲过东关桥,关羽带着人节节败退,一路直推到东关城头。
曹军蜂拥而至,将东关城头死死包围。
这时候,典满和许仪也冲到了东关桥上,看到曹朋那狼狈的模样,两人连忙上前将他搀扶。
“阿福,尚好否?”
“你们他娘的再晚来一个时辰,就等着给老圌子收尸吧。”
在经历了一场惨烈死战后,曹朋突然爆发,破口大骂。
典满和许仪讪讪道:“此事也怪不得我们,是那蔡瑁太过无能。攻占沙羡之后,一路磨磨蹭蹭……我们攻下鄂县,便赶来下隽。阿福,你也莫要怪我们,等回去了,我定要那蔡德珪好看。”
尼玛,蔡瑁!
曹朋勃然大怒:你他圌妈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关羽何圌在?”
“关云长退守东关城头,父亲已率部将他围困。”
曹朋闻听,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疲乏,对典满许仪道:“走,让我们去送二将军一程吧……”@。
关羽看上去有些疲惫。
与先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俨然两人。此刻,他靠坐在城墙上,可以直接看到驰道下曹军动向。
一名军医,为他拔出腿上的断矛。
曹朋那一击,贯穿了他的大腿。虽然关羽砍掉了大部分,但仍有近三尺长的断矛在体内留存。军医小心翼翼的拔出,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喷溅。而关羽那张如同重枣般的面庞,此刻却是惨白如纸。但他仍就显得神情自若,好像根本没有感觉疼痛。只有搀扶他的小校,可以感受到关羽紧握着他手臂的那只大手,是何等,直若要把他的胳膊给捏碎了一样……
“君侯,好了!”
军医拔出了断矛,又为关羽止住血,包扎妥当。
关羽点点头,猛然开口道:“扶我起来。”
说话间,就见驰道尽头出现了一个青年,在他人搀扶下,缓缓而来。
关羽的亲军,立刻露出警惕之色。因为他们都能认出,来人赫然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曹都督。
“二将军,朋特来拜会。”
曹朋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虚弱。
关羽洪声道:“请。”
他站直了身子,尽量不使自己露出软弱之态。
而曹朋则在典满和许仪的搀扶下,缓缓走上了驰道。
“曹朋,莫非要来劝降?”
曹朋一笑,“非也,实送二将军上路。”
关羽丹凤眼一眯,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眸光。但旋即,他又笑了,“大都督,你果然是聪明人。
若你敢劝降关某,关某就立刻把你赶下城去。”
“二将军忠义,天下人皆知。
江夏之战,非战之罪,实大势所趋。将军在此情况下,仍不惜一切,要返回长沙与刘备汇合,确是忠义之人。也许千年后,世人当牢记将军之名,为天下英雄之楷模,某焉能劝降?”
说实话,这一世的关羽,远不似历史上关羽那般声名响亮。
他没有斩颜良诛文丑,也没有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曹朋对关羽的敬重。为对手时,曹朋会不惜一切手段来对付关羽。而今大战结束,也就无需再使手段。曹朋和关羽,一个在驰道之上,另一个在驰道尽头,默默相视良久,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后,曹朋突然拱手一揖,“二将军,好走。”
“小贼,来世某必取你人头。”
曹朋笑了,“今生朋亦非将军对手。”
“小贼,保重。”
关羽脸上,闪现出一抹笑容,拱手与曹朋道别。
二爷少有笑容,给人一种威严感受。但此时笑了,让曹朋觉得,关羽还颇有人性化的一面。
毕竟后世流传的关二爷,神性太重。
二爷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人的喜怒哀乐,有人的七情六欲。
前世幼年,曹朋对二爷无比崇拜;然而长大后,看到过各种对二爷的评论。比如说他好色,比如说他虚情假意。可实际上,哪个英雄不好色?那只是人类本能……之所以让人产生厌恶,只是因为曾经把他想的太过美好。当一个人从神坛上走下来时,总会被他人指责……
曹朋在典满和许仪的搀扶下离去。
关羽手拄长刀,目送曹朋背影远走……
片刻后,只听城下战鼓声隆隆响起。许褚下令,向城头攻击!原本,他还想要生擒活捉关羽,可是在曹朋劝说之后,许褚改变了主意。这是个忠义之人,断然不可能归降,更不会被生擒活捉。与其让他屈辱活着,倒不如让他壮烈战死,才算不负二爷后世武圣人之名。
曹军,朝着东关城头发动了攻击。
而曹朋却全然不理,在典满许仪两人搀扶下,向东关桥方向行去……
身后,喊杀声震天。
不时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只不过这喊杀声持续的并不太长久,当曹朋走上东关桥的时候,喊杀声突然止息。曹朋身体一颤,猛然停下了脚步。但他却没有回头,而是怔怔立于东关桥上,仰望苍穹,久久不语。
“二哥!”
“嗯?”
“送我回汉寿吧。”
“啊?”
“下隽战事已经结束,江夏之战大局已定。
刘备已无力反击,江东孙权,想必也该有所决断,太史慈他们,差不多也是时候该退走了……
荆南战事,已没有悬念。
我想回汉寿好生休养,待过些时候,返回许都。”
“回许都?”
典满和许仪,有些无理解曹朋此时的心情。
曹朋笑了笑道:“我累了!”
自出掌南阳郡,至今已有两载余。在这两年里,曹朋可谓费尽了心神,从未有一日安神过。
比之当初在河西郡,此次征伐荆楚,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神。
是的,他真累了!
这两年来,他有过辉煌战绩,也痛失无数部曲。
南阳之战时,有傅肜等人战死;而此次下隽之战,更失去了寇封、罗蒙、刘聪三名部下。虽说这三人跟随曹朋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这感情上,还是有些无接受。他不知道,接下去的战斗,还会失去什么。可他已经承受不起这些痛苦,与其这样,倒不如还是痛快撒手。
再说了,荀彧曾对他说过:凡事做七分足矣。
荆楚之战,曹朋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去争取劳,只怕早晚会有高震主的危险。
曹操对他宠信,却不代表,会对他一直容忍。
等曹操无忍受曹朋的勋时,怕也就是两人反目之日。
曹朋,实在不想和曹操反目。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早离去。至于荆南之战,且由曹操负责。
毕竟曹操自征伐荆楚以来,除了在江夏小小的施展拳脚外,几乎没有出彩的地方。
荆南之战,将是曹操向惊人宣扬勇武之时。这种风头,曹朋断然不会去抢,否则必有祸事。
典满和许仪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曹朋的要求。
建安十三年三月,江夏之战结束。
从战事开启,到战事结束,耗时不过一月。此一战,曹操尽取江夏十五县之地,兵锋直逼荆南。
而江东孙权,也不禁为曹军战力所震慑。
曹军不向江东用兵,也就使得孙权水军之利,难以施展。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命周瑜为大都督,统领江东水军,坐镇柴桑。同时,孙权又下令,向彭泽集结兵马,以防止曹军偷袭。在军事上安排妥当之后,孙权开始了外交上的手段。西陵县告破之后,孙权立刻命张纮为使者,率使团过江出访荆州。此前,一直是曹操在主动谋求外交和谈,而孙权一直表现的不冷不热。但随着江夏战事的结束,孙权不得不改变态度。
此次出使,孙权主动提出了尽快联姻的想,并愿意将孙绍送往许都。
可是没有想到,他前脚刚派出使团,后脚就得到了消息:孙绍母子离开了富春祖宅,下落不明。
孙权闻听,顿时大惊。
他连忙派人前往富春调查。同时又命人追赶使团,将求亲对象,改孙绍为孙朗。孙朗,是孙权幼子,字早安,为吴国太所生,年方双十。孙绍失踪,自然需要有人接替。若不然婚事说成,这新郎官却不见人,不免会令曹操不满。至少在目前,孙权还没有勇气,去激怒曹操。
孙朗年纪比孙绍大一些,但似乎比之孙绍更加合适。
毕竟,曹操和孙坚是一辈人,而孙绍和曹操的女儿,明显差了一辈儿。孙朗倒算是子侄辈儿,配上曹操的女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反正是政治婚姻,孙绍也好,孙朗也罢,于孙权和曹操而言,并无太大的区别。问题是,这孙绍母子究竟跑去了何处?而今又在何方?
孙权心里,不免对周瑜多了几分提防。
在他看来,整个江东最可能帮助孙绍的人,便是周瑜。
周瑜而今为水军大都督,执掌江东水军,权势惊人……而周瑜和孙策是至交好友,更是连襟。这种情况下,周瑜帮助孙绍,似乎也在常理之中。孙权暗自心惊,他担心在孙绍逃走的背后,隐藏着更多的内幕。也正因此,孙权开始变得多疑起来,脾气也随之变得更加暴虐。
建安十三年三月,是一个美好的季节。
然则在这个月,刘琦战死,江夏告破,关羽在下隽自尽。
在曹朋的劝说下,许褚没有割下关羽的首级,而是命人将关羽父子的尸体,送往临湘刘备手中。
刘备得知关羽战死的消息后,痛哭失声。
若不是马良等人拼死阻拦,只怕刘备就会立刻集结兵马,征伐下隽。
可即便如此,刘备虽然没有出兵,也全军戴孝。他和张飞一同,在泊罗江畔,迎接关羽父子棺椁。
建安十三年四月,关羽父子葬于湘江畔。
同月,曹操发出悼文,祭奠关羽,并下令休战,命荀彧率部退回沅南,不得继续攻击益阳。
随着战事的结束,荆南迎来了一段短暂和平。
诸葛亮从江东匆匆返回长沙郡,与刘备商讨应对之策。
此次江东之行,诸葛亮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虽说周瑜鲁肃诸葛瑾等人同意联刘抗曹,但是由于曹操的克制,使得江东上下并未统一意见。不过,孙权表示,愿意扶持刘备,抗击曹操。
并提出,他会命人牵制江夏兵马,并给予刘备辎重粮草,使其招兵买马。
刘备很无奈,却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同时,从西川也传来了消息,巴郡太守严颜撤兵,刘璋愿意资助刘备,并承诺与刘备三千兵马,助其抗击曹操。据细作传来的消息,西川而今情形有些糟糕。物价飞涨,物资虽然丰富,但比之早先,却明显出现了不足现象。
特别是川南地区,南蛮蠢蠢欲动。
而张鲁在汉中,对益州同样虎视眈眈……
此种情况,可谓内忧外患。刘璋能资助刘备三千兵马,也算是够意思了……毕竟他内部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又不敢触怒曹操,自然有所收敛。刘备很失望,不过还是派马良出使西川,前往成都道谢。刘璋表示:若荆南不可居,愿请刘备前往西川,至少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刘备,感激涕零!
