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若男大脑一片浆糊,愿赌服输,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平安带着监察营前往大营门口。
大营门口,二蛋、大头等五名守门兵士正在看守大门,今日轮到他们伍守门放哨,二蛋、大头等五人负责看守大门,其余五人沿营地壁垒巡视放哨。
二蛋、大头等六人分成了两列,一列三人,分别站在大门左右两侧。
“嘿嘿,六子、黑角,我告诉你们,为什么要放她们进去,刚才进去的,高一点的是我们山寨的少寨主,也就是咱们若营长的千金大小姐......”
二蛋一手持长矛,一手叉着腰,扭头得意洋洋的笑着对旁边两人说道。
“怪不得你要开门啊,原来是你们山寨的母夜叉啊。”六子和黑角恍然大悟。
在古代,山贼土匪都是男人,几乎从来没有女土匪,山寨里的女人都是被抢来压寨的,不过妖女若男是个例外,几乎是大逅山唯一的女山贼,而且身手比绝大多数山贼土匪都要厉害,尤其是一手飞刀更是冠绝大逅山,所以她在大逅山一带远近闻名,附近的山寨都久闻大名。有些山贼久闻其名,心有不轨,不过凡是尝试者皆碰壁,甚至有些倒霉蛋丢了姓名,所以附近的山寨都在背后称妖女若男为“母夜叉”。
“母夜叉进营,肯定会找若营长,若营长听说咱们开门让母夜叉进去,肯定会记咱的好,嘿嘿,有若营长照顾,以后咱浙军有什么好事,咱们伍肯定不会被落下......”六子眼珠子一转,不由喜笑颜开了起来。
“唉,对了,那个矮一点的呢?!她是谁?”黑角好奇的问道。
“她是谁,嘿嘿,她的来头更大,这个你还是问问陆大郎,他最清楚了。”
二蛋笑了笑,向对面的陆大郎努了努嘴巴。
“陆大郎,那个矮一点女的是谁啊?”黑角好奇的问对面的陆大郎。
“是谁?!”陆大郎手拄着长矛哂笑了一声,“我告诉你,保准吓死你。”
“吓死我?!那她多大来头?!”黑角闻言眼珠子都瞪大了,更好奇了。
“来头大的超乎你想象。”陆大郎笑了起来。
“还能是哪个知县大老爷家的千金大小姐不成?!”黑角脱口而出。
“呵呵,知县家的千金,给她提鞋都不配。”陆大郎闻言,不由笑了。
黑角和六子闻言,顿时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好了,陆大郎,你就告诉他们吧。”大头笑着说道,“他们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好吧。”陆大郎笑着点了点头,在黑角、六子等人好奇眼神中揭破了谜底,“我告诉你们,你们就在心里偷着乐吧,那个矮一点的,是咱们将军朱大人的小老婆。”
“啊?咱们将军的小老婆!”黑角和六子嘴巴张的老大,愣了两秒后,大喜过望,“东风北风南风西风,都不如枕边风啊,幸亏陆大郎你们认识,咱们开门请将军的小老婆进去,肯定念咱们的好,以后咱们伍可以在军营横着走了......”
“嘿嘿,这下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见她们就屁颠屁颠的上前开门了吧!”
二蛋他们得意的笑了起来。
“多亏你们认识母夜叉和小夫人,不然这两尊大神来到大营门口,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一准得罪了她们。”黑角和六子不免心有余悸。
“嘿嘿,你们知道就好。”二蛋他们得意的笑了起来。
就在二蛋、黑角他们聊得起劲的时候,朱平安带领刘牧及监察营的一伍人走了过来,妖女若男和包子小丫鬟画儿跟在后面,二蛋他们六人远远的就注意到了。
“看到没,咱们将军带着小夫人、母夜叉她们过来了,肯定是要奖励我们有眼色。”二蛋、大头、黑角等六人见状,不由心里乐开了花。
期待着,期待着,朱平安一行来了。
咦?!
咱们将军的神情怎么这么严肃?!少寨主还有小夫人的表情怎么有些不忍不安?!
二蛋、大头他们看清了朱平安等人的神情后,不由心里面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朱平安到来后一句“监察营何在,与我将违背军规军纪,擅放外人入营的值守门卫拿下!”,证实了他们心中的不祥预感。
朱平安下令全营将士集合在大营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对二蛋、大头他们进行军法处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营有军规!什么军规?!军规就是军事的命脉!无规矩不成方圆,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令行禁止,这是我浙军最基本的要求!我浙军军规明确规定,没有腰牌令箭,对答不出口令者,一律禁止入营;外人造访军营,必须层层通禀批准后方可入营,否则一律严禁入营;敢有违背者,一律军法处置!无论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他没有腰牌令箭、对答不上口令,又没有层层通禀得到准许,也不得放其进入军营,哪个敢人入营,哪个就要军法处置!无论是谁,无论立有何种功勋,哪怕是本将,第一次违背该军规者,杖刑一百!第二次违背该军规者,也都一样斩首示众!”
朱平安站在浙军众将士面前,严词厉色的再一次强调了军规军纪的重要性。
接着,朱平安对二蛋他们宣布惩罚,“葛二蛋、张大头、陆大郎、刘黑角、王小六、谢苌你们六人擅自放外人擅自入营,违反了军规军纪。你们这是第一次违背该军规,按照我浙军军法,本将判处你们一百杖刑!”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人,她们是少寨主和您小夫人......”
葛二蛋他们六人连连求饶。
“大人,我们知道军法无情,只是念在他们是初犯,还请饶他们这一次,这一百杖下去,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日后还怎么训练啊,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有些原本是葛二蛋他们山寨的人,有些是葛二蛋他们这一哨的人也给葛二蛋他们求情。
“本将说了,只要不是我浙军将士,没有层层通禀得到准许,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律不得放入军营!”朱平安目光灼灼的看向葛二蛋等人。
“监察营,行刑!”
言毕,朱平安挥手下令监察营执行军法。
刘牧严格执行朱平安的命令,带人将葛二蛋等六人摁倒在地,挥杖行刑。
“禀大人,一百刑杖已经执行完毕!”刘牧在杖刑结束后,抱拳复命。
朱平安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见葛二蛋、张大头等六人挨了一百刑杖后,一个个股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过好在性命无虞,朱平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二蛋、大头、大郎、黑角、小六、谢苌,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军法无情,你们一定要记住今日的教训,日后严格遵守军法军规,莫要再犯!”朱平安弯下腰,一一轻轻拍了拍葛二蛋等人的肩膀,对他们说道。
“大人,我们记住了。”葛二蛋等六人忍着痛点头。
“来人,骑马速去镇上请大夫前来诊治,一应花费俱从军中公费出。”
朱平安直起身来扭头下令,令人去桃花集镇上请大夫给葛二蛋等人诊治棒伤,接着又安排人将葛二蛋等人用担架抬回营帐,叮嘱他们下去好生养伤。
安排完葛二蛋等人后,朱平安对一众观刑的将士说道,“尔等也都看到了,要引以为戒,严守军法!莫要自误!尔等要时刻牢记,我浙军的军规军法就像热炉一样,热炉可以灼伤人,军法亦然,冒犯军法者,一律严惩不贷;热炉面前,没有亲疏贵贱之分,无论是谁碰到热炉,都会被烫伤,我浙军军法亦然,军法之下,不分亲疏贵贱,一律平等,无论是谁冒犯军法,一律严惩不贷;火炉对人言出必行,并非虚张声势、唬人了事,只要碰了火炉,一定会烫伤,我浙军军法亦然,并非摆设,也是说到做到,只要胆敢冒犯军法,一律严惩,明正典刑!”
