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纤纤玉手捏着墨锭,一边动作优雅的研墨,一边监督朱平安喝补汤,让朱平安着实享受了一把红袖添香的滋味,等朱平安用完了补汤,李姝才轻扭柳腰,盈盈离去。
朱平安目送李姝离去,鼻息间还萦绕着李姝留下的味道,淡淡的幽香。
如斯夜晚,让人沉醉。
不过,现在不是沉醉的时候,杨师兄还在鬼门关门口亟待解救呢,朱平安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的旖旎甩去,把视线从门口收回来,再次将精力集中在求情奏疏上。
朱平安将思路从头整理了一遍后,提起毛笔饱蘸蘸墨,开始拟写求情奏疏草稿:
裕王府侍讲学士臣朱平安谨奏:上有明君,下方有谏臣。今有圣主明君在上,我朝言路广开,方有今日之狂愚谏臣杨继盛。杨继盛者,狂愚之人,其弹劾大学士严嵩之奏疏,言语诖误,万死难辞其咎,然其心赤诚无他,以大明社稷长利为其任。惟望圣上,念期忠心,复悯其狂愚,谪发远戍,以全圣主好生之德。
写完草稿之后,朱平安停下毛笔,默读了一遍,又字斟句酌了起来。
斟酌了半天后,朱平安在草稿上圈改了数处,又在最后添加了几句。
然后继续斟酌。
如此,反复修改了数次,一直到外面模糊传来更夫“子时三更,平安无事”的打更声,朱平安方形成了一篇令自己稍感满意的求情奏疏。
再接再厉,朱平安伸了一下腰,打起精神,将奏疏草稿誊写在了正式奏本上。然后,将正式奏本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明日要穿的官服衣袖内袋里。
朱平安准备明日在裕王府打个照面,然后就将求情奏疏递交至通政司衙门。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朱平安方离开书房至卧室就寝。
“朱哥哥,你终于忙完了呀,以后可不能再熬这么晚了,对身体不好......”
朱平安走进卧室后,睡眼朦胧的李姝,一脸幽怨的看向朱平安,嘟着小嘴嗔道。
“你怎么还没睡啊,以后早点睡,不要等我。”
朱平安看到李姝的黑眼圈,知道她一直在等着自己了,不由心疼不已。
“我才不是等你呢,我只是睡不着而已......”李姝嘴硬不承认,傲娇小模样很可爱。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李姝俏脸蛋越发红扑扑的了。
夜正央,窗外明月皎洁,夜幕幽蓝,周围点缀着一颗颗可爱的星星,一眨一眨的闪烁着金色的弧光,宛若织女织向人间一道道爱的金线。
夜深人静,一宿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朱平安用过早膳后,在刘大刀的陪同下骑马去裕王府应卯。
裕王府里谈论的仍然是昨日的朝审,对于昨日朝审,众人都有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昨日,虽有严党如刑部侍郎王学益等人,逼问杨继盛幕后主使,意欲将裕王府拉下水,但是杨继盛死不承认受人指使,令王学益等人阴谋没有得逞。
虽然还不能彻底放松,但至少可以松一口气了,情势比起前天来要好太多了。
朱平安本来准备进了裕王府,将手上的要紧事处理完就向裕王告一个短假,去通政司衙门递交求情奏疏的,没想到一进裕王府被琐事绊住了手脚,一直到了上半晌才得以脱身,等向裕王告了假,都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时不我待,朱平安揣着奏疏急急出了裕王府,径直往通政司衙门而去。
为赶时间,朱平安中间还抄了一个近道,穿过广场至午门,越过午门至通政司衙门。
未至午门,朱平安远远的就看到午门竟然有很多人,还听到一阵嘈杂的喊打呼痛之声,一阵哀鸿遍野,走近才发现原来是午门有三位官员在被打廷杖。
怎么回事?
怎么有三位官员同时被打廷杖?这都多长时间没见过集体挨廷杖了。
朱平安惊奇不已,上前询问,然后得知这三位官员都是早晨上疏给杨继盛求情的。
“圣上口谕:今后有谁再敢为杨继盛求情,沽名钓誉,多嘴多舌,定严惩不贷。诸位大人,都好自为之吧。有谁再想为杨逆求情,这三位大人就是榜样,不,这三位大人算是运气好,首犯,只是挨一顿廷杖,若是有人再犯,那就是明知故犯,后果就不用杂家说了吧,诸位大人都掂量着吧。”
在打廷杖的过程中,一位白面无须的宦官行至围观众人跟前,面无表情的宣谕,宣读完嘉靖帝口谕后,宦官又特意多说了几句警告众人。
嘉靖帝的口谕一出,在场的大人皆是一阵震悚,原本心里还有为杨继盛求情的想法,但听了嘉靖帝的口谕以及宦官的警告,那点想法也就瞬间熄灭了。
嘉靖帝这口谕可不是说说玩的。
自嘉靖帝登基以来,类似的口谕留下过多次,每次都是言出必行,但凡有违背的大臣,不论官居何位,都会被重重的严惩。轻则贬谪廷杖,重则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死道友莫死贫道。
古往今来,都是通用的道理。
所以,听了嘉靖帝的口谕以及宦官的警告,大臣们皆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原本人群中还有几位准备去通政使司递交求情奏疏的大臣,此刻已经悄悄的把袖子里的奏疏一撕两半,然后调转方向,打道回府了。
唯有朱平安例外。
站在人群中的朱平安,像是突然间耳聋了一样,就跟没有听到嘉靖帝的口谕和宦官的警告一样,这边宦官上一秒才宣读完嘉靖帝的口谕、警告完围观大臣,下一秒人群中的朱平安就已经抬脚继续往通政使司前行了。
以朱平安对嘉靖帝的了解,按照嘉靖帝的脾气,自己上奏求情奏疏后,估计免不了挨一顿廷杖。
但是,如果自己挨一顿廷杖,能换杨师兄一条命,还是很划算的嘛。
一顿廷杖和一条命,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另外,自己再上点孝敬,这一顿廷杖还能再打一些折扣,估计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很划算。
朱平安离开午门,快步赶到通政使司衙门后,发现这里的情况也有些不对。
通政使司衙门大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竟然夸张的排起队来了!大约有七八位官员在门口排队,等着通政使司衙门的接待官员登记造册。
这很不寻常的,往常自己来通政使司衙门的时候,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发生什么大事了?
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杨师兄弹劾案了......难道说排在前面的这些官员都像自己一样,不惧嘉靖帝的口谕威胁,来为杨师兄求情的?
排在队伍末尾的朱平安想到这一个可能,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阵兴奋。
人多力量大,有这么多官员为杨师兄求情,那救下杨师兄的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高兴之下,朱平安与前面排队的官员攀谈了起来,然后朱平安嘴角的弧度就枯萎了。
不是!
他们来通政使司递交奏疏,并不是来为杨师兄求情的,而是因为日食!