建安十三年四月,曹朋率部,返回汉寿。
下隽一战,曹朋损失惨重。寇封三人战死且不说,三千健卒返回汉寿时,不过一千出头。
而曹朋精心打造的暗士,也死伤数十人。
这个损失,尤胜两千兵马,令曹朋颇感可惜。
收获就是,他俘虏了马谡。
对马谡,曹朋没有太多好感。历史上街亭之战的擅作主张,使得诸葛亮挥泪斩杀……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一个赵括式的人物。可正却以为,马谡此人饱读兵书,精通谋略。下隽之战,连正都没有发现风城顶的奥妙,却被马谡觉察。这个人,至少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幕僚,拾遗补缺,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帮手。能不能用好马谡,就要看曹朋自己的本领!
曹朋觉得,正所言也有道理。
事实上,马谡在历史上除了街亭之战外,倒也做的不算太差。
街亭之战的失利,固然有马谡自作聪明的原因在里面,但诸葛亮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也不能不追究。刘备弥留之际,曾对诸葛亮说过,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事实也证明,刘备看人的眼光,比诸葛亮强上百倍。只不过,诸葛亮后期过度信任马谡,才使得马谡背负千古骂名。
没有不能用的贤良,只有不会用人的主公!
曹朋思忖一下,便决定找个机会,劝说马谡归降……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返回汉寿。身上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不复太大的问题。可是许褚却不太放心,让典满许仪二人,领虎卫军千人,随行护送曹朋,也算是许褚一番心意。
本来,要返回汉寿,必要通过江东兵马驻扎区域。
但由于洞庭水战,江东水军损失惨重,也使得杜畿的船只,可以横行洞庭湖,更能够进入泊罗江。
事到如今,大局已定。
太史慈也知道,再为难曹朋,意义不大。
与其这样,倒不如送个人情……于是,太史慈下令,命徐盛收拢江东水军船只,不得阻挠曹军通行。就这样,杜畿率水军顺利接到了曹朋,而后又沿泊罗江返回洞庭,直抵汉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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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西陵县。
郭嘉行色匆匆,直接就闯入了中军大帐。
曹操占领西陵之后,并未进驻西陵,而是在城外扎营。随后,他任庞山民为江夏太守,进一步稳定了荆襄士人之心。庞山民而今在武陵郡,协助曹朋做事。故而命令虽然发出,可是却无马上就任。曹操决定,暂驻扎西陵,说是稳定江夏局势,其实更多的,是为震慑江东。
郭嘉进入大帐时,曹操正在和董昭等人商议事情。
根据而今局势,荆楚之地平定指日可待。然则,在江夏之战中,荆州水军,也就是蔡瑁的表现,让曹操极为不满。正是因为蔡瑁的拖延,才使得下隽遭遇惨烈战斗。如果不是张郃献计,许褚徐晃及时抵达下隽,说不定曹朋就要战死于东关桥,而关羽也将突围,与刘备汇合。
各种迹象表明,蔡瑁并非水军合适人选。
随着荆楚之地渐趋平稳,曹操下定决心,趁此机会罢免蔡瑁。
可是,由何人接替蔡瑁出掌水军?始终是一个难以作出决断的问题……
杜畿表现不错,荀彧也在书信中,赞赏有加。而他又是出自曹朋门下,所以无需担心忠诚。
问题是,杜畿能力不错,资历尚浅。
他能统帅两万水军在洞庭湖站稳脚跟,说穿了还是曹朋在他背后支持。
一个没有太多战,资历平平的人,一下子接掌水军?就算是曹朋赞同,恐怕也无服众。
毕竟,曹操手下够资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曹操和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郭嘉跑了进来。
闻听曹操等人的问题之后,郭嘉却笑了,“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只是这个问题……嘉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此人为一郡太守,战显赫,颇有威望。而且是水上出身,精通水战。只不过这些年来,他多在陆上,所以无人觉察。若此人为水军大都督,确是最合适人选。”
曹操一听,顿时愣住了!
怎么我手下有这等人物,我却不知晓?
“奉孝所言,何人?”
“便是合肥太守,甘宁甘兴霸。”
“甘宁?”
曹操当然知道甘宁是谁!
当年,还是他从曹朋手中把甘宁讨要出来,转眼八载,甘宁南征北战,的确是建立了不少勋。
由于甘宁出身曹朋门下,甚得曹朋支持。
所以在军中威望不弱,勿论曹仁曹洪,还是夏侯惇夏侯渊,和他关系都非常密切。于禁臧霸,这几年和甘宁配合的也非常默契。在合肥三载,甘宁和江东大小战事进行了几十次,胜多负少。
郭嘉笑道:“兴霸早年在巴郡,便有锦帆美名。
濡须口,他和周仓配合默契,数次击溃江东水军,经验丰富。若此人接掌水军,就算是荆州人,也会赞同。”
“你说兴霸能力出众,适合出掌水军,我没有意见。
可是荆州水军由蔡瑁执掌,冒然撤了蔡瑁职务,荆州世族又怎可能同意?我倒觉得,不太靠谱。”
董昭立刻反驳,似有些不太赞成。
郭嘉笑道:“甘宁祖籍荆州,也算是半个荆州人。
最重要的是,他曾为友学门下,而且甚得友学丈人所重。当年正是黄老先生把兴霸送到友学身边,而黄老先生,乃荆州名士。其威望远胜蒯越蒯良,几与庞德公齐名,乃荆襄名士之翘楚人物。况乎黄老先生亦出身名门,江夏黄氏之地位,远胜襄阳蔡氏。只要黄老先生肯出面,则荆州士人必无话可说。我听人说,老先生而今在荥阳浮戏山中讲学!丞相可下令,善待江夏黄氏族人,命人修缮黄氏祖祠。到时候请老先生回乡祭祖,也就能大告成。”
众人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赞赏。
曹操手指郭嘉笑道:“还是奉孝机敏,一下子就想到这般主意,果然不负鬼才之名。”
董昭或许还有些不服气,可也不好再反驳。
毕竟,郭嘉的这个主意从目前而言,最为适合。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曹朋……董昭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和曹朋反目。他和曹家关系不错,更不要说,家里还有曹朋福纸楼的股份。
若恼了曹朋,才得不偿失。
当下,董昭也点头道:“甘兴霸,确是合适人选。”
“既然如此,那就有公仁来安排此事。
荆州水军之事,不可以再拖延下去,至多六月,必须解决。至于黄公那边,我会派人说项,想必问题不大。
好了,今日就散了吧。
诸公好生安排,过两日张纮率使团抵达,少不得要有一番唇枪舌剑,还需大家尽力才好。”
“我等必尽心竭力。”
董昭等人退出了中军大帐,郭嘉却没有离去。
曹操问道:“奉孝,有什么事吗?”
“文和来信,许都有变。”
“啊?”
曹操大吃一惊,忙示意郭嘉把书信呈上。
曹操进驻许都之后,便使贾诩坐镇许都,监察事务。
荀彧由于受曹朋的邀请,从许都赶到了荆州,所以许都大小事务,便由贾诩执掌。
郭嘉把书信呈上,而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曹操认认真真,将书信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此事,可当真?”
“理应不会有差……文和做事,素来谨慎。阿福不也说过,此人算无遗策,想来不会有错误。
而且,我也听人说,近来伏完和临沂侯有些活跃,行动颇为频繁。
若不加以留意,只怕早晚酿成大祸。荆州之战一时还无结束,丞相还需早作决定,以免后患。”
“奉孝之意……”
“文若而今不在许都,正可动手。”
“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在想,何人出面为好?”
郭嘉露出犹豫之色,低头沉吟。
半晌后,他决然抬头,沉声道:“此事,当请廷尉出面,全权负责。
只是,需有一个强力之人,才能震慑局面。嘉以为,此人非阿福莫属……我听说,他在下隽受伤,正好可让他返还养伤。说起来,这两年他也够操持,让他回去,也可以和家人相聚。”
曹操却沉默了!
“真的要阿福吗?”
“非他莫属。”
“他而今何在?”
“据说,已返回汉寿。”
“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曹操显得有些犹豫,半晌后轻声道:“且先迎接江东使团,而后做决断。”
“喏!”
“阿福那边,你最好派人走一趟。
下隽一战,他损失惨重。我听说,他身边四名亲卫牙将,战死三人……估计他心情也不会太好。那孩子是个感性之人,平日里虽则坚强,确是个重感情的人。战死三人,需妥善安排,其家人更要好生安置,莫冷了将士们的心。我前些日子刚得了一些好酒,取三十瓿,送往汉寿。
传我命令,加友学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郭嘉一怔,旋即明白了曹操的心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已经同意了他的建议……
东汉的将军,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和前、后、左、右将军的封号。其中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在三公之下,九卿之上;而前后左右将军,则位在九卿之下。原本,这将军位并非常治,但在东汉中期以来,太后临朝称制,外戚多以大将军之争,与太傅三公,并称五府。此后,将军皆可开府,可专门设置幕僚。
曹朋原来的横野将军号,属杂号将军。
战时设置,无战事则取消。
虽然曹朋一直有幕府存在,但终究没有正式编制。
而现在,曹操加曹朋后将军,令其开府仪同三司,也就等于曹朋的幕僚,有了正式编制。
按照规矩,将军开府,府属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两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而且,将军以本号领军,有常备部曲、校尉。曹操自开丞相府,尚无一人获得开府之权力。后将军虽说是在九卿之下,但权力甚大。刘备身为皇亲国戚,也只是左将军,尚在后将军之下。可以说,曹操给曹朋开府之权,在某种程度上,也表明了曹朋在丞相府的地位。
可代价呢?
郭嘉心中苦笑:但愿阿福知道后,莫责怪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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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来临,荆南气温陡增。
白天烈日炎炎,入夜细雨靡靡,令天气变得潮湿闷热。许多习惯了北方天气的人,颇有些不太习惯。
曹朋也是一样,待在都督府养伤,却感觉极为难受。
荆南战事暂时停止,也为武陵迎来了一段平静的岁月。
赖恭派人前来拜访曹朋,告知庞山民即将出任江夏太守之事。对此,曹朋早有准备,所以并未感到惊讶。
伤口渐渐愈合,但要完全愈合,还需时日。
关羽刺伤曹朋的那一刀,比曹朋伤关羽那一枪更狠。
在某种程度上,伤了经络。华佗来到汉寿为曹朋诊断后,警告曹朋:三个月内不得与人动手,否则必将影响日后生活。所以,曹朋也只能乖乖的听从吩咐,每日在都督府中江阳身体。
荀彧已返回作唐,据说不日将前往江夏。
汉寿无甚事情,大小事宜,皆有正、张松和蒋琬三人打理,曹朋也乐得一个清闲。
这一日,曹朋约了黄忠,准备出门去泛舟洞庭湖。
却忽有人前来禀报:“太史慈派人前来,说实在湖上设宴,请大都督前往一叙。”
曹朋顿时愣住了!
