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收笔的一瞬间,整个房间仿佛被大魔导师施放了静默法术,四周一片寂静,唯余粗重的呼吸声。
众人都是识货的人。
朱平安一挥而就的这首青词,洋洋洒洒两百余字,字字珠玑,聚在一起更是璀璨如银河。
皇图四万里,自古伊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道合天尊无量;
帝寿四十五,自今而后,尚余九千九百五十五,天生万寿无疆。
单是开头的这两句骈文,就已经让这首青词立于不败之地了。第一句盛赞嘉靖帝的文治武功,说嘉靖帝统治的疆域之辽阔,自古以来未曾有过,不愧是无量天尊。第二句更是恰到好处的搔到嘉靖帝的痒处,嘉靖帝修仙炼丹、开斋醮为的什么,还不是长生不老嘛,朱平安说嘉靖帝今年四十五了,往后还有九千九百五十五年的阳寿呢,正合万寿。
天尊无量和万寿无疆,这不正是嘉靖帝所追求的吗?!
另外,青词后面“伏以圣真丕冒,厘事有经......”这一百多字,也没有一个字是废话,都在盛赞嘉靖帝爱民如子、日理万机,将嘉靖帝描述成一个统治四万里皇图,但雨露均沾,对每一寸土地的百姓都爱的深沉;一个寿命有万年,但日理万机,每一秒都在为这个帝国为这个帝国的百姓服务。
当然,朱平安这是拍马屁,但众人并没有因此轻视朱平安,毕竟给嘉靖帝写青词,又有谁没在拍马屁呢,相比之下,朱平安的这首算是含蓄高雅的了。
写青词,就是在拍马屁,就看你拍的水平如何,这早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了。
不得不说,朱平安这马屁拍的,真是绝了!
这马屁拍不到嘉靖帝心坎里才怪!!!众人看完青词后,心里面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首青词一出,嘉靖帝最喜欢的青词,估计要变成两首了。
“子厚,不愧是状元之才。”
李春芳的一句称赞,打破了一室的寂静,随后众人便跟着的点评了起来。
一旁的袁炜脸都绿了。
自己明明很是厌恶这个小贼,可是为什么此刻竟然觉得这小贼写的青词如此之妙!
可恶!
这个可恶的小贼写的青词,竟然引起了自己心中的共鸣......发现这个问题后,袁炜的脸更臭、更绿了。
盏茶时间过后,室内再次归于安静,众人再次沉浸在青词创作的海洋中。
袁炜更是发愤图强,心中下狠誓,一定要创作出一篇超越朱平安的青词来。
只是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袁炜也没能再构思出一篇让他觉的满意的青词来,进献的青词数量也就定格在了两篇青词上。
朱平安写完那首青词后,就没有再写了,面上一副用心构思的样子,大脑实则已经在忙其他事情了。
子时的时候,大家进献的青词终于满足了斋醮要求。由于时间太晚,众人便歇在了无逸殿。
朱平安又睡了一宿无逸殿的小房舍。
漆黑的小间,窄小的床,翻个身都嘎吱响,蚊子勤劳的在耳边嗡个不停......
朱平安躺在硬邦邦的小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顶,抱着毫无温度和手感甚至还略有霉味的被子,不由的想念敬享园的大床,想念香喷喷的李姝了。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许久才昏昏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朱平安早早的醒来,穿好衣服,出门洗漱。这一排低矮的值庐不仅睡的不舒服,就连洗漱都很不方便,要去公厕公浴,起的晚了,半天都排不上号。
洗漱回来,才用过早膳,几个小公公就带来了嘉靖帝的旨意,赏赐了朱平安一顶香叶冠,一套绣着八卦的杏黄色道袍,一双十方青丝履。
香叶冠都是嘉靖帝亲手所制,而且一般不轻易赏赐给臣子,每年赏赐的香叶冠不超过五个。唯有所献青词令嘉靖帝非常非常非常满意,才能获赐香叶冠。
获得香叶冠,这是少有的殊荣。
屋里的其他臣子虽然也都获得了赏赐,比如袁炜就获赐了一套绣着八卦的杏黄道袍,但是这些赏赐都是制式的,其意义与价值远远比不上嘉靖帝亲手所制的香叶冠。
一同候旨的袁炜,看着朱平安获赐香叶冠,眼睛都红了,像是一只得了红眼病的兔子似的。
不过,今日朱平安并不是唯一获得香叶冠的臣子。
朱平安的座师徐阶也获赐了一顶香叶冠,一套绣着八卦的杏黄色道袍,一双十方青丝履。除此外,徐阶还获嘉靖帝特别赏赐,被赐予了一颗仙丹。
听到徐阶不仅获得了香叶冠,还额外获得了嘉靖帝亲手炼制的仙丹后,袁炜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原因很简单,朱平安的风头被压了一头。但是见朱平安丝毫不受影响后,袁炜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只要不涉及皇家隐私,宫里的消息都很灵通,徐阶所作的青词很快就传到了众人案上:
士本原来大丈夫,口称万岁与山呼。
一横直过乾坤大,两竖斜飞社稷扶。
加官加禄加爵位,立纲立纪立皇图。
主人自有千秋福,月正当天照五湖。
一开始众人对徐阶的这首青词并不觉得如何,这就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青词了,甚至还有一点打油诗的赶脚,众人不明白徐阁老怎么创作出这么一副普通的青词呢,而圣上怎么会对这种普通掉渣的青词青睐有加呢?
