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巳时,天朗气清,靖南县城北门外人声鼎沸,锦旗迎风猎猎招展。
一百辆马车,六百多青壮汉子。马车上安着挡板,载着粮草、鹿角、战鼓等战备物资,还有五辆马车上安装了守城弩,称之为战车也不为过;六百多青壮,个个都是精壮汉子,身穿布甲,背负弓箭,手持战刀、长枪等兵刃,看上去煞是威风凛凛。如此一百辆战车,六百多全副武装的青壮,汇聚在一起,乍一看来,也有那么一丝兵强马壮的意思了。
当然,不能仔细看。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北门外这一百多辆马车,拉车的只有五十余匹马,剩余拉车都是用牛、驴来凑数的;另外,看似全副武装的青壮,其实布面护甲都也不齐全,站的队形也是散乱不堪,交头接耳,随意走动,没有多少纪律性。
不过,朱平安对此还是很满意的。这次驰援太平的目的,是为了抢功,并非是为了野战、剿灭倭寇。如此一百多辆马车、六百多青壮,已经足以够用了。
朱平安巡视了一圈队伍,满意的点了点头,拱手感谢勉励了众人一番。
“牧哥,靖南县城就交给你了。”朱平安在出发前,对刘牧说道,“我们走后,关闭四个城门,非我亲至,或无县印,一律不得打开城门。”
“遵令。请公子放心,有您留下的这两百青壮,我刘牧必保靖南县城无恙。”刘牧双手抱拳,自信的说道。
“好,靖南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朱平安点了点头,对刘牧很是放心。
“大刀,大枪,你们可要保护好公子……”刘牧再三叮嘱刘大刀、刘大枪他们。
“放心吧,若是公子少了根头发,我们都把脑袋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刘大刀他们几个把胸膛拍的咣咣响。
在朱平安他们在靖南北门整军待发的时候,距离靖南西门两里多地的地方,也有一路人马在向着靖南前行,这一队人马大约人有六十多号人。为首的正是弃城而逃的靖南典史李达,还有张县丞和姚主簿两人。
其实,当时率先弃城而逃的,并非是典史李达一人,还有张县丞及姚主簿。只是典史李达比较高调,而张县丞和姚主簿又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众人才只认出了典史李达,没有注意到张县丞和姚主簿两人。
随他们一块弃城而逃的,还有一些胥吏以及大户人家。
不过,出城没多久,他们就被外面守株待兔的倭寇给堵住了,张县丞、姚主簿和李典史他们丧心病狂的将跟随他们出逃的人当做弃子,令护院将他们当做挡箭牌推到前面,用他们阻挡倭寇,这才侥幸逃了一命。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当初拖家带口、浩浩荡荡两百多人,现在只剩下这六十来人了。
“他嘛的,没想到朱平安这个小比崽子竟然走了狗屎运,守下了靖南县城!早知道,老资就不跑了!都怪朱平安这个鳖孙,害惨了老资!”
典史李达一想到自己家财在逃亡中被倭寇抢走了大半,连最爱的小妾都被倭寇抢走了,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将这一切全都推到了朱平安头上。
若是朱平安没守住靖南县城,靖南县城被倭寇杀了个干净,抢了个干净,那多好啊,那他这些损失都不值什么了,弃城而逃的举动也是英明神武!可是,特酿的,朱平安这个**崽子怎么将靖南守下了呢!留在靖南的人们毫发无损,闻讯出逃的他却是赔了大半家产,又损了小妾,活脱脱成了全县的笑柄!这一切都怪朱平安这个鳖孙,守下来干嘛!
“当初几百个倭寇,就将靖南一举攻暇,这次足足有三千多杀人倭寇呢,谁能想到他竟然守下了呢……”姚主簿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虽说已经打听到朱平安守城的细节经过,什么金汁,动员百姓啊,但是他还是想不通,朱平安怎么就守下来了呢,倭寇攻陷了那么多县城,那些县城又不是没用过类似手段,但还是被攻破了,或许只能用走了狗屎运来解释了。
“哼,没想到朱平安这个小崽子看着憨厚老实,实则如此的心狠手辣,竟然强迫全县的老百姓上城墙守城……他也是走了狗屎运,谁能想到那倭酋攻着攻着,怎么突然掉头转攻太平去了……哼,若我留在县城,也一样可以守下靖南。”
张县丞一脸的愤愤不平,觉的朱平安守下靖南没什么了不起,要是换做是他,他也一样可以守下靖南县城,甚至做得比朱平安还要好的多。
不够,他浑然忘了,当初听闻倭寇压境,拍板弃城而逃的正是他张长孺!
闻言,姚主簿瞥了张县丞一眼,嘴角微微向下扯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就是,他朱平安怎么能跟姐夫比呢!只是他狗屎运太旺了。咱当初合计弃城而逃,不也想借倭寇之手,弄死他吗,谁想到他竟能守下靖南呢。”
李典史接着张县丞的话,愤愤的说道。
“嘘!你是不是马尿又喝多了!浑说什么,我们如何弃城而逃想过借倭寇之手弄死他朱平安了!还有,我们如何是弃城而逃了,我们是出城搬救兵去了!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张县丞用力的瞪了李典史一眼。
“哦,哦,是是,是我浑说。”
李典史缩了缩脖子,悻悻的说道,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张大人,姚大人,李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火急火燎的从靖南县城方向跑来了。
“可是城内出什么变故了吗?”张县丞见状,连声问道。
“知县朱平安正在北门整军待发,他征调了六百青壮,以及县衙全部衙役和兵丁,说是要北上驰援太平县,进攻占领太平县的倭寇,光复太平。我联系了县衙的户房李文书,他也证实了,知县朱平安还发文征调县衙所有差吏,李文书闻讯找借口跑回家了,没人愿意送死,县衙都跑空了!”
家丁大声的回禀道。
卧槽!
驰援太平!进攻倭寇!光复太平!
特么的朱平安走了一次狗屎运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要主动进攻倭寇!
连卫所正规军都被这伙倭寇给全歼了,你征调了几百个泥腿子,就想光复太平?!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还征调县衙所有差吏!
不行!
这一回去,岂不是要被朱平安给征调了!你自己作死,可别拉上老子!
张县丞他们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调转马头,循着来的方向快马加鞭。
等倭寇彻底退了,再回来不迟!
西门外,张县丞、姚主簿和李典史他们调转方向,头也不回的跑了。
北门外,朱平安眯着眼睛看了下太阳的位置,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翻身上马,策马来到队伍最前面,用力的向前一挥手,喊了一声“出发”。
马嘶牛叫,嗡嗡闹闹,大军开拔,向着太平县进发。
此次征调了一百多辆马车,六百多青壮平均六人一辆车,人人都有车坐。有车就是不一样,众人行军的速度要比步行快多了,没多久就到了太平县境内。
进入太平县境内后,朱平安谨慎的派出了十五斥候,五人一组,在前两里侦查。这一带地形一马平川,侦查起来比较容易,即便是没有训练的青壮也能胜任。
进入太平县后没有遇到一个倭寇,或许是倭寇中午就要拔营前往台州府,大小头目都将手下倭寇约束在太平县城内,随时准备拔营启程。
“五十辆马车呈弧线形在前,五十辆马车一字形殿后,大家居中步行前进。”
行进至距离太平县城十里左右,朱平安翻身下马,高举手臂,对众人下令道。
这样布置是防备倭寇进攻,如果倭寇进攻的话,己方也可以迅速收缩马车,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车阵,以马车为屏障,众人在车阵内防守。
众青壮没有经过训练,朱平安一个简单的命令,众青壮用了十多分钟才布好阵型。
“大家的间距放大一些,把旗帜都举起来,将战鼓都擂起来,中间不要停,累了就换人。”朱平安围着众人走了一圈,大声对众人下令道。
众青壮按朱平安的命令,站的分散了一些,从远处看,队伍像是充气了似的,一下子壮大了一倍还多。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有一千多人马。
出发前赶制的一百多面旗帜,也都由众人举了起来。其中有三面将旗,旗长丈六,旗形为长方形,蓝底朱边,绘着五爪盘龙,分别上书“靖南”、“蓝山卫”、“千军卫”,“靖南”代表靖南县,蓝山卫和千牛卫是南边的两个卫所名称。其余旗帜为兵旗,旗长八尺,旗形为三角形。
一百多面旗帜举起来后,锦旗招展,随风飘扬,更显的声势浩大,队伍仿佛又扩大了一倍似的。
“咚咚咚,咚咚咚......”