原来在今天上午大约巳时一刻的时候,外面发生了日食,他们都是来上疏嘉靖帝,主张行救护礼的。
这个时候,朱平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怪不得上午在裕王府办公的时候,觉得外面鼓鼓闹闹的,还奇怪怎么着了,原来是发生了日食了啊。
“发生日食,自当行救护之礼。吾等身为臣子,自当上疏谏言,以尽职责。”
话题引起后,前面的这位官员与朱平安相谈甚欢。这位官员跟前面排队的官员都聊过,知道大家都是来此上奏谏言行救护之礼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也把朱平安归成了同类人,认为朱平安同样也是为日食而上疏的。完全不知道,排队的人群中出了一个“叛徒”。
“咳咳,然也,然也。”
朱平安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嘴角抽搐了一下。
“《史记•天官书》云: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攘,正下无之......日为阳精,人君之象,若君行有缓有急,即日为之迟速。稍逾常度,为月所掩,即阴浸于阳。亦犹人君行或失中,应感所致。圣上益当效仿先例,行救护之礼。”
前面的这位官员不知道是不是话痨,一边排着队一边引经据典的与朱平安聊了起来。
朱平安嘴上“然也然也”的简单应付着,脑中却是头脑风暴一样,思索了起来。
日食!
在朱平安看来,这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与人们主客观行为均无任何关联,不过,朱平安同样深知,对古人来说,这日食可是天大的事。
古代可是靠天吃饭的,种地离不开太阳。
日食是太阳部分消失了。
太阳消失了!!!!!地里的庄稼咋办?!这对靠天吃饭的古人来说,不啻于惊天动地的头等大事。古代民间以为,日食和月食之所以发生,都是因为一种叫做天狗的怪兽吃了太阳和月亮,所以民间的老百姓会在日食和月食发生的时候,敲锣打鼓放爆竹,以此来恐吓驱赶天狗,拯救太阳和月亮。
那为什么会天狗食日食月呢?
信奉“敬天保民”的古人深有研究,古人认为太阳代表着帝王,天子天子嘛,太阳就象征着皇帝,最典型的就是古人的天人合一学说了。
日食象征皇帝,发生日食,就代表着皇帝有灾难。日食、月食以及其他“过度”天象的出现,都是帝王失德、失政等原因导致的,因此历朝历代每当太阳、月亮以及天象异常时,按照惯例,皇帝和执政大臣都要修德、修政,例行救护之礼。
救护之礼是古代的一种“礼”,经过历朝历代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严格、规范的程序。钦天监预测京师及各地日食、月食时间,于前五月通知地方各处。凡是见到日食、月食持续达到一定时间的地方,都要行救护礼。日食时,京城的文武百官都要到礼部衙门行救护礼,月食的时候则要去太常寺衙门行救护礼。救护礼需要文武百官、顺天府、礼部、銮仪卫、钦天监等共同参与,期间还要打扫衙署,陈设香案,更换吉服、击金鼓、奏乐、上香、行三跪九叩救护礼等一系列程序。
总之,救护之礼都是惯例了,只要日食达到一定程度,按照惯例就得行救护之礼。
所以,昨日日食发生后,这些官员会来上疏谏言行救护之礼。
这样做,不仅可以彰显他们负责,还可以作为他们的业绩,更可以在嘉靖帝面前刷刷脸(当然,极度正直负责的官员除外)。历史上,很多官员在发生日食时就是这么做的,效果很理想。
他们的这些心思,朱平安都明白。
但是,朱平安可不这么认为,朱平安觉的他们太一厢情愿了,结果会跟他们的预期南辕北辙的,结果会令他们哭的很有节奏。
朱平安很了解嘉靖帝帝,可以说是大明最了解嘉靖帝的几个人之一了。在现代的时候,正史、野史等等,朱平安看了太多关于嘉靖帝的记载了。
日食,行救护礼,其背后还有更深的隐含词。
日食行救护礼,隐含词是君王有难,君王失德,君王不善政,君王违背天意等等,总之差不多可以和君王有过错划等号。日食发生后,行救护礼的一部分是帝王进行攘灾的修德活动,修德之礼的关键是“责躬”,也就是皇帝检讨自身行为,属于“罪己”的范畴了。
罪己?!
骄傲的嘉靖帝会吗?!愿意吗?
不用想,朱平安都知道答案,嘉靖帝连杨师兄的奏疏都接受不了,他能“罪己”?!
等等……
朱平安想到这忽然一顿,一股电流在朱平安脑海中一闪而逝,然后朱平安就再也站不住了,也不管马上就排到自己了,转身就往回走,直接离开了通政使司衙门。一边走,一边将袖子里拟好的奏疏,揉成一团。
“哎,小兄弟,你怎么走了?马上就到你了?”
前面排队的官员发现朱平安离开,不由对着朱平安的背影喊道。
“突然想起一件急事。”朱平安边走边回道。
“哈哈,不会是忘了带奏疏了吧?想当年,我第一次上疏,也是忘了带奏疏了。”
前面的官员笑着表示理解。
“大人好眼力。”
朱平安回头一笑,大步离去。
回到裕王府办公房间后,朱平安关上房门,将袖子里揉成一团的奏疏,塞进了煮茶的炉子内,付之一炬。
并非是朱平安放弃为杨继盛上疏求情,而是为了更好的上疏求情。
三国卧龙诸葛孔明有云: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求情也是一样,求情是个技术活。
求情者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时局,不晓时务,不看时事,不明形势,是庸才也。
日食耶!
如此稀有难遇的天文异象,如果不在求情奏疏里利用一二,那就是庸才,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天赐良机。
朱平安不是天才,更不是庸才,是不会浪费日食这一天赐良机的,所以他将昨晚拟写的求情奏疏付之一炬,借这一次日食的机会,重新拟写一份求情奏疏。
这个日食!
来的好,来的妙,太及时了!有了今天的日食,自己的把握就更大了。
朱平安快速的铺设好笔墨纸砚,开始第二次拟写求情奏疏。
怎么利用日食?
例行救护?!
不!
朱平安才不会像今日通政使司衙门前排队的那些官员奏疏一样呢。
虽说例行救护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可以借日食发挥,言日食是皇帝失德、失政的原因所致,发生日食了,要例行救护,皇帝和大臣都要加强修德、修正错误,进而可以引申到杨继盛案上,借此说判令杨继盛死刑不对,要改正,撤销死刑判决云云。
借日食上奏,点评朝政,这是历史上官员们常用的套路。
但!
朱平安是不会这么做的。
朱平安相信,如果自己按这个思路拟写奏疏,不仅救不了杨师兄,还会成为杨师兄的催命符,提前将杨师兄送上断头台!
言例行救护,那就是说嘉靖帝错了,这不是犯了杨师兄奏疏的老错嘛。另外,从例行救护引申到杨继盛案判决错了,那岂不是说杨继盛弹劾对了?!换句话说,那就是严嵩错了,严嵩有罪,严嵩当诛,如此,势必肯定会引起严党强烈反弹!