太史慈请我赴宴,又是何意?
“可说明,什么时候?”
“三日后,洞庭湖上。”
曹朋一蹙眉头,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和太史慈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不过,曹朋倒是挺佩服此人,毕竟也是他前世,极为敬重和喜爱的一员大将。江东武臣中,曹朋所喜者不多。孙策一个,太史慈也算一个。相比之下,也许是演义里对周瑜刻意的丑化,让曹朋对周瑜,颇有些不太喜爱。
“请军师和长史前来。“
曹朋想了想,便决定取消今天的计划。
不一会儿的夫,正、张松和蒋琬纷纷前来。
曹朋把情况详细说明,而后问道:“太史子义和我素无交情,忽然在湖上设宴,又为哪般呢?”
正三人,也有些糊涂了!
一般而言,似这种宴请,至少要小有交情方可。但曹朋和太史慈并不认识,所以交情一说,也就无从谈起。双方属于敌对,虽说荆南战事已经平息,但始终是敌我关系。这个时候请曹朋前去,恐怕是别有用心。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正等人一时间,也猜不出一个端倪。
“大都督执掌荆南战事,位高权重,且不可轻易涉险。”
蒋琬对太史慈不算了解,自然反对。
而张松却道:“也不尽然,正因大都督位高权重,不可以轻易拒绝,以免被太史慈讥笑讽刺。”
“是面子大,还是性命重要?”
“大都督为丞相在荆州之代表人物,自然面子重要。”
“难道为了面子,连性命也不顾?”
“哈,依我看,那太史子义未必有这种胆量。”
“永年所言不差,可是只因太史慈‘未必’有胆量,就要令大都督涉险,岂不是过于儿戏?”
曹朋和正还没说话,蒋琬和张松就争执起来。
片刻后,正开口:“此次太史慈相邀,也未必有恶意。
江东使团即将抵达江夏,想来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依我看,大都督可以前往赴宴。只是要多加小心,命杜伯侯率部随行……万一太史慈有诡计,也可以护大都督周全。”
“正是,正是……孝直所言,颇有道理。”
蒋琬和张松,立刻停止了争执,点头表示赞成。
可是,曹朋却没有开口。
他沉吟不语,良久后突然大笑。
只见他长身而起,笑道:“孝直所言极是,我料那太史子义,也奈何不得我。
就这么说,告诉太史慈的人,就说三日之后,我必赴宴……且看那太史慈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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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洞庭,湖光山色,碧波荡漾。
这是极好的一天,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无云,也是荆南少有的好天气。
曹朋登上一叶扁舟,朝着洞庭湖驶去。湖岸上,正等人忧心忡忡,可是却又无阻止曹朋。
此去赴宴,曹朋只带王双一人。
如此惊人决断,也使得正等人心惊肉跳。
“大都督怎可孤身前往?”
“有何不可?”
“那太史慈万一有诈,岂不是很危险?”
曹朋回答说:“太史子义,君子也!他既然专程相邀,想来也是有事商议。我此去,断无危险,无需担心。若你们担心,可令杜伯侯率船队出寨,随时可以支援,我一人去,已足够。”
正等人劝说多时,也无改变曹朋的决定。
就这样,曹朋带着王双直奔君山方向。大约距离水寨八十里左右,就看到一艘楼船停泊在湖中央。
楼船上,旌旗飘扬。
上书‘建昌,太史’四个大字。
这建昌,是太史慈的官位。而今他官拜建昌都尉,故而也有人称呼太史慈为太史建昌。此时,楼船上的江东兵马,也发现了曹朋的踪迹。太史慈亲自到甲板上迎接,不过当他看到只有曹朋一人时,也不禁一怔。
“父亲,那曹朋只一人,正可趁机将他……”
“住口!”
太史慈大怒,斥责道:“我今日宴请曹都督,不过是仰慕其人。
他信我,所以才孤身前来,我又怎能背信弃义?此种事情,非大丈夫所为,元复休要再言。”
说话的少年,名叫太史亨,表字元复。
他是太史慈的儿子,年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此次太史慈来到罗县,太史亨随军而来,听候调遣。他得太史慈真传,尤其擅长水战,是江东二代弟子当中的翘楚人物。
太史亨面红耳赤,默默退下。
太史慈却突然道:“元复,除了一应婢女,所有人都给我下船,后退三十里。”
“啊?”
“曹朋孤身前来,而我这边却带着兵马,岂不是弱了气势?”
太史亨有点担心,但也知道,太史慈属于那种一旦拿定了主意,断然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无奈之下,太史亨只得应命,忙把船上的军卒召集起来,迅速撤离,登上小船后撤了三十里。
与此同时,曹朋也来到了楼船下。
有人送下舷梯,他迈步登上了楼船。
就见船上虽旌旗林立,却无一兵一卒。几十个美婢,恭恭敬敬在楼船上侯立。当曹朋登上楼船的时候,美婢纷纷行礼。
一个身高大约在180公分左右的男子,站在甲板上。
只见此人,年约四旬上下,生的面如粉玉,颌下一部美髯。
“曹都督。”
“太史将军?”
曹朋和太史慈,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不由得都感到有些吃惊。
太史慈感叹曹朋的年轻……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似自己在曹朋现在这个年纪,还在四处游历。可是,曹朋已经成为天下闻名的名士,更是督镇一方的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而曹朋呢,却感慨太史慈儒雅之气。
乍看上去,他不像武将,更似一个饱学之士。
谁又能想到,这个人在十几年前,单人独骑应战孙策,大战神亭岭下,从此威名远扬呢?
太史慈和曹朋,对彼此的感官都不差。
特别是见到船上没有兵卒,曹朋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
“曹都督,酒宴已经摆好,请上座。”
泛舟洞庭湖,所用食材,也都是洞庭湖的特产。很快的,鱼虾摆放案前,更有美酒奉上。
一旁美婢,走向丝竹管乐。
歌声在湖面上回荡,久久不息……
“曹都督,而今荆南战事已经平靖,慈不日也将退守柴桑。”
“那就预祝太史将军,鹏程万里!”
太史慈没有拐弯抹角,直问曹朋道:“今日慈冒昧相邀,实为两件事情。一来,请教都督,周泰可否释回?”
而今周泰,依旧是曹朋的阶下囚,被看押在汉寿城中。
这家伙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曹朋呢,倒也没有为难周泰,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可是周泰每顿必醉,喝醉了就破口大骂,骂曹操、骂曹朋,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一开始,曹朋还想招揽此人。
可看这样子,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于是,曹朋索性不再理睬周泰。反正到最后,是杀还是放,由曹操决断,和曹朋没有关系。
“周幼平在汉寿,可是没有半点委屈。
倒是我和荀侍中,快要被他骂惨了……至于是否能释回,非我可以决断。这件事情,需要丞相做主。而今吴侯使团已经抵达西陵,想必会与丞相商议此事。若丞相同意放人,我二话不说,绝不会阻拦;但是如果丞相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办。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让周幼平受半点委屈。但最终的结果,还要看张长史和我家丞相商议结果,还请子义宽恕则个。”
太史慈,沉默了!
曹朋说的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毛病。
没错,曹朋当年曾私纵吕布家人,那是因为吕布的家人,待他有恩。
周泰和曹朋没有半点关系,而且相互敌对。这种事情,的确不是曹朋可以做主,他倒也不是推脱之言。
“丞相,要取江东吗?”
“啊?”
曹朋一怔,愕然抬头,向太史慈看去。
太史慈微微一笑,“而今丞相虽与吴侯亲善,可是这一战,却在所难免。
这个结果,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明白……而今曹丞相迟迟不用兵,是因为水军不堪大用;而吴侯迟迟不肯渡江而战,也是因为步军无与丞相在陆上争锋。丞相也好,吴侯也罢,早晚必有一战。这一山不容二虎,江山从来都是属于一人……到时候,必有恶战。”
曹朋笑了!
目光灼灼,他看着太史慈,半晌后突然道:“子义欲除我而后快乎?”
太史慈一怔,旋即仰天大笑。
“我若取你性命,必在两军阵前。
宵小手段,慈尚不屑为之。不过,今日你我在此把酒言欢,来日若对垒两军阵前,某必不手下留情。”
“若如此,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曹朋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想来你我交手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哦?”
“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
“许都!”
曹朋仿佛自言自语,“打打杀杀两载又两载,每日里勾心斗角,终究是有些累了。我孩子自出生,就少和我团聚。此次吴侯使团商议结束,我也准备向丞相请辞,会许都好生休养一段日子。”
“年纪轻轻,何故如此消沉?”
“张弛有度,方是上上之选。”
太史慈和曹朋相视,蓦地大笑起来。
在这一刻,两人虽差着十几岁的年纪,却好像至交好友。
“对了,子义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太史慈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起身来到楼船舱门外,恭声道:“嫂嫂,尚香,绍儿……你们出来吧。”
说话间,从船舱中走出几个人。
四女一男,其中还是小女孩儿。那男子,其实不过是个少年,看年纪也就是十二三岁,生的虎头虎脑,颇有几分英武之气。曹朋眼睛一眯,只觉得那少年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出来历。
剩下两个女子,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生的花容月貌,极为美艳。
眉宇间,有一种抑郁之色,令人更感几分怜惜;而她旁边的女子,约二十出头,却是飒爽英姿,颇有大丈夫气。
一身火红的衣裙,衬托出婀娜曲线。
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颇让人感到心动。
这少女,好像也挺面熟。
“子义,这是……”
不等太史慈开口,却听少女道:“小贼,可还记得我吗?”
我和你很熟吗?
居然叫我‘小贼’。
这称呼,而今可是很少有人用。除了关羽敢当面骂他之外,似乎还无人敢在曹朋面前出口。
而少女口中的‘小贼’,和关羽所骂的‘小贼’,似乎又不是一个意思。
带着几分刁蛮,却隐隐有一种熟悉,似乎曾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尚香,不得无礼。”
“孙尚香……你这刁蛮娘们儿。”
曹朋听到太史慈的称呼,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十年前,与荀衍出使江东,在吴侯府中,所遇到的那个刁蛮少女。几乎是脱口而出,令孙尚香顿时勃然大怒,犹如一头小老虎般,做势就要扑上去。幸好她身边的女子,死死把她拉着,才没有令势态更恶化。
太史慈愕然道:“都督认得尚香。”
“小贼,我说过的,我早晚会找你算账。”
孙尚香咬牙切齿,看着曹朋骂道。
一晃,十余年。
当年那个跟在荀衍身后的小童子,却不想如今已成为盖世的豪杰。
孙尚香至今仍记得,曹朋那时候是如何削了她的面子。每每想起,她总忍不住会咬牙切齿。
可偏偏,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刁蛮小子。
生平第一次被人骂,第一次被人打,第一次被人羞辱……
后来听说,当年那个小童子,其实姓曹,是曹操的族侄。再往后,小贼以三篇蒙文而享誉天下,成为大名鼎鼎的名士。他所做的陋室铭、爱莲说,被许多人传唱。就连周瑜和鲁肃那种性子高傲的人,也是赞不绝口。孙尚香渐渐长大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但每次有人来说亲,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把那小贼拿出来,和对方比较……结果,至今仍小姑独处。
‘刁蛮娘们儿’!