六十多面牛皮大鼓放在了马车上,六十多位壮汉持着鼓槌甩开膀子敲得惊天动地,地面的尘土都被震的四散飞扬,方圆三里都能听得鼓声。
惊天动地的鼓声,使得队伍声势又再度浩大了一倍。
“大钢,你带人砍一些粗大的树枝,用绳索绑在压阵殿后的五十辆马车后。”
朱平安对刘大钢说道。
“遵命。”
刘大钢应声领着人而去,附近就是树林,刘大钢他们很快便砍了很多树枝,将树枝绑在殿后的马车上。
如此一来,马车一走,拖拽后面树枝左右摆动,尘土顿时飞扬了起来。
“前进!”
一切就绪后,朱平安下令继续前进。
队伍就这样锦旗招展、鼓声震天、尘土飞扬的向着太平县城,狂霸前进!
这阵势,恍若千军万马。
在朱平安一行距离县城还有三里的时候,太平县城城墙上警戒的倭寇遍隐约听到了咚咚咚的鼓声,疑惑的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便远远的看到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大军向着县城杀来。
这支大军锦旗招展,队伍庞大,大军行进时激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这至少得有五六千人啊。
“报,城外杀来了一支大军,打着‘靖南’、‘蓝山卫’、‘千牛卫’三面大旗,更有锦旗上百面,鼓声震天,声势浩大,怕是有五六千人。”
倭寇看到后脸色大变,手里的碗都扔了,连滚带爬的向城内的首领本田平八汇报。
“什么?五六千人?”
正在太平县衙大堂跪坐用膳的本田平八听到手下的汇报,也不由脸色一变。
明朝的军队虽然孱弱,可是五六千人的话,也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
很快,才站起来,本田平八便隐约听到了咚咚的战鼓声从城外传了进来。
“八嘎!我倒要看看,是谁来送死了?!”
本田平八听到鼓声,一脚踢飞桌案,拔出腰刀,杀气腾腾的向外走出去。
与此同时,城内埋锅造饭的倭寇也都听到了咚咚咚的战鼓声,惊疑不定的打探消息。很快,城外有上万大军杀来的消息在倭寇中传开了。
这眼瞅着饭就要熟了,首领有命令,吃完饭就要拔营去台州府汇合大部队。在这关头,竟然有大军竟然杀上门来了!顿时,倭寇人心浮动。
“你们滴,通通随我上城墙,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送死来了!”
本田平八提着腰刀走出县衙,用刀尖指了指外面的倭寇,向着城墙走去。
很快本田平八率领众倭寇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向外眺望,城外的大军映入他们眼中。
城外大军停在了一里多远的地方,前面是一排战车,呈半圆形,怕是得有一百多辆,车后队伍蔓延里许,锦旗招展,烟尘滚滚,队伍声势浩大。
这支大军居中的大旗上书“靖南”二字,旁边两支大旗上书“蓝山卫”、“千牛卫”,这“靖南”应该靖南县的援军了,这“蓝山卫”、“千牛卫”是金华府靠近靖南县的两个卫所,金华府的卫所竟然跨境出兵了?!
本田平八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这支混合大军,根据旗帜以及队伍规模,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支大军没有三五千人,一两千人还是有的。
不止如此,本田平八还注意到在这支大军身后数百米远的树林里,树影晃动,尘土飞扬,暗忖在这树林里怕是还藏着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这狡诈的明军,如果我率大军进攻的话,树林里的伏兵便会趁机杀出,杀我个措手不及.......本田平八眯起了眼睛,不由想起了靖南城墙上那个身着官服、昂然而立的身影。
殊不知树林里,十多个青壮拉着树枝跑欢快。
深秋九月,天空没有一片云朵,骄阳似火,火热的炙烤着天地,毫无温柔可言,大地像是锅炉一样蒸腾热气,太平县城的城墙似乎都要被烤化了。
城上、城下一样被炙烤,不过场面却是截然不同,一个像冬天,一个像夏天。
城上一众倭寇相对安静,即便叫骂喊杀,也不甚整齐;城下大军战鼓擂的惊天动地,挥舞着一百多面军旗,一阵又一阵喊杀声,整齐又有节奏。
倭寇首领平八郎手扶着墙垛,眯着一双眸子狐疑的着城下的大军。
朱平安站在大军正中,勾着唇角看着城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似乎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八嘎,咳咳咳......靖南,竟然是靖南的明军!那个阴险的小贼竟然敢带兵叫战!上次攻城,他们不过是仗着城池优势,竟然敢来野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咳咳咳,头领,还请给我五百兵马,咳咳咳......这次我一定要扭下那个小贼的脑袋,洗刷我麻生优治身上的耻辱!”
麻生优治一脸苍白病态的出现在倭寇首领平八郎身后,看到城下“靖南”大旗后,像是看到了红布的公牛一样,激动的大骂了一声,苍白病态的脸色浮现一抹血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按着双腿,低着脑袋,激动的向平八郎请战道。
不过,麻生优治似乎病的不轻,在请战的时候,都不受控制的连连咳嗽,跪在地上的身体都有些不稳当,不时晃动一样,像是要摔倒似的。
是的,麻生优治病了。那天攻下太平县城,麻生优治立了大功,庆功宴上,倭寇首领平八郎对麻生优治大加赏赐,高兴之下麻生优治喝了很多的酒,当场就喝醉了。第二天一大早,麻生优治就感到头昏眼花,咳嗽流鼻涕,身上冒虚汗,麻生优治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以为是喝多了感了风寒,按着他们倭国的药方抓了草药,连着喝了好几副不见效,才重视了起来。倭寇首领平八郎得到消息,还特意从太平县城城内抓了几个大夫给他医治,不过效果也不怎么样,身体越来越虚弱。
其实,倭寇之中像麻生优治这样发病的不在少数,不过症状有些不同,发病时间也不一样,病情轻重也不一样,并没有引起倭寇的重视。
若是朱平安在这,一眼就能看出来,麻生优治他们这是破伤风发作了。
破伤风一发作,以古代这医疗水平,基本没什么办法,属于不治之症了,有药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看运气了,一旦发作,基本上就宣告咖喱给给了。
所以,麻生优治他们,基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这就是金汁的威力。
“麻生君,你的耻辱已经在太平夺门之中洗刷赶紧了,你现在身体还未好,且先歇着,好好养好身体,等到了台州府,有你表现的时候。”
倭寇首领平八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请战的麻生优治,注意到他的虚弱病态,跪都跪不稳还请站呢,不由的摆了摆手,拒绝了麻生优治的请战。
“头领,这蓝山卫、金牛卫是金华府的卫所,若无上军令,大明的卫所驻军不得跨境出兵。这城下明军竖着“蓝山卫”、“金牛卫”旗帜,恐怕是诈称的吧。咱们劫掠的郡县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一旦跨府境,卫所明军便歇菜了,还没有遇到过这情况呢。”
有一个假倭原先是卫所兵,剿倭不成反被倭剿,他就投靠了倭寇成了一名假倭,他在城墙上看了片刻,自觉看出了破绽,走过来向首领平八郎说道。
“哼!你滴以为本督不知道吗?!卫所不能擅自跨境出兵!一县知县就可以擅自离境了么?!按着你们大明的制度,知县擅离职守,其罪不小!看到城下那个身着官服的小贼了吗,他不是靖南的知县吗?怎么来太平县了?!”