这样的求情奏疏,既惹怒了嘉靖帝,又戳到了严党痛处,如何能起到求情的作用呢,催命还差不多。
所以,这个角度不可取,朱平安是不会从这个角度来拟写求情奏疏的。
相反,朱平安决定从“例免救护”的角度来写,例免救护,也就是说无需救护,也就是说无需修德,也就是说朝政为善,也就是说嘉靖帝为政良好。
相信嘉靖帝看到后,肯定会龙颜大悦。
是有点拍马屁,但是拍个马屁就能救下杨师兄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印象中,再过五年,也就是嘉靖三十六年,也会发生一次日食。自己的翰林院同僚——袁炜,好像就上奏了一篇“例免救护”的奏疏,一下子就哄的嘉靖帝龙颜大悦,貌似还把袁炜给提拔升官了。所以,这个套路肯定有效。
另外,想到袁炜这个小心眼屡次三番的针对自己,朱平安就更乐意提前几年摘了袁炜的果实。
嗯,走袁炜的路,让袁炜无路可走。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当面或背后指点自己阿谀圣上,朱平安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一个日食而已。
不管你救护也好,不救护也好,在现代人眼中,都会被一视同仁的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乌鸦落在猪身上,都是一样的黑,谁笑话谁啊。
再说了,严嵩才是最大的阿谀奉承好不好,真是一股清流的话,你们先说严嵩去啊。
所以,从例免救护的角度下笔,朱平安毫无心理压力。
朱平安计划第一部分写例免救护,第二部分劝嘉靖帝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然后顺理成章的点到杨继盛,嗯,可以将之前拟写的奏疏内容修改一下,放到这一部分。
想到就做。
朱平安铺好笔墨纸砚,提笔就开始拟写第一部分。
拟写第一部分的时候,朱平安顺手把袁炜五年后拍嘉靖帝马屁的那封奏疏拿来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得不说,在拍嘉靖帝马屁方面,袁炜是个不可多得的行家。
站在袁炜的马屁上,可以拍的更好更响。
“裕王府侍讲学士臣朱平安谨奏: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以勤理政,以爱牧民,内政修明,国强民富,恩泽天下。是故,群阴退伏,万象辉华。是以太阳晶明,氛薐销烁,食止一分,与不食同。臣不胜欣忭......”
朱平安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唰唰唰很快就写好了求情奏疏的第一部分。
朱平安奏疏中“食止一分”的“一分”,指的可不是现代的一分钟。这里的“分”,指的是古代计算日食月食食差的一种差值,这是一套很复杂的计算,比现代的函数简单不到哪里去,另外除了“分”还有“秒”这个差值。
今天上午所发生的日食,其差值经过钦天监严密计算,为“一分四秒”。
为了达到“例免救护”的程度,朱平安把它给四舍五入了一下,写成了“食止一分”,如此就达到了“不食”的程度,也就可以例免救护了。
写完第一部分,朱平安将前一封奏疏的内容,修改了一下,在前面又加了一段大意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过渡语,很快就写好了第二部分。
写完后,朱平安圈改润色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在书架上找了一份空白奏疏,将拟好的求情奏疏给誊写了上去。
奏疏完成后,朱平安将其小心翼翼的放进袖子里,又将桌上的草稿放进炉灶内烧成灰烬。
如此收拾妥当后,朱平安关上房门,马不停蹄的又抄近路赶往通政使司衙门。
通政使司衙门前依然排着队。
看来今日上奏日食的官员不少嘛,朱平安无奈的排在了队伍后面。
不过好在队伍也就排了五六个人,速度比较快,很快就排到朱平安了。
登记造册,进入通政使司,递交奏疏。
今日排队来递交奏疏的官员,都是上疏日食的,通政使司负责收奏疏的官员,大体扫了朱平安的奏疏一眼,看到朱平安开篇也是写的日食,也就懒得仔细看,顺手就递交上去了。
日食是一个时效性很强的时务,所以通政使司收到这类奏疏后,都是第一时间递交西苑。朱平安的奏疏混在其中,很快就到了西苑。
朱平安把奏疏递交上去之后,就会裕王府坐等消息去了,不过在裕王府左等右等,也没有等着一点苗头,自己的奏疏宛若石沉大海,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不过。
朱平安不知道的是,他在裕王府感觉日石沉大海的奏疏,在西苑却是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
日食发生了,嘉靖帝分外关注。
无逸殿值臣以及通政使司衙门自然非常上心,一旦收到关于日食的奏疏,即以最快的速度走程序,确保第一时间将奏疏递交到嘉靖帝的案桌上。
其实,日食发生后,无逸殿值臣就此的讨论很活跃。基本上都主张例行救护,只有很少很少几个人持不同意见,当然还有没发表意见的值臣。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统一出来的意见就是谏言对日食进行例行救护。
李春芳等值臣在讨论结束后,就第一时间拟写奏疏,上疏嘉靖帝了。他们都是谏言例行救护,言日有食之,非同小可,应进行救护之礼,反躬自省。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的奏疏是第一批送呈到嘉靖帝案桌上的。
不过,奏疏递交后,从内侍那得到的反馈消息,却不甚乐观。他们的奏疏呈送到嘉靖帝案桌上后,嘉靖帝一开始兴致满满的翻开,但翻开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放到一边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值臣不免怏怏然。
“呵呵,糊涂啊,糊涂......”袁炜鄙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一群糊涂蛋,怎么,就凭你们那奏疏,你们还想得到圣上表扬吗?!快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
好吧,这很袁炜。袁炜很是自负自傲,在文学圈里简直就是一个泰迪的存在,在与他官职差不多的同僚以及后辈面前,经常性的怼天怼地怼空气,针对他们的文学作品,常常毫不掩饰的表达他的诋毁和讥诮。
毫不意外,袁炜此举自然惹得一众值臣不爽,纷纷侧目而视,若非顾忌这是西苑,而袁炜又素来受嘉靖帝青睐,他们的唾沫星子估计都能淹死袁炜。
“懋中,你这是何意?”好脾气的李春芳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子实兄,我是说你们糊涂啊。今日之日食,食止一分,与不食同,何须行救护之礼也。相反,此乃天眷,上天眷顾我大明国富民强、盛世太平,故而食止一分。此情此景,理应为圣上道贺,又岂能谏言行救护之礼呢。”
袁炜抬头看向李春芳,微微笑了笑,说教了起来,说教完便将手里的奏疏交给了一旁的内侍,请他上呈嘉靖帝御览。
“你才是糊涂呢,日食非同小可,乃天之异象,此乃上天示警。必须行救护之礼,反躬自省,修德、修政,改正错误,不然怕是有灾难降临呢。袁大人你这样会误导圣上,日后若是有灾难降临我大明,你就是我大明的罪人。”
一位刘姓值臣情绪激动的反驳袁炜,胡子都跟着哆嗦起来了。
“刘大人说的对。”
“然也。”
“日有食之,焉能不救护。”
很多官员连声附和,赞同刘姓官员观点。
“呵呵......”
袁炜回了他们一个呵呵,接着昂首斜瞥了他们一眼,眸子里满是鄙夷不屑。
“哼,就让我等看看你的高见。”一个官员一脸不忿的冷哼了一声,接着动作敏捷的从内侍手中抢过袁炜的奏疏,打开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向众人传诵奏疏内容,“臣翰林院侍读学士袁炜谨奏:今日之日食,食止一分即不见,与不食同,此乃天眷我大明,此乃圣上敬天修德、理政爱民之功,臣等不胜激动,上疏道贺......”
“真是可笑,马屁精......”
“肉麻......”
“谄媚......”
听到了袁炜奏疏的内容后,众值臣皆是小声腹诽不已,给袁炜冠上马屁精、谄媚等帽子。
“可笑?你们才是可笑,圣上数十年如一日敬天修德,方有我大明今日盛世太平,一个仅止一分的日食,汝等就言例行救护,如此置圣上于何地?”袁炜冷笑了一声,将奏疏从那官员手中夺回来,扭头扫视众人,反唇相讥。
说完之后不再理会众人,将奏疏再次交到内侍手中,催促其送呈嘉靖帝御览。
内侍认识袁炜,知道袁炜写的东西往往能得嘉靖帝青睐,比如那篇“水玄龟初献瑞”的对联,圣上至今仍然爱不释手呢。所以在袁炜催促后,内侍便第一时间捧着奏疏,一路小跑着送呈嘉靖帝御览去了。
袁炜目视内侍离开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再次扫了众人一眼,眼神有一种挑衅的意味,用眼神挑衅众人等着瞧,对他的奏疏颇为自信。
日食救护,这是惯例好不好!众人自然不甘示弱,也在大厅等着,等着看袁炜的笑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后,内侍回来了,把众人翘首以待的消息带了回来。
“圣上看了袁大人的奏疏。”内侍回来说道。
“然后呢?”众值臣迫不及待的问道。
“圣上从头到尾看的很仔细,满意的点了点头呢……”内侍想了想,回道。
“哈?”