好难听的话语……
可不知为何,孙尚香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小贼倒是好记性,却还记得本姑娘。
一旁大乔夫人和太史慈,以及孙绍看着两人,有些目瞪口呆。
对于孙尚香和曹朋之间的那一段冲突,很少有人知道。当时除了孙策和荀衍,也没有其他人留意。
孙策死后,这段往事,也就更不为人所知。
看着这刁蛮女子,曹朋忍不住笑了!
“刁蛮丫头,而今还是这么刁蛮,小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
孙尚香的脸,蓦地羞红。
太史慈苦笑道:“没想到都督和尚香认识,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都督,我来为你介绍,此伯符之妻,乔夫人;这是伯符之子,名叫孙绍。她们是伯符和夫人之女,都是伯符的血脉。我今日请都督来,还有一事拜托,就是希望都督,能够照拂她们。”
“啊?”
曹朋顿时懵了!
这可是托妻献子,问题是我和你们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冒昧,可我却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托付。
都督乃君子,有季布之风。所以,只好冒昧相请,希望都督莫怪!至于这其中内情,实一言难尽。若非不得已,慈亦不会麻烦都督。当然,若都督实在是为难,权作慈未曾言语。”
曹朋看了看乔夫人,又看了看孙尚香。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兄妹三人身上……
其中一女,应该是历史上陆逊的妻子吧。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张开,是个黄毛丫头。
“子义,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史将军,曹都督,不若先坐下说话。”
乔夫人突然开口,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口音,颇为悦耳。
于是,曹朋和太史慈坐下,却把上首位置,交给了乔夫人一家。
事情非常简单!
按照乔夫人的说,孙权得孙策之命,而登上了吴侯之位。按照当时孙策的遗嘱,待孙权死后,需要还政孙绍。而那时候,孙绍年纪也大了,正是执掌东吴的合适人选。可是孙权却不太愿意,对孙绍极为忌惮。表面上,他对孙策的骨血是非常爱护,还把祖宅让出来……
可问题是,富春偏远,远离江东政治中心。
说是在那里生活,倒不如说是被软禁起来。
曹操欲与孙权联姻,孙权准备把孙绍送去许都当质子。
孙绍也是有性格的人,自然不堪受孙权摆布,于是在孙尚香的帮助下,一行人逃离了富春。
可是离开富春,又能去何处?
按照孙绍的想,是隐姓埋名,在曹军里效力。
可孙尚香却不同意:你好歹也是江东小霸王之子,怎能从一个小卒坐起?
于是在一番激烈的辩论之后,乔夫人等人决定,先找太史慈。太史慈和孙策极为亲近,而且又掌握兵马,有一定的实权。而太史慈在得知乔夫人一家的想之后,也认为可行。他很清楚,孙绍留在江东,早晚被孙权弄死。这一点,太史慈清楚,江东群臣,也都是心知肚明。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曹朋能够托付。
于是就有了今天,太史慈邀请曹朋的举动。
曹朋闻听,不禁苦笑。
“子义,你却是给了我一大麻烦。
而今丞相正与吴侯谈判,若吴侯知晓……刁蛮丫头住嘴,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亦敬重伯符,可惜英年早逝。这样吧,既然子义你说了,若夫人你们信得过我,且随我回去。别的我不敢说,但保你一家太平,当无任何问题。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而今谁也说不清楚。你们就先随我去都督府住下,待过些时日,和我一同返回荥阳,也能彼此照拂。
刁蛮丫头,如此你可满意?”
孙尚香脸一红,低垂螓首。
太史慈则起身躬身一礼,“都督大义,慈必牢记。”
“却是烦劳都督。”
乔夫人也盈盈一拜。
春衫正薄,露出修长而性感的白皙颈子。随着她盈盈一拜,却可以看到那一抹隐约沟壑。
不负江东二乔之名!
曹朋心中感慨,连忙起身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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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送曹朋返回水寨,与此同时,王双也放出鸣镝。
杜畿驾一艘楼船,缓缓行来。两艘船交触,曹朋让孙尚香等人先行登船,而后与太史慈拱手道别。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美艳女子,杜畿心里很奇怪。
不过,他没有询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他去过问。
这也是曹朋最为欣赏杜畿的一点。
“伯侯,请夫人她们先进船舱。过一会儿我会先下船,与孝直他们汇合。等我们离开之后,你让王双带着她们,直奔都督府就是……这事情一言难尽,若有机会,我自与你说明白。”
杜畿嘿嘿一笑,“那倒不用。
只是公子,好福气啊……”
看着杜畿那满脸,曹朋立刻就知道,这厮想歪了。
“你……算了算了,随你怎么想。
记住,这件事不许任何人知道,要小心保密。”
“卑职省得!”
“另外,我听人说,蔡瑁可能要被罢免水军大都督的职务。
至于新任都督的人选,还不是很清楚。我本属意与你,可你资历毕竟太浅,恐怕难以服众。所以估计这一次,你怕是当不得这大都督。不过我会设,为你保留洞庭湖水军……过些时日,待江东水军撤离,你就率部驻扎城陵矶,三江口。至于这大都督的人选,我一有消息,自会通知。
但在这之前,你要设给我监视蔡瑁水军动静。
如果那家伙有异动,就配合徐公明,把他干掉……绝不可以令水军,发生什么变故。”
“末将,明白!”
曹朋点点头,走上了甲板。
此时,天将晚,夕阳西下。
太史慈的座船,正缓缓离去,朝着罗县方向行进。
孤帆远影碧山尽!
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诗词。
对太史慈,他极为欣赏。可是他却不知道,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和太史慈似今日这样,开怀畅饮。
历史上,太史慈是什么时候死得?
曹朋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想来,业已不远……
对了,如果罢免了蔡瑁,曹操又会让什么人,统领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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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汉寿之后,曹朋神不知鬼不觉,将乔夫人孙尚香一家接进了都督府。
这都督府的面积很大,安排一家人,倒也是轻而易举。不过,大乔夫人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想想也是,自己丈夫一手打下的江东,而今却不得不背井离乡,投奔敌人的庇护。这换成谁,都会感觉别扭。好在,有孙尚香和孙绍陪伴,大乔夫人倒也不至于,太过于悲伤难过。
是夜,曹朋在府中设下家宴。
“夫人,不知日后,有什么打算?”
大乔夫人回道:“妾身但求安安稳稳,便满足了。
只是绍儿……绍方十三,却要隐姓埋名,实非好事。他从小希望能效仿吴侯,做那开疆扩土的伟业。若是都督方便,请能与绍些照顾。妾身母女,感激不尽……”
“曹阿福,我听说你身边不是有一支牙兵,名叫白驼兵?”
“啊,正是!”
孙尚香倒是不客气,直接唤曹朋乳名。
这让曹朋,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又感觉非常亲近。
于是歪着头问道:“怎滴,你想要一头白骆驼吗?”
“可以吗?”
孙尚香的眼睛,蓦地一下子就亮了。
“这有何难,回头我派人告诉广元,让他从西域寻一匹凉山白驼,送你当坐骑。
我告诉你,那凉山白驼在西域可是颇为珍贵,行走如风,速度奇快,而且耐力也非常强……”
孙尚香笑得眼眉儿弯弯,好像弯月一般动人。
她拉着曹朋的袖子,连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要那凉山白驼。”
一双柔荑温软,少女的体香如兰似麝,令人陶醉。
大乔夫人突然笑了!
“母亲,何故发笑?”
“我在笑你姑姑……在江东时,从不假颜色,原来早有心上人。”
孙绍一怔,“你是说……”
“好了,莫要呱噪。
既然你决定抛开孙家,建立业。以后跟随都督,可要听话才是,莫再使你那少爷的脾气。”
“嗯!”
孙绍,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孙尚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曹阿福,你又欺负我……我刚才问你白驼兵的事情,你怎么突然给我扯到了凉山白驼?”
“是你自己要说的。”
“好吧,那我想绍加入你白驼兵,可不可以?”
曹朋目光向孙绍扫去,孙绍不由自主的一挺胸膛。
这小老虎,倒是颇有乃父之风。当时第一次见他,感觉眼熟,恐怕也是因为他长得与孙策很相像。
“白驼兵,只怕有些难度。”
“为什么?”
“我白驼兵要求很高,必须二十以上,三十以下,方可进入。
孙公子方十三,虽体格健壮,却承当不了白驼兵的日常操练。况且,他现在正是长身体之时,过早从军,与他成长却无好处。我的意思,绍应该先读书,好好习武。待他长大一些,我可以让他随我一起,增加些历练。对了,我有一个外甥,名叫邓艾,与绍同龄。此外伯侯之子杜恕,业已十一,和我弟子蔡迪,而今就读于浮戏山荥阳书院。且让孙公子和他们一起,现在学院就学。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予以安排。不过现在,却真的不是太合适……”
孙绍,有些失望。
可大乔夫人,却不禁眼睛一亮。
荥阳书院虽说刚刚创立,但名声已经传扬开来。
据说里面聚集了一大批当世饱学之士,连江东也有所听闻。
最重要的,是曹朋刚才说的那三个人。一个是曹朋的外甥,一个是曹朋的弟子,还有一个是曹朋心腹爱将之子。岂不是说,孙绍和他们一起,必然会得到曹朋的关照?大乔夫人也是个聪明之人,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我听闻都督才学过人,乃当世之大儒。
绍自有孤苦,伯符走的早,以至于他未得太多教诲。妾身斗胆相求,让绍拜入都督门下,也可以学的一技防身。”
“这个……”
曹朋有些犹豫。
前世,他挺喜欢孙策。
当然了,对江东二乔,也就久闻大名。
可是收孙绍为弟子,却有些为难。不管怎么说,孙绍是孙策的儿子,更是从孙权手里逃出来。如果被人知晓,恐怕少不得一番麻烦。但是,迎着大乔夫人那似水眸光的哀怨,曹朋实在是不忍拒绝。
“若是公子不嫌弃,此朋之幸。”
“绍,快起来拜师。”
大乔夫人喜出望外,忙拉着孙绍,与曹朋行拜师礼。
乱了,真的是乱了!