随着众人研读,其中玄机逐渐被发现。
“这是一首拆字青词。”
众人不由惊呼。
当今圣上年号为“嘉靖”,而徐阶的这一首青词正是将“嘉靖”二字,按照笔画顺序,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拆解开来,并一一加以赞颂,而且赞颂的丝丝入里、浑然天成,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发现了这个玄机,众人回首再看徐阶的这首青词,顿觉徐阶之作的高明,实在是将马屁拍到家了,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难怪圣上又是赏赐香叶冠又是赏赐仙丹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看到座师徐阶的这首把马屁拍到巅峰的青词,朱平安不由的勾起了唇角。
辰时不久,朝食刚过,正值道家讲究的“群龙行雨”时,嘉靖帝便开始了为百姓祈福的斋醮仪式,很快整个西苑久笼罩在了袅袅香烛烟火之中。
朱平安等被借调来进献青词的臣子,也都被留下在法坛誊写青词。
焚香、化符、存想、念咒、掐诀、叩齿、上章、诵经、赞颂、灯烛、禹步......一系列繁琐庄严又极其无趣的斋醮仪式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
斋醮仪式结束后,朱平安和上次法坛誊写青词一样,袖子里揣着十三支饱蘸金粉的毛笔,施施然走下法坛。这并非是朱平安贪财,主要是不想便宜陶仲文这个老神棍。因为斋醮过后,这些作为墨汁的金粉,都要尽数归陶仲文所有了。
这个老神棍太贪得无厌了,上一次“龙骨”事件,这个老神棍就借口在武当山建元岳行安神之礼,一下子从嘉靖帝那扒拉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他还经常唆使嘉靖帝举办各种斋醮,而每次举办斋醮,这个老神棍都捞个盆满钵满。
朱平安对陶仲文这个老神棍,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个老神棍表面上看着一派仙风道骨,实则是祸国殃民,比之贪官污吏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炼丹修道的那些花费,单是设坛斋醮这一项的花费,每次动辄都要花费七八千、上万两白银,这些钱本来都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现在都被祸祸了。
这些斋醮活动剩下的金粉,自己不拿白不拿,不能便宜了这个老神棍。
“呵呵呵......朱大人,这大夏天的,你还耳朵冷啊,瞧你这耳朵遮的。”
斋醮结束后,朱平安返回无逸殿,走在路上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句冷嘲热讽的声音。
朱平安扭过头,往后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袁炜。
袁炜见朱平安回头,伸手指了指朱平安的耳朵,脸上又是羡慕嫉妒恨又是嘲讽讥笑,这几种表情混合在一起,使得袁炜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朱平安头上带的是早上嘉靖帝御赐的香叶冠。
这香叶冠最适合的场景便是道教的相关活动了,比如说今日的斋醮仪式。如果说今天斋醮时自己没有带香叶冠的话,那就犯了政治错误了。
这可不是说说的。
数年前,前辈夏言用他的亲身经验证明了这一点。那个时候夏言还是内阁首辅,严嵩还只是次辅,两人先后获嘉靖帝御赐了一顶香叶冠。夏言一直都很反对嘉靖帝的迷信活动,所以获得这顶道教香叶冠后,夏言从来没带过。不同的是,严嵩不仅在斋醮等道教活动时戴香叶冠,每次觐见嘉靖帝的时候,严嵩都会特意把香叶冠戴上,还擦的干干净净的,并且罩上了轻纱以防尘防损坏。对比之下,嘉靖帝对严嵩大加赞赏,对夏言日渐疏远。最终,夏言落到被弃市处死的地步,而严嵩则获得嘉靖帝宠信,官至内阁首辅。
所以说,这个香叶冠朱平安是必须得戴的。
不过,由于香叶冠是绿色的,而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会戴的。
所以,朱平安就在斋醮前,自己用黑色纱布手工给香叶冠做了一个罩。
不过,由于朱平安手工不怎么样,做的罩大了一圈,去斋醮前,朱平安还特意把多出来的一圈塞到了冠帽里,没想到斋醮上跪跪起起的一运动,帽子后面的半圈纱布落了下来。因为纱布比较薄,再加上前面的半圈一直好好的在帽子里,朱平安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后面的半圈纱布掉下来,像是耳暖似的遮住了大半个耳朵。
所以,袁炜嘲讽朱平安耳朵冷,讥笑朱平安戴香叶冠戴的不伦不类,话里话外,讥讽朱平安猕猴而冠。
朱平安听了袁炜的嘲讽,这才发现原来后半面的帽罩掉下来遮住耳朵了。
“呵呵呵,大夏天的竟然还耳朵冷,朱大人还真是......啧啧......”
袁炜啧啧了两声,扯着嘴角摇头晃脑了起来,话里话外讥讽朱平安猕猴而冠。袁炜他对朱平安获得嘉靖帝赏赐香叶冠,分外的羡慕嫉妒恨,现在可逮住机会嘲讽朱平安出一口气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尼玛!
有病吧你?!
我招你惹你了?!
听袁炜一句比一句更阴阳怪气的讥讽,朱平安心中一万个三个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此时周围一同回无逸殿的臣子们,已经三三两两站住脚步,往这看来了。
“怎么了,朱大人,您还真的是耳朵冷啊,呵呵呵......巧了,我认识一个姓李的御医,专治......”
见有人驻足围观,袁炜他更来劲儿了,张嘴再一次讥讽了朱平安一句。
这次袁炜更进一步,直接给朱平安推荐起御医来了,暗讽朱平安有病。
“呵呵,袁大人,我耳朵不冷,是您眼热了吧?!!”
朱平安不由向下扯了扯嘴角,向着袁炜拱了拱手,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耳朵不冷,是你眼热了吧。
你个红眼病!
朱平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袁炜堵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来,一张脸瞬间就涨红的跟猪肝似的,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上。
这画面很可笑,刚刚袁炜表情丰富、情绪激动的吐槽了朱平安那么多句,而朱平安只是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瞬间就KO了袁炜。就跟一个壮汉张牙舞爪一通花拳绣腿,结果对方伸出一个手指头就给按趴下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脸好热……
这一刻,袁炜的大脑一篇空白,面红耳赤,脸色僵硬,不知所措,尴尬的一比,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
“耳朵不冷,是你眼热……呵呵……”
袁炜这真是典型的强歼不成反被懆啊,围观的众人见状,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既然袁大人认识李御医,那平安就不多此一举、为袁大人举荐良医了,在此谨祝袁大人早日康复。”
朱平安向袁炜拱了拱手,耸了耸肩膀,轻飘飘的补充了一句,然后悠然转身离去。
徒留袁炜在原地接受众人注目礼。(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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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左右,在宫里用过素斋后,朱平安与高拱一同从西苑返回裕王府。
“呵,子厚你说,这天灾人祸,设坛斋醮又有何益?!”
在回去的路上,高拱背着手,冷笑了一声,与朱平安说道,一脸的孤傲与不忿。
这个......
对于高拱的问题,朱平安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高拱提的这话题从根子上就属于政治错误。要知道,嘉靖帝一心想要修炼成仙,骨子里是尊崇道教的,而斋醮又是道教必不可少的的一个重要仪式。所以说,在这一个大背景下,任何对斋醮的质疑和非议,都属于政治错误。
当年作为首辅的三朝元老杨廷和非议斋醮,说斋醮不可信,都被嘉靖帝大发雷霆的给罢免了,还有夏言等人......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莫议斋醮。
座师徐阶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了。
不过,以高拱的性格,如果自己为了避免政治错误,而违心赞誉斋醮的话,高拱的唾沫星子准会喷自己脸上,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友谊小船,肯定说翻就翻了。
怎么回答呢?
这是一个问题。
正当朱平安头脑陷入两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周围环境,嘴角瞬间便勾了起来。
呵呵
果然,在历史留下赫赫大名的,没一个是简单的,高拱这个老狐狸更是。
朱平安心里面腹诽了高拱一句。
接下来,朱平安同样作出一脸不忿的表情,呵呵了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却是慷慨激昂,“呵呵,在肃卿兄面前,平安也就不打机锋了。以平安之见,一应修斋设蘸为攘祷之事,须豫绝其端,不可轻信。设蘸虽为攘祷之事,但天灾人祸之时,首先不应该考虑的便是‘设蘸为攘祷之事’,徒费人力物力财力。天灾则赈灾、救灾,后期吸取教训,做好防范;人祸则从严治人,以律治人,肃清政治......”
朱平安之所以敢如此表态,就是因为刚刚眼睛余光留意到身处的环境了。
现在身处广场中,四周空无一人,只要控制声音,根本就不用担心言传六耳。
刚刚高拱之所以敢那般愤青,肯定也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然,以高拱的智商和混迹官场十余年的经验,自己都能想到不可非议斋醮,他高拱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所以,朱平安才会腹诽高拱老狐狸。
“子厚之言甚是。陶仲文这个牛鼻子老道做了数百场斋醮了,若是斋醮有用的话,我大明早就该风调雨顺、四海晏清、八荒率职了,焉能有如此天灾人祸……”
高拱点了点头,接着愤愤不平的吐槽了起来,对斋醮,对陶仲文,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穿过广场后,人逐渐多了起来,高拱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与朱平安探讨其经义来了。朱平安似乎没有留意到环境变化,一副被高拱抛出的经义论题吸引的样子,与高拱探讨了一路的经义春秋。
就这样探讨着经义春秋,两人不知不觉的到了裕王府。
进了裕王府,两人轻车熟路沿着中路向长安殿走去,长安殿是裕王府办公地点。
沿着中路往长安殿走的途中,快到中院与西院交叉的路口时,朱平安和高拱便看到前方聚着一群人,有男有女,女的居多,乱成了一团,不时传来一阵斥责、争辩、吵架的声音,还间杂着女生委屈哭泣的嗓音。
这是怎么了?