朱平安举了西方管理学家的热炉理论,加深众人对军法的印象和记忆。
“遵命!”一众将士齐声道,经此一事以及朱平安举的热炉例子,他们对军法军法军规的认识更深了,军法是很严肃的事情,绝非儿戏之事!
“二蛋、大头他们未经通禀批准,便放非外人入营,违背军法,所以军法处置。现在,本官已经知晓此事,层层通报流程算是已经完成了,那本官现在当场审批,若男、画儿,你们今日造访我浙军,所为何事?!”
朱平安当着一众将士的面,出声询问妖女若男和包子小丫鬟画儿。
画儿眼睛红红的,小嘴还未张开,眼泪便已经流下来了。
妖女若男上前一步,挡在画儿面前,一双秋水眸如寒星一样狠狠的挖了朱平安一眼,一脸看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有眼无珠、人面兽心、冷血无情王八蛋的表情,咬牙切齿冷笑道,“我们来给某人送东西吃,一碗桂圆莲子老母鸡汤,还有一盘油焖大虾和一盘红烧羊肉!不过想来,某人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定然不稀罕,哼,画儿,我们走!”
言毕,妖女若男给了朱平安一个白眼,提着食盒,拉着画儿的手,转身就走。
“哦,犒军啊。谢谢,东西留下,你们人可以走了,军营不欢迎女眷造访。”
朱平安的声音在妖女若男身后响起。
什么?!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军营不欢迎女眷造访?!!
妖女若男决绝离开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没有想到朱平安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扭头看向朱平安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我们一番好意来给你送吃的,门卫好心让我们入营,结果你冷血无情打了门卫,借机申明军法,将我们赶出营,竟然还要把吃的留下自己开小灶,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了!
朱平安你还可以更无耻一些吗?!
此时此刻,妖女若男对朱平安的鄙视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除了妖女若男外,也有些兵士的目光有些异样。
“伙军营,今日晚膳为何?!”朱平安在妖女若男鄙视的目光中,向刘大枪询问道。
“回大人,今日晚膳为一菜一汤一主食,白菜豆腐汤、大锅菜、馒头。”
刘大枪上前禀告。
“善,将若男和画儿姑娘犒军的鸡汤,倒入白菜豆腐汤内,将油焖大虾和红烧羊肉切小块,倒入大锅烩菜中,今日托若男和画儿姑娘的福,全军加餐!”
朱平安点了点头,下令道。
“诺!”刘大枪领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军营一众将士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感恩感谢的声音山呼海啸一样。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朱平安要将鸡汤等留下来,自己开小灶呢,没想到朱平安竟然要将鸡汤、大虾和羊肉分给大家一起吃,与大家同吃同饮同甘共苦,顿时为他们以小人之心度朱平安君子之腹而感到惭愧不已。
士气上升!
归属感上升!
朱平安在众将士心目的形象越发高大......
“呸!慷他人之慨!用我们的饭,收买人心!”妖女若男看到这一幕,尤其是看到被一众将士欢呼雀跃、山呼海啸感恩的朱平安,禁不住啐了一口,“这些笨蛋,不就是一碗鸡汤两盘菜嘛,至于嘛?!被书呆子耍的团团转!”
“诸位应该谢若男和画儿姑娘。”朱平安的声音在妖女若男耳中响起。
“多谢大人,多谢若男和画儿姑娘!”一众将士再一次山呼海啸了起来。
“哼!谁稀罕!”在众人道谢声中,妖女若男脸色微红,一仰脖子哼了一声,扭头拉着画儿离开。
“姑爷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啊......”
画儿被妖女若男拽着往军营外走去,声音猫一样,几不可闻。
“画儿,以后不要再给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有眼无珠、人面兽心、冷血无情的王八蛋做吃的了,喂猪喂狗都不要给他......都说吃人的嘴短,他呢,军营不欢迎女眷造访!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妖女若男出了军营后对画儿说道,对朱平安怨念满满当当的。
“没关系啊,我们进不去军营,但是可以犒军啊,将吃的给他们就好啊。虽然姑爷都会分给大家吃,但是姑爷多少也会吃到一些啊......”
画儿甜甜回道。
妖女若男一个踉跄......
今日是浙军成军第十日,浙军的兵士山贼土匪出身,自由散漫惯了,连续九日的高强度训练,让他们身心俱疲,每一个细胞都在本能抗议......
不过,有心抗议,无力回天,现实中,他们只能躺平了接受训练的蹂躏。
因为朱平安在第五日就为他们量身打造了训练套餐:队列训练,凡是转错了或者走错了的兵士,一律出列杖刑三下,杖刑后不得休养,仍要继续训练;拳脚、兵器训练,凡是动作出错的兵士,同样出列杖刑三下,之后继续训练,而且每一日,朱平安都会令所有伍长抽签,两伍实战对练,胜利的一伍先行吃饭,失败的一伍不仅要后吃,还要给胜利的一伍洗一天衣服。
除了队列、拳脚、兵刃训练,朱平安还增加了“号令金鼓旗帜”训练。古代不像现代,没有无线电、电话等即时通信工具,想要大军听从指挥作战比较困难,战场上人喊马嘶,声音嘈杂,通过喊话指挥大军不现实,只能通过金鼓等大声乐器及旗帜来指挥,简单来说就是击鼓前进,鸣金收兵,行军旗帜。朱平安除了帅旗之外,还根据明军总体情况,设置了五方五色旗,即前方红色旗、后方黑色旗、左方青色旗、右方白色旗、中方黄色旗,代表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和中军,举红旗是令前军听令,举黑旗是令后军听令,举青旗是令左军听令,依次依然。旗帜不断连续挥动,代表催促兵士做好准备,旗帜向前挥动,乃是令兵士前进;旗帜向左挥动,乃是令兵士左转;旗帜向右挥动,乃是令兵士右转;旗帜转一圈而向后挥动,乃是令士兵们后退。
像队列、拳脚、兵刃训练一样,号令金鼓旗帜训练中出错了,一样受到惩罚,同样杖刑三下......
如此,以至于浙军兵士训练间隙之余,经常自嘲,他们“竹板饭”吃的最多......
朱平安为浙军量身打造训练套餐,使得浙军兵士自由散漫的属性无从发挥,不会挥还挨板子呢,要是发挥了,轻则屁股不保,重则小命不保。
当然,朱平安也知道劳逸结合、松弛有度的道理,适时给他们休息时间,在休息时间进行思想教育及军歌拉练,同时保证他们的伙食每日都不断荤菜......
军法很严,训练很苦,板子很痛,饭菜很香,浙军兵士痛并坚持着......