等着看袁炜笑话的众值臣听了内侍话,不由一阵讪讪,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袁炜这家伙,又一次揣摩到圣意了……
论揣摩圣意,不得不承认,袁炜这家伙是众人之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呵呵……”
袁炜呵呵笑着,一脸胜利者模样扫视众人,又将众值臣给刺激的不要不要的。
揣摩到圣意了不起啊,还不马屁精一个,一点节操都没有,牛气什么啊。
众值臣不由酸溜溜的腹诽。
不过,有些还未上疏的值臣,悄悄的将写好的奏疏揉成一团,仿照袁炜的角度再次草拟了起来。
奏疏胜利者袁炜,起身如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一样,骄傲的巡视了一圈失败者们,迈起脚步,准备离开大厅,回归他的值舍,好好品尝一下胜利的喜悦。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喧闹。
“圣上笑了……”
“圣上龙颜大悦……”
“圣上进膳了……”
一位内侍从步入无逸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闻声,袁炜迈开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扭头,满脸狂喜,激动不已的看向刚进来的内侍,那眼神火热的,让内侍都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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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
圣上笑了啊,圣上龙颜大悦啊,还没到饭店呢圣上都要用膳了啊......
听到这最新消息后,袁伟激动的像当年会试夺得头名会元一样,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我就说嘛,圣上看我了袁炜的奏疏怎么可能只是点了点头呢,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才是我袁炜的真正实力!袁炜脑袋瓜子不由自主的向上昂首四十五度目视穹顶,用下巴睥睨的扫了众值臣一圈。
傲视群雄,也就是袁炜这样了吧。
至于周围的值臣们,听到内侍带来的最新消息后,一个个震惊的都呆了,聚集在一起,汇成了一群呆呆的木鸡.......
众值臣尽管不愿意相信,尽管心里酸水直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袁炜这把牛笔牛大了啊,平步青云就在此时了。
“咳咳,这位公公,圣上笑了?”
袁炜咳嗽了一声,努力的控制住脸上激动的略有抽搐的肌肉,和缓的看着那位内侍,确认一般问道。
“是的,圣上今天第一次笑呢,杂家虽然离的远,但也看的清清的。”内侍回道。
离的远都能看清清的,那圣上笑的很满意啊,众人心中皆想到了这一点。
“圣上龙颜大悦?”袁炜听到内侍肯定的回复,嘴角的弧度都控制不住了。
“是啊,都让传膳了呢。”内侍用力的点了点头。
袁炜这下嘴角彻底控制不住了,那弧度别提多完美了,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恭喜了袁大人。”
“袁大人简直就是圣上肚里的蛔虫啊。”
“恭喜啊袁大人,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我无逸殿共事之情啊。”
“恭喜恭喜......”
形势逼人啊,众值臣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袁炜道喜。
“呵呵,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的深了些而已......”袁炜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难得谦虚了一句,但是谦虚的话让人听起来觉得貌似更骄傲了。
不忘要了与你的无逸殿共事之情?
呵呵。
你谁啊,我跟你熟吗?现在知道巴结我了?晚了!刚刚你还说我坏话来了呢!
袁炜面上笑着,心中记了一笔又一笔账,准备等自己升官了,再好好的一一“厚报”。
看着袁炜与众值臣的互动,一边的内侍一脸便秘了似的,犹豫了数次,想要开口,可是袁炜与众值臣互动太激烈了,内侍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终于有人注意到内侍便秘的表情了,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公,您怎么了?”
这一句问话,一下子将袁炜与众值臣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内侍身上。
内侍那便秘一样的表情,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位公公,您这是怎么了?”众值臣不明所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袁炜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和颜悦色的问道,“公公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一时间,内侍成了无逸殿的焦点,这让原本一脸便秘的内侍,更便秘了。
“咳咳,杂家,杂家......”内侍看着至今还飘着的袁炜,有些不忍开口。
“公公请讲。”袁炜鼓励道。
“公公您快说吧。”众值臣也忍不住催促道。
“咳咳,杂家想说的是......”内侍咳嗽了一声,看向袁炜以及众值臣,缓缓摇了摇头,“圣上并不是看了袁大人的奏疏,才笑了龙颜大悦下旨传膳的.......”
什么?!
袁炜闻言,如同被打了一记闷棍似的,红花儿一样的笑脸刹时变成土灰色。
圣上他龙颜大悦并不是因为看了我袁某的奏疏?!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袁炜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木头一样楞在了那,继而一双眸子充血了一样直瞪瞪地看着内侍的脸,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在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袁炜失望了,他从内侍那张脸上看到了同情,看到了不忍,看到了不好意思,但唯独没有看到开玩笑。
这是真的!
圣上他笑了、他龙颜大悦、他下旨传膳,并非是因为我袁炜的奏疏!
袁炜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宛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从里凉到外。
周围的值臣听到内侍的话后,先是一怔,继而脸上忍不住绽放了笑容。
哈哈,不是因为袁炜,不是袁炜的奏疏。
圣上英明啊!
圣上明辨是非,没有被袁炜这个马屁精给蒙骗啊,发生日食,就是应该例行救护嘛。
众值臣心中枯萎的希望,此刻又茁壮成长了起来。
嗯。
不是袁炜,那是我们中的谁呢?
众值臣互相看了看,觉的那个让圣上笑、让圣上龙颜大悦、让圣上没到饭点就传膳的人,就在大家之中,嗯,或许,说不定就是我的奏疏呢。
这个时候,被众值臣忽视的内侍又开口了,直接揭晓了答案,“是小朱大人的奏疏。”
小朱大人?
原来是你啊?朱大人?
袁炜及众值臣闻言,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众人之中的一位须发半白的官员身上。
须发半百的官员闻言呼吸都急促了,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咳咳,不是朱老大人,是朱平安小朱大人。”内侍见众人理解错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对众人解释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西苑里的内侍们慢慢的称呼朱平安都是称呼小朱大人了,只要一说小朱大人,内侍们都知道着说的是朱平安。在西苑内侍圈里,小朱大人几乎就已经和朱平安划等号了。
朱平安!
又是朱平安!
袁炜听到朱平安的名字,脑门上忍不住鼓起了一根又一根青筋,肝儿也忍不住疼了起来。朱平安,你个丧门星!只要听到你的名字,准没好事!
抢我风头,抢我容易,抢我机遇......朱平安,我与你不死不休!!!
袁炜的胸膛都要被怒火和恨意给炸开了。
“啊?朱平安?”
众值臣闻言,心情比袁炜也好不了多少,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啊,他们刚刚好不容易又一次茁壮成长的希望,结果又一次被人给生生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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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安他奏疏写的什么内容,竟然越过了袁大人,让圣上青睐有加?”
一众值臣收拾了凌乱的心情,围着内侍追问了起来,非常好奇朱平安奏疏内容。好奇朱平安究竟怎么写的奏疏?竟然让圣上满意到龙颜大悦的地步。
呃......