倭寇首领平八郎眯着眸子,如毒蛇一样盯着假倭,哼了一声,冷冷的反问道。他对大明的律令似乎知道的不少,不仅知道卫所驻军不能跨境调动,还知道知县不能擅离职守。
“是是是,头领教训的是,小的多嘴了。”
假倭被首领平八郎瞪了一眼,怼了一顿,顿时就哑口无言了,连连点头哈腰,比孙子还孙子。他出自卫所,知道卫所没有上峰军令的话不能擅自跨境调动,但是知县能不能擅离职守什么的,他就不知道了。
“这个小贼可是狡诈的很,上次突袭靖南不成,便是被这小贼坏了好事。这个小贼身为知县,岂能不知擅自离任的后果,他既然敢擅自离开靖南,是否接到了上令?我可是久闻你们大明东厂、锦衣卫的大名。这小贼是否通过厂卫接到了上令?!”
倭寇首领平八郎目光灼灼的盯着城下那个身着官府的身影,隐隐有些忌惮。
上次朱平安在靖南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尤其是跟太平的这个知县一对比,那个印象就又加深了不少。一群拿锄头的老百姓在他手上,都能挡住我的勇士,让我在小小县城损兵折将,若是两支卫所的明军呢?!虽然自己有信心,这个小贼即便领两支卫所明军,野战的话也非自己对手,可是自己损兵折将是在所难免的,这个小贼可不像太平知县这般蠢。
最关键的是,今日可是要跟江门主汇合的日子,没多少时间耽搁了。一想到江门主,倭寇首领平八郎更是忌惮,比忌惮朱平安更忌惮数倍不止,江门主想吞并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前几日攻打靖南就已经损了一半兵马不止了,这次虽然在太平补充了一些,可是补充的这些倭寇都是没见过血的,不经几场血战,上不了台面,若是在这损兵折将,又误了汇合时间,江门主这厮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的,一定会趁机问罪,伙同铁金刚那个酒肉和尚,吞并了自己的部众。
“头领,咱们滴先不说场下的这支明军可能是诈称来自蓝山卫、金牛卫,即便他们滴真的来自蓝山卫、金牛卫又能如何,大明卫所的官兵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得了病的弱鸡一样,战力低下,毫无斗志,净是贪生怕死之辈,当初我们纵横福建八闽,人马不过六百余,福建卫所集结了八千余兵马,围剿我们,还不是被我们六百多勇士杀了个人仰马翻,卫所兵争相逃窜,一溃数十里,我们纵横福建,如入无人之地!”
真倭北条二郎注意到首领平八郎忌惮城下明军的目光,不由越众上前,睥睨了城下明军一眼,热血沸腾的向平八郎请战,“城下这支明军充其量不过一千多人,麻生君病了,我北条二郎无恙。还请头领给我兵马五百,我北条二郎定能杀穿城下这支明军,砍下那个县官小贼的脑袋给头领当夜壶。若我北条二郎做不到的话,那我就剖腹谢罪!”
蠢货!
我是怕城下明军吗?!我怕的是江门主!城下的明军有什么可怕的!你能杀穿城下的明军又能如何,自身的折损呢?!耽误的时间呢?!误了江门主约定的汇合时间,自身又损兵折将,岂不是给江门主吞并我的机会。
倭寇首领平八郎一脸阴霾的瞥了北条二郎一眼,恍若在看一头蠢猪一样。
“头领,我愿立下敢死状!”
北条二郎未被获准,觉得自己的勇武未被首领认可,热血更甚,激动的半跪地上请战道。
蠢不自知!
倭寇首领平八郎瞪了北条二郎一眼,转过身去,将视线看向城外,不再鸟他。
“杀,杀,杀!”
“狗倭寇,速速滚出太平!”
城下明军那富有节奏的喊杀声和叫骂声,清晰的传到了城墙上来。
听着城下的喊杀声、叫骂声,倭寇首领平八郎脸色愈发阴沉,尤其是看到城下身着官服、英姿焕发的朱平安时,平八郎的脸色更是阴沉,恍若滴出水来!
不知死活的小贼!上次不过是仗着城墙优势,挡住了我的兵锋而已,真当我攻你不下吗?!本督是从大局出发,权衡利弊,放过了靖南小城!真以为你比我本田平八郎厉害吗?!侥幸胜我半点,便不知自己是谁了,今日竟敢出城,野战挑衅与我!真是不知死活!若非顾忌江门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头领,我们也请战!我们纵横江南,何时怕过!何时被人如此挑衅!”
又有几名倭寇跪下请战!
一群蠢货!
倭寇首领平八郎扫了他们一眼,脸色阴霾更甚!
“咳咳咳……头领,我方才观城下明军,进退无序,队形散乱,似乎不像卫所兵。卫所兵虽然不堪,但是也没有如此不堪,我觉得城下这支明军应是假称卫所兵的草民百姓,是那个靖南小贼故意诈我们的。”
就在此时,虚弱病态的麻生优治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对平八郎说道。
“哦?”
倭寇首领平八郎闻言,立马将视线转移到城下明军,认真的看了起来。
平八郎看了好一会,眯着的眸子转了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确实如麻生优治所言,城下这支明军无论队列、纪律还是素质都比卫所兵差多了,不像是卫所兵。
朱平安这个狡诈的小贼,竟然敢诓我,用草民百姓冒充蓝山卫、金牛卫所兵,以草民百姓与我野战?!你以为这是守城吗?!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卫所兵的话,我还会有所忌惮,担心自身折损以及耽搁时间,但是一群老百姓的话,呵呵,只能说,既然你作死,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一个冲锋就能分出胜负,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解决了战斗,这点时间还是耽搁的起的,大不了路上加快些速度,能赶得上与江门主约定的汇合时间。
想到这,平八郎心中有了主意,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之前被他无视的北条二郎等人身上,对他们下令道,“北条二郎,松下砂直,佐藤一智……我给你们三百人马,你们杀出城去,与我试探下城下明军的虚实。”
“嗨依!”
北条二郎等人大声领命,虽然首领只给了我们三百兵马,没达到预期的五百人,但是三百人足够了,当初我们六百人便可以纵横浙江八闽,杀得一万明军屁滚尿流,现在城外明军不过一两千人,还都是老百姓,呵,大明的老百姓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仔子一样,三百勇士足够了!
哼!
城外的明狗,洗干净脖子吧,大爷们来了!