在朱平安高强度操练浙军的时候,满怀雄心壮志胡宗宪在现实面前一次次碰壁碰的头破血流。
胡宗宪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打工人,他在离京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时,便立下了一个宏愿:“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东南,誓不回京!”他要在江浙,在东南,以倭患为契机,书写他人生的辉煌篇章。
平倭寇,定东南,军事武略乃是重中之重。
所以,胡宗宪一上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巡按辖内各军营卫所。
不巡不知道,一巡吓一跳。不说地方上的军营卫所了,就是应天及附近的军营卫所都令胡宗宪无言无语至极!在来应天前,胡宗宪做过功课,翻阅过应天及江浙兵备档案资料,对于应天及江浙兵备情况摸了一个书面底。按照档案资料记载,应天有可战之兵十二万,然后现实却给了胡宗宪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胡宗宪第一站巡按的是大校场营,根据档案资料记载,大校场营有可战之兵三万。资料还记载,大校场营训练有素,兵威鼎盛,乃是应天的模仿榜样军。
不过,现实呢。
胡宗宪来到大校场营,发现大校场营的守门兵士松松散散,十个守门兵中有两个是老弱病残,甚至其中一个还是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兵......
“老丈,您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当兵啊?”胡宗宪询问道。
“唉,家里没地了,没的收成,还要交粮,我儿得码头扛活挨日子,我替我儿当兵应卯......”白发苍苍的老兵闻言,叹了一口气回道。
胡宗宪闻言,良久不语。
等胡宗宪步入大校场营内后,发现营内的老弱病残现象更严重,一抓一大把,肉眼观察,达到了全军一半还要多,另外还有很多人练兵器都没有,一看就是来军营混日子的。
整个军营都是一片散漫混日子的氛围,晒太阳、聊天、打闹、聚赌......各种休闲娱乐的方式都能在军营内看到,但唯独看不到训练场景。
胡宗宪面色阴郁,请大校场主将击鼓聚兵,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聚齐营内兵士。
胡宗宪带人一番核查后发现,大校场营兵马数目严重不实,与他们上报的纸面人数相比,严重不足,就是加上老弱病残,整个军营也就只有六千八百九十一名兵士而已,比他们上报的人数缩水了近八成。
上报三万人,实际止有六千八百九十一人,亏空两万三千多,空饷两万三千多......
还真是肆无忌惮!!
堂堂京营成了这般地步,兵无战力,将无顾忌,胡宗宪痛心疾首,怒极反笑,“呵呵,大校场营也是京营,京营啊,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老稚疲癃居什之六,徒手寄操居什之二,真是天高皇帝远,太平日久,有恃无恐啊......”
“呵呵,胡大人,有些兵士请假了,故而不在营,还请体谅则个......”
大校场主将张大人呵呵笑着上前,一边小声的解释,一边不着痕迹的塞给胡宗宪一张银票。
胡宗宪推掉了银票,面无表情的目视主将,扯了扯嘴角,“张大人,两万多兵士都请假了吗?!这么巧?!”
大校场主将张大人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可不是有些巧了......”
胡宗宪面色顿时阴沉。
“呵呵,胡大人息怒,其实说实话,不止我军营如此,其他各军也都如此。”
大校场主将张大人干笑了两声,解释道。
“如今倭患日益严重,如此情况,如何御倭?!”胡宗宪冷笑问道。
“自从靖难之役后,咱们应天城可是有百余年未曾碰过入侵了。倭寇宵小也就在乡野肆虐而已,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咱应天城啊。”
大校场主将张大人毫不担忧道。
胡宗宪听了大校场主将张大人的话,宛若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呵呵一声冷笑,挑眉反问道,“呵呵,张大人,倭寇是你养的吗?!你说倭寇不来应天,他们就不来应天?!”
“什么?!我养倭寇?!”大校场主将张大人顿时一头冷汗,脑袋瓜子摇的要起飞一样,否定三连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没有!”“别瞎说!”
胡宗宪面色不变,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大校场主将张大人。
大校场主将张大人似乎发觉自己方才有些过于激动了,咳嗽了一声,轻声辩解道,“咳咳,胡大人说笑了,‘养倭’这顶帽子太大,本官脑袋太小,可带不住!本官一片拳拳赤诚忠君爱国爱民之心,又岂会行此非人之事!”
“既如是,那张大人如何保证倭寇不来袭扰应天城?!”胡宗宪悠悠反问道。
大校场主将一脸讪讪,嘴角抽搐了两下,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声音。
“张大人,如今倭患日益严重,尤其汪直、徐海之流,肆虐东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应天之于东南,譬如擎天之柱,应天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否则倭寇贼焰愈炽,百姓民心愈凉,朝廷脸面不存!”胡宗宪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后果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起的!”
“胡大人所言甚是。”
张大人面上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不以为然,你这是危言耸听,应天怎么可能会出差池。
“张大人,我接下来的话有些直,您不用急着辩解,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今日巡查的情况,今日所说的话,我不会做任何记载,更不会上报,但是......”说到这里,胡宗宪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看着大校场主将,一脸严肃道,“但是张大人要查缺补露,积极整改,下一次我再来贵军巡查,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到时候丁是丁卯是卯!今日我来贵军实地查看,发现贵军实际在营人数与簿册上报人数相比,兵士严重不足,兵士亏空达八成之多,便是实际在营的兵士,也是老弱病残居多,军纪散漫无序,兵士训练不足,兵甲装备令人汗颜,徒手寄操居什之二!如此军队,战力堪忧,如此军队,不足以承担护卫应天之责!”
“胡大人,言过其实了!”大校场主将张大人觉的胡宗宪言过其实。
空饷什么的,这是整个大明默认潜规则,你说那个军营不吃空饷啊?!
倭患严重又如何?!倭寇都是在乡野县城肆虐,府城都未曾袭扰过几个,他们又岂敢来袭扰应天城?!再借倭寇十万个胆子,倭寇也不敢对应天下手,应天可是我大明第二巨城,城高池深,安置有火炮,又有重兵把守,别看我们军营亏空很大,但是应天的军营可不止大校场营一营,这么多军营加起来,实际可用之兵不下三万,倭寇想要动应天,除非他们倾倭国之力才有可能。不过,倭寇倾倭国之力,可能吗,压根就不可能,倭国自己还乱的一锅粥呢!所以说,应天稳如泰山。
“言过其实?!呵呵,张大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大人务必将我方才的话记在心上,半个月后我会再来。希望到时,贵军人数不低于一万,老弱病残不多于一成,军容军纪大有改观,兵甲装备焕然一新。”胡宗宪摇头冷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大人说道。
“人数不低于一万,老弱病残不多于一成......”张大人闻言,禁不住张大了嘴巴,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为难和不以为然,每一个表情都是抗拒,“胡大人,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您可知道养一个兵,一年需要多少银子?!军饷、粮草、兵甲等等,哪个不花钱啊。咱朝廷国库年年紧张,近年来又遇到水旱之灾无数,军饷迟迟发不下来,哪有多余的银子多养兵啊。这军营兵士亏空,可不是我喝兵血、吃空饷,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不发银子,那拿什么养兵啊......”
胡宗宪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张大人的抱怨,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大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张大人,若是贵军达到了要求,本官向你保证,今年的考察,本官必为张大人评为一等称职!若是达不到要求,抱歉,那本官便得罪了,张大人今年考察,三等供职也达不到,只能定为劣等,本官还会参劾张大人!本官向来言出必行,一等还是劣等,尽在张大人!”
“啊?!”张大人闻言,脸色像是变色龙一样,犹豫,挣扎,激动......
这可是考察啊!机会难得!