蔡文姬的儿子成了自己的弟子也就罢了,而今又多了一个孙绍;对了,还有一个刘琮,这可真是有点混乱。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曹朋自然也不会改口,于是欣然受了孙绍这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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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四月中,张纮率江东使团,抵达西陵县。
庞山民也已经抵达西陵,负责接待张纮一行。随后,曹操在行营之中,设宴招待张纮一行人。
次日,双方开始了一场极为艰苦的谈判和磋商。
孙权要求,曹操让出荆南二郡,也就是零陵和桂阳两郡。这是当初刘备开出的条件,而今刘备已难成气候,孙权却不会把这即将到手的两块地盘,再让出去。可曹操却坚决不肯,他愿意把零陵让给孙权,却又不符合孙权来到利益。毕竟,零陵距离江东,尚隔着一个桂阳。
一连十天,双方争执不停。
最终,还是荀彧提议,同意让出桂阳,但不会交出零陵。
不过,作为补偿,曹操可以让出下雉,允许江东兵马在下雉驻军。虽说下雉只是一个县镇,却是江夏郡的要地。同时对于江东而言,下雉犹如柴桑门户,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能得到下雉,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这样,张纮派人前往吴郡请示,但基本上达成协议。
之后,曹操表示,愿意释放周泰等江东将领。
但太史慈必须撤出罗县,江东水军也要撤离泊罗渊。
这一点,张纮没有纠缠,非常爽快的应下。毕竟,下隽被曹操占领之后,太史慈所部,如同一支孤军,继续留在罗县,已没有意义……
整整十五天的磋商,双方终于达成了约定。
随后,曹操命曹朋释放周泰,而太史慈所部,必须要五月末,撤离长沙郡。
这次谈判,没有人理会长沙郡的刘备,会是怎样一个态度。事实上,打到了这个地步,刘备已经是山穷水尽。孙权得了桂阳,也能给予刘备一定程度的援助。当然了,这种打算,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挂在嘴上。
建安十三年五月,曹朋释放周泰。
不过在当天,他就接到了命令,让他马上前往西陵。
荆南战事,由徐晃接手负责,曹朋另有安排。
曹朋有些奇怪,在和徐晃交接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公明,丞相让我去西陵,究竟何事?”
徐晃露出了羡慕之色,笑呵呵道:“自然是好事。”
“好事?”
“嘿嘿,还没有恭喜友学,我听说,此次丞相招你返回,确有重任。不过,不是在荆州,而是要你返回许都。”
“啊?”
虽然曹朋在内心里,早就想要返回许都。
可是曹操主动下令,却让曹朋,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吃惊。
和徐晃交接完毕之后,曹朋命黄忠和庞德,护送大乔夫人一家人,先去襄阳。本来,曹朋希望二人能够留下来,承担重任。可是黄忠和庞德,还是希望和曹朋一起离开,对于继续留在武陵,没有太大的兴趣。随同曹朋一同撤离的,还有正、张松和蒋琬三人。魏延被委任副都督,协助徐晃都督荆南战事。而杜畿呢,则继续留在洞庭湖,一方面操演水军,另一方面,监视蔡瑁的动静。
文聘王威,也将留在荆南,协助徐晃,平靖荆南。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当曹朋离开汉寿时,五溪蛮老王沙腾,带着沙摩柯从壶头山匆忙赶来。
而今,五溪蛮已经迁出壶头山,定居山外。
曹朋命人以当地的地势,修建五溪县城,供五溪蛮人居住。
五溪蛮老王拉着曹朋的手,“若非都督,我等山蛮,又怎能沐浴天朝恩泽……都督此次离开,小王极为不舍。都督与我家沙沙,有活命之恩。愿使沙沙跟随都督,牵马缀镫,以示感激。”
让沙摩柯跟着我?
曹朋也是极为意外……
却见沙摩柯从沙腾身后走出,推金山,倒玉柱,匍匐曹朋身前,“请大都督收留。”
沙摩柯也是个高傲的性子。
而今能放下颜面,如此臣服曹朋,想必是经过一番思想争斗。
曹朋向正等人看去,却见正张松和蒋琬三人,齐刷刷点头,示意曹朋同意这件事情……
“既然老王如此说,就让沙沙随我走吧。
不用沙沙牵马缀镫,但有曹朋一息在,绝不会让沙沙受半点委屈。他日,我必使沙沙,衣锦还乡。”
老王闻听,大喜!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嘛?
五溪蛮搬出壶头山,从今以后,需要和汉家人一同生活。
如果背后没有一个靠山的话,只怕少不得要受人欺凌……
可是,如果有曹朋支持,五溪蛮人也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说不定,还会得到很多照顾。
这可比跟着刘备强百倍!
那刘备虽说给了五溪蛮不少金银,但是却没有让五溪蛮人的生活,有太多实质性的变化。反倒是一开始为敌人的曹朋,在来到荆南半年的时间,开放集市,改善山蛮的生活。那些规章制度,也令山蛮安心不少。曹朋现在要走了,可是他在荆南的威望,却不会有任何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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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五溪蛮老王等人,曹朋带着正和沙摩柯,领三百飞驼兵,直奔西陵县而来。
这一路,风餐露宿,晓行夜宿。
数日后,曹朋风尘仆仆抵达西陵县城外。
可是,曹操居然已经离开西陵,领着荀彧等人,登舟往云梦泽,巡视荆南去了。
“恭喜阿福,贺喜阿福!”
留在西陵负责接待曹朋的,正是郭嘉。
曹朋愕然问道:“喜从何来?”
“呵呵,丞相下令,加阿福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岂非大喜吗?”
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蝉,立刻警惕的看着郭嘉,“奉孝大哥,无缘无故给我这么好的待遇,是不是别有目的?”
也就是曹朋,在得了封赏之后,敢说出这样的话。
“叔父这个人我了解,一向是一个甜枣打一巴掌。
我虽立下些许劳,可是这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嘿嘿,我害怕,我会承受不起啊。”
正,在一旁是目瞪口呆。
郭嘉笑眯眯道:“受得起,受得起!
阿福你若受不起,这丞相府里,又有何人能够受得起呢?”
“住口,你这是挑我我和我丈人他们的关系。”
郭嘉哈哈大笑,而后戛然而止,脸上笑容随即不见,透着一股子凝重之色,“说笑结束,咱们谈正事。
许都而今,不太平。”
“呃?”
郭嘉把情况简单做了一个说明,而后道:“丞相任你为廷尉,加后将军,即刻返回许都,协助文和行事。
这里,有密函一封,你可以在路上拆阅。”
廷尉?
九卿之一……
曹朋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紧张起来。
九卿,可不是普通的职务,而是身处权力中枢。
廷尉执掌天下刑狱,秩中两千石,权柄甚大。而今曹操让他出掌廷尉,恐怕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
“我何时启程?”
“自然越快越好……一应印绶,皆在文和手中。
等你到了许都之后,自会将印绶交付与你。阿福,此事意义非凡,你切莫掉以轻心,需小心行事。”
曹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我立刻启程。”
连西陵县县城都没有来得及进入,曹朋便再次动身。
在赶奔襄阳的路上,曹朋心神不宁。当离开江夏郡郡界的时候,他突然勒马停下,从怀中取出书信。
撕开了信奉,取出信瓤。
曹朋打开了书信,脸色却突然大变。
“公子,怎么了?”
曹朋深吸一口气,把那封信递给了正。
却见雪白一张信纸,没有任何字迹。这就是一张白纸!
正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公子……”
“我已明白丞相的意思,此事要做的干干净净,不可以留下漏网之鱼。”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公子的名声……”
曹朋,沉默了!
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对正道:“丞相,不正希望如此?”
正一怔,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而一旁的沙摩柯,却疑惑的看着两人,猜不出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事情……
许都,临沂侯府。
刘光负手立于huā亭中,看着满目繁huā似锦,心情却格外低沉。甚至,可以用绝望来形容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踱步走下huā亭。
昔日tǐng拔的身形,而今却显得有些佝偻。
“老爷,伏国丈求见。”
“请他在huā厅说话。”
刘光眉毛微微一皱,轻声道了一句。
家人离去,而刘光则径自回到了卧房。刘光的妻子,是临沂人,姓王。在临沂,算不得一个大家族,不过是中等之家。不过,王氏和刘光,却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建安五年,两人在许都成亲,可谓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王氏不算太漂亮,却是一个极为贤淑的女子。
嫁给刘光以来,操持家务,把个临沂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今,王氏为刘光生下两子一女。长子刘沂不过五岁,最小的儿子才刚刚满岁。
刘光走进屋时,就见王氏正在哄小儿子睡觉。
看到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刘光心里顿时生出无尽的柔情。他走áng榻边上坐下,逗弄了一下爱子。而后起身取出一件蝉衣。王氏走上前来,帮着刘光整理衣衫。刘光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王氏拾掇。
“爱妻,过两日你带着孩子,回老家吧。”
“啊?”
王氏手一颤,抬起头来,看着刘光,眼中充满了惊异之sè。那眸光中,还有一丝丝的恐惧,虽然她尽力在掩饰,可是却止不住,jiāo柔身躯微微颤抖。
“出事了?”
“嗯!”
刘光咳嗽两声!看着王氏低声道:“伏完成事不足,令事态变得更加严峻。曹操老儿,已经命曹朋不日返回许都,拜廷尉,加后将军,协助贾诩,治理许都。毫无疑问,老贼已经发现了状况,才会派曹朋回来。
伏完,不是曹朋的对手……
我也非他之敌。曹朋挟荆州大胜之功返回,必然气焰熏天!表面上,他是以回许都养伤为名。可实际上,他此次回来,就是为处理我和伏完。”
王氏沉默了!
半晌后,她轻声道:“子羽,何不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刘光抬起手,轻轻抚mō王氏那乌黑柔顺的长发,而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我为汉室宗亲,此生无法改变。
我从生下来便姓刘,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为汉室尽忠。而今天子méng难,正是我尽忠之时。谁都可以离开,偏我不能走。而且,我目标甚大,也走不得爱妻,听我一言,后日一早离开许都,回老家之后,变卖家产,带着孩子离开临沂,找一处安全居所,好好带大孩子……………,
去吕汉!