你们问就问吧,带上我是几个意思?!嫌我不够难堪啊,又把我给挖出来鞭笞!
袁炜听到众值臣追问时提到他的名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拳头都攥紧了。
不过,袁炜没有发作出来,一来是因为他这会比较尴尬,不好意思开口;二来是因为他也非常非常好奇朱平安的奏疏是如何写的,他心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呢,他不相信朱平安的奏疏能比他写的好!
处在众值臣中心的内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一边展开一边对众值臣说道,“由于时间比较急,我只来得及抄录了小朱大人奏疏的前半部分就换班了。”
“咳咳......”内侍展开纸片后,清了清嗓子,准备读给众人听,这时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将纸片抢了过去,正是之前抢袁炜的那位值臣。
这位值臣是个急性子的,好奇的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一秒都不相等,压根就等不及内侍清嗓子再读,所以才一把将纸片抢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为快了。
抢过来后,这位值臣就迫不及待的低下头观看,迫不及待的一睹为快。
“呃......”
值臣低头一看,瞬间,整个人像是被电流盘过了似的,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其赵大人孤芳自赏,不如让我来读给大家听。”
怎么自己一个人看起来了,情绪还这么“激动”......旁边的值臣好奇心都被刺激的爆棚了,他也等不及了,将纸片从第一位值臣手里又给抢了过来。
这位值臣说到做到,抢过纸片后,连嗓子也不清,张口就将纸片内容给读了出来:“裕王府侍讲学士臣朱平安谨奏: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以勤理政,以爱牧民,内政修明,国强民富,恩泽天下。是故,群阴退伏,万象辉华。是以太阳晶明,氛薐销烁,食止一分,与不食同。臣不胜欣忭......”
好吧。
听到第二位值臣朗读后,这下无逸殿的众值臣都感受到了第一位值臣的“激动”,浑身跟过电了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喉咙还有些顶的慌。
袁炜呢,袁炜听了朱平安的奏疏内容后,整个人瞬间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了起来,像一截木头似的愣愣地戳在那儿,嘴巴张的老大。
朱平安真是可恨可恼……可……可是,奇怪了……
自己听了朱平安的奏疏内容,怎么灵魂有一种激动颤抖的感觉,尽管自己心里面一万个仇恨朱平安,但此刻听了朱平安的奏疏内容,也不得不承认朱平安写的……太特么的好了!好像写到了自己心坎里一样,朱平安写的内容都是自己想写却没有写出来的,当时自己拟写奏疏时,心里面模糊有一种感觉指引着自己拟写,可是下笔的时候,却总是写不出那种感觉,现在再看,朱平安的奏疏内容,就是自己所想表达的啊。
自己想写却写不出来的东西,竟然被朱平安写出来了?!
那不是说明朱平安比自己厉害吗?!
这让不服输憋着一股劲儿的袁炜,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整个人宛若被人凌辱了一百遍似的。
袁炜接受不了这一事实,但无逸殿的众值臣却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以勤理政,以爱牧民......是故,群阴退伏,万象辉华,是以太阳晶明,氛薐销烁,食止一分,与不食同......
瞧瞧朱平安这马屁拍的,简直是登峰造极了。
真是不能比啊。
原本觉的袁炜那封奏疏揣摩圣意、拍马屁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了。
可是,与朱平安的这封奏疏相比较,袁炜的那篇奏疏就入不了眼了。
袁炜的马屁拍的太硬太普通了。
朱平安则是登峰造了。
这是量变与质变的区别,根本没法比。
所以,圣上看了袁炜的奏疏只是点了点头,而看了朱平安的奏疏则会龙颜大悦。
虽然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众值臣心中仍不免失望失落,愤世嫉俗.......
哎
这是什么世道啊。
拍马屁能得到圣眷,甚至升官发财......哎,等等,朱平安的奏疏让圣上龙颜大悦,他得到了什么奖赏啊,是升官了啊还是发财了啊?
“哦,对了,既然朱平安的奏疏让圣上龙颜大悦,那他得到了什么奖赏啊?”
众值臣好奇的问道。
袁炜也好奇的支起了耳朵,这个问题也是他所关心的,他要看看朱平安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什么奖赏,然后好在心里给朱平安狠狠的记上一笔账,来日一并十倍、百倍、千倍的“厚报”奉还!
听了众值臣的询问,内侍又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
嗯?
怎么是这种表情?难道说是圣上的赏赐出乎意料、不同寻常,难道说连升三级?!
“难道还连升三级了不成?”有值臣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内侍摇了摇头。
“那是连升了两级?”值臣问道。
内侍又摇了摇头。
“难道只升了一级?不可能。”值臣又问道,不过才问完自己就摇头否定了,若只是升了一级的话,内侍何至于露出那副便秘的表情呢。
内侍尚未来及开口,就听值臣自我否定后又问了,“难道是赏赐黄金百两?”
内侍很果断的摇头。
“黄金千两?”值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来越离谱了,内侍再次果断的摇头。
“难不成赐婚?圣上要招他做驸马?”值臣想到圣上正好有一个适婚的公主,脑洞大开,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羡慕的一双眼珠子都成红眼兔子了。
是你想当驸马吧?!你都多大年纪了,别再做美梦了好不好?!再说了,小朱大人已经结婚了好不好!你想让公主给小朱大人做小吗?!
这都离谱到哪去了,内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连摇头,再也不给众值臣猜测的机会了,抢在值臣再次开口前,直接将嘉靖帝的赏赐公布了出来:“圣上赏赐了小朱大人二十廷杖。”
哈?
赏赐了二十廷杖?!
众值臣一脸懵逼,嘴巴张的老大,面面相觑,跟一群一百多斤的孩子一样。
对不起,这弯转的太快,我们跟不上。
龙颜大悦……竟然赏赐二十廷杖?!
这是一份畸形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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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既然龙颜大悦,为何要打朱平安二十廷杖呢?!说不通啊!
众值臣一脸懵逼,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一群懵逼值臣之中,有一个如花笑靥,宛若鹤立鸡群之中,异常的吸引人的眼球,那就是袁炜。虽然袁炜也不知道圣上龙颜大悦为什么还要“赏”朱平安二十廷杖,但是这都不重要,只要朱平安就要被打廷杖了,这就足够了。
其实,这已经是袁炜努力控制情绪的结果了,若非这是众目睽睽之下,袁炜就不只是笑靥如花这么简单了,鼓掌欢呼叫好那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兴奋之情。
圣上英明!
圣上打得好!打得妙!
要是二十廷杖能将朱平安这个杀千刀的打死当场,那才是真正为民除害呢。
总之,袁炜此刻心花怒放,开心到飞起。
“这位公公,你不是在跟我们说笑吧,圣上看了朱平安的奏疏不是龙颜大悦了吗,那为什么要‘赏赐’朱平安二十廷杖呢,这说不通啊?”
有一位值臣问出了众值臣心中的疑问。
“圣上龙颜大悦是因为小朱大人奏疏的前半部分,也就是刚刚读的那部分,‘赏赐’小朱大人二十廷杖则是因为小朱大人奏疏的后半部分。后半部分内容,因为换班时间紧,我未来得及抄录在纸上。”内侍解释道。
“因为后半部分?”