在大明做官,官员升降一般有两个主要途径,品级高的大官多是由会推担任,而四品以下的官员主要是由考察决定。考察又主要是由吏部考察“京察”以及御史监察两种,考察内容按“四格”进行考核,即:一守(有请、有谨、有平),二才(有长、有平),三政(有勤、有平),四年(有青、有壮、有健),根据四格考察内容,评定考察成绩,其中一等为称职,二等为勤职,三等为供职,列一等称职者可晋级嘉奖,升职加薪近在眼前。当然,若经考察表现不好,成绩劣等的官员,根据情节轻重不同,或革职处分,或交刑部判处,或勒令休养,或降级外调。
人数不低于一万,老弱病残不多于一成,军容军纪大有改观,兵甲装备焕然一新......这些要求也不算太强人所难,少吃点空饷嘛,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承担,再强调强调军纪,加强加强训练......咬咬牙,努努力,也都能做到!
若是达到要求了,考察可就是一等称职!一等称职啊,这是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都难以达到的成绩,一旦评为一等称职,那可就等着升官了,就是调回京城也不是多难的事。这外放虽然滋润,可是哪有京城好啊。
想到这里,张大人咬了咬牙,向胡宗宪拱手表态道:“本官自当尽力而为!”
“张大人,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而为!”胡宗宪拱手回礼,一脸认真的强调道。
张大人点了点头,“一定。”
“相信通过张大人一番努力,贵军定不负京营之名,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胡宗宪满意了,笑着说道。
“借胡大人吉言。”张大人拱手,其实建功立业什么的,他压根没想过,只是应付考察而已,到现在他依然觉的胡宗宪言过其实、杞人忧天!
胡宗宪自大校场营离开后,又连轴转的走访巡查了营地位于应天的其他几个军营,临淮侯的水军营地和魏国公的振武营自然也概莫能外,而且因为振武营刚刚发生过兵士哗变,胡宗宪还特意在振武营停留了两日,作为巡查重点。
每巡查一个军营,胡宗宪的心情就糟糕几分,每一个军营都有一大堆问题,几乎都存在兵员虚报、纪律松弛、军备荒废、软弱涣散、士气低迷等共性问题。
问题这么多,但是没有哪个军营有主动整改的,胡宗宪奖惩并施,才勉强令他们口头表示整改,不过能不能实际落实整改,还是一个未知数。
应付!
他们的脸上、眼神满满的都是“应付”!
胡宗宪巡了一肚子气,“当年九边边营还勉强可以入目,这些京营简直不堪入目!如今倭患如此严重,各营竟然熟视无睹,毫无备战准备!空饷依旧吃,兵备依旧荒废,军纪依旧松弛,士气依旧涣散......岳武穆言: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可若武官又爱钱又怕死,天下如何?!”
“振武营才发生过哗变,这些京营竟然还不知道吸取教训、查缺补露......”
“应付我胡宗宪可以,可倭寇来了,你们如何应付?!”胡宗宪一想到某些人明显应付了事、并没有真正当回事的嘴脸,就忍不住越想越生气。
“附近还有哪些军营?”胡宗宪一脸阴郁的感慨片刻后,问随行属吏。
“大人,应天外郭还有一个京营‘振威营’,另外西南城外六十余里处还有一个团练兵营......”随行属吏打开簿册核对了一番后,回道。
“振威营......团练兵营......”胡宗宪默念了一遍,扭头向随行属吏核实道,“团练兵营可是江浙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朱平安所组建的?”
“回大人,团练正是朱平安朱大人所组建,上报名称为‘江浙团练军’,简称为‘浙军’。”随行属吏翻阅了一下簿册,拱手向胡宗宪回禀道。
胡宗宪确认了团练兵营正是朱平安所组建后,脸上顿时产生了兴趣,颔首道:“状元郎所组建的团练,必须得去看一看,或许能给我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大人,京营尚且糜烂至此,团练又能如何?”随行属吏不由疑惑道。
在他看来,京营是正规军中的正规军,而团练连地方杂牌军都算不上,只是民团而已,京营尚且如此糟糕,团练又能如何呢,只会比更糟糕。
“说不好,朱平安非寻常人也,或许能给我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呢。”
胡宗宪不置可否道。
“大人,那我们下一个行程是去‘振威营’还是去‘浙军团练’?”随行属吏问道。
“自然是‘振威营’。”胡宗宪毫不犹豫道,“振威营乃京营也,浙军只是一个团练而已,论重要性和优先次序,自然是以振威营优先。今日回衙,整理巡查情况,明日一早奔赴‘振威营’,待振威营巡查完毕,再去浙军团练。”
“喏!”随行属吏领命。
桃花集浙军营地大门前,临淮侯和魏国公两人联袂而至,他们不是空手来的,随行带了二十大车的物资,都是紧俏的棉花、布匹、粮草等。
两人欲径直入军营访朱平安,却被大营门口的卫兵给拦住了。两人出示官员腰牌,也不管用,说他们是朱平安的伯父也不管用,门卫坚持要他们在营外等候,待他们向里通禀得到准许后方可入内。前天大头、二蛋他们几个因为擅自放外人入营,被打了刑杖,他们可是历历在目,又岂敢重蹈覆辙。所以,无论魏国公和临淮侯两人如何威逼利诱,门口卫兵都是坚持要按军规先向里通禀,得到准许后才放他们入营。
“真是榆木疙瘩,不知变通!”魏国公禁不住瞪了他们一眼,“还不快去通禀!”
临淮侯看着门口卫兵,若有所思。
门口卫兵向里通传后没多久,朱平安就一路小跑着从军营内跑来了。
“伯父大驾光临,平安有失远迎,还请伯父恕罪。”朱平安拱手向临淮侯和魏国公行礼相迎,由于一路小跑过来,开口式尚有些气喘吁吁。
“贤侄勿急,喘匀气不迟,呵呵......”魏国公和临淮侯笑着说道。
“呵呵,让伯父见笑了,伯父请。”朱平安略缓了两秒,笑着伸手请两人入内。
“贤侄请。”
魏国公和临淮侯颔首入营。
“贤侄,你们的这些卫兵可是较真的紧,我们出示了身份腰牌,表明了身份......”
门口的卫兵在魏国公和临淮侯入营后,听到了魏国公在跟朱平安说话,由于距离渐远,他们听不清了,但是明显能感觉出魏国公的语气不善。
“听到没,刚刚进去的那个国公爷在给咱们大人告状呢,你说咱们会不会挨罚?”
一个卫兵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会吧,前天大头、二蛋他们挨打的时候,大人才强调过军规,大人说‘只要不是我浙军将士,没有层层通禀得到准许,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律不得放入军营!’咱们也是按照军纪,按照大人的意思行事,总不能挨罚吧?!”另一个卫兵说道。
“可是,国公爷和侯爷是大人的伯父,他们告状,大人能不给他们这个面子吗?”
“不会吧?”
门口的卫兵一时间,有些担心了起来。
就在他们担心的时候,刘牧从营内走来了,门口的卫兵看到刘牧,顿时后背一紧。军纪军规军法,这些都是监察营负责,刘牧可是监察营的营长,难道是大人听了国公爷的告状,派刘牧来对我们军法处置了?!