朱平安抬头看去,在人群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那是刘管事,站在人群中央处于居中裁判的角色,不过看刘管事以手扶额、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他这个裁判当得并不乐观。
走的近了些,看的更清楚了一些,听得也更清楚了一些。
地方放着一匹绢布,围绕着绢布产生争执的是两位侍女,年岁都不大,一个年龄在十七八左右,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长相颇为清纯;另一个要更小一些,看上去大约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年纪虽小可是发育的却颇为早熟,胸前撑的鼓鼓的,脸上虽稚气未褪,却天生一股妩媚,即便是气鼓鼓的,都妩媚动人。
两个女生,此时都是一副气鼓鼓的受害者模样。
周围有十余位少女,也是分做了两派,一派支持清纯少女,一派支持妩媚少女,双方隐隐对峙。
刘管事站在两位争执的少女中间,居中裁判,身后跟着两位小厮跟班。
“你胡说,这明明是我领的绢布,是你偷了我的绢布。”
清纯侍女指着妩媚少女,气呼呼的指责道,肩膀都跟着微微颤动,一双眼睛都红了眼眶,眼角有泪光浮现,但是被倔强的强行忍了回去,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流泪。
“你才胡说,这明明是我领的绢布,你偷了我的绢布,还倒打一耙。”
妩媚少女腮帮子气鼓鼓的,像是一只嘴巴里塞满了食物的仓鼠一样,小手指着清纯侍女,气的颤抖不已,妩媚的小脸上豆大的泪珠都掉了下来,生气撅起的小嘴仿佛能挂住一把小银瓶。
“我相信墨儿,肯定是凤儿你偷的,你就老老实实承认吧,你也是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我们会替你向管事求情的。我们可是知道你的底细,你爹是个破落泥瓦匠,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拖家带口逃难到了京城。到了京城,你爹找不着营生,你娘又生了病,你爹才把你卖刀咱府上来。你偷绢布,肯定也是为了家里,你就老老实实承认了吧,咱们都是一起进府的,都会为你求情的,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管事也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就是啊凤儿,咱们都是一批进府的,犯不着为了一匹绢布伤了姐妹情分。你忘了墨儿姐姐是怎么照顾你的了吗?你洒扫院子没赶上晚饭,是谁给你带的饭?你打碎了琉璃灯罩,是又谁替你向麼麼求的情……”
“你家里缺钱,也不能偷东西啊……”
清纯侍女身后的几个侍女,忍不住站出来替清纯侍女出头,对妩媚少女指指点点。
“你们胡说,上次那个琉璃灯罩就不是我打碎的……”妩媚少女腮帮子鼓的更厉害了,恨不得上去挠那个说她打碎琉璃灯罩的侍女一脸花。
“凤儿妹妹给墨儿姐姐带的饭更多。”
“洒扫院子本来该是墨儿姐姐的活……”
“上次我的簪子掉了,凤儿妹没捡到都还给我了,凤儿妹妹不是偷东西的人。”
妩媚侍女身旁的侍女也不甘落后,站出来替她出头,反击清纯侍女一派。
至于中间的刘管事,此刻感觉周围无数只鸭子在嘎嘎叫,脑子都炸了。
“刘管事,您来给我们评评理。”
清纯侍女身旁的侍女们七嘴八舌围着刘管事,请求刘管事评理裁判。
“就是啊,刘管事,府里面就属您最公道了,您来给我们主持主持公道。”
妩媚侍女身旁的侍女们也围着刘管事,叽叽喳喳的请求刘管事主持公道。
叽叽喳喳
喳喳叽叽
刘管事感觉自己掉进了鸭子窝里面,耳朵里360度环绕的都是嘎嘎嘎的声音,脑袋瓜子都要涨裂了,忍不住冲两方侍女喊了一声,“好了,都安静,你们这样咋咋呼呼的,让我怎么评理主持公道,我让你们说话了再说话。”
刘管事喊了话,两方侍女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刘管事看了看清纯侍女,又看了看妩媚侍女。两个侍女都是一副受害者模样,一个红了眼眶,眼角浮现倔强的泪光;一个腮帮气鼓鼓的,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这个年代,断案都是讲究“五听”,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
刘管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按照古代官员断案的这个思路来的。
可是观察清纯侍女和妩媚侍女两人颜色、气息、眼神等,两人都是气呼呼的受害者模样,根本无法判断。
至于两人人品,刘管事还不清楚。
因为清纯侍女也好妩媚侍女也好,以及这周围的侍女都是月初才招入府的。月初,裕王殿下的岁赐讨回来后,王府一下子宽绰了许多,殿下便让招了一批侍女,充裕后院。她们这才进府没几天呢,刘管事根本不清楚她们的人品,所以也无法通过人品来判断谁是小偷、谁在说谎。
无听判断不出,人品也判断不出,两人还都有人证,这就陷入困境了。
陷入困境后,刘管事把视线转移到了物证绢布上,这是一匹粉色桃花纹蚕丝绢布。
咦
这不是前天府上赏赐给新进府侍女的绢布吗。
刘管事眼睛亮了,他想起来了,这绢布正是前天府上统一赏赐给新入府侍女的。当时赏赐的绢布的花色虽然都是粉色,但为了供侍女选择,绢布的花纹却有桃花纹、梅花纹、海棠纹等十多种。当时每个侍女挑选领取绢布后,都有登记在册。
那把当时赏赐的名册拿过来,看看两人当时谁领取的是粉色桃花纹蚕丝绢布。
此案岂不是就断明了吗?!
想到这一点后,刘管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一旁的跟班福田说道:“福田,你去账房取前天赏赐的名单来,看看她们两人谁领取的绢布是桃花纹的。”
“刘管事......”两方侍女闻言抬头看向刘管事,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管事见状挑了挑眉,问道。
“墨儿姐姐和凤儿妹妹,她们都喜欢桃花,所以她们领取的绢布都是桃花纹的。我们一起去领的,不会弄错的。”两方侍女七嘴八舌的回道。
什么?
她们领取的花纹都是桃花纹的?!
刘管事愣住了,既然她们领取的绢布花纹一样,那查看赏赐名册就无用了。
于是,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在刘管事陷入困境的时候,朱平安和高拱正好经过他们。
“高大人,小朱大人。”
刘管事看到高拱和朱平安,忙转身向两人行礼。
“高大人万福,朱大人万福。”
在场的侍女见刘管事都如此恭敬,又听刘管事口称高大人和朱大人,也都纷纷跟着向高拱和朱平安下腰行礼。
高拱向来高傲,连裕王府的同僚都入不得他的眼,更何况是管事和侍女呢,至于侍女争执绢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是不屑一顾,头也不点的径直走了过去。
“刘管事,你们好。”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向着刘管事拱了拱手,又对在场的侍女点了点头示意。
人群中,清纯侍女下腰行礼,目不斜视。
“这个长相憨厚的小大人,好和气呢,虽然长得不帅,可是好阳光。不像前面的那位高大人,架子也太大了,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仿佛我们是路边的垃圾似的……”
妩媚侍女听到朱平安向她们问好的声音,大着胆子抬头看了朱平安一眼,心里如是想。
其他的侍女对朱平安、高拱的感官,与妩媚侍女也都差不多。
刚刚走过来的一段路,朱平安对清纯侍女、妩媚侍女争执绢布的事情,也听了一个大概。
对于刘管事的困境,朱平安了然于胸,解决起来也不难,有心提点刘管事一句,不过此时高拱都走到前面去了,朱平安也就只好对刘管事微微笑了笑,向前两步追上高拱。
“肃卿,朱大人。”
正当朱平安向前迈出一步时,身后传来一声富有磁性和魅力的呼喊。
一听声音朱平安就知道是谁了。
张居正。
果然,朱平安扭头就看到了快步走来的张居正,和往常一样,张居正身上的官府干净整洁的一个褶子都没有,像是新作的官服一样,还未走来,一股香风就已扑面。
“翩翩君子,玉树临风……”
在场的侍女们看到张居正,脑海中便有这么一系列成语浮现了出来。
“好俊的大人……”
侍女们正是怀春的年纪,乍一见张居正,不由得低声叽叽喳喳了起来。
清纯侍女依然是下腰行礼,目不斜视。
妩媚侍女抬头看了张居正一眼,眼睛睁大了一分,果然是好俊的大人啊,比刚刚那个和气阳光的小大人俊多了呢,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一样。
“呵呵,叔大,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高拱听到张居正的声音后,笑着转身,约过朱平安,向前迎了两步。
“张大人。”
朱平安微笑着向张居正拱手道。
“见过张大人。”
刘管事向张居正行礼问好。
张居正微笑着对刘管事点了点头,然后与高拱和朱平安拱手回了一礼,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典籍向高拱晃了晃,笑着回道,“上次殿下托我校正的古籍,今日终于不负殿下所托,校正完了,正特来向殿下复旨。”
“叔大说的可是南梁宗懔的《荆楚岁时记》?!”