“难道说写崩了?还是冒犯了圣上?”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难道说朱平安后半部分写崩了?!不会吧,即便是写崩了,圣上也不至于打二十廷杖吧?难道说朱平安在后半部分写了冒犯圣上的话?也不应该啊,照着他前面的思路来看,那马屁都拍到巅峰了,他拍马屁都来不及呢,不可能犯昏冒犯圣上啊。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值臣更懵了。
“呵呵,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自己没那水平,还偏要写奏疏出头,这下栽跟头了吧。”袁炜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讽刺朱平安文笔不行、水平不够,却还要强出头,结果栽了一个大跟头。
活该!
我就说嘛,论文笔写作,他朱平安如何能比得过我袁炜,这次被打廷杖,就是明证!
袁炜此刻摆出了一个成功者的姿态,毫不掩饰的对朱平安极尽奚落和嘲讽。
“小朱大人他后半部分没有写崩,也没有冒犯圣上,只是他......”
内侍开口说道。
“只是什么?”众值臣追问。
“只是小朱大人在他后半部分为杨继盛求情了,他言食止一分,与不食同,当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然后就趁机杨继盛求情了。圣上才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违者严惩不贷。小朱大人明知故犯,还在奏疏中为杨继盛求情,圣上金口玉言,自然言出必行,所以‘赏赐’了小朱大人二十廷杖。”
内侍向众人解释道。
啊?!
原来是因为朱平安为杨继盛求情了!
众人恍然大悟,圣上前脚才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违者严惩不贷的口谕,朱平安后脚就顶风作案,在奏疏中为杨继盛求情,怪不得圣上会“赏赐”朱平安二十廷杖啊。
知道缘由后,众值臣中很多人不由得对朱平安肃然起敬!其实,杨继盛一案,他们知道的内情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对杨继盛他们也了解的多,所以,他们心里是很同情杨继盛的,但是碍于严嵩,他们不敢表露出来。
更不用说,圣上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后,他们就更加不敢了。
虽然他们不敢为杨继盛求情,但是不妨碍他们敬佩杨继盛,敬佩为杨继盛求情的人。
上午有三个官员为杨继盛求情,他们心里就佩服的很,默默的在心里支持声援,他们希望这样敢于求情的官员再多一点,这样杨继盛就有救了。
可惜的是,圣上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
本来,因为严嵩的关系,官员敢上疏为杨继盛求情的就不多,更不用说现在圣上廷杖了三个求情官员、又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
果然,圣上禁谕一出,整个朝野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一封敢为杨继盛求情的奏疏了。
可是,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了为杨继盛求情的奏疏。
朱平安他明知圣上下达了禁止求情口谕,却依然以大无畏的精神上疏为杨继盛求情,这是什么样的勇气!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什么样的品格!
可以想象,朱平安他上半部之所以写日食例免救护,之所以把马屁拍到巅峰,就是为了给杨继盛求情......这简直是牺牲节操,忍辱负重啊。
朱平安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刻他是勾践、韩信、包拯等人附体啊。
瞬间。
朱平安的形象在众值臣心中光辉高大了起来,熠熠发光。
“不得不说朱平安有种啊。”
“没看出,朱平安竟还有一副铁骨。”
“忍辱负重,心向光明……”
现在一提到朱平安,众值臣都赞赏有加,眸子里都发出赞赏崇敬的光芒,那光芒太刺眼,刺的袁炜眼睛都疼。
你们有病吧?!
你们双标啊?!
我只写了个“此乃天眷我大明……”,你们就马屁精、谄媚一通的骂我!!
他朱平安呢,他朱平安奏疏写“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这马屁都特么的拍到天上去了,你们竟然……崇敬他?!还是说他有种,铁骨铮铮?!铁骨个毛线啊,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看到他在拍马屁吗?!还忍辱负重心向光明……你们双重标准的也太过分了吧!
袁炜此刻,浑身散发着浓浓怨气!又气又恼,七窍生烟,眼珠子红的跟疯牛一样!
除此外,袁炜心里对朱平安的惩罚还很不满。
朱平安他为杨继盛求情了啊!
圣上不是下口谕说违者严惩的嘛!
圣上口谕下达前,有三个官员为杨继盛求情,他们都还只是初犯呢,圣上就下旨打了他们三十廷杖!
这禁止求情的口谕都出了,还说违者严惩呢!他朱平安明知故犯,顶着圣上口谕作案!不仅违反了圣上口谕,还为杨逆求情,这是罪上加罪,该两罪并罚,严惩中的严惩啊!
可是!怎么才打朱平安二十廷杖?!这不仅没有严惩,反而还减轻了啊?!
连圣上都双标了吗?!
袁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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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就到。
朱平安感觉京城这个天子脚下的地方邪的很,前一秒自己还在腹诽自己的求情奏疏石沉大海呢,下一秒西苑传旨的内侍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带队的还是自己老熟人——冯保。
“小朱大人,又见面了。”冯保笑眯眯的拱手与朱平安见礼。
“数日不见,冯公公容光焕发,风采更胜往昔啊。”
朱平安拱手回礼,眼睛余光一下子就看到了冯保身后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明黄色圣旨,心中顿时了然,然后心跳不由加速了起来,既期待又紧张。
虽说朱平安对自己的奏疏还是蛮有信心的,但嘉靖帝这边的变数太大了。
事关杨师兄性命,朱平安想不紧张都不行。
“呵呵,还不是托小朱大人锦囊妙计的福,杂家才在宫里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冯保笑着回道,再次隐晦的感谢朱平安指点他的翻牌子侍寝制度,自从后宫开始施行翻牌子侍寝后,冯保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冯公公言重了,平安愧不敢当。我不过提供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而已,一切都是冯公公自己努力的结果。”朱平安微微摇了摇头,丝毫不居功自傲。
“不管小朱大人您怎么想,反正杂家是铭记在心,至死都不会忘记。”冯保一本正经的说道,字字发自肺腑。
呃......
冯保如此认真,倒让朱平安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初我只是抱着投资的态度……
“公公,快到午时了。”冯保身后的小太监小声的提醒冯保。
“哦,差点忘了正事了。想必小朱大人已经猜到杂家的来意了吧。杂家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小朱大人想先听哪一个呢?”
冯保在小太监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差事,停止了寒暄,开始办差。
听到冯保说有一个好消息,朱平安心中就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综合自己的奏疏情况,这个好消息十之八九就是关于杨师兄的了……那就是杨师兄的性命保住了……
朱平安不由心中一阵激动,至于坏消息,朱平安就不当回事了,坏消息还能坏到哪去……
“好消息,当然先听好消息。”朱平安毫不犹豫。
“好消息就是,圣上看完小朱大人您的奏疏后,就着令内阁拟旨了,大赦天下!今日就要把圣旨发出来。除十恶不赦及官贪赃枉法者外,视罪行轻重,活罪者皆予以赦免,死罪者虽不可赦免,但也可减等处刑,可免于死刑。小朱大人您在奏疏中求情的杨继盛,也在此行列中。”
冯保微微笑了笑,将好消息告诉给了朱平安。
杨师兄的命保住了!
历史能再有杨继盛,幸甚!!
虽然朱平安心中已有猜测,但是此刻听了冯保的定论,朱平安心中仍不免一阵欢欣雀跃,激动不已的连声说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
“咳咳,小朱大人,说完了好消息,那就该坏消息了。小主大人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冯保待朱平安激动完,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
“冯公公请。”
朱平安点了点头,早在拟写奏疏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圣旨到,朱平安接旨。”
冯保转身从身后的跟班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取过圣旨,无比严肃认真了起来。
“臣朱平安接旨。”
朱平安依照接旨仪式向圣旨行大礼,跪地叩首接旨,没办法,谁让自己身在封建社会呢。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裕王府侍讲学士朱平安身为皇子侍讲学士,不思为皇子解惑,力行表率之事,却无视口谕,明知故犯……着廷杖二十,以儆效尤,钦此。”
冯保抑扬顿挫的宣读圣旨。
朱平安在下面听的仔细,不过听到后面处罚措施的时候,朱平安愣住了。
二十廷杖?!