嗯,那里远离中原,曹操无暇顾及。
我听人说,吕汉而今治理不错,你们过去之后,定能在那里安居乐业。”
“可是……”
“爱妻,莫再犹豫。
曹朋如今没有到,所以尚有机会。等曹朋回来,再想走,恐怕就难了。为我带好孩子,好好抚养他们。此生莫要再踏足中原,要远离是非。”
刘光说罢,转过身,站在铜镜前,看了看镜中那模糊的身影。
“伏国丈在huā厅等候,我这就过去。
你也好好准备一下,等待我的通知我刘家血脉能否延续,只在夫人一身。”
“夫君……”
王氏泪如雨下。
不过刘光没有再看她,而是大步走出了卧房。
他直奔huā厅而去,脸上又恢复往日的沉冷平静之sè。伏完在huā厅里,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看到刘光进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前来,神sè慌张。
“子羽,曹朋回来了!”
“嗯,我已经听说了。”
刘光摆手,示意伏完坐下。而后他在主位上的太师椅也坐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伏完,心中轻轻一叹。伏完忠于汉室,这一点无可置疑。平日里也算是沉冷大度,可偏偏一听到曹朋的名字,就会乱了方寸……
试想一下,倒也正常。
自打伏完和曹朋交锋,从未占据优势。
死了儿子,断了手臂,绝了仕途曹朋说他心机深沉,可有时候却极为莽撞冲动。但说他是个莽夫,却总是算无遗策,步步连环。这是个无法琢磨的家伙,也弄不清楚,他所为究竟何也?说他淡泊名利,却身居高位:说他贪恋权柄,却可以为一小事,不惜鬼薪服刑,罢官去职。
这是个复杂的家伙,却又极难对付!
想到这里,刘光再次长叹一声。
昔年,他曾希望和曹朋成为朋友。可不想,最终却要生死相见。
这算是什么?时也,命也!也许老天让曹朋归宗认祖,就是要对付自己吧。
“国丈,不必惊慌。”
伏完稳定了一下情绪,恶狠狠道:“子羽,该下定决心了。”
“哦?”
“只要咱们现在动手,必令荆楚再乱。
到时候,孙权刘备刘璋定会响应义举,出兵勤王。曹操而今大军在荆州,恐难以脱身。豫州空虚,而河洛兵力不足。只要动手,必能成事。
你我身怀密诏,曹贼岂能不败?”
刘光一蹙眉,心中冷笑:孙权不过守门之犬,刘备而今,惶惶如丧家之犬:至于刘璋,更不可信。那家伙本就是个贪恋小便宜的主儿,胆小怕事,焉能成事?而今曹操兵马虽然被栓在荆州,可是别忘了,河北尚有数十万大军屯扎。那程昱人在冀州,却始终留意许都动静。更不要说许都城里,还有一个贾诩坐镇,想要成事,又谈何容易?伏完太相信刘备这些人。殊不知那刘备孙权,同样野心勃勃,未必好过曹操。
“子羽,我要干掉曹朋。”
就在刘光神游物外之时,伏完突然间起身,恶狠狠说道。
“啊?”
刘光吓了一跳。
“曹朋是曹操心腹,而且地位甚高。
他才二十六岁,便已官至九卿,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干掉他,曹操定然会方寸大乱。而我们在许都,也能获得从容布置的时间对,干掉他。”
“国丈,三思!”
刘光连忙起身,想要劝说伏完。
可此时此刻,伏完好像进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杀了曹朋,则荆州必乱,而且还会带动整个西北,产生动dàng。
小贼声望太高,但若死了,对曹操而言,必然是巨大打击。到时候,我们持密诏登高而呼,则天下英雄必纷纷响应。子羽,我想好了,必须杀了曹朋,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毫无疑问,曹朋突然间返回许都给伏完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刘光嘴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没错杀了曹朋,的确可以给曹操造成一些麻烦。但问题是曹朋会那么容易,被伏完干掉吗?
至少在刘光看来,这件事……并不容易!
自接到命令,曹朋不敢有迟疑。
他从西陵县抵达襄阳,只停留了两日,便率部离开。随行者,有黄忠庞德沙摩柯,还有法正张松蒋琬。当初,他从许都离开时,身边不过寥寥数人幕僚。但是现在,他的班底再次变得丰满起来。
而且身为后将军,曹朋也获得了开府的权力。在襄阳两日,他着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班底,并给每个人,安排了合适的位子。
首先,曹朋任法正,为将军府长史,以张松为将军司马。
蒋琬年纪和资历尚有不足,所以担当从事中郎之职。黄忠庞德为校尉,各领一校兵马,合计四千人。沙摩柯则为牙门将,执掌曹朋亲军。
文武,也随同曹朋前往许都,为将军掾属,牙门副将。
王双则占据了另一个从事中郎的位置,统领闇士所有人,都得到了封赏,也算是皆大欢喜。当曹朋离开荆州时,其声势已非当年悄然抵达荆州可比。
孙绍在军中,看着那赫赫声势,不由得lù出羡慕之sè。
曹朋并没有给他委以重任,但从他对孙绍的安排来看,却也是尽心尽力。
大乔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和孙尚香在一辆车中。
“尚香,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孙尚香轻轻摇头“二哥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心中毫无亲情可言。母亲在时,尚可以护我周全。但若母亲不在,天晓得他会把我当成什么?他可以对绍做出这种事情,难保将来不会对我故技重施。他心里,只剩下权柄,再无半点亲情可言。既然离开了,我想我不会再回去。”
大乔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尚香,你喜欢曹都督。”
“啊?”
孙尚香顿时满面通红“嫂嫂乱说些什么?我又怎可能喜欢那个小
贼?”
大乔夫人的脸上,透出一抹古怪笑容。
但旋即,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好,曹都督确是人杰,可毕竟已娶妻生子。听说,他家中亮两妻三妾,而且和蔡大家之女,也颇有些……………,
你若是去了,难免会矣委屈。”
“我才不怕!”
孙尚香脱口而出,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嫂嫂……”
她拉着大乔夫人的手,语气中带着嗔怪之意,颇有些像撤jiāo的小
女孩儿。
大乔夫人叹了口气“其实,当不得大fù也无所谓。
关键是要知道心疼你才好。这件事,我看你最好还是想办法写信给婆婆,请她为你出些主意。曹都督是个好人,若真能和他一起,倒也是一桩美事。尚香,不管你多么要强,始终是一个女人要学会把握才是。”
大乔夫人也不是孙策的正室甚至到孙策过世,连个平妻的位子都没得到。
她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孙尚香那小女儿的心事。
孙尚香默默无语靠着车厢,陷入沉思就这样,一行人离开襄阳之后,进入南阳郡治下。而今的南阳郡,似乎更加繁华。少了战争的毁坏,南阳郡开始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南阳郡的底子本来就好,人口又多。
只是在过去年月里战火不断,才出现了颓废的局势。
可现在,刘备被赶走了,而南阳各大家族,也纷纷臣服于曹操,自然也就稳定下来。一眨眼,从南阳到南郡已有半年之久。曹朋再次踏足南阳郡,不免心生感慨。在辣阳停留了一日,接见了岑邓两家族长,又在南就聚设立香案,祭奠傅肜。傅禽而今已成为洞庭水军的校尉,也算是出人头地。可是谁又记得,当年在南就聚拼死阻搔刘备大军的傅肜?
傅肜之子,如今在荥阳生活,也算是了却傅肜心事。
曹朋亲自撰写祭文,为当年南就聚之战而丧生的英灵招hún祈棒棘阳令邓芝前来拜会。
在与他商议一番之后,邓芝决定辞去辣阳令之职,接掌廷尉正一职随同曹朋一起返回许都。廷尉正,是廷尉之下第一属官。对于这样一个安排,邓芝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棘阳太小,不足以邓芝施展才华。
只有走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得到更大的空间。
曹朋得邓芝同意,自然万分高兴。
将军府的幕僚设置完毕,可是还需要更多的助手。身为廷尉,自然需要处理各种案牍,熟悉律法。在这一点上,曹朋真的不是太擅长。
有邓芝相助,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这样一个安排,与曹朋和邓芝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在棘阳停留两日,曹朋便动身启程。
他没有去宛县,和南阳太守见面,只是着人将邓芝请辞之事,告之南阳郡。
南阳郡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为难邓芝一来,这邓芝本就是曹朋的人,是他从许都带来南阳:二来,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得罪了曹朋。毕竟,曹朋在南阳郡的声望,很高!
由于黄月英和夏侯真,已提前返回许都。
所以曹朋也就不需要再无舞yīn。在中阳镇又停留一日,参观了新建的祖屋,一行人便踏上了归途。按照曹朋的计划,他们从叶县出南阳郡,进入颖川。
建安十三年五月,曹朋离开南阳,抵达舞阳。
本来,是想要在舞阳休整一下,可没想到贾诩派人送来书信,要求曹朋尽快返回许都。无奈之下,曹朋只好连夜启程,向许都行去。一天一夜的赶路,着实让人辛苦。顾川境内,偏又河道纵横。忽而登舟,忽而骑马,着实把人折腾的不轻。
“公子,在东不羹歇息一晚吧。”
法正见军卒疲惫,一个个有气无力,于是便提出了建议。
不禁是将士们感到疲惫,就连一路坐在车上的乔夫人母女还有孙尚香,也显得有些消受不得。曹朋见大家确实辛苦,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传我命令,今晚在东不羹宿营。
文武,持我令牌,前往东不羹,告诉东不*的官员,让他们准备好一右物资。”
“喏!”