卫兵们脚趾头都紧张的扣紧了。
“不用紧张,是好事,今日你们做的不错,大人让我来嘉奖你们,自本月起,你们每个月的兵饷上浮一成。”在卫兵们紧张的眼神中,刘牧微笑道。
“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卫兵们欣喜若狂。
朱平安引着临淮侯和魏国公入营,对他们的造访及物资支持,表示感谢。
当然,对于他们到来,朱平安心中还是很诧异的。
“呵呵,贤侄不用谢我们,应该我们谢你才是。”临淮侯笑着开口道。
“啊?”朱平安不由一怔。
“上次振武营哗变之事,多亏了子厚,我们才躲过了这一大劫”魏国公解释道,“所以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子厚而来。”
“处理结果已经定了,正式公文也就这两天了,待会与你具体说。”临淮侯补充道。
原来是上次振武营哗变之事,上面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朱平安恍然大悟。
朱平安引着两人前往帅帐,魏国公和临淮侯一边走,一边随意观察。
干净、整洁、井然有序,这是他们对浙军军营的第一印象。
兵士纪律性强,没有在营内随意走动、聚众嬉耍等现象,都在认真操练。
不过,看到兵士正在操练的项目,魏国公和临淮侯两人禁不住瞠目结舌。
立正、稍息、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这些现代化的练兵方式,在魏国公、临淮侯眼中看来却跟耍猴似的,尤其是向左右转,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耍猴现场一样。
“贤侄,这练兵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要不要我们送几个兵马教头过来。”魏国公没有说的很直白,但是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清楚了。
你这练的的是啥啊,你不懂练兵是不是,我们送几个兵马教头过来帮你练兵吧
“多谢伯父,暂时还不用。”朱平安拱手道谢,谢绝了魏国公的好意。
“贤侄,我们在军中中混迹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练兵方法,练兵有练步战、马战、水战,步射、骑射,鞭、刀、枪、炮和藤牌武艺,还有火铳、火炮射击技艺,但是你这种什么立正稍息、齐步走这种训练,所谓何也?”
临淮侯见朱平安谢绝了魏国公的好意,忍不住再次出言提醒朱平安。
“回伯父,这是队列训练,是浙军训练项目之一,为了训练兵士服从性、纪律性,也就是令行禁止,使他们把‘将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刻在骨子里。”
朱平安解释道。
听到朱平安说队列训练只是训练项目之一,临淮侯稍稍放了一些心。
只是训练项目之一而已,子厚想要鼓捣就鼓捣吧。至于朱平安说通过这种耍猴一样的队列训练,训练兵士服从性和纪律性,临淮侯和魏国公两人不以为然。
帅帐位于军营正中心,朱平安引着两人进了帅帐,给两人倒了两杯茶。
两人端着茶杯打量朱平安的帅帐,简陋,真是简陋,只有一床一柜一桌两排椅子而已。
“贤侄,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改日我给你送一套陈设过来。”临淮侯感慨道。
“平安多谢伯父美意,如此陈设已经够用了。”朱平安婉拒了临淮侯好意。
临淮侯又提了一次,见朱平安坚持,也就只好作罢。
寒暄了数句后,魏国公和临淮侯进入正题,将振武营哗变一事处理结果告诉了朱平安。
“贤侄,你是不知道,这次有多严重。户部督储右侍郎黄懋官人都在乱军中被死了,事后还被追责,被圣上追革掉了官职!”魏国公感慨道。
一般而言,都是讲究死者为大,虽然死者生前有过错,但是人死后也多不追究。
这一次不一样,黄懋官人死了,还被追革了官职。当然,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原应天户部尚书马坤马大人,费了多大的劲,托了多少关系,走了多少门路,好不容易才调去了京城担任户部尚书,这屁股还没坐热呢。结果,因为他在应天户部尚书任上奏减折色银为零点四两,现在被追究责任,以激南京振武营兵变事被论罢去了官职!”魏国公感慨不已。
“还有蔡克勤蔡大人才是可怜,今年才调任应天户部尚书,刚上任就生了一场病,不能视应天户部事,一直在家养病,前些天听说蔡大人病好了,正要上任呢,结果就因为振武营哗变一事,被连累弹劾丢了官职。”
临淮侯也禁不住叹息道。
呃,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过谁让你现在是应天户部尚书呢。
“贤侄,每每回想都忍不住一身冷汗,若非有贤侄,即便我们侥幸在兵变中捡回一条命,可是事后,我、老李还有何公公肯定要被重罚,按照这追责力度,革职丢官都是轻的,下狱是免不了的,搞不好可能会被杀头呢。”
魏国公直到现在,兀自后怕不已。
“伯父言重了。”朱平安谦虚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伯父们如何?”
“多亏了贤侄,圣上只是口头申饬了我一句,许我戴罪立功,任用我如从前,官职不变。”
魏国公微笑道,庆幸不已。应天户部两任尚书都被牵连丢官了,而他魏国公主管振武营,结果振武营发生兵变,他能够保住官职,已经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结局了。
“老李运道不错,听确切消息说,因协助平息振武营哗变有功,他的位置可以往上挪一挪.”魏国公指了指临淮侯,不无羡慕的说道。
“咳咳.都是托了贤侄的福。”临淮侯一脸喜色,嘴巴都合不上。
“何公公呢?”朱平安又问道。
“何公公也是被口头申饬了一句,官职不变,在内廷还记了一功.哦,差点忘了,今日何公公临时有事来不了,托我们送来一套护身软甲,以表谢意。”
魏国公说着,从随从手里取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放到朱平安跟前。
木盒内放置了一套精致的护身软甲,一看就价值不菲。
“何公公说这套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想来应该所言不虚。”魏国公道。
“贤侄这是何公公谢你的,不要推辞,收下就好。不然,何公公还以为你嫌弃呢。”临淮侯微笑道。
“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朱平安从善如流,收下了这一套护身软甲。
“哦,对了,贤侄在这起哗变中也立了功,圣上特别嘉奖了你。”临淮侯补充道。
特别嘉奖?!
朱平安get到这一点,顿时激动了起来,这可是嘉靖帝的特别嘉奖啊。
“什么特别嘉奖?”朱平安禁不住问道,升官,还是发财?
“御赐香叶冠一顶。”临淮侯和魏国公不无羡慕的说道,“这可是圣上亲手所制,贤侄真是简在帝心啊”
朱平安闻言,石化当场,从云端跌入烂泥塘,一脸的欲哭无泪
香叶冠!!!这是什么特别嘉奖啊!还有,嘉靖帝是不是健忘啊!当初自己初任内阁司直郎时,嘉靖帝就赏赐过自己一顶香叶冠,还被画儿嘲笑绿帽子呢.