高拱闻言,激动不已向张居正问道,脸上满满的都是见猎心喜的表情。
“然也,正是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不过只是一卷残卷。”张居正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善。”
高拱兴奋的搓了搓手,对于这本《荆楚岁时记》,自己可是慕名已久了。
此时,张居正似乎才注意到刘管事及隐隐对峙的侍女等人,扫了一眼,扫到人群中的清纯侍女和妩媚侍女时,张居正如古井一样波澜不惊的眸子,不由的泛开了一丝涟漪。
咦,王府里什么时候进了如此两位各有千秋的侍女?一个如深谷幽兰,一个如滴水牡丹。
食色性也。
张居正不否认自己本性好色,不过他是成大事的人,这种兴趣爱好,向来自控的很好。在外面,张居正向来都是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在家里,再尽情释放这种兴趣爱好。对于裕王府立德这两位侍女,张居正只是单纯作为男人,被她们吸引到了目光而已,就像花园里有两朵花开的正艳,吸引人眼神一样。
“她们这是怎么了?”
张居正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随意的问了一句。
刘管事闻言,上前一步,正要说下大体情况,不过却被高拱抢先了。
“什么绢布之争,不过是下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一提。裕王殿下这会正午休呢,走,叔大先去我那,咱们聊聊这本《荆楚岁时记》。”
高拱不屑的摇了摇头,上前揽住张居正的肩膀,邀请张居正去他办公房间探讨《荆楚岁时记》,这本书他感兴趣已久了,见猎心喜,一刻也等不及了。
“肃卿兄,轻点,我跟你去就是了......”
张居正被高拱推着向前,脚步都被推的有些踉跄了,不由苦笑着说道。
“呵呵,叔大请。”
听到张居正答应,高拱这才笑着松开了张居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肃卿兄请。”
张居正同样伸手礼让了一下,然后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看到两人并肩向前,朱平安苦笑着缓步跟了上去,好吧,自己又被忽略掉了。
“张曦月,李彩凤,你们二人究竟是谁偷了谁的绢布,如实向本管事道来。本管事可以念在你们坦诚的份上,从轻发落。如果冥顽不灵,到时候本管事查出来,哼……”
朱平安缓步去追高拱和张居正的时候,刘管事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一开始朱平安还没当回事。
不过向前走了两步后,朱平安忽地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傻了一样。
谁?
刚刚刘管事说的人名是?
李彩凤?!
李管事刚刚喊了李彩凤的名字!!!!!!!!
原来这些侍女里竟然有李彩凤!!!!!!!!
想起来了,刚刚两方侍女争执时,自己也隐约听到了泥瓦匠,逃难京城的字眼。
没错了,没错了。
是李彩凤无疑了,算算时间,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李彩凤刚进裕王府的时候了。
朱平安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心湖,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浪接着一浪,连天接地,澎湃不止。
“李彩凤……”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无声的重复了一遍名字,脸上的肌肉都激动的有些抖动了。
李彩凤是谁?!
李彩凤可是日后的慈圣皇太后!隆庆帝(裕王登基后,改元隆庆,即为隆庆帝)的皇贵妃,万历帝的生母。
根据历史以及野史记载,李皇后本名李彩凤,汉族人,李彩凤父亲名为李伟,是当地村上的泥瓦匠,家庭很不富裕。尤其是在当地遭受虫旱灾害后,李家更是过不下去了,为了求生,李父带着李彩凤等家人背井离乡,逃难来到了京城。不过,到了京城后,无产无业的李家也是生活千难万难。
屋漏偏逢连夜雨,迟船偏于打头风。
本来在京城就够艰难的了,李彩凤他娘积劳成疾、朝不保夕之下又生了重病,李父把全部家当归置了一下,也就换了李彩凤她娘两幅药钱,对于治病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走投无路之下,李父听到了裕王府招下人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李父也就只好将李彩凤,卖到了裕王府,做了一名使唤丫头。
不得不说,将李彩凤卖到裕王府,这是泥瓦匠李伟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没有之一。
这一个举动,不仅成全了他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成就了一代皇后,成就了一代帝王。
李彩凤进了裕王府后,很快崭露头角,先是成了裕王妃身边的使唤丫头,接着很快就升级成了贴身丫头,继而又被好色的裕王收入房中,第三年就生下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由宫女升为才人,第五年又生下了潞王,很快便从才人升为了侧妃。等到裕王登基后,李彩凤被封为了贵妃,地位仅次于陈皇后。
隆庆皇帝登基六年就驾鹤西去,而李彩凤当时只有二十八岁,正是最为光彩照人的年级,她扶持十岁的儿子朱翊钧登基称帝,在内廷提拔了冯保为内相,在朝廷则提了张居正为内阁首辅,开始了推动了明朝中兴的“万历新政“,使得本已经膏肓迟暮的明王朝焕发了生机,成为了历史上有名的皇后之一。当然,野史上记载更多的还是李彩凤李皇后与张居正之间的灵与肉的小故事……
算算时间
李彩凤十五岁进裕王府,也就是今年了,看来这个名叫李彩凤的宫女肯定就是历史上的李皇后无疑了。呵呵,没想到刚进裕王府的李皇后,竟然被自己碰到了。
更没想到李皇后刚进裕王府竟然还遇到了这么一个大难临头的危机。
偷绢布!
这种罪名对于一个裕王府的侍女来说,可是不能承受之重。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呵呵
看来自己必须要帮李管事断个案了。
朱平安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呼吸了数次,平静了心中的滔天巨浪花,使其再度平静如水,接着努力的管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若无其事的模样。
转身
微笑着,向着李管事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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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关键的历史节点(中)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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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事,这是怎么了?”
朱平安缓步来到刘管事身边,微微挑了挑眉,故作好奇的轻声询问道。
“小朱大人。”刘管事向朱平安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惭愧的说道,“哎,刘某管理无方,没成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小朱大人见笑了......”