只是打二十廷杖吗?
我记得口谕发布前,那三位为杨师兄求情的官员都是打了三十廷杖的吧,圣上口谕不是说违者严惩的吗?自己在口谕下发后上奏求情的,严惩的话,怎么着也得比三十廷杖重吧?怎么自己只是二十廷杖啊?
确定读完了吗?只是二十廷杖,没有贬谪吗?
朱平安听完圣旨愣住了,怀疑的抬头看向冯保,满脸都是疑惑不解。
“圣旨已经宣读完了,小朱大人接旨啊。”冯保合上圣旨,低头提醒朱平安。
“哦哦,臣朱平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经过冯保提醒后,朱平安这才确信圣旨是真的宣读完了,忙叩首接旨。
“小朱大人,杂家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冯保把正事办完后,说话也就随意多了,“圣上都下发不得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了,你还明知故犯。若是小朱大人你没有在奏疏中为杨继盛求情,小朱大人这会就发达了。你是不知道,圣上刚看到你奏疏时是有多高兴,龙颜大悦啊。可是看到你奏疏后半部分为杨继盛求情的内容后,圣上差点没气的把奏疏给摔到地上。可是即便如此,圣上也只是下旨打了小朱大人二十廷杖。虽然圣上没说,但是杂家在底下看的清楚,圣上是惜才啊。”
“平安有负圣上隆恩,只是杨继盛是我同门师兄,且当年我进京赶考时,杨继盛对我有恩,如今杨继盛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朱平安摇了摇头。
知恩图报!
听朱平安说完,冯保看朱平安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敬重。
“小朱大人放心,我来时已经叮嘱好了,‘打’,这次廷杖会高举轻放。但毕竟是廷杖,即便是‘打’,这二十廷杖下去,也够小朱大人受的。小朱大人还要做好准备。”
冯保凑近朱平安耳边,小声说道。
打,是他们内部话,是比“着实打”更轻的一种廷杖口令。所谓“打”,简单说就是意思意思,不要当真打,廷杖要高举轻放,糊弄过去。
但,就像冯保所说,廷杖毕竟是廷杖,即便是这种打法,也够人受的。
“多谢冯公公。”朱平安闻言,由衷感谢。
“小朱大人与我客气什么。”冯保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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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碧空万里,古代的空气质量就是好,不用担心被雾霾摧残。
朱平安与冯保等内侍及锦衣卫一行,散步一样赶往午门,接受廷杖。
不过,看上去就跟踏春游玩一样。朱平安身上没有枷锁镣铐,没有绳索捆绑,内侍及锦衣卫对朱平安也都客气的很,一点也没有被押送午门廷杖的感觉。
“这都快到午门了,冯公公还要为平安徇私枉法多久啊。”
快到午门的时候,朱平安停住了脚步,做出一副束手待缚的样子,微笑着对冯保说道。
作为一个被押送午门接受廷杖的犯官,总不能这么散步到午门吧。
午门人多嘴杂,被别有心人瞅见了,打个小报告什么的,对冯保来说都是事儿。
冯保徇私优待自己,中途还让自己坐了段轿子,自己也不能让人家冯保为难啊。
“再往前走一段也不迟。”冯保说道。
“还是别了,午门人多口杂,这都距离午门很近了。”朱平安摇了摇头。
“那好吧,小朱大人,请恕杂家得罪了。”
因为距离午门确实很近了,冯保也没有再坚持,拱起双手歉意的对朱平安说道。
“呵呵,公公言重了,公公已经为平安徇私了一路了。”朱平安微笑着拱手回礼。
“你们下手都轻着点。”
冯保对身后动手的内侍及锦衣卫吩咐道。
接着,两个内侍上前除掉了朱平安的官袍,给朱平安留下了里面白色的纱衣,锦衣卫跟着上前掏出绳索,动作熟练的将朱平安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这是大明律制规定的,一旦有哪位官员惹怒了皇上,被皇上处罚以廷杖的话,那这位官员就会被扒掉官服,反绑住双手,押往午门进行廷杖。
这里距离午门都不足百米,反绑住双手后,朱平安一行很快就到了午门。
午门人很多,有不少官员已经在等待围观了。
朱平安刚到午门就看到挤在最前面的袁炜了,这家伙故意来看热闹的吧,瞅见自己被绑缚午门后,这家伙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咦,袁炜旁边那个笑的更欢的人是谁?
朱平安眯了眯眼睛,哦,原来是欧阳子士啊,这家伙消息够灵通的啊,哟,还有罗文龙这“猛男”也在啊,他们仨什么时候走一块去了。
当然,也不都是他们这样幸灾乐祸的,也有不少敬佩、崇敬的眼光。
“子厚,子厚......”
张四维、王世贞两人也在人群中,远远的喊道,一脸担忧着急的看着朱平安。
张四维手里面还提着药酒、伤药,王世贞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瓷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没事,不用担心,不过是二十廷杖而已。”朱平安朝他们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我们都快担心死了,这是我托关系寻的一条五步蛇的蛇胆,你快合酒吞下去,待会打廷杖时,可以减轻疼痛,对伤口愈合也好。”
王世贞跟张四维快步跑来,将手里的瓷瓶扭开,说着就要往朱平安嘴里灌。
什么?!
蛇胆!
“文生,等会.....”
朱平安吓的一个哆嗦,往后缩了缩脑袋,没想到自己也会面临这种情况。
这蛇胆不会是生的吧?你们有没有常识啊,蛇胆不能生吃的啊,蛇胆本身有很大毒性的,蛇的毒素主要是存在蛇胆里,另外蛇胆寄生虫也多,生吃很危险的。
“怎么了子厚?”
王世贞着急不已,因为一旁的锦衣卫在催促他们离开,以免他们干扰行刑,所以时间相当的紧急。
“生的吗?”朱平安问道,如果是蒸熟的蛇胆,自己倒是不介意吞服。
王世贞点了点头,“新鲜的,热乎着呢,才杀了取胆。”
“咳咳,那个文生,蛇胆就不用了。”
朱平安一听是新鲜的生蛇胆,果断的拒绝,蛇胆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朱平安拒绝蛇胆的举动,在围观官员的解读下,便成了朱平安自己有胆,所以不需要蛇胆,一下子,围观官员对朱平安的感官又上了一个高度。
朱平安,真男人!
朱平安真是一个血性男儿啊。
一些围观群众,对朱平安更是佩服不已,没想到这个小大人,年纪不大,一身书卷气,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却有如此血勇骨气,真是人不可面相啊。
当然,这一切都是场中的朱平安所不知道,也始料未及的。
“子厚,都这时候,你逞什么强啊。”
王世贞又气又无奈,很快两人就被维持秩序的锦衣卫给带离朱平安身边了。
我真不是逞强,朱平安也很无奈。
“朱哥哥......”
人群中一声熟悉的娇呼传来,朱平安抬头就看到李姝、包子小丫鬟画儿、琴儿三人女扮男装,在刘大刀、刘牧、刘大锤等人陪同下,急匆匆的跑来,当初狼口救下自己的王小二也在。
然后,她们一行就被维持秩序的锦衣卫给拦在了五米之外。
好吧。
女扮男装,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真不知道电视剧是怎么演的剧情。
“你们怎么来了?”