北条二郎等人信心十足,点齐了三百人马,杀气腾腾的沿着台阶下了城墙。
“头领,咳咳……三百人马是不是少了些。城外的明军虽然是一群老百姓,但是人多势众,而且那个狡诈的靖南小贼有些不太容易对付。”
在北条二郎等人下城墙后,麻生优治有些担心的对首领平八郎说道。
“呵呵,麻生君,谁说是三百人马了?”倭寇首领平八郎微微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啊?”麻生优治怔住了,额,头领,你不是才下令吗,这么快就忘了吗。
“呵呵,麻生君,你滴认真的不够,当然你生病了,情有可原。本督方才下令,是令北条二郎他们试探城外明军的虚实,若是明军徒有虚表,那本督就不介意耽搁个一时半刻,由本督亲提大军,攻杀城外明军,扭下那个狡诈的靖南小贼的脑袋!若是明军非虚,那本督则令北条二郎他们撤回。眼下汇合江门主在即,这太平县城我们已经抢的差不多了,我们又不可能将这座城池据为己有,没有必要在这座小城折损兵力,再耽误了汇合时间,不然早就对我等虎视眈眈的江门主,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倭寇首领平八郎视麻生优治为心腹,顾念他夺太平县城之功,扯着嘴角解释道。
“咳咳咳……头领英明!麻生愧不如也。”麻生优治闻言,诚服道。
“唉,你说咱们这样又是敲鼓,又是喊杀的,万一倭寇杀出来怎么办?虽然知县大老爷说倭寇不敢跟咱们打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听说有个卫所跟倭寇野战,结果全都被倭寇杀光了,他们都不行,咱们行吗?”
太平县城外列阵敲鼓喊杀的青壮百姓中,有一人担忧的对身旁的同伴说。
“怕什么,知县大老爷在咱最前面站着呢。”身旁的青壮不以为意的说到。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这人还是担心,话音未落,便听到嘎吱一声,接着就看到太平县城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凶悍的倭寇从大门里鱼贯而出,然后这人便哑巴了,眼睛瞪的老大,像是见鬼了似的。
“握草!二狗子,你个乌鸦嘴!”身旁的青壮不由得瞪大眼睛骂了同伴一声。
“我,我……我也没想到,倭寇真出来了。”这人悻悻的说道,继而哆嗦的问道,“倭寇怎么杀出来了,知县大老爷不是说倭寇不敢跟我们打吗?!”
“人死卵朝天!怕什么!知县大老爷救了咱们靖南,救了你们一家老小还有我们一家老小,我们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报答知县大老爷。”身旁青壮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咬着牙看着鱼贯而出的倭寇,发狠的说道。
“话,话……话虽然这么说,但,但是如果能不死的话,岂不是更好。”
担忧青壮的话都有些发抖。
“怕什么!就像知县大老爷说的那样,干就完了!”身旁青壮捶了他一拳。
“干!”担忧青壮咬了咬牙,跟着发狠喊了一声,态度坚定了下来。
其实,在太平县城大门打开,倭寇鱼贯而出的时候,朱平安心里面也是禁不住咯噔了一下,还以为倭寇不顾与江门主汇合,也要咬自己一场似的,不过看到倭寇只有三百左右的时候,朱平安咯噔的心就又淡定了起来。
朱平安很清楚,倭寇这是在试探,试试己方的斤两,若是己方不堪一击的话,倭寇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后面的倭寇大军势必一口吞了自己;若是试探发现己方不是软柿子的话,倭寇势必不会在这里跟自己死磕的,他耗不起的,他要保存实力,及时赶去台州府城与江门主汇合,合兵攻打台州府。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大家都注意了,按照路上演习的,摆成半圆形车阵,以车为营,倭寇来攻,远则以弓箭射之,近则以长枪阻之,无论倭寇如何挑衅,皆不许出阵。”
面对鱼贯而出的倭寇,朱平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淡定的立在众人跟前,举起手臂,指挥众人布阵,宛如擎天巨柱一样,风云不动安如山。
众人看到知县大老爷如此淡定,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紧张的气氛顷刻间平静了许多,按照朱平安的指挥,众青壮将马匹、牛、驴从马车上解开,集中看管,推着马车横在前排,开始摆半圆形的防御车阵。
这一刻,朱平安在来的路上多次指挥众人演练的作用就出来了,虽然情势严峻、千钧一发,但是众人在路上毕竟摆了多次半圆形防御车阵了,手也算熟了,在朱平安的指挥下,众人按部就班,很快就将车辆摆成了半圆形防御车阵,并且将马车上的鹿角放在了车阵的最外面,进一步增强车阵防御。
太平县城城门距离朱平安驻军的地方有一里多地,北条二郎等众倭寇还没杀到众人跟前,众人便已经摆好了半圆形防御车阵,严阵以待。
在众人摆车阵的时候,朱平安走到刘大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大斧,你去后面的树林,告诉树林里的兄弟,等到倭寇杀到阵前的时候,用力的摇树,拖动树枝,弄的动静越大越好;如果倭寇还是不退的话,你就打开袋子,将来时捉的那两麻袋鸟雀全部放飞。”
“公子,放心。”刘大斧应声点了点头,抱拳领命,转身快步跑向树林。
刘大斧才转身跑开,北条二郎等一众倭寇便已经狰狞的杀到阵前三百米了。
倭寇一脸狰狞的杀过来,远远的就发现挡在他们面前的车阵更狰狞,车厢外还放着狰狞的鹿角,整个半圆形的防御车阵就像是一个背刺张开的刺猬一样,无从下手。
“弓箭手分成三队,轮番放箭!第一队,放箭!”
朱平安在倭寇距离还有一百多步远,进入弓箭射程的时候,高声对众人指挥道。
嗖嗖嗖......
一时间,乱箭如雨,向着杀过来的倭寇飞去。
不过,一段操作猛如虎,一看成绩二百五,还是那个问题,众青壮弓箭松软无力,速度不快,准头也不大,北条二郎等倭寇又都是久经战斗历练,早就防着青壮的弓箭了,在奔杀途中,及时向两边散开,避开了这一轮弓箭,除了四五个倭寇倒霉中箭外,其他倭寇都毫发无伤,甚至在躲避途中,北条二郎以及数十悍倭又上演了空手接箭的拿手好戏。
“哈哈哈,一群娘们......”
“明狗们,是不是没吃饱饭啊,来来来,老子早上现拉的,快来吃啊......”
北条二郎等倭寇嚣张的哈哈大笑,挥舞着接到的羽箭,花式嘲讽众人。
“杀给给,让这些明狗看看什么是爷们!”
一群无能之辈,没一个能打的,北条二郎此刻对众青壮的战斗力鄙视极了,挥舞着倭刀大声的对众倭寇喊道,带头向众青壮发起了冲锋。
“第二队放箭。”
面对众倭寇的花式嘲讽,朱平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在倭寇发起冲锋之际,再一次指挥众人放箭。虽然箭雨杀伤力不够,但是倭寇也被阻隔在了百步外,已然达到目的。
第二轮箭雨杀伤力甚至还不如第一轮箭雨,这一次只有两个倭寇倒霉中箭,其余倭寇毫发无伤,北条二郎等众青壮嘲讽辱骂的更厉害了。
“大刀,等第三轮羽箭过后,趁倭寇松懈嘲讽的时候,你便指挥放弩箭!”
朱平安在倭寇嘲讽的空当,小声的对刘大刀说道。
刘大刀领命,不着痕迹的将朱平安的指令传达给刘大枪等箭法好手。
车阵内射出的第三轮箭雨,被北条二郎等三百倭寇嘻嘻哈哈的轻松躲避。他们已经摸清靖南青壮弓箭的射程和准度了,射程就那么点,还松软无力没准头,往后多退两步就轻松躲开了,这一轮箭雨过后,他们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哈哈哈,你们滴废物的干活,还真是一群娘们,一个能射的都没有......”
北条二郎嚣张的哈哈大笑,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撩起他的浴服式粗鄙倭服,露出兜裆裤,嚣张的扭动胯部,大肆对朱平安等人嘲讽道。
“孙贼,一群废物,老子站在这一动都没动,这群孙子竟然都射不中老子。”
“一群娘们玩什么弓箭,洗干净屁股,等着大爷们过去好好的宠幸宠幸你们。”
“哈哈哈,真是一群娘们。这弓箭射的,松软无力,就跟推油搓背似的。”
一众倭寇嚣张的哈哈大笑,跟着北条二郎一起嘲讽车阵内的青壮百姓。
“玛的,欺人太甚,真想杀出去,让这帮矮孙子好看!”