接着,刘管事就把事情始末复述了一遍。
事情源于前天,府里统一给新进府的侍女各赏赐了一匹绢布,张曦月和李彩凤她们这些新入府的侍女都从库房领取了一匹赏赐的绢布,其中张曦月和李彩凤领取的绢布都是桃花纹,其她侍女领取的绢布是其它花纹的。
张曦月和李彩凤等六个侍女分在一个屋里,她们领取的绢布也都锁在屋里的柜子里了。柜子是侍女们公用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把由张曦月掌管,一把由李彩凤掌管。
今天中午的时候,司衣库统一给侍女们量体做衣服,侍女们相约用赏赐的绢布托司衣库多做一身。打开柜子取绢布的时候,众人发现放在柜子里桃花纹绢布只剩下了一匹了,另一匹不翼而飞。
锁子完好无损,柜子也丝毫没有被撬的痕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用钥匙打开柜子,拿走了一匹桃花纹绢布。
张曦月和李彩凤都说剩下的这匹绢布是她们的,指责是对方用钥匙打开柜子,偷走了另一匹桃花纹绢布。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都有数位拥泵为她们作证。
最后闹到刘管事这里来了。
这才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哎,两人领取的绢布都是桃花纹的,柜子只有两把钥匙,恰好是由她们两人保管的。锁子完好无损,柜子也没有被撬的痕迹,只能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位用钥匙打开柜子拿走了绢布。不过,我让人问了二门和大门的看守,这两甜都没见有人携绢布出去过。刘某真是一筹莫展......”
刘管事眉头紧皱,苦着脸摇了摇头,一筹莫展。
“哦,这样啊。”朱平安缓缓点了点头。
“刘管事,老身......”
就在这时,西院门口传来一声妇人的声音,接着一个老嬷嬷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朱平安后,老嬷嬷告罪了一声,行了一礼。朱平安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刚刚我按刘管事你的吩咐,去她们房里把她们包袱箱笼搜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见那匹丢失的绢布。”老嬷嬷来到刘管事身边,低声说道。
赃物没搜到,又一个努力宣告失败了。
听了老嬷嬷的回复后,刘管事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案子还怎么断啊。
“朱大人。”
这时候有一位属官从此经过,往府外而去,路过时与朱平安打了一个招呼。
“刘管事,这案子得快点结啊,这里人来人往的,看到影响多不好。”
朱平安在那官员离开后,趁机提醒刘管事道。
“小朱大人,我也想结案,只是这案子怎么断啊......”刘管事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摇着头向朱平安倒了一堆苦水,“她们两人领的绢布都是桃花纹的,房间柜子的钥匙也只有她们两人有,又都有人为她们作证......”
一条条破案的路都被堵死了,在刘管事看来,这个绢布案无解,要成一桩无头公案了。
说实话
在场的侍女们也都和刘管事一个看法,觉得这又要成为一桩糊涂案了。
“其实不难......”
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轻声对刘管事说道。
什么?
不难,朱大人说不难。
刘管事闻言,先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继而欣喜不已的看向朱平安。
小朱大人就是小朱大人,我们这么多人绞尽脑汁了一个中午都一筹莫展,可是小朱大人才听我说完就有办法了,怪不得小朱大人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五品大员呢。
这一刻,朱平安的形象在刘管事眼中高万丈。
在场的侍女们也都好奇的抬头看向朱平安,心里面全都自我检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这个小朱大人看着憨憨厚厚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在她们眼中,这一刻朱平安仿佛化身成了羽扇纶巾的诸葛亮。
“还请小朱大人多多指教。”刘管事忙不迭的向朱平安躬身请教道。
“呵呵,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妨换个思路,把提问题的人解决掉,问题不就没了......”朱平安眯着眼睛笑着回道。
哈?
满怀期待的刘管事闻言,直接被朱平安的办法给楞成了半截木头。
解决掉提问题的人?!
在场的侍女们被吓了一大跳,像一群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的看向朱平安。
“呵呵,开玩笑。”朱平安呵呵笑了。
“小朱大人......”刘管事哭笑不得看向朱平安。
“好了,言归正传。”朱平安微微笑了笑,双手抱在胸前,环视了众人一圈,在清纯侍女张曦月和妩媚侍女李彩凤身上各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既然你们都说这匹绢布是你们自己的,也都有人为你们作证,也没有人见你们偷绢布,另外也不排除有第三人趁你们不注意,偷拿你们的钥匙,打开柜子偷走了绢布......疑罪从无,我看这样好了,刘管事,劳烦你找人把这绢布从中间剪了,一分为二。你们两人各一半绢布,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也行?
刘管事闻言,愣了一下,心里面有一种失望的感觉,本以为朱平安会提出一种令自己醍醐灌顶办法,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种和稀泥的方法,落差太大,有些失望,不过思索了一下之后,刘管事又点了点头。
这样确实可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如此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种好方法。
嗯。
息事宁人。
刘管事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便按照朱平安的吩咐,让人把绢布用剪刀一分为二,一半交给了清纯侍女张曦月,一半交给了妩媚侍女李彩凤。
于是,此案了结。
张曦月和李彩凤只好各自拿着一半绢布往回走,众侍女们在回去的路上翻了一个个白眼,原以为是个诸葛亮,没想到只猜对了开头,原来只是个猪!
“此案终于了了,多谢小朱大人。”刘管事在侍女们走后,向朱平安道谢。
“了了?”
朱平安不由笑了。
“哈?”
刘管事又楞住了,什么意思,朱大人这是怎么了?
“刘管事你把她们分开,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做活,然后让人分别暗中观察,难过的、生气的人是绢布的主人,高兴的那个就抓起来吧......”
朱平安拍了拍刘管事的肩膀,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深藏功与名。
刘管事闻言浑身一震。
瞬间
醍醐灌顶。
猛地转身,然后只看到了朱平安远去的背影,在眼光照射下,是如此的伟岸莫测。(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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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柴薪院。
柴薪院位置比较偏僻,距离膳房十多米,是裕王府专门储存柴薪的院子。
此刻,院里有两个丫头正在劈柴,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一个长的妩媚的小丫头。胖乎乎的小丫头劈柴很正常,脚下的木柴也都劈的很规整;可是妩媚小丫头劈柴却是凶残多了,仿佛墩子上的圆木是她仇家似的,霹雳哐啷,一通劈砍......脚下的木柴被劈的全是断肢残垣......
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她周身仿佛燃烧着生气、愤怒的熊熊火焰一样。
“哼,什么狗屁大人,读书读傻了吧,我看就是一头猪也比你聪明......呵,既然你们都说这匹绢布是你们的,那这样好了,一分为二,你们两人各一半绢布,这样总行了吧......行你个大头鬼啊,你是猪吗?!!!!
“你个大蠢猪,吃姑奶奶一斧......”
妩媚小丫头凶残劈柴时,那张撅起来能栓驴的小嘴就没停下来过,对着圆木一通咬牙切齿的腹诽,腹诽一通后将手里的斧子高高的抡起,然后使劲的劈下去,仿佛圆木是某人似的。
“凤儿妹妹,你就消消气吧......”
胖乎乎的小丫头柴都不敢劈了,躲的远远的,唯恐身旁的小伙伴不小心斧子脱手什么的误伤了自己。
是的,妩媚的小丫头正是李彩凤。
她们才进西院就被安排了活计,李彩凤和身边的胖乎乎小丫头朱美妮被分到柴院劈柴,张曦月和另一个小丫头被分到了浣衣院洗衣服,其他的丫头也都各有活计,挑水、洒扫院子、擦桌椅等等,都是她们入府后平常做的活计,所以也没有人觉的这次分配活计另有玄机。
“胖丫姐姐,你让我怎么消气啊,那是我的绢布呐,结果那个蠢官胡乱判案,把我的绢布判给了别人一半......本来还想把绢布带回家给娘换药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蠢官,蠢官,蠢官......”