文武立刻领命而去,曹朋则督帅兵马,继续行进。
这东不羹,本是古国名。
西周建立时,封赢姓侯国,后为楚国所灭。
楚灵王为巩固北方领土,便把陈、蔡和东不羹、西不羹扩建为重要的军事大城,为北方边塞。
《左传》记载:楚筑不羹,有东西二城屯兵以拒中夏,此东城也。
东不羹位于汝水和灰河交界,地势险要。
从军事角度来看,三河环绕,为天然屏障。整个城市,呈三角形,周长巧公里,建有大坝,以防止水患。河下有深潭,名曰石墓潭。相传是楚平王葬身之处。有汉以来,定陵县就立于此,与东不羹遥相呼应。
天将晚时。晚霞动人。
曹朋抵达东不羹,便命人在沙河畔,设立营寨。
所需帮重,借由东不羹官东不羹城里大小官吏,以及缙绅,纷纷前来拜会。
但曹朋着实疲惫,不想过于应酬,于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营地设好之后,便埋锅造饭。
而曹朋则跨上狮虎兽,带着沙摩柯走出了营地,准备去大坝上看一看。
早就听说,东不羹的景sè极为秀美,号称定陵一绝。
赶了好几天的路,曹朋也着实有些累了。正好借此机会,欣赏一下风景,也能缓解疲乏。
从沙河上游吹来的风,驱散了仲夏时节的炎热。
登上大坝,曹朋顿觉心情舒畅不少,跳下马,他站在堤坝上,欣赏美景,不觉心旷神怡。
忽然,耳听一阵“救命。呼声。
曹朋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河面上有两个孩童,正拼命挣扎。
想来是天气炎热,当地的小孩儿下河游泳,遇到了危险。曹朋倒没有犹豫,连忙跑过去,就要跳下河救人。不过,不等他下水,沙摩柯已纵身跃入河中。但见这家伙在水里,好似鱼儿一般,迅速就到了那两个小孩的身边。
沙摩柯生长在壶头山。
五溪蛮之所以得名,盖因那五条溪水。
可以说,沙摩柯从小在水中长大,水xìng极为出众,远不是曹朋可比。
他轻松的救下两个孩子,飞快游上岸来。
不过,两个孩子也许是溺水太深,上了岸就昏mí不醒。这却难不住曹朋,忙俯下身子,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救活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小孩儿醒来,不由得放声大哭。就在这时,几个家人模样的男子匆匆跑来。
看到两个小孩儿,不由得如释重负。
“多谢将军,救下我家公子。”
家人连连道谢,不过曹朋等人却没有在意。见两个孩子已经没了危险,曹朋便告辞离去。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军营之后,便抛在了脑后。
吃罢饭,曹朋在中军大帐里休息。
从随身的书箱里,取出一部尚书,便躺在榻上,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入夜,将戌时。
忽闻文武来报:“公子,营外有一男子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哦?是什么人!”
“说是姓彭,不过却没有报上名号。观其气度,好像做过官……”
曹朋思来想去,却想不起,自己在定陵有什么熟人。
不过,既然对方登门,那也不好失了礼数,曹朋想了想,便对文武道:“那请他来见。”
“喏!”
文武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一个老者走进了中军大帐。
“老先生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老人年过huā甲,两鬓斑白,但精神却极好。
一身华服,可以看出他家境不俗,而在举手投足间,更流lù出一种官场上人的毛度。
老人拱手,沉声道:“老父彭伯,初平年间曾为议郎。
今日前来,一是来感谢将军救我两个孙儿xìng命:二来,特为救将军xìng命而来。”
彭伯?
好陌生的名字!
初平年间时,曹朋还没有重生这个时代,所以并不清楚眼前老人来历。
事实上,在汉灵帝驾崩之后,彭伯便在朝中为官。
时董卓入京,yù废少帝而立献帝,被卢植等人所阻止。董卓yù杀卢植,正是这彭伯站出来劝谏董卓道:“卢尚书海内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
董卓因而才放过了卢?
…
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迫使董卓西迁长安。
彭伯因眼见诸侯各怀心思,相互倾轧,所以心灰意冷,便返回老家,也就是东不羹。
曹朋闻听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老人所说的孙儿,恐怕就是他今天在大坝上救下的两个童子。不过,这救命一说,又要从何谈起?曹朋不免感到疑huò。
彭伯道:“东不羹令,命人在沙河上游筑坝蓄水,准备在子时过后,水淹兵营。而今正是沙河汛期,水量极大。一旦放水下来,将军难逃一死。”
“啊!”
曹朋顿时大吃一惊。
“东不羹令,何故害我?”
彭伯lù出一抹犹豫之sè,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低声道:“将军有所不知,将军此次返还许都,有人欢喜,有人恐惧。
那东不羹令,乃是辅国将军伏完心腹。
伏完密令,要把将军除掉,不可使将军抵达许都。正好将军留宿东不羹,那东不羹令便紧急行动,命人在上游筑坝。犬子为东不羹尉,奉命筑坝。若不是他sī下里告之我,老夫也未必清楚此事。所以急忙赶来,请将军早作决断。”
彭伯,也算是汉室老臣。
只不过对汉室已失去了信心,所以才隐居家乡。
如果不是曹朋在偶然间救了他两个孙儿,彭伯恐怕也不会跑来告密……
曹朋连忙躬身向彭伯道谢“若非议郎,朋今日必死。”
彭伯微微一笑“将军,还是早作准备的好我会让我那孩儿罢手,但东不羹令那边,就要将军负责解决。老夫唯有一个请求,请将军莫要大开杀戒东不羹百姓,与此事无关,若追究起来,请将军手下留情。”
曹朋忙道:“朋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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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不羹令的名字是什么?
曹朋甚至都不知道。到了他而今这个地位,似东不羹这种小地方的县令,也就无入他眼。他只需要知道,这东不羹令想要害他性命,便已经足够。其他事情,他不需要知道。反正过了今晚,东不羹令将身首异处。
送走彭伯,曹朋立刻命黄忠带人,前往沙河上游。
彭伯虽然说,他儿子不会放水,可必要的防范,还是不可缺少。同时,曹朋令庞德率部,请教东不羹周围的一切障碍。又让王双率暗士,设潜入东不羹,将城门打开。可以肯定,东不羹令既然做出了这样事情,一定会有所提防。比如紧闭城门,比如严加防范……可是,他想不到曹朋手中还有暗士这样一支人马。在这种时候,正是暗士用武之时。
安排妥当之后,曹朋令邓芝持腰牌,火速赶往颖阴,把事情告知颍川太守钟繇。再密令正,前往定陵,会见定陵令,让他封圌锁东不羹周遭关隘,不可使任何人溜走。待曹朋把一切安排好,他才带着沙摩柯,并一百飞驼兵,直奔东不羹县城。出发之前,他又使文武率领人马,保护大乔夫人等人离开营地,前往沙河大坝安营扎寨,以防患未然。
如此一来,这临时驻地,也就变成了一座空营。
孙绍听说曹朋有所行动,立刻跑来向曹朋自动请缨,希望能随曹朋一起。
对此,曹朋倒也没有拒绝。
早就听说,孙绍武艺高强,颇有乃父之风。
而今正好可以看一看他的本事……
东不羹方面,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孙绍即便参战,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子时将至,夜色漆黑。
曹朋带着人马,神不知,鬼不觉,抵达东不羹城外。
庞德已率人清理了东不羹城外的障碍,并埋伏好,等候曹朋的命令发出。
“王双和暗士,已经登城。”
“很好!”
曹朋点点头,轻声问道:“周围情况如何?”
“城外有两处小寨,不过已经被我控制。东不羹通往许都的各处关隘,也已经被我封圌锁,只等公子一声令下,暗士行动,我等便可以破城。”
曹朋,笑了!
“既然如此,还不行动。”
“喏!”
庞德立刻转身离去,孙绍则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曹朋伸手,拍了拍孙绍的肩膀,“别急,有你发威的时候。为将者,需随时保持冷静头脑,不要一味争强好胜。待会儿,要听从我命令行动,不可擅做主张。
沙沙,破城之后,你和绍率飞驼兵,直扑县衙。
记住,我要活的东不羹令……”
“喏!”
沙摩柯自虬龙滩一战失利,性情大变。
此前,他性格暴躁,刚愎自用。但虬龙滩一战之后,人却变得沉稳许多。
他点头领命,从马背上取下那根沉甸甸,重达一百四十斤的铁蒺藜骨朵。铁蒺藜骨朵外面,包裹着一层披衣。沙摩柯将披衣扯下,顿时露出了碗口粗细的铁蒺藜骨朵。在夜色中,黑亮大棍,闪过一抹冷芒。
孙绍看到那根铁蒺藜骨朵,不由得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太粗了,太重了……至少而今的孙绍,肯定无挥动这么沉重的兵器。这玩意砸在身上,只一下,就能骨断筋折。怪不得老师让这蛮子统领飞驼兵,果然是一员猛将……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鸣镝声。
鸣镝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在空旷原野上回荡不息。与此同时,东不羹的城门,突然洞圌开。有人在城门口举起火把,上下舞动。这是暗士的信号,代表着城门已经清理完毕。
曹朋举起手,低沉喝道:“出击!”
沙摩柯闻听,二话不说,一马当先便向城门口冲去。
而东不羹城头,突然间大乱。
喊杀声此起彼伏,显然是发现了城门被人打开。只是,不等他们反抗,飞驼兵已经冲进城中。暗士自动退让开来,沙摩柯冲进城门后,迎面就见一群从驰道跑下来的兵卒。他也不废话,舞动铁蒺藜骨朵便杀入人群。
那沉甸甸的铁蒺藜骨朵,犹如一枚阎圌王帖子。
是沾着即死,挨着即亡……孙绍紧随其后,掌中大枪翻飞,扑棱棱,枪花乱现。几十名兵卒,根本就无阻挡住这两人的脚步,被沙摩柯和孙绍一个冲锋下来,便杀得四散奔逃。随后,飞驼兵冲入城中,举起长刀,就是一阵劈砍。
待城头上的兵卒全部冲下来时,沙摩柯等人已经冲进城里,顺着长街直奔县衙。
与此同时,庞德指挥人马也杀进来。
曹朋在城外,默默注视。
片刻后,他突然下令:“永年,传我命令,凡执武器者,格杀勿论。”
张松立刻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的夫,就听东不羹城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将军有令,凡执武器者,格杀勿论。”
“都督有令,凡执武器者,格杀勿论!”
东不羹就那么大点的城市,军卒也不过几百人。
庞德所部冲入城中,如杀鸡牛刀。再这么一喊,军卒那里还敢继续抵抗?
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也没什么恩怨。
说实话,许多人见曹军冲进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曹朋策马入城。
狮虎兽仰蹄咆哮,回荡苍穹,令万马息声。
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锁子连环唐猊宝铠,腰系狮蛮玉带。一件雪白披风,在风中飘荡。这一露相,端地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所有人听着,东不羹令密谋造圌反。
今日曹朋奉丞相之命平叛,只诛首恶,余者概不追究。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一连串的呼喊声,令东不羹守军心惊肉跳。
不过,他们旋即平静下来。
曹朋那是什么人?
丞相的族侄,九卿之一,后将军,拜新武亭侯。这样的人,肯定不可能造圌反。既然不是曹朋造圌反,那就一定是东不羹令造圌反。自己若再抵抗,那就是谋逆……新武亭侯不是说了吗?只诛首恶,余者概不追究。
如此,还打个什么?
“我等投降,我等投降!”
“后将军,此事和我等无关,县尊谋逆,我等并不知晓,后将军饶命。”
只半个时辰,整个东不羹便落入曹朋手中。
曹朋命庞德率部接掌东不羹,而后严令军卒,不得扰民,违者斩立决。
旋即,他和张松蒋琬,直奔县衙而去。
对他来说,东不羹之战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要处理一些细节问题……
县衙大门被人砸的粉碎,散落一地。
一进大门,就看见院中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十几名飞驼兵,正在清理道路。其余众人,则在一旁负责警戒。
当曹朋走进大门的时候,飞驼兵连忙见礼,“公子!”