朱平安瞅着李姝她们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模样,不由无奈的笑了,朱平安心里面是不愿李姝她们来的,不想她们看到自己被打廷杖的样子,怕她们看了难过。
“你们这些坏人,拦我们干什么,没看到我家小姐......不,是我家公子,要去看朱大人嘛,我们公子可是临淮侯府的小侯爷,你们还不赶快闪开。”
女扮男装的包子小丫鬟画儿,鼓着腮帮子冲阻拦的锦衣卫瞪眼睛,像一只生气的仓鼠似的,在说“小姐”的时候被一旁的琴儿伸手掐了一下,画儿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小姐、琴儿和自己是女扮男装呢,忙改口称公子。
“皇命在身,对不住了。”
阻拦的锦衣卫也看出了她们是女扮男装,在阻拦的时候与她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交了银......”
包子小丫鬟画儿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差点将打点银子的事当众说出口。
“画儿......”
你个笨妞,这种事哪能当众说出来,李姝白了画儿一眼,然后又用力的瞪了阻拦的锦衣卫一眼,接着从袖子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取出一片参片交给一旁的王小二,低声吩咐了一句。
王小二接过参片点了点头,然后朝朱平安大喊了一声,“姑爷,张嘴。”
“啊?”
朱平安一愣,张嘴干什么。
王小二趁朱平安张嘴的功夫,眼疾手快,手指夹着参片一弹,就将参片弹入了朱平安口中。
角度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好,参片恰好送入朱平安口中,就跟朱平安自己喂给自己一样。
参片落入口中,朱平安一下子就识别出来了,嗯,参片,这个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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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坐落于紫禁城南北轴线,向阳居中,位当子午,故名曰午门。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宛如三条巨龙相抱,气势恢弘雄伟。
在这个午门前的方形广场上,朱平安的第一次廷杖之旅,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廷杖快要开始之前,欧阳子士出手了。
“咳咳,这位百户大人,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在广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欧阳子士在罗龙文等人的遮掩下,将为首负责行刑的锦衣卫百户张百户叫了过来,将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塞到了张百户手心里。
“呃......”张百户看着欧阳子士愣住了。
虽然欧阳子士不认识他,但是他是认识欧阳子士和罗龙文的,知道他们都是严府的人,而且还知道欧阳子士他们好像跟朱平安很不对付。
正是因为知道欧阳子士他们是严府的人,正是因为知道欧阳子士他们跟朱平安不对付,所以欧阳子士塞银子过来的时候,张百户才愣住了。
在廷杖被执行前,家属亲友给他们执行的锦衣卫塞银子送好处,求他们手下留情,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在朱平安被廷杖前,欧阳子士他们给自己塞银子就不正常了啊。
杨继盛弹劾了严嵩,朱平安又为杨继盛求情,这么捋下来的话,严府的人应该巴不得朱平安倒霉才是,那怎么在朱平安被廷杖前,欧阳子士要给自己塞银子为朱平安求情呢?!
难道说另有隐情?!朱平安为杨继盛求情是出自严阁老的意思?!
不过,说不通啊。
张百户愣住了,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朱平安狗胆包天,胆敢违逆圣上口谕,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待会廷杖的时候,麻烦百户大人还有你手下的人,廷杖打的越重越好。若是朱平安被当场杖毙,欧阳子士我加倍厚报。”欧阳子士将银子塞到张百户手中后,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哦,原来如此。
张百户这才明白为何欧阳子士给自己塞银子了,原来是让自己下黑手,想要让自己在廷杖的时候打死朱平安。
张百户兼着廷杖的差事十多年了,见惯了花钱求情的,这花钱求人下黑手的还是第一遭。
不过.......
你这才一百两银子,就是加倍能有多少......人家朱平安府上在半个时辰前可是眼皮眨都不眨的就给了自己一千两银子。
再说了。
宫里现在的红人冯公公可是提前交代过了的,这一次廷杖不管谁打招呼,不管自己怎么收银子,这一次廷杖只能是“打”,高举轻放,要看着重,实则轻。
而且。
自己的上峰张千户大人专门传达了自己的最高上峰——陆指挥使的口令,令自己这次手下留点神。留点神是啥意思,留点......留点......自己还能不清楚。
还有啊。
一直在宫里办差的徐阶徐阁老今日跟吃饱了撑的似的,没事干,溜达溜达的到了锦衣卫衙门,拿了一个不知道结案了多少年的案子,找自己了解情况,把自己吓的那是一头冷汗啊,因为那个案子正是自己经手办的,当时还从中收了一笔不菲的好处费呢。最后徐阁老了解情况了解的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自己以为要完了的时候,徐阁老却戛然而止了,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说他有个学生叫朱平安,让自己多多关照,然后就拍屁股走人了。徐阁老这一出让自己懵逼了良久,直到自己收到执行朱平安廷杖命令的时候,才明白徐阁老的来意。
除此外,还有最后一点。
那就是张百户能兼着廷杖这个肥差十几年,可不只是运气好关系硬,他察言观色本领可是炉火纯青的。上面啥意思,他也能领会。这一次圣上只是小惩朱平安一下,没有重惩的意思,更没有要朱平安命的意思。为什么?因为上午这个广场上那三位官员的廷杖就是他负责的,三十廷杖,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仨是头一批为杨继盛求情的,圣上就令打了三十廷杖。打完之后,圣上就下了禁止为杨继盛求情的口谕,言明违者严惩。结果,朱平安明知故犯,违反圣上口谕,为杨继盛求情,结果,圣上只令打朱平安二十廷杖。
这是严惩吗?
这是减轻了啊。
上面是什么意思,察言观色炉火纯青的张百户心里能不清楚吗?!
即便冯公公、陆指挥使、徐阁老他们不打招呼、明示、暗示,自己也不会对朱平安下黑手。
更不用说,欧阳子士只是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跟人家朱平安府上一千两银子的大手笔比都不能比。
“欧阳公子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打我张某人的脸么,欧阳公子放心,廷杖该怎么打,张某省的......”
所以,张百户并没有接欧阳子士递来的银票,将银票重新塞回欧阳子士的袖子里,露出一脸笑呵呵的讨好模样,很是老油条的亲热回道。
毕竟欧阳子士背后是严嵩严阁老,若是收了银子,没办成事的话,不好收尾。
不收银子的话,就好办的多了。
再说了,就凭自己十余年如一日的练习廷杖功力,待会打廷杖的时候,保证那廷杖动静惊天动地,保管让欧阳子士他们谁也瞧不出破绽。至于最后朱平安为何没被杖毙,那就推脱到朱平安命大、体格好上就是了。大明朝立国百十年了,才杖毙多少官员,况且这才二十廷杖,打不死人太正常不过了。
欧阳子士看到张百户的讨好样,再听张百户所言,很是满意的将银票收到袖子里。欧阳子士他本来就不太舍得这一百两银票,一百两银票够他喝好几次花酒了,只是为了下阴朱平安一把,才咬着牙大出血的。
现在既不用花钱,还能达成心中所愿,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欧阳子士再满意不过了。
“嗯,时间也不早了,张百户就快去执行廷杖吧。”欧阳子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催促张百户快些执行廷杖。
张百户领命而去。
看着张百户的背影,想到朱平安很快就会打成一条死狗,欧阳子士嘴角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了,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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