李彩凤一边腹诽,一边DuangDuangDuang,把圆木当成某个蠢官,嗯,就是朱平安,一通劈砍。
“胖丫姐姐,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官呢,读书脑子都读傻了,比我家以前养的猪都笨。哼,要是我能当官,就让他看看,我就是用屁股断案,也比他断的好......”
疲累了后,李彩凤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扶着腰继续腹诽朱平安,不得不说,此时的李彩凤对朱平安简直鄙视的不能再鄙视,怨愤的不能再怨愤了。
“咯咯咯......凤儿妹妹,你怎么用屁股断案呢,还让他看看......咯咯咯......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胖丫听李彩凤说她用屁股断案,一个忍不住,小胖手捂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
“呸呸呸,谁让他看了,胖丫姐姐!!我那时打个比方,是打比方......”
李彩凤当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小脸红扑扑的,又是气的又是羞的。
“咯咯,好了,我知道了。”胖丫笑个不停。
“哼,我不跟一样的,我现在的仇人是那头蠢猪,世上没有比他再蠢的了。嘁,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问题的人......你说这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坏,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大白脸曹操都坏......又蠢又坏,还自以为多聪明,他这样的人都能当官,那不是祸害老百姓嘛!!!”
李彩凤鼓着腮帮子,再一次对朱平安口诛笔伐,在她眼中,朱平安就是蠢笨坏的代名词。
“凤儿,人家那是开玩笑说的......”胖丫提醒道。
“他整个人就是个玩笑!”李彩凤气鼓鼓的接话道,“你看他怎么断的案嘛,不分青红皂白,不分谁是小偷谁是失主,一分为二一家一半,还自以为聪明公道。他这样的一头笨猪坏猪都能当官,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说完后,李彩凤俯身往墩子上放了一根圆木,双手高高的举起斧子,重重的落了下来,落下时撅起的小嘴还加了一声伴奏,“呔,蠢官吃我一斧......”
胖丫见状,嗖躲的远远的。
咣
圆木一分为二,斧子余势不减,深入到了墩子上。
刚刚太用力了,斧子入的太深。
李彩凤使出吃奶的劲儿,用脚踩着墩子,用力的提斧子都没能把斧子从墩子上拔出来。
就在这时,听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有数位小丫头小跑进来。
“凤儿,凤儿......”
“小偷抓住了......”
“凤儿妹妹,恭喜你,你洗涮怀疑了,张曦月是小偷,被控制起来了......”
小丫头们进院子后,七嘴八舌的对李彩凤说道。
哈?
怎么回事?
小偷抓住了,张曦月是小偷,这什么情况?
正踩着墩子拔斧子的李彩凤闻言,一头雾水,一脸懵逼的看向小伙伴们。
“都是刚刚那个小朱大人神机妙算,一下子就让张曦月现出原形了。”
“是啊,是啊,小朱大人真是诸葛亮在世,太厉害了,以前总听人说诸葛亮多聪明断案多厉害,还有包公足智多谋断案多厉害,心里面还老可惜呢。现在一点也不可惜了,我亲眼见了、亲身经历了一次神断呢。”
“小朱大人真是太厉害了,他脑子是怎么长的啊,咋这么聪明呢,不愧是咱大明最年轻的状元郎呢,我要是有小朱大人一根小手指聪明,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呢。”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的回道,每个人话里话外都离不开朱平安,把朱平安都夸上天了。
朱平安?
神机妙算?
在世诸葛亮?还跟包公相提并论?你要是有他一根手指头聪明,睡觉都笑醒?
听了小伙伴们的七嘴八舌,李彩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脸都唬得改了样子,一张小嘴张成了O形,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内心像日了狗了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就那头蠢猪?!!!他也能称得上神机妙算?!还在世诸葛,神断?!
什么不愧是大明最年轻的状元郎啊,我看他是大明最蠢的状元郎还差不多。
你们不是被他传染傻了吧?
还是说他给了你们什么天大的好处,你们竟然这样违心的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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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未来太后眼中的朱平安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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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耷拉,翻白眼……
李彩凤对朱平安的嫌弃和怀疑都写在脸上了,小伙伴们想不看出来都难。
“凤儿,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怎么一提到小朱大人,你就露出这种表情啊?要不是小朱大人……”
“就是啊,这次多亏了小朱大人呢,总之,凤儿你要好好感谢小朱大人才行。”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巴拉巴拉的教育起了李彩凤。
不过,小伙伴们越是如此,李彩凤逆反心理也就越反弹,小脸上的嫌弃也就越标准。
“感谢他,还要好好的?!”
李彩凤闻言,小脸上的嫌弃都要突破天际了,扯着小嘴呵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模仿朱平安说话,“呵,既然你们都说这匹绢布是你们的,我看这样好了,一分为二,你们两人各一半绢布,这样总行了吧……那头大蠢猪这样判案,你们还要我好好的感谢他?你们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哎呀,凤儿,我看你才是个蠢猪呢。”小伙伴中稍大一点的丫头翠儿,忍不住上前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李彩凤的脑门,又气又笑的嗔道。
“翠儿姐姐,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说我是蠢猪呢……”李彩凤委屈的撅起了小嘴。
“什么外人,那是你的恩人。”翠儿白了李彩凤一眼,认真的纠正道。
“那头蠢猪是我的恩人?呵。”
李彩凤闻言,嫌弃的呵了一声,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
“你个笨妞,你以为小朱大人就是那样断案的啊?”翠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翠儿姐姐你没发烧吧?”
李彩凤伸出小手摸了摸翠儿的额头,然后摇了摇头,“咦,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他是不是那样断案的,我们不是都看到了吗?!当场就把我的绢布给一分为二了。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你个笨妞,人家小朱大人那是故意的。”翠儿打掉李彩凤的小胖手,嗔道。
“哈?”
李彩凤眨了眨眼睛,懵逼加狐疑。
“瞧凤儿那傻样,咯咯咯……跟我们听到时一模一样呢,也是哦,要是我们都能猜到小朱大人怎么断案,那状元岂不是也太不值钱了。”
一旁的小丫头们看到李彩凤的表情,都忍不住捂着小嘴咯咯笑了。
哈?
李彩凤的懵逼脸更形象了,简直就可以当做表情包了。
“好了,我的傻妹妹,你是不知道,小朱大人那都是故意的呢。在我们走了之后,小朱大人让刘管事把你和张曦月分开,把你们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做活,然后又让人暗中观察,难过的生气的就是绢布的主人,高兴的那个就是小偷……想想也是嘛,主人平白少了半匹绢布,肯定会不高兴了,而小偷光明正大的多了半匹绢布,肯定会高兴啊。你在柴房发了一通火,都快把柴房点着了,你是不知道,张曦月洗衣服时都哼歌呢,可开心了……所以,刘管事就把张曦月控制住了,一审问,就是她偷了绢布。”翠儿将事情的原委通盘告诉了李彩凤。
“啊?!”
李彩凤闻言,一下子愣住了,小嘴张得跟茄子一样圆一样大,没想到那个看着憨憨厚厚的小朱大人他竟然可以想出这种天才的方法来判案!