这也是飞驼兵和白驼兵以及暗士的独有称呼。在他们看来,自己都是曹朋的私兵,是曹朋的自己人,与那些普通的军卒,又很大的区别。
曹朋也从不阻止他们这样称呼,而是点头,微微一笑。
“沙摩柯和孙绍呢?”
“两位大人,都在后宅。”
“后宅?”
曹朋命飞驼兵尽快清理院中尸体,而后直奔后宅而去。穿过大堂,便进入后衙。却见路上,尸横遍地。不少尸体,残缺不缺,有的更被人打得面目全非,脑浆子洒了一地。这显然是沙摩柯的杰作,除了他,估计没人能做到这种程度。这沙摩柯,果真是个凶徒,杀人的手段暴烈至极。
“公子!”
“老师……”
沙摩柯和孙绍听闻曹朋到来,忙跑过来迎接。
就见这两人,浑身沾满了血迹,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之气。
“东不羹令,可曾捉到?”
“这个……”
沙摩柯闻听,顿时露出赧然之色。
“怎么了?”
“那家伙忒不经打,只一下子,便没了气!”
“怎么回事?”
孙绍连忙接口:“东不羹令在县衙被攻破时,企图自尽。大兄本来是想要出手阻拦,可没想到那家伙真不经事,结果……大兄本是想救他。”
“带我去看。”
沙摩柯和孙绍,领着曹朋直奔一间房舍。
这是那东不羹令的书房,想来他一直没睡,在书房里等候消息。也难怪,遇到这种事情,又怎能睡得着?没想到,捷报没能等来,却来了一群凶神恶煞。东不羹令想要自尽,结果却被沙摩柯不小心,一棒子打死。
尸体倒在地上,胸骨尽碎。
那东不羹令口鼻中,犹自流淌鲜血,眼中仍带着一抹惊恐之色。
蹲下圌身子,曹朋看了看东不羹令的死状。而后站起身来,在书房圌中走动。
“他有什么家人?”
“一妻一妾,还有三个孩子……”
曹朋一蹙眉,心里轻叹一声。
人言,祸不及家人。
可那要看你犯得是什么罪。这东不羹令所做事情,犹如谋逆,那是株圌连三族的死罪。曹朋不想祸及无辜,但而今这情况,却让他感到头疼。
曹操的意思很清楚: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这个理解的范围,可就广了……
可以说,只诛首恶,也可以说,满门抄斩。但曹朋知道,曹操是要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这不仅仅是要平定叛逆,更是为了震慑宵小。当年衣带诏牵连甚广,使得曹操在处理时,不得不小心谨慎。也许正因为此,才使得一些人贼心不死,不跟安守本分。现在,曹操是要杀鸡儆猴了。
“送他们……”
曹朋话出口时,突然一犹豫。
“……走吧。”
本来,他是想说,送他们上路。可是,却始终下不了这样的狠心。他可以对敌人心狠手辣,却无做到斩草除根。前世留下的烙印,使得他不可能似曹操圌他们那样,行圌事无所顾忌。哪怕是到最后,也无下的狠手。
毕竟,妻儿无辜啊!
“不杀了吗?”
“多杀无益……派人把他们押送河西,士元那边,自然会有妥善安排。”
曹朋一边说,一边翻动书案上的案牍。
突然,他停下手来,从一卷案牍中,抽圌出了一封书信。
打开来看,书信是伏完写给东不羹令。内容很简单,是要东不羹令择机除掉曹朋,而后他会在得到东不羹令动手消息后的第三天,在许都起事。
一旦许都起事,伏完将会迎汉帝折返东都洛阳。
信中要求,东不羹令倒是起兵响应,并迅速攻占定陵。也许是为了安抚东不羹令,伏完在信中,还透露了一些消息。比如,西平县和定颖县两地兵马,会在东不羹令动手之后,予以援助。伏完要东不羹令设以东不羹为屏障,阻拦南阳和汝南兵马支援。并说,只需坚持十五日,则圌东不羹令,将成为汉室中兴的元勋臣……诸如此类的信息。
曹朋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烁冷芒。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永年,下去询问一下,东不羹令今日可曾派出人,前往许都。”
“喏!”
“公琰。”
“卑职在。”
“命你持我令箭,火速赶往南阳。
到南阳叶县后,立刻面见妙才将军,请他即刻发兵,围剿西平、定颖两县反贼。
另外,再着人前往平舆,通知汝南太守李通,协助妙才将军行圌事。”
“喏!”
曹朋没有直接指挥兵马的权力,可是凭借庞大的人马,以及他而今的地位,却可以调动各方兵马。一个又一个命令发出,张松也返回书房。
“公子,打听清楚。
今日东不羹令共发出三份公函,但是在入夜之后,他的管家离开东不羹,据说返乡探母。据门卒所言,管家家住舞阳,可他却向东而行……
估计,此人是往许都送信。”
曹朋闻听,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对张松道:“永年,东不羹暂由你接掌,从即刻起,许入不许出。”
“卑职,遵命。”
张松领命而去,书房里,就只剩下曹朋一人。
徘徊良久,他突然走出了书房,在门廊上站定,“去,派人告诉文武,应乔夫人入城。记住,要大张旗鼓……嗯,就假称,是我家眷抵达。”
“喏!”
一旁孙绍愕然看着曹朋,有些迷茫。
“老师……”
曹朋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绍,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可敢接下?”
孙绍顿时兴奋起来,忙躬身道:“愿从老师调遣。”
“明日一早,你对外宣扬,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你和你母亲,暂时留在这边,待三日之后,启程前往许都。到时候,我会让文武率部保护,记住,一定要做出我的确受伤的样子,你能否完成这个任务?”
孙绍迷惑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
曹朋旋即让他去迎接乔夫人母女,待孙绍离去之后,他便匆匆离开县衙,直奔校场而去。
待孙绍接到乔夫人和孙尚香,返回县衙的时候,却不见了曹朋。
一打听,才知道曹朋已离开东不羹,随行者,除黄忠庞德沙摩柯三人之外,还有一百飞驼兵。
至于去向,张松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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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向动手了!”
伏完在府中,兴奋不已。
“曹朋这下子,难逃一死。”
他立刻命人,通知刘光;同时有秘密联络一干汉室老臣。
然则第二天,他却又得到了消息,说是曹朋并没有死!东不羹令未能成,被曹朋识破了奸计。但是,在交战时,曹朋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这也让伏完,顿时方寸大乱。
曹朋没死?
这下可要麻烦了……
许都城里,也变得人心惶惶。细作回报,贾诩接连派遣使者,前往东不羹探查状况。这也让伏完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如果被贾诩发现了真相,那家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伏完下手。而今唯一的优势,便是曹朋重伤,无及时返回许都统领兵马。可万一他回来,贾诩就如虎添翼。
不行,必须要提前动手才好。
伏完在纠结了许久之后,最终下定决心动手。
可是,当他和刘光联系后,刘光却不同意他仓促起事的主意。毕竟各部人马,尚未联系妥善。仓促用兵,很容易失败,弄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要知道,他们手中的兵马,是多年来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
为了拉拢这些人,伏完也好,刘光也罢,都耗尽了心力。所以,要动手可以,必须要有万全之策。仓促行圌事,只可能惨败收场,多年心血也将化为乌有。
为此,刘光和伏完争执不下。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刘光眼看着伏完离去,也只能摇头苦笑,表示无奈。
伏完,太沉不住气了!
东不羹伏杀,本就不符合刘光的策略。
按照刘光的想,而今曹操势大,更应该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必须要思考清楚,否则必有大祸。要知道,他们这次的敌人,可不是董卓,更非李傕郭汜之流。曹操本就是一个谋略过人的主儿,身边更能人无数。
刘光甚至相信,曹朋根本没有受伤。
那只是一个幌子,所为的就是打乱伏完的计划,令他匆忙行圌事……
以曹朋的能耐,又岂是一个东不羹令,可以对付?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宅。
往日,当他回到后宅时,夫人王氏一定会迎上来,为他嘘寒问暖。可现在,却冷冷清清,少了几分生气。王氏带着三个孩子,在数日前秘密离开许都,返回临沂老家。也许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变卖家产,从此隐姓埋名的生活。虽然这是刘光的主意,此时却难免生出几分怅然之意。
他走到床榻边上坐下,闭上眼睛,耳边回响着爱妻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可是……
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他们团聚呢?
刘光曾有机会离开许都,可是自幼所受到的教育,让他无在这个时候,抛弃汉帝,独自求生。这也是汉帝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汉室再无中兴之日。身为汉家犬,他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从长安开始,他和汉室再也无割断。为了汉室,他没有朋友,更很少享受生活。
按道理说,他堂堂临沂侯,可以过得很快活。
但是……他没有!
甚至,为了汉室不惜背负骂名,勾结异族。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和曹朋越走越远,此生都无成为朋友。每每想及这些,刘光心里,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痛苦。可为了汉室,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连家人都难保住!
刘光侧身,在床榻上躺下。
鼻端萦绕着爱妻残留的余香……刘光突然间,感觉很疲惫,于是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眼睛。
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心头浮现,令他再也无安静。
忙走出卧房,向花厅行去。可没等他走到花厅,就看到一个家奴跌跌撞撞迎面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刘光面前,“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
“伏国丈,伏国丈家中,遭遇羽林军攻击。”
“什么?”
刘光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
刘光二话不说,忙带着人直奔家中的望楼而去。似刘光这样的人,在家里都建有望楼,可以鸟瞰大半个许都。站在望楼上,刘光手搭凉棚,朝着伏完住所方向眺望。只见伏完住所方向,火光冲天,隐约有喊杀声传来。
完了!
刘光暗叫一声不好。
中了曹朋的暗渡陈仓之计。
贾诩肯定是指挥不动羽林军,但曹朋却可以。
羽林军校尉,名夏侯恩,和曹朋关系不错。曹朋在军中的威望,足以秒杀一切。也只有他抵达许都,才可能调动各部人马,令其行动起来。
什么重伤昏迷,不过是扰人耳目。
曹朋接这一手,扰乱了伏完的方寸,而后秘密潜回许都,为的就是要铲除伏完。
闭上眼睛,刘光深吸一口气。
半晌后,他突然道:“给我备马!”
“老爷,你要去哪里?”
家奴疑惑的问道,并劝阻说:“外面兵荒马乱,局势不明。老爷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没事,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刘同啊,天要变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把府中的细软整理一下,分给大家。若天亮前我没有回来,就赶快离开这里。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刘光也不理那刘同,直奔望楼下而去。
刘同呆愣愣站在望楼上,看了看刘光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火光。
半晌后他自言自语道:“天,真的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