“是可忍孰不可忍!草,老子受不了了,我要杀出去砍翻这群该死的倭寇!”
车阵内众青壮被倭寇指着鼻子嘲讽娘们,一个个气的七窍生烟,脸色难看至极。
“哈哈哈,看到没有,只会哼唧跳脚,跟娘们隔墙骂街一样,一点血性都没有。要是你们还是个有卵蛋的,出来呀,跟老子真刀真枪杀一场。”
北条二郎看到车阵内众青壮被气的七窍生烟,脸上嘲讽的笑容更甚,伸手指点着车阵青壮,扭头跟身旁的倭寇哈哈哈大笑的点评了起来。
哈哈哈哈......
一众倭寇哈哈大笑,如群魔乱舞!
在倭寇哈哈大笑、大肆嘲讽的时候,刘大刀、刘大枪等箭术好的人已经将车辆上的五架攻城弩,悄悄的对准了倭寇,刘大刀等人用眼神请示朱平安。
朱平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刘大刀等人收到朱平安的指令,同时松开了扳机,五支早已对准倭寇的弩箭顿时如闪电一般呼啸射了出去,弩箭箭杆比长矛小了一号,但比寻常羽箭大了十倍不止,射速极快,呼啸刺破空气,发出了刺耳的爆鸣声。
哈哈哈哈......
一众倭寇还在哈哈大笑着嘲讽车阵青壮呢,笑声嘈杂,在嘈杂的笑声中突然听到了弩箭呼啸刺破空气发出的爆鸣声,接着他们脸上的笑声便僵住了!
在他们视线中,五跟长矛一般的弩箭瞬息而至!如乌黑的死亡闪电一样。
北条二郎等倭寇距离车阵只有一箭之地,也就是百十步远,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速如闪电一半瞬息而至的弩箭,他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躲避,甚至,就连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变成恐惧的表情。倭寇一直在哈哈大笑嘲讽众青壮糟糕的箭术了,青壮们射出的箭压根就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所以他们放松的不能再放松,松懈的不能再松懈了,一点的防范都没有,做梦都没有想到车阵内会突然射出弩箭来!
意想不到!距离太近,射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瞳孔急速缩小!
眼睁睁的看着弩箭射穿了自己身体!
“砰!砰、砰、砰、砰!”
弩箭射中倭寇时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就如巨力挥动鼓槌击破鼓面一般!巨大的冲击力下,长矛一般的弩箭瞬间刺穿了第一个倭寇的身体,如此近的距离,弩箭的力量根本没消耗多少,嘣穿第一个倭寇的身体,连带着一串鲜血,“砰”的一声继续贯穿了第二个倭寇的身体,一直刺穿了第三个倭寇的身体,弩箭的力量才消耗的差不多了,最后钉在了第四位倭寇的身体上,弩箭在第四个倭寇的背后露了出来,第四位倭寇伸出手摸了摸胸口的箭杆,眼神瞬间涣散,砰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倭寇聚在一起嘲讽,又没有防备,太适合弩箭发挥了,想射偏都不容易。
五架攻城弩绞射出了五支弩箭,有四支弩箭都命中了目标,只有一支射偏了。四支弩箭命中倭寇,有一支弩箭射穿了四名倭寇,两支弩箭射穿了两名倭寇,一支弩箭射穿了一名倭寇,将其射飞钉在了地面上。
北条二郎算是幸运的,他个子矮,在弩箭射来的一瞬间,又在左摇右晃的嘲讽青壮,摇晃的时候,正好躲过了射来的弩箭,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肋部被呼啸而过的弩箭擦破了,鲜血淋漓,但总算是捡了一条命。
“靠!”
刘大刀看到北条二郎躲过一劫,万分懊恼的拍了自己的一下脑袋!
“大刀头,厉害啊,一箭四雕!”
刘大刀身旁的青壮看到刘大刀一发弩箭连续命中了四名倭寇,不由拍手叫好。
“厉害个屁,那个最该死的倭寇都没死!”刘大刀用力的啐了一口痰。
瞬息之间,五支弩箭西来,九名倭寇殒命!
一直到此时,一众哈哈大笑的倭寇才来得及将脸上笑容变成了恐惧!
嚣张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一群鸭子被同时扼住了脖子一样。
北条二郎一脸余悸的摸了一把肋部的鲜血,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的扭过头去,视线正好看到了他身后,他的弟弟北条三郎——第一个被弩箭贯穿的倭寇,胸前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狰狞伤口,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身躯,双手伸开向前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身躯轰然倒下的那一瞬。
北条三郎,这是北条二郎的亲生弟弟,也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
“三郎!三郎!三郎!!!!!不!!!!!啊!!!!八嘎!!!!!你们通通死啦死啦滴!杀啊,杀光明狗,一个不剩!”
北条二郎眼睁睁的看到了亲生弟弟倒下的一瞬间,不由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头发狂了的恶狼一样,眼睛猩红的看向车阵,唰一下拔出他的倭刀,用力的向着车阵一挥,一脸狰狞的大喊道。
“花ならば桜、人ならば侍!三郎吾弟,汝于战场而亡,不坠北条家族之魂,三途川上,且莫着急踏足冥界之船,吾必杀光明狗为你陪葬!杀给给!”
北条二郎低头看了一眼弟弟北条三郎凉透了的躯骸,狰狞的脸孔上泪如雨下,赌咒的发誓杀光朱平安等人为他弟弟陪葬,赌咒完毕一挥倭刀,扭头对一众倭寇大喊了一声杀给给,猩红着眸子死死的盯着车阵中最显眼的朱平安,如同一只发狂了的恶狼一样,带头向车阵发起了冲锋。
“杀啊!”
看到北条二郎都带头冲杀了,一众倭寇纷纷发声喊杀着跟着向车阵呼啸冲杀过去,就像一群恶狼在头狼的带领下向羊群发起攻击一样。
一阵强风吹来,战场上尘土弥漫,为倭寇的冲锋增添了不少震慑气势。
“稳住车架!”
“引弓!”
“长矛突刺准备!”
朱平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稳如泰山,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青壮做好防范。
看到知县大老爷如此淡定,众青壮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按着知县大老爷的指挥,弓箭手将羽箭搭在弦上,拉开弓弦,引弓待发;长矛手将长矛从车阵间隙伸了出去,瞬间整个车阵仿佛是一只刺猬张开了身上的尖刺,蓄势待发。
在北条二郎带头冲锋的时候,在战场身后数百米左右的树林里,树木摇晃的厉害,在太平县城城墙上看的很是清楚,似乎半个树林都跟着摇晃了。
不止如此,就在树林摇晃的厉害的时候,忽然一大群鸟雀如惊弓之鸟一样,从树林冲天飞起,迅速逃离树林,仿佛树林里有山魈恶虎一般的猛兽一样。
城墙上倭寇首领平八郎一直在注意着战场形势了,看到树叶乱晃、大群鸟雀惊飞,顿时瞳孔收缩,脸色蓦然色变,大声对身旁的倭寇下令道:“八嘎!树枝摇晃,林中鸟雀惊飞,这个狡诈的靖南小贼果然在树林中埋伏了重兵!快!鸣金收兵!速速召回北条二郎部众!勿中了小贼奸计!”
“铛!铛!铛!”
“铛!铛!铛!”