赃物啊,人证啊,什么都没有呢。
自己家里又确实缺钱。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失主更像小偷呢,当时都以为小偷的帽子会扣在自己头上呢。当时,自己最乐观的结果,都觉得会变成一桩无头公案呢,但是恐怕即便是如此,大家都会以小偷的眼光看自己呢。
带着小偷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在裕王府混啊。
父亲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送进王府,要是自己被赶出去,那母亲的病怎么办啊,还有弟弟还那么小……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
没想到小朱大人他,他竟然能想出这种天才的主意来断案,还了自己清白。
想想
自己刚刚还不停的骂小朱大人蠢猪,还想把小朱大人当柴劈,原来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大的蠢猪,不仅蠢还知恩不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卸磨杀驴、养老鼠咬布袋……
羞愧。
自责。
李彩凤的小脸红的简直要滴血了都,这一刻连负荆请罪的心都有了。
欲扬先抑,效果加倍。
之前李彩凤有多抱怨朱平安,此刻就有一万倍的感激朱平安。
之前在李彩凤眼中朱平安有多蠢,此刻在她眼中朱平安就有一万倍的聪明。
之前低入深谷。
此刻,朱平安形象高万丈。
在西院门口深藏功与名后,朱平安便回到自己办公房间专心办公了,裕王府虽小但是也如一个小王国一样,各种各样的事情也不少,很能锻炼人,朱平安在裕王府这段时间,处理政事能力提高了很多。
咚咚
正在处理公务的朱平安听到一声敲门声,头也没抬说了一声请进。
嘎吱
门开了,送来一阵肉包子香味。
朱平安不由的动了动鼻子,抬起头就看到未来的李太后出现在自己面前,双颊绯红,低着脑袋,站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小手捧着两个用油纸包着的大肉包子,张了两次小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红唇开开合合,跟被捉上岸的金鱼一样。
“大,大人……这,这个给你。”
李彩凤鼓起勇气开口,可是也是磕磕绊绊的,才喊了一个大人,耳根子就都红了,最后干脆闭上了小嘴,一把的将手里的肉包子塞到了朱平安手里。
“大人,谢谢你还我清白。”
送完肉包子后,李彩凤转身就跑,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了,说话都利索了很多。
当然
如果跑的时候,没撞到门上的话。
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朱平安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两下,这未来的李皇后送礼还真是够别致的……
不过,挺香啊。
好吧。
这份谢礼我就收下了。
这应该是世界上价值最高的两个包子了吧。
朱平安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嗯,口感柔软,鲜香不腻,这肉包子做的可以啊。
话说
如果没有我朱平安的话,那今天吃这肉包子的人就是张居正了吧。
想想也是。
今日,斋醮过后,高拱从西苑回裕王府,路上途径广场,跟自己一起愤青了斋醮青词,经过广场后,又跟自己聊了一路的经义,边走边聊,速度慢了很多。
而如果没有我朱平安的话,那就没有人跟高拱愤青斋醮、聊经义,那高拱路上至少会少花十多分钟。
那么高拱就会提前到裕王府。
而张居正依然会是那个时间节点过来裕王府,他依然会遇见侍女争执绢布的这一幕,只是不会遇见高拱。
那高拱也就不会拉着张居正聊古籍。
那张居正就会介入这一场侍女争执绢布的纠纷,以张居正的聪明才智,虽然想到的办法可能跟自己不一样,但是肯定能找出真正的小偷,还李彩凤一个清白。
张居正长的如此俊美,又帮了李彩凤解决了人生中如此大的一个危机。
李彩凤肯定对张居正又不一样的情愫。
那,历史上所谓的张居正睡龙床,跟李皇后有一腿的传闻,或许就是事实。
可是。
从今日起,这一切都变了。
这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主人公变成了我朱平安。
当然,朱平安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以自己这个长相的话,李皇后自然不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其他情愫了,只会有感恩,呵呵,这点自知朱平安还是有的,这样也最好了。
下午,朱平安才吃完未来李太后送的肉包子,窗外就开始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继而东风渐起,席卷雨滴敲打窗棱,接着雨就越下越大,腾云似涌烟,密雨乱如麻。
大雨之中,朱平安收到了一份请柬,这是座师徐阶差人送到裕王府的。
“斯日设帨佳辰,婺焕中天......”
徐师差人送来的请帖,朱平安收到请帖后,好奇的打开,观看了起来。
人到半百,备酒祝寿。
今日是徐阶夫人五十岁的生日,邀请自己等一众门生前往府邸吃寿面。
师娘五十岁生日,当然要去祝寿了。
朱平安看完请帖后,将请帖恭敬的收到了袖子里,对送请帖的人说道,“烦请回禀徐师,学生放衙后准时前往,还望徐师不要嫌学生叨扰。”
“小的一定把大人的话带到。”
送请帖的人恭敬的回道,然后告辞离去,他还要去给翰林院的张居正等人送请帖。
放衙时,外面的大雨也丝毫未减,密雨如麻,将天地交织在了一起。朱平安穿着蓑衣,在刘大刀的陪同下,骑马来到了座师徐阶的府上。
“哈哈,子厚你今天可来的有点晚哦,人家仲芳(杨继盛字仲芳)和叔大(张居正字叔大)可是早就到了。”
徐府的大公子徐璠在门前迎客,看到朱平安后,哈哈笑着迎了上来,打趣道。
“呵呵,世兄。平安来晚了,待会一定自罚三杯。”朱平安笑着回道。
“好,这个是你说的,待会我可是要检查的。”徐璠笑着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把朱平安往院里推了一把,“老头子让我在这迎客,我就不送你了,反正家里你也熟了。”
徐璠将朱平安推进院子后,转身对刘大刀笑道,“大刀,客院里备了酒席,你也进去吧。”
客院的酒席是专门为刘大刀这样的扈从准备的。
“谢谢大少爷。”
刘大刀跟朱平安来过好几次,跟徐璠也算熟了,自然也就不客气了,笑着向徐璠道了一声谢,然后将马交给徐府的下人,跟着进了徐府。
朱平安进了宴席现场后,发现自己来的确实算晚了,很多人都已经到了,比如说杨继盛和张居正等人。
徐府的寿宴是按照古礼布置的,采用的分餐制。正中间摆着两张桌椅,供徐阶和他夫人坐,两侧各一溜摆开了十五张桌子。座上已经坐了八成了。
“子厚,这里,这里。”
“子厚这里。”
朱平安才进现场就听到了两声熟悉的呼唤,抬头就看到了张四维、王世贞两人向着朱平安招手。两人坐在了后面位置,刚好被柱子挡住了,所以朱平安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会两人起身招手,朱平安才看到两人。
两人已经给朱平安占好座了,就在两人前面的位置。
“子维,文生。”朱平安笑着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占好的位置上。
“你们怎么没叫我一起来。”朱平安落座后问道。
“我们不是听说你被圣上召到西苑斋醮了吗,还以为你今天会随老师一起回来呢。”张四维和王世贞两人笑着解释道,“不然,我们早就去裕王府找你了。”
“好吧,原谅你们了。”朱平安笑道。
“子厚,打住。你原谅我们了,我们还没原谅你呢,既然你早就从西苑回了,怎么不顺路去找我们。”张四维敲了敲朱平安的桌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呃,头有点痛......”朱平安摸着额头,表情痛苦。
“怎么了,子厚?”王世贞关心的问道。
“中午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失仪了,大脑一片空白,想的有点头痛......”朱平安一脸无辜的说道。
“噗......子厚,你这借口也太硬了......”王世贞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四维一脸无语的看向朱平安,哭笑不得。
“好了,我认错了,待会自罚三杯赔罪。”朱平安嬉皮笑脸的告罪道。
“得了,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就你那酒量,三杯酒下肚,估计就得我跟文生抬着你回家了。”张四维翻了一个白眼,对朱平安的酒量一点也不乐观。
“就是,子厚你的酒量现在可是众人皆知。你要真心赔罪,不如写两副对联送给我和子维。”王世贞接着说道。