(本章完)
朱平安将临淮侯和魏国公送出大营的时候,远在数百里的浙江绍兴上虞县外海面上,两艘悬挂八幡大菩萨旗的关船劈波斩浪,径直向海岸而来。
上虞县乃是江浙建县最早的县之一,根据县志、史籍记载以及出土文物证明,早在新时期时代就有人类在这里繁衍生息,因虞舜封支庶于此而得名“上虞”。其中“上”指的是方位,因为虞舜给支庶的封地并不只此一块,还有其他封地,这一块封地的位置靠上,故名上虞。
“直男大人、三番郎大人,此地便是大明江浙绍兴府上虞县,我们当初随徐海劫掠大明时,曾在此地登陆上岸过,这是我们登陆过的距离大明苏湖一带最近的地区了,此地往北便是大明最为富饶的苏湖地区。”
一个披甲武士倭寇上前,指着前方的海岸,向锅岛直男及松浦三番郎禀告道。
他当初被松浦家督派到许海身边,作为松浦家督的眼睛和耳朵,暗中监视徐海,多次跟随徐海前来劫掠大明,对于大明江浙一带相对熟悉。
“吆西!终于可以登陆了,在大海上漂泊了这么长时间,身体都要发霉了!”锅岛直男活动了活动手脚,一双眼睛饿狼一样远眺上虞县,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这就是大明啊,杀戮明人,抢夺他们的财富和女人,想一想就兴奋啊.......”
“是啊,终于到大明了!途中遭遇了狂风骤雨、滔天巨涛、海兽袭扰,我等一行未损失一员,真是天照大神护佑我等!有天照大神护佑,此行一定顺遂!”松浦三番郎也站起身,远眺了一眼大明上虞,回首对船上倭寇打鸡血道。
“天照大神护佑!”
“杀杀杀!抢抢抢!”
船上的倭寇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挥舞着兵刃,鬼哭狼嚎的大喊。
很快,两艘关船在合适地点靠岸,倭寇们在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的带领下,带着武士刀等兵刃,如饿狼一样跃下船,蹚着半腰深的海水上岸。
“大明距离此地最近的县城在哪,我的家传宝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上岸后,锅岛直男问那几个来过大明的倭寇。
“这附近有两个县城,一个是上虞县县城,还有一个是会稽县县城,相比而言会稽县县城应该稍近一些,而且距离大明苏湖地区更近。”有知晓附近情况的倭寇上前禀告,并伸手指点了一下两个县城的方位。
“兵发会稽县城!”锅岛直男倭刀向着会稽县的方向用力一挥,大喊道。
“直男将军,我们远洋跨海而来,刚刚登陆,身体疲乏不堪,不是最佳状态,不宜攻坚作战,还是先破民居,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待身体恢复过来了,再破县城不迟。”
松浦三番郎见锅岛直男要马不停蹄直接攻打会稽县城,不由出声建言道。
锅岛直男回首看了松浦三番郎一秒,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就以三番郎之见。”
于是,一百五十人的精锐倭寇,在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带领下向会稽县方向的村镇扑去。
县城还有城墙,可是村镇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完全无防。
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带着凶神恶煞的倭寇,在光天化日之下,挥着倭刀径直杀向镇子。
“倭寇!是倭寇!倭寇来了!”村镇上有人看到了杀过来的锅岛直男等众倭寇,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喊了起来,他们太好辨认了,凶神恶煞,髡头鸟音,狭长倭刀......
“倭寇来了!”
村镇顿时陷入了惶恐之中,人们惊慌失措,躲避哭喊,街上乱成一团。
“杀!”
“杀!”
“杀!”
一百五十名精锐倭寇如狼入羊群一样,冲到镇上,见人就砍,见人就杀,踢门踹户,放火烧家,顷刻间村镇就成了人间地狱,鲜血流了一地,尸横遍布街头,一栋栋房屋燃着大火冒着黑烟,哭喊声惨绝人寰。
一刻钟后,镇上最富庶的张员外家三层木楼被杀气腾腾的倭寇占据,作为暂歇地。
张员外一家早已横尸庭院,男尸死状凄惨,女尸衣衫不整、裙裤半褪......
相对于凄惨的张员外一家,倭寇们则是又唱又跳如群魔乱舞,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还有几人在相扑,叫好声一片,在庭院中间架起了三口大锅,锅里面乱炖着鸡肉、鸭肉、鱼肉、羊肉等,肉汤咕嘟咕嘟......
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坐在倭寇正中,锅岛直男一手持着鸡腿在啃,一手拎着酒壶痛饮;身旁的松浦三番郎则怀揣倭刀,双腿之上放着一卷兽皮纸,一手提着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近观会发现,他画的是上岸后的大明地图,登陆的上虞县及周边县镇名字都标记在了上面......
“渡边好样的!”锅岛直男为相扑获胜的倭寇叫了一声好后,扭头看向一旁的松浦三番郎,面带疑惑的问道,“三番郎,我虽然不善谋略,但是跟在家督和家兄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用兵之道。我等此番上岸,杀掠了明人的这一城镇,不是应该远遁他处,避开明军追击,找个安全之地养精蓄锐吗?!为何还要特意焚烧镇上房屋,引起明人注意;放任村民外逃,任其示警报信;还在镇上占据这一木楼歇息?!如此,岂不是坐等闻讯而来的明军,被他们包围围困吗?!”
“直男将军,我这是有意为之。”松浦三番郎停下毛笔,一脸坦诚道。
“纳尼?!三番郎,你为何将我等置于险地?!可是对殿下任命不满?!”
锅岛直男激动的手按倭刀,声严色厉的质问道。
“直男将军,稍安勿躁,将军可还记得我等此行目的为何?”松浦三番郎躬身问道。
“刺探大明虚实,侦察路线,为大军劫掠大明苏湖地区开路!”锅岛直男沉声道。
“所以,这就是我今日所为的目的。焚烧房屋,放任村民外逃示警报信,就是为了吸引明军的注意。我要刺探一下明军的反应时间、集结时间以及兵力情况,这样日后大军开拔劫掠大明,我们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松浦三番郎解释道。
原来如此!
听到松浦三番郎的解释后,锅岛直男立刻起身,躬身低头向松浦三番郎致歉,“吆西!三番郎,是我鲁莽误会你的良苦用心了,还请您原谅。”
“直男将军何须如此,折煞卑下了。”松浦三番郎急忙放下纸笔,起身躬身更低。
锅岛直男一番致歉后,两人关系更加融洽,堪称推心置腹。
不过,锅岛直男还有一个疑问,忍不住向松浦三番郎问道,“三番郎,刺探明军虚实是应该的,但是如此刺探,岂不是将我们置于困兽险地?!我不是怕死之辈,为殿下战死,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死,我不怕,但是怕完不成殿下的委托!”
“直男将军勿忧,将军请看,这栋木楼临河而建,后面就是一条大河,到时候明军围困木楼,仓促之间,必不会有战船封锁河面,这便是我等的生路。等到明军来了,我等无需尽力,只需试探一下明军战力虚实,待到入夜,我等扎一木筏,便可突破明军的包围。到时,大明之大,尽可去也!”松浦三番郎指着木楼后的河面,向锅岛直男解释道。
“吆西!三番郎,你滴,大大的厉害,文武双全,此番功成,我必誓死向殿下推荐你。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扬名肥前!不,你的能力,天下亦可留名!”锅岛直男听了松浦三番郎的解释后,对松浦三番郎赞不绝口。
“将军谬赞了,多谢将军提携!”松浦三番郎先自谦了一句,后感激道谢。
一番交谈后,锅岛直男的担心疑虑全都消除了,放心的大吃大喝了起来。
松浦三番郎继续画的地图,其余的倭寇依旧又唱又跳、群魔乱舞......
若他们不是才杀了数百名百姓的倭寇,若他们不是鸠占了鹊巢,若庭院不是横尸一片,若不是外面血流成河,庭院里的这一幕堪称盛世歌舞升平!