城墙上急促的鸣金收兵的声音迅速传到了战场上,传到了每一位倭寇的耳中。
“纳尼?!”
北条二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我方士气正虹,正要一鼓作气撕碎面前这个王八车阵、杀光明狗,竟然在这个时候鸣金收兵?!
正在发起冲锋的倭寇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声音,不由的停顿了下来。倭刀冲锋、鸣金收兵这是头领平八郎三番五次强调的军纪,为强调军纪,平八郎已经杀了不下上百人了,早已在倭寇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听到城墙上传来的鸣金收兵的声音,一众倭寇不由停顿了下来。
平八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听到城墙上传来的鸣金收兵的声音,朱平安嘴角扯出了一抹弧度。
“杀给给!不要停!”
北条二郎见一众倭寇都停下了,不由狰狞的扭过头对众人大喊道。
三郎死了!
我在三郎身前立下誓言了,一定要让明狗为三郎陪葬!
“北条君,城墙上已经鸣金收兵了,平八首领三令五申,不能违背军令。”
一众倭寇脚步顿着,纷纷回道。
“八嘎!明狗一个个皆是软弱无能之辈,我等皆是勇猛武士,一个冲锋便能击破明狗的破阵,屠鸡宰狗一般将他们全部杀光!此大功当前,尔等竟做缩头乌龟!真是武士的耻辱!有此大功,平八首领又岂会计较区区鸣金之过!”
北条二郎将倭刀转向身后众倭,狰狞着脸孔,半是威胁半是引诱道。
“这......”
一众倭寇略有迟疑,面面相觑,不进也不退,顿在了原地。
“八嘎!该死的北条氏!竟敢鸣金不退!不尊军令!想要葬送我的精锐吗?!该死的北条氏!胆敢坏我大事!莫非欺我倭刀不利乎!快,再次鸣金收兵!召回北条二郎部众!若再敢违我军令......”
鸣金过后,倭寇首领平八郎看到战场上的倭寇竟然没有收兵,不由勃然大怒,尤其是看到北条二郎竟然还妄图鼓动众倭寇继续冲杀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
眼看着树林中明军伏兵即将出动,城外倭寇命悬一线,形势严峻千钧一发,危如累卵,如此紧要关头,北条二郎竟敢不尊鸣金收兵的军令!
真是罪该万死!
自己在靖南已经损失近半兵力了,若是城外这三百倭寇再折了,那自己可就不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这么简单了,可就成了江门主砧板上的鱼肉了。
北条蠢猪,胆敢坏我大事!
“有如此杆!”怒极之下,平八郎拔出倭刀一刀砍断了城墙上的旗杆!
“铛!铛!铛!”
“铛!铛!铛!”
城墙上鸣金收兵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战场了!尖锐刺耳,有无地狱的号角一样!
这一次,一众倭寇再不敢迟疑,听到鸣金声,纷纷转身往城内跑去!
瞬间,战场上就剩下北条二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
“八嘎!回来!回来!”
北条二郎挥舞着倭刀,对着一众退兵的倭寇的背影,狰狞的大喊着。
没有卵用!
相对于倭寇首领平八郎来说,北条二郎在一众倭寇心中算个屁啊!
一众倭寇跑得更快了!
“啊!八嘎!八嘎!八嘎!”
北条二郎愤愤的仰天大喊,向着天空胡乱挥了几下倭刀,恨恨的瞪了车阵中的朱平安一眼,咬着牙转身,向着太平县城撤退,他发狂但还没昏了头,知道只凭他一己之力,即便再勇猛,冲杀车阵的话,除了送死,也别无他果!
“倭寇跑了!倭寇跑了......”
车阵内众青壮看到倭寇莫名其妙的跑了,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兴奋的大喊大叫,想到来时,知县大老爷多次跟他们说,倭寇是不敢跟他们打的,当时他们还有些不太相信,不过此时看到倭寇跑了,不由对知县大老爷佩服的无以复加,高声大喊“县尊威武!县尊威武!”
太平县城上第二轮鸣金甚急,宛若催魂一样,城外众倭寇摄于首领平八郎的赫赫凶威,再也不敢丝毫耽搁,惶忙向城内撤退,毫无队形,散乱非常。
北条二郎是最后一个撤退的,他愤愤的仰天大喊,面色不甘的撤退回城。
“八嘎!该死的北条氏!几乎毁我大军!”
城墙上的倭寇首领平八郎将一切收入眼底,一脸阴鸷狠厉,眸子里弥漫着腾腾杀气,扶着城墙的手,青筋毕露,吃人一般的声音从齿缝间溢了出来。
该死的北条氏不尊本督号令,其他人都撤退了,身为指挥的他竟然在最后关头才撤退回城,一点也没有指挥的觉悟,看看这散乱的队形!若是城外明军趁机追杀的话,缠着我军,树林里埋伏的明军再趁机杀出,明军以整齐队列对散乱我军,岂非一场屠杀,本督交给他的三百精锐岂非顷刻间毁于一旦!
三百精锐毁于一旦,本督元气大伤,去台州府城汇合,岂非为江门主所趁!
几要坏我大事!北条氏,汝真是最该万死!
倭寇首领平八郎看着城外缀在最后的北条二郎,眸子里弥漫的杀气越来越浓。
“知县大老爷,倭寇跑了,一点阵型都没有,乱的跟跑出圈的猪崽子似的,我们是不是趁机追杀啊。我们要是追杀的话,肯定能剁好多的倭寇。”
“是啊,知县大老爷,下令追杀吧。倭寇仓皇逃跑,咱们正好追杀啊。”
城外车阵内众青壮看到倭寇仓皇撤退向城内,散乱不堪,一点阵形也没有,顿时觉的机会来了,不由的摩拳擦掌,激动向朱平安请战道。
“穷寇莫追。”
朱平安很冷静,微微摇了摇头。
朱平安很清楚,己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倭寇之所以撤退,是不明己方虚实而已。若是追杀的话,很容易被倭寇看破了己方虚实,那可就危险了。
倭寇凶悍非常,己方青壮虚张声势还行,若是在野外厮杀的话,万万不是倭寇对手,倭寇可不只是城外这三百来人,城内至少还有千余倭寇呢,以倭寇的凶悍,一旦击破车阵,那迎接己方的就是一场屠杀了。
没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
倭寇是耗不过自己的,他们与江门主约定汇合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马上就会撤离太平县城。既然可以兵不血刃就可以赢得太平县城光复,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呢!另外最关键的是,站着继续虚张声势,几乎稳赢的局面;而追杀倭寇,很容易被倭寇窥破虚实,大概率会输的一败涂地。
所以,朱平安很冷静的摇了摇头,熄灭了众青壮追杀的念头,令众青壮原地待命。
很快,散乱的倭寇撤回了城内,城门关闭了起来。
“还好那该死的小贼毕竟书生出身,不熟军事,经验不足,没有抓住战机追杀我军。”
看到倭寇全都安全撤回了城内,城外的明军并没有趁机追杀,城墙上的倭寇首领平八郎松了一口气,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首领,为何要鸣金收兵?城外明军弓箭松软无力,准头奇差,一看就是两脚羊百姓凑数的,不堪一击,我方士气正虹,一个回合就可击破城外明军。”
北条二郎撤退回城后,走上城墙拜见首领平八郎,不满的质问为何鸣金收兵。
北条二郎因为相依为命的亲弟弟被朱平安暗藏的攻城弩射死,心里无比愤恨朱平安等人,默默在他弟弟躯骸前发誓要杀光明军为他弟弟报仇雪恨,可是正要他报仇的时候,城上鸣金收兵了,所以心中很是不满。
“八嘎!为何要鸣金收兵?呵呵,城外明军是百姓凑数的就不堪一击了吗?!当初我们攻打靖南时,靖南那小贼就是用你口中不堪一击的两脚羊让我军损失惨重的!!另外,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明军后面那片树林!靖南小贼在树林中埋伏了重兵,一旦攻打车阵,树林中伏兵尽出,用你脖子上的这颗白痴的脑袋仔细想一想,后果会怎么样?!”