“哎,不错,文生这个提议好,子厚你今天斋醮时的对联青词,我们可是听说了。你赔罪写给我们的对联,只能有过之而不能有不及。”
张四维举双手赞同王世贞的提议,并要求朱平安的对联要比斋醮写给嘉靖帝的那副对联更好才可以。
“遵命。”
朱平安笑着应了下来,有着领先数百年历史积淀的他,表示毫无压力。
在朱平安和张四维、王世贞笑谈的时候,前排就坐的张居正也在与杨继盛聊天。两人都是同一批的进士,坐的位置都比较靠前,一前一后紧挨着。
此刻,两人正在聊天。
不过,相对于张居正的笑意连连,杨继盛则冷淡很多,确切的说是不冷不热的,不爱搭理张居正。
“久闻年兄与南京吏部尚书韩邦奇韩大人学习乐律,深得其中精髓,更是亲手制了十二律,吹奏时声音均极和美。今日适逢师母寿辰,不知居正是否有幸听闻年兄天籁之奏。”张居正身体微倾,笑着对杨继盛说道。
“不巧,盛正斋戒,不得娱乐。”杨继盛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断然拒绝。
“哦,那是居正没有耳福了。”
张居正对于杨继盛的拒绝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昨天杨继盛拜访之后,对自己很失望,觉的自己是一个胆小怕事、苟且偷生的软蛋,与他不是一路人,所以对自己冷嘲热讽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音律一途,小道也,叔大,国器也,国器之才岂可耽于小道,岂不有损国器之名,有污国器之躯。叔大年兄,当自为国珍重,避祸避此小道为上。”
杨继盛言语之中透着浓浓的嘲讽,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端起茶杯饮茶,不再搭理张居正。
端茶送客。
嘲讽与疏离如此明显,一时间,张居正竟无言以对,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
内心里
张居正是高兴的,杨继盛太过危险了,他正好想与杨继盛划清界限呢。(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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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安到后不久,徐阶携夫人落座主席,寿宴正式开始,美酒佳肴,陆陆续续摆满了众人面前的桌案,当然也少不了寿宴的标志——寿桃和寿面。
觥筹交错,师生尽欢。
徐阶提了三杯开场酒、撒了一把狗粮之后,众学生开始向师娘祝寿并献上寿礼,不过对于寿礼,徐阶替夫人做主,都一概的婉拒了,挥手让人在宴席中央摆了一张几案,捧出文房四宝。
其意不言而喻。
众门生依次上前献诗作词贺寿,一显身手,一时间宴席成了文坛盛会。
论写诗作词,在场的众人没有哪一个不在行的,祝寿佳句频出,赞颂声不断。
其中张居正所作的祝寿诗,引发了寿宴的第一个高潮。
《贺师母》
东海抛筹不计年,
人间寿域拓三千。
与君更作嵩山祝,
北斗南箕两比肩。
张居正的这一首祝寿诗仙气十足,又寓意美好,间接又赞颂了徐阶和妇人并肩和美、举案齐眉的伉俪之情,得到众人一致好评,寿宴上惜字如金的徐夫人也微笑着道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众人按照座次依次上前作诗祝寿,轮到朱平安时,徐大少徐璠上前插了一杠子。
“子厚,如果你能作上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祝寿诗,你今日迟到的三杯罚酒就可以免了。不过,若是你做不出的话,那三杯罚酒,就可要变成六杯了。我知道子厚你酒量不好,特意想出这个一个主意帮你一把。怎么样,够兄弟吧?”
徐大少神出鬼没般突然出现,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冲着朱平安挤了挤眼睛,嘿嘿一笑。
“世兄,你还真是够兄弟……”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从牙缝里溢出一句话,这种场合、这个时候压根就拒绝不了。
“客气什么,都是好兄弟。哦,对了,也不能让人觉的我太照顾你,这样对你我都不好。这样吧,就给你一盏茶时间吧。来,子厚,快写吧。”
徐大少嘿嘿笑着,不容拒绝的将毛笔塞到了朱平安手里,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嘴上歉意,脸上却笑的跟狗尾巴花一样,嘿嘿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子厚,一不小心一口就喝了半杯啦……”
“世兄,可别呛着……”朱平安嘴角都抽搐了。
见状,徐璠笑的更灿烂了。
朱平安对于自己的酒量很清楚,如果真的喝六杯酒的话,自己就要躺着回家了。
那就只剩下做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祝寿诗这一条路了。
可是
做一首祝寿诗不难,可是做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祝寿诗,这就很有难度了。
况且,有张居正那一首诗在前面,难度就更大了。
那么。
既然常规路子不易走,也就只能不走寻常路了。
朱平安执着毛笔,理清了思路,开始在这个方向上构思,几乎同一时间,清朝时期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一首贺寿诗涌上了朱平安的脑海。
真是瞌睡送枕头。
朱平安心中一动,好,就用你了。
主意既定。
那么。
各单位。
注意。
我朱平安要装逼了。
朱平安执着毛笔蘸了下墨汁,写了题目《贺师母寿》后,接着笔不停的又另起一行写了正文两个字:
“奈何”
奈何,这两个字一出,周围围观的同年们无不相视一眼,一阵阵惊讶。
“奈何”意为“怎么办、对付”,这个词可不是一个积极向上、喜庆、祝福的词语,这是一个沮丧、无奈的负面词汇,这个词怎么可以用来写在祝寿诗上呢。
状元郎不会是生徐大少的气,故意膈应人的吧?!
不会吧,虽然徐大少的做法有些强人所难,可是状元郎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几杯酒嘛,至于这样耍小脾气吗。
再说了,这是什么场合啊,在这种场合耍这种小脾气,朱平安他脑子被驴踢了吧。
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徐师对他朱平安关爱有加,在朝堂上也是多方呵护,让我等羡慕不已,心里面还怪老师偏心,可是呢,他朱平安是怎么回报老师的,竟然在师母寿宴上赌气写“奈何”这种不吉利的话,他朱平安的良心被狗吃了吧。
围观的门生,不少人面露怒容,对朱平安怪罪不已。
张居正也是微微吃惊,不过他的吃惊与其他人不同,确切的说是好奇。张居正可不认为朱平安会赌气使小脾气,他只是好奇朱平安以“奈何”为开头,怎么写出一篇祝寿佳作来。
“咳咳……子厚,你……”
在旁边喝茶计时的徐璠,看到朱平安写的“奈何”这两个字,吃惊的茶都喷出来了。
朱平安身后的张四维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又摇头笑了笑,子厚你又来了......
“咳咳,子厚,你怎么手滑了呢。”
王世贞关心则乱,看到朱平安写的无奈二字,不仅为朱平安捏了一把汗,悄悄上前扯了扯朱平安的衣角,打着哈哈替朱平安找了一个借口。
不过,王世贞不擅长说谎,替朱平安找个借口,倒是让他脸红的不行。
手滑?
你也真敢说,你来手滑一下试试。手滑最多滑一笔,还能滑出来两个字?
围观众人听到王世贞给朱平安找的借口,俱是无语。
朱平安回头悄悄的冲王世贞眨了下右眼,王世贞被朱平安眨的一愣,然后瞬间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子厚这个家伙,又要装逼了。
在众人非议的眼神中,朱平安执着毛笔蘸了一下墨汁,然后接着又写了“奈何”两字。
什么?!
他又写了一个“奈何”!他朱平安这是要干嘛?!!
他是疯了吗?
众人看到朱平安又写了一个奈何,眼珠子都要吃惊的瞪出来了,有心脏不好的,都捂着胸口了。
子厚你这是要搞哪样?
徐璠端着茶杯怔怔的看着朱平安,一脸的懵逼,刚刚他是微微吃惊,这会已经是大吃一惊了。
王世贞这会已经淡定多了,跟张四维站在朱平安身后,好整以暇看着朱平安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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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奈何奈何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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