但可惜!
这里是大明,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倭寇!脚下是尸骨未寒的大明无辜百姓!
“直男将军,三番郎少将军,肉熟了,可以开动了。”一个负责照看三锅鸡鸭鱼羊肉乱炖的倭寇确认肉熟了后,恭敬的上前禀告,请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先行食用。倭国内的上下尊卑阶层情况比之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宴饮而言,上级未开动前,下级不敢也不能开动。
锅岛直男理所当然的第一个上前,用武士刀插了一根肥硕的羊腿,又令人盛了一盆肉汤,取了五个炊饼,占据了一张桌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松浦三番郎没有用武士刀,而是用筷子夹取了一只鸭子,武士刀是松浦家的祖传之物,松浦三番郎对其敬如祖宗,珍若生命,每日晨起、晚睡都会细心擦拭保养,除了战斗、杀人、饮血,绝不会用它做其他事情,若是像锅岛直男那样用武士刀插取切割食物,松浦三番郎会觉的辱没祖宗。
松浦三番郎取了一只鸭子,盛了一碗肉汤,拿了三个炊饼,向剩余倭寇点了点头。
其他倭寇才开始争抢肉食和肉汤。
“混蛋们,多吃肉,多喝汤,少喝酒,每个人最多只能喝一两,脑袋都给我保持清醒,待会还要迎接明军!哪个敢多饮酒,我就拿他的心肝下酒!吃饱喝足后,一半人去睡觉,养精蓄锐;另一半人去警戒!”
锅岛直男大口撕扯了一块羊肉,一边咀嚼着,一边对抢肉的倭寇喊道。
“嗨!”
倭寇哄声应答。
“三番郎,真正爱刀的人,要将刀视为另一个自己,同吃同饮同睡,刀就要多用,这样才能人刀合一,每逢战斗,自无不胜!”
锅岛直男一边用武士刀切割羊肉,一边咧嘴笑着对松浦三番郎说道。
锅岛直男就是这么做的,他吃肉时会用武士刀插取切割,喝酒时也会用酒浇灌武士刀,睡觉时也是抱着武士刀睡觉,甚至和妻妾过二人生活时,入鞘的武士刀也会参与......当然,事毕,他会细心擦拭保养武士刀......
“武道三千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这是直男将军的道,我的道与将军不同。”
松浦三番郎微微摇了摇头,委婉的表示他对锅岛直男的话不敢苟同。
“呵呵,也是,武道三千万,我所走的这条道,同行者少,强求不来。”
锅岛直男呵呵笑了起来,自顾自的用武士刀切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香,真香!”
“杀明人,抢明人,干明人,这日子真美,真后悔没有早点来大明!”
“大明的花姑娘可真好,又水嫩,个子又高,反抗起来也别有滋味......”
“明人真好杀,明人真富有,好东西真多,这村镇在咱们那都能称‘城’了,在大明只是一个村镇而已......要不是咱们有任务在身,要去大明苏湖地区探探路,只能拿些不重的金银珠宝,真想把明人家里的东西都搬到船上!光是这一个村镇,咱这一趟回去都够吃好几年的。”
一百五十名倭寇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哈哈大笑的交流着他们劫掠心得感悟。
半个小时后,锅岛直男将手里的羊腿骨丢到地上,打了一个饱嗝,起身舒展了一下懒腰,又是失望又是满意的笑骂道,“嗝~~饱了!明军都是老头子吗,一个个老胳膊老腿怎么滴,怎么这么慢,这么久了,还没有到来?!”
“这不是好事吗?”松浦三番郎笑了笑。
“呵呵,的确是好事。”锅岛直男和一众倭寇哈哈大笑了起来。
“混蛋们,一半睡觉,一半警戒!养精蓄锐,以待明军!三番郎,我先去睡觉,待会有动静,记得叫醒我。”锅岛直男先是对一众倭寇喊了一句,催促他们睡觉、警戒,继而温声对松浦三番郎交代,然后便抱着刀,踹开一个房门,进去睡觉去了。
也就是锅岛直男才躺下还没暖热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继而松浦三番郎一脸慎重的走了进来,禀告道,“直男将军,明军来了。”
“来得好!总算是来了!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锅岛直男听到明军来了,高兴地咧开了嘴角,咕噜翻身下床,在松浦三番郎的协助下披上大凯,戴上狮啮头盔,提着武士刀来到庭院中。
这一套大凯是龙造寺隆信曾经穿过的,出发前特意赏赐给锅岛直男。
锅岛直男披甲后,英武不凡,感觉力量自甲胄传到体内,战力加幅。
松浦三番郎也穿着一套甲胄,虽不如锅岛直男的华丽,但也是价值不菲的松浦家传的全身重甲,防御力必过大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他倭寇披甲率约占三分之一,且他们的甲胄多是轻甲,其他倭寇则没有甲胄,着布衣赤足。
庭院中倭寇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数十名负弓倭寇踩着椅子,在院墙上露出半个脑袋,伸手拉弓;还有十名倭寇手持铁炮,占据三楼制高点,枪口对外;剩下倭寇则是近战,手里提着太刀、薙刀、长枪等兵刃,蓄势待发。
虽然倭寇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一个个战意满满,没有看到谁脸上有恐惧之色。
“吆西,混蛋们,不错!”锅岛直男看着一众倭寇,满意的咧嘴赞了一句。
“直男将军,请看,明军已经不足里许。”松浦三番郎指着外面说道。
锅岛直男抬头往外看去,果见外面里许位置,大批明军正在往这里挺进。
锅岛直男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两千余人,咧嘴一笑,“吆西!这一下我的大刀就可以喝饱鲜血了!”,继而扭头冲庭院的倭寇喊道,“混蛋们,我们只有一百五十人,而外面明军足有两千余人,你们怕不怕?!”
“不怕!”
“怕?!我们就怕明军不够我们杀!听说,明军一个个孱弱的跟猴子一样......”
庭院里的倭寇嚣张的大笑了起来,一个个视院外赶来围剿的明军为无物。
“哈哈哈,你们这些个罪恶滔天、没有人性的臭混蛋们,不愧是我大和的好儿郎!”锅岛直男满意的大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外面姗姗来迟的明军,嚣张道:“等明军来了,本将带你们这些混蛋们杀个痛快!”
“杀!”
“杀!”
“杀!”
庭院里的倭寇挥舞着兵刃,一个个杀气腾腾,一个个嘴脸狰狞如恶狼。
“直男将军,诸位,等这波明人来了,如果明军实力强大,我等要保存自身,只需守住庭院即可,待晚上制作木筏,趁夜突袭明军,渡河便可远遁;如果明军实力孱弱,那诸位就不要杀的太狠,收几分力,别把明军吓跑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明军,机会难得,我要好好观察研究一下明军的情况,今日之后,诸位就可以肆意的杀个痛快了。”
松浦三番郎冷静的看着狂热的锅岛直男和一众倭寇,沉稳淡定的建议道。
“三番郎,听你的!”锅岛直男点了点头,对一众倭寇道,“三番郎将军的话都听到了!待会明人来了,收几分力,不要误了刺探大明的大事!”
“嗨!”
一众倭寇齐声道。
庭院外里许位置,两千余明军正在往庭院挺进,他们身上的兵服将他们泾渭分明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绍兴知府刘锡带领的兵马,共有一千余人,有四百是绍兴府的兵力,还有六百是征调的辖区内八县的衙役、民状等非正式兵力。
另一部分是有卫所千户徐子懿带领的一千卫所兵。
刘知府和徐千户并不是协商合兵前来围剿倭寇的,而是分别带兵前来围剿倭寇。
阜宁镇(也就是锅岛直男一众倭寇祸害的村镇)幸存百姓有百余人,从倭寇屠刀下逃的一命后,将倭寇登陆破杀阜宁镇的消息传了出来,绍兴知府刘锡和卫所千户徐子懿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得知登陆倭寇只有一百多人后,绍兴知府刘锡和卫所千户徐子懿都判断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最近这顿时间,在汪直这个倭寇头子的纵容和指使下,倭寇疯了一样,登陆袭扰江浙一带的频率大大增加,绍兴府遭遇倭寇袭扰的次数比往年多了近十倍。绍兴知府刘锡和卫所千户徐子懿他们的压力都很大。
明朝的知府地位相当于现在一个地级市的市高官兼任市长,位高权重,责任也重,掌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当然最重要的责任便是保境安民。如今,倭寇屡次袭扰绍兴府各县,给绍兴府各县造成了严重的百姓伤亡和财产损失,刘锡这个知府压力能不大吗。
明朝卫所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小军区,肩负有戍守之责。卫所千户徐子懿负责戍守的主要地区之一便是绍兴府,如今倭寇疯了一样的袭扰绍兴府,作为肩负戍守之责的徐千户,压力如泰山压顶一样。
这段时间,袭扰绍兴府的倭寇动辄都是千余人,少的也要五六百之多,刘知府和徐千户有心杀倭,但奈何兵力有限、战斗力有限,有心无力。
如今,听说有一股一百多人的倭寇登陆,顿时觉的这是一个将倭寇一网打尽,立下一个大功的机会。
以前有倭寇登陆袭扰,他们都会相互告知,协商一致,合兵驱逐倭寇。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可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得知这一消息后,他们进一步确认消息属实,倭寇确实只有一百多人后,也没想着通知对方联合出兵了,各自征调兵马,赶来剿灭倭寇立功。他们是走在本路才遇到了对方。
呵呵,好巧啊。
刘知府和徐千户顿时不免有些尴尬,不过两人都是官场高手了,这种尴尬的场面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徐千户啊,本官听说辖区阜宁镇被倭寇攻陷后,心疼百姓,唯恐倭寇造成更多杀戮,来不及告知徐千户,就征调兵马前来剿灭倭寇。”
刘知府一脸痛心道。
“刘知府,末将也是听说阜宁镇有倭寇登陆后,担心倭寇再劫掠其他地方,匆匆召集卫所兵马前来剿灭倭寇,一时剿灭倭寇心切,没来及通知刘知府。”
徐千户双手抱拳,一脸戍守有责的责任感。
“呸,抢功就抢功嘛,还说的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刘知府和徐千户两人在心里暗骂不已,面上却是一副理解理解的模样。
没碰上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那就独占不了灭倭之功了,只能共享了。于是,刘知府和徐千户合兵一起,共同向锅岛直男一伙倭寇占据的楼庭扑了过去。
当然,共享也是有说法的,谁占头功,谁占大头,这都是有讲究的。
对此,两个人免不了心里打着小九九。
“刘知府,杀鸡焉用牛刀,这伙倭寇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末将领兵一千,足够消灭这伙倭寇了,刘知府带着兵马,坐镇后方就可以了。”
合兵扑向倭寇的途中,徐千户一脸自信的对刘知府说道,想要让刘知府坐镇后方,他领着卫所兵去剿灭倭寇,如此他就可以占头功、大功了。
“徐千户,狮子博兔,亦需全力,何况倭寇乎。此次剿灭阜宁镇之倭寇,我们务必要用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不能给倭寇一丝一毫可乘之机!”
刘知府微微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对徐千户说道,坚持一同上前剿倭。
呵呵,小老弟,你想要占头功,这怎么可能呢。
“刘知府所言甚是,是末将草率了。”徐千户见刘知府不为所动,只好抱拳道。
明朝此时,重文轻武,况且刘知府官职还比徐千户高呢,徐千户自然不敢强求。
很快,刘知府和徐千户就带兵抵达倭寇占据的木楼前,在弓弩射程前止步。
倭寇近在咫尺,庭院围墙又不高,站在高处,庭院内情况一目了然。
徐千户策马绕行半圈,仔细观察了一番,脸上带着笑意的对刘知府说道,“刘知府,线报所言不虚,庭院内倭寇确实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善!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们这边,这一次要让这伙恶贯满盈的倭寇葬身此地!”
刘知府用力的握拳一挥,一脸自信道。
在刘知府和徐千户观察倭寇的时候,庭院内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也在观察外面的明军。
“外面的明军大约两千余人,看武器装束,应该是两股明军,总体披甲率不足一成,武器多为弓箭、刀、矛,铁炮甚少,并无一门火炮......”
松浦三番郎一边观察,一边细心的在纸上记载明军的装备、人员情况。
“呵呵,三番郎,你看,我方才玩笑之语,竟然应谶了,明军中竟然还真有不少老头子,哈哈哈哈,老胳膊老腿的,怪不得他们反应这么慢......”
锅岛直男注意到外面明军中有不少老弱之后,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不愧是是直男将军,观察细致入微,确实如此,明军中老弱之兵至少占有十之三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堂堂天朝上国的军队竟然如此不堪。”
松浦三番郎点了点头,着重在纸上将这一点记录了下来,标记了重点符号。
“这是好事情不是吗?!”锅岛直男笑着看向松浦三番郎。
“吆西!大大滴好事!”松浦三番郎也禁不住跟着锅岛直男笑了起来,笑了数声之后对锅岛直男道,“直男将军,看样子,待会你们要收几分力了。”
“呵呵,看样子要多收几分力才行,免得将这些个老头子吓跑了......”
锅岛直男猖狂的笑了起来。
庭院外刘知府和徐千户远远的看到锅岛直男和松浦三番郎两人谈笑风生,不由怒从心生,这两个倭寇装束铠甲明显华贵超过其他倭寇,一看就是倭酋,我两千大军当前,这两个拥兵只有一百多的倭酋竟然还敢谈笑风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两人立马调兵遣将,着手攻打倭寇。
“徐千户,倭寇所占据的这座庭院,东面是齐水河,河面有近十米宽,河水足有三米深,倭寇没有船只,插翅也飞不过齐水河。不过保险起见,你我还是各派一百人守住东墙及河岸,以防倭寇狗急跳墙,跳河赌命!西面、北面是围墙,我们每面各派三百兵马佯攻,牵制倭寇兵力;南面是大门,我们将剩下的全部兵马全部投入,从南面大门主攻,攻破大门,攻入庭院,将盘踞于此的倭寇剿灭干净!上报圣上知遇之人,下为阜宁镇受害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徐千户,以为如何?”
刘知府官职高,又是文官,地位不是徐千户所能比的,故而占据主导地位,安排部署兵马攻打倭寇,只是在最后象征性的征询了一下徐千户的意见。
“刘知府面面俱到,末将没有意见!”徐千户抱拳道。
“好,事不宜迟,