听到北条二郎的质问,倭寇首领平八郎眸子里弥漫的杀气更盛了。
听到首领平八郎的话,北条二郎不由将头转向城外车阵后的那片树林,在他视线中这片没什么异样啊,一点看不出埋伏了重兵的样子啊。
“八嘎!你敢质疑我不成?!现在看不出什么才是问题大大的!方才汝作势攻击城外明军车阵时,城外树枝摇晃剧烈,林中大片鸟雀惊飞!若非本督鸣金收兵及时,此刻你这个白痴已经去见日照大神了!”
倭寇首领平八郎看到北条二郎怀疑的目光,不由得勃然大怒,大骂不止。
“嗨!”
在平八郎大怒之下,北条二郎低下了头。
看到北条二郎这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倭寇首领平八郎眸子里的杀气更盛!
“北条君,试问,自汝入伙一来,我待汝何如?”
倭寇首领眯了眯眸子,看着北条二郎,微微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
“首领待北条如弟,栽培北条,没有首领的栽培,就没有今日的北条。”
北条二郎毫不犹豫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汝可愿意?”倭寇首领平八郎睁开了眸子。
“当然愿意,我的一切都是首领给与的,首领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北条二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首领想借何物?”
北条二郎自从在鹿儿岛提着倭刀带着弟弟加入平八郎麾下后,数年登陆大明烧杀抢掠,抢了不少好东西,攒了一笔不菲的身家,宝贵的东西也有不少。不知道首领平八郎看上了自己的什么东西,难道说上次抢到的那副字画?
“我想借......”倭寇首领平八郎目光灼灼的盯着北条二郎,淡淡开口,话音到此一顿,忽地语气杀气腾腾,宛若寒冬腊月的透骨寒风一样,“你的头颅!”
刀随话落,一道白光闪过,北条二郎就被倭寇首领平八郎一刀枭首!
北条二郎的脑袋滚落地上,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面朝众人。
“日后再有不遵本督号令者,这便是下场!”倭寇首领平八郎将滴着鲜血的倭刀指向众倭寇,一脸狠辣的看着众倭寇,杀气腾腾的说道。
“不敢!”
众倭寇纷纷跪地。
“拔营!”倭寇首领平八郎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下令道。
“嗨!”
众倭寇无不应声。
“报.......知县大老爷,倭寇从北门跑了。”
一匹探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停在了车阵前,斥候翻身下马,向朱平安禀报道。
“好,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喝水休息去吧。”朱平安微微点了点头,让斥候下去喝水休息,一脸的淡定平静,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
相对于朱平安的淡定平静,车阵内的众青壮则是嗡一下子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倭寇吓跑了?!”
“我的大刀还没见血呢,倭寇这就吓跑了?!”
“什么?倭寇弃城而逃了?!知县大老爷真是诸葛亮在世啊,来时知县大老爷说倭寇不敢跟咱们打,我还有点不太相信,没想到倭寇竟然真的不敢跟咱们打,刚才那伙倭寇只打了一个照面就逃回城了,现在倭寇竟然全都弃城而逃了!知县大老爷真是诸葛亮在世,料事如神啊。”
对于斥候禀报的消息,车阵内众青壮皆是难以置信,一脸的吃惊和兴奋。
他们还有有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斥候说的是真的,不敢相信倭寇弃城而逃了,不敢相信他们一场仗也没打、兵不刃血就收复了太平县城。
“报......禀报知县大老爷,倭寇打开北门,从北门弃城而逃了。”
又一匹探马来报了同样的消息。
“报......倭寇弃城而逃了,小的粗略数了一下,有一千多倭寇不止。”
很快,又有一匹探马来报,这位斥候禀报的消息详细了些,粗略数了下倭寇的人头。
这么多斥候禀报了同样的消息,现在,人们终于可以确定:倭寇真的跑了!真的弃城而逃了!
“倭寇跑了!”“倭寇跑了!”
“县尊威武!”“县尊威武!”
众青壮兴奋的欢呼了起来,对朱平安仰望佩服之至,连连高声大喊县尊威武。
虽然倭寇跑了,但此时太平县城的城门依然紧闭着,城墙上还有一排数十倭寇持刀而立。
这些是断后的倭寇吗?!
朱平安抬头扫了眼城墙上的倭寇,微微眯了眯眼睛,继而伸出手臂,向着城门用力一挥,大声对众人下令道,“将树干放置马车上,撞开城门,进城!”
“冲啊!”
“撞开城门!”
倭寇都已经跑了,就剩下这么几个断后的倭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众青壮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高声大喊着,按朱平安命令,将树干放在马车上,做成一个简易冲车,七八个青壮扶着树干,推着冲车,使尽全力向城门冲去。
“轰!”“轰!”......“开了,开了......”
一声一声撞门声如同雷震,五辆简易冲车连续交替冲撞了起十数下后,太平县城的大门就被撞开了,众青壮兴奋大喊着冲进了太平县城。
太平县城大门撞开后,众青壮在朱平安的带领下冲上了城墙,解决断后的倭寇。
一点抵挡都没有,朱平安轻易的就带领众青壮冲上了城墙。
上了城墙后朱平安才明白为什么一点抵挡都没有,城墙上的倭寇都是重伤号,站都站不稳,谈何抵挡,二十多个倭寇手持兵刃,缩在墙角,绝望而癫狂的盯着朱平安等人,像是掉入了陷阱里垂死的野兽一样。
“来呀,有本事过来杀我啊。”
“哈哈哈,爷爷的头就在这里,有种的来呀,临死,爷爷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倭寇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是一个个癫狂的冲朱平安等人不断挥舞倭刀。他们自知必死,已有死志,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的决心。
“放箭!”
嘛的,脑残,谁特么过去,朱平安冷冷的看着癫狂的倭寇,像是看白痴一样,挥了挥手,直接下令放箭射杀倭寇,一点也不给倭寇垂死反扑的机会。
“哈?!”
“八嘎!”
“懦夫!”
癫狂的倭寇傻眼了,没想到朱平安竟然不跟他们短兵相接,直接下令放箭,这还怎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啊,不由的破口大骂朱平安懦夫。
不过,他们的怒骂很快就戛然而止,青壮百姓百箭齐发,瞬息间命中了倭寇的身体,将他们射成了刺猬,结束了他们罪恶和肮脏的一生。
“报告公子,总共有二十三名倭寇。”
刘大刀带了数人上前对倭寇进行补刀,将中箭倒地的倭寇一个个削了首级,清点了倭寇人头,回禀朱平安。
“将倭寇首级用石灰处理,与上次斩获的倭寇首级放在一起,来日向台州府邀功请赏。这些倭寇的躯体,和以前一样,令人点火焚烧了事。”
朱平安点头说道。
清除了断后倭寇后,朱平安向众青壮拱手道谢,“有赖诸位相助,我们成功驱逐了倭寇,光复了太平县城,此大功一件,回去之后,必有赏赐。”
朱平安在每个城门留下了一百青壮留守,其余青壮五十人一队入城。
为防意外,入城前朱平安向众人言明了纪律,若有烧杀抢掠者,一律杀无赦。
入城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恐惧狼藉,宛若人间地狱。
城内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街道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着百姓的断肢残骸,有的街道都没有下脚的地……房屋被毁,商户门店破败不堪……宛若末日一样。
“该死!我必杀尽天下倭寇!”
面对倭寇,一直都稳如泰山、淡定非常的朱平安,此刻再也不复淡定平静,他脸色铁青,眸子喷火,双手攥紧了拳头,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不少青壮看到太平县城这人间地狱的一幕,忍不住蹲到路边干呕了起来。
“禽兽!真是禽兽!”
“杀天刀的倭寇啊,一点人性都没有,连孩子都不放过啊,真是一群禽兽啊。”
青壮百姓走在街道上,看着一幕幕人间惨剧,忍不住捶胸顿足,愤骂不止。
看到这一幕,众青壮痛愤之后,忍不住将崇敬感激的目光看向朱平安,心里面后怕不已、庆幸不已,幸亏我们有朱大人这样的知县大老爷啊,若非知县大老爷打跑了倭寇,守下了靖南县城,被倭寇祸害的就是我们啊。
满目疮痍,一城惨剧,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的亡魂在太平街头悲怆哭泣。
看着被倭寇祸害的太平县城,朱平安站在街头叹息良久,心情糟糕难受,久久不能平静。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太平县城里肯定还有幸存的百姓,他们正亟待解救,想到这,朱平安重新振奋了精神。
“诸位兄弟每二十人一组,在县城各街巷巡视,一是查看城内无漏网倭寇,若发现漏网倭寇,不用请示,一律杀无赦;二是搜救幸存的百姓。大枪,给你调拨五十人,由你自行安排,将我们携带的粮草拉到太平县衙前的场地上,在那里熬粥做饭,供太平县城幸存的百姓食用。”
朱平安转过身,安排部署众青壮二十人一组巡视街巷,又安排刘大枪在县衙施粥。
按着朱平安的吩咐,众青壮二十人组成一队,分散前往各街巷巡视。
刘大枪挑选了五十个有做饭经验的青壮,拉着五十车粮草前往县衙。
朱平安则带着刘大刀等五十人,前往太平县衙,坐镇太平县衙指挥。
“救命啊,救命啊......”
在前往太平县衙的途中,朱平安听到了一阵妇孺哭喊救命声,声音很不清晰,像是嘴巴被堵住了似的,朱平安忙带刘大刀等人循声前往救援。
呼救声是从一户高门大宅传来的,这处高门大宅院墙高大,富丽堂皇。
可以想象,在太平县城陷落前,这户高门大宅应该很风光。
不过,此刻它的风光不再了,朱红大门有多出刀斧劈砍的痕迹,门口横躺着五六具尸体,台阶上血迹斑斑,门前的石狮子也被人推翻了。
朱平安带人撞开院门,走了进去,院子里面一片狼藉,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五具横陈在庭院里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具衣衫不整的老妇人,很明显是被倭寇侵犯残害至死。
“罪该千刀万剐倭寇,真是畜生,连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看到被倭寇侵害致死的老妇人,众青壮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痛骂倭寇。
“唉......”
朱平安叹了一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官袍,将其盖在了衣衫不整的老妇人身上。
“安息吧,老人家,我朱平安发誓,终有一日会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朱平安起身长揖一躬。
在这五具横陈的尸体后面便是一群被捆绑的妇女,大约有百人之多,手脚都被捆绑着,嘴里还被塞了破布,所以她们的呼救声才不那么清晰。她们都是十几岁到三十岁左右的少女少妇,长相都是稍有姿色的。
“呜呜呜呜,救命,救命啊......”
看到朱平安他们进来,被捆绑的妇女更激动了,泪流满面,呜咽呼救。
“快去救人。”
朱平安对刘大刀等人说道,令众人去解救被捆绑的妇女。
刘大刀等众青壮纷纷上前,取下她们口中的布团,帮她们解开绳索。
“呜呜......谢谢,谢谢恩公,不知恩公姓名,奴家们好报答恩公。”妇女被众人解救,重获自由之后,皆是喜极而泣,纷纷跪地向朱平安等人道谢。
“那是我们靖安县的知县大老爷——朱大人。朱大人带着我们大家救援你们太平县城,将倭寇给赶跑了,方才我们在城墙上还杀了好几十个倭寇呢,也算是帮你们报了一个小仇了。”众青壮七嘴八舌的说道。
“多谢朱大人,多谢朱大人解救我们姐妹脱离苦海,呜呜呜呜......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姐妹结草衔环,也要回报朱大人的再生之恩。”妇女跪在朱平安跟前,磕头不止,向朱平安拜谢不止。
这几日被倭寇掳来后,她们就生活在噩梦地狱之中,饱经蹂躏摧残,惨不忍睹,不堪回首。白日里她们被倭寇逼迫织布、浆洗、缝补衣服,晚上更是不堪,少不得被倭寇侵犯蹂躏,稍有不从,便被倭寇残忍的打杀至死。这几日下来,已经有十多个姐妹被倭寇残忍的杀死了。
今天一早,她们被一队倭寇捆绑了起来,倭寇扬言中午要将她们驱赶到台州府,与另外两伙倭寇汇合,到时候,她们就是聚会宴上最佳的助兴佳肴。
她们已经绝望了,以为她们的人生会在噩梦中,被折磨,直到屈辱的死亡。
做梦也没有想到,上天派了靖南县的知县大老爷将她们从地狱中解救了出来。现在想来,看管她们的倭寇之所以仓皇而出,便是因为朱大人打来了,将倭寇给赶跑了。
“请起,快快请起。朱某无能,未能早日解救你们,当不得你们的谢。”
朱平安连忙将众人扶了起来,心中很是愧疚未能及早解救众人出苦海。
“您是靖南的知县大老爷,不顾危险,长途来我们太平县城,解救我们。”
“知县大老爷,奴家柳氏,多谢知县大老爷解救奴家,多谢知县大老爷护得祖母最后一丝尊严,奴家代我柳家满门给知县大老爷磕头了。”
人群中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妇怎么拉都不起,长跪向朱平安磕头道谢。
在她身后,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跟着长跪不起。
朱平安询问后得知这少妇小柳氏是这户高门大院的大小姐,现在也是柳家唯一的幸存者了。倭寇攻破太平县城的那日,恰好小柳氏来娘家省亲,一小股倭寇抢到了柳宅,由于柳宅抵抗,小股倭寇引来大股倭寇,将柳宅上下都杀了,只因小柳氏长相娇美,倭寇才留了她一命。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都是柳宅幸存的丫鬟。
安抚了小柳氏,朱平安留下五人帮助小柳氏她们收拾柳宅,安葬柳氏家人,朱平安则带着其余被解救的妇女一起赶往太平县衙。刘大枪在那准备施粥呢,让她们先填饱肚子,然后再派人将她们分别护送回家。
一路至太平县衙,朱平安他们这一队又救了一百多百姓。想来,其他队也应该解救了不少百姓,想到这么多百姓被解救,朱平安的心情好了很多。
“公子,倭寇在县衙外面堆了很多柴薪,还在沟渠里倒了很多油,一路倒了两条街,这群该死的混蛋,他们这是想放火烧了太平县城啊。若非我们提前赶走了倭寇,倭寇仓皇逃跑,担心放火被我们发现他们跑了,太平县城现在都成一片火海了。我让人将柴薪抱走了,用土将油埋了。”
朱平安领着众人刚到太平县衙,刘大枪便一脸后怕的向朱平安禀告道。
“大枪,做的好。”
朱平安听了刘大枪的话,也不由一脸后怕,幸亏自己带人来了,不然太平县城就要被倭寇付之一炬了,县城内幸存的百姓都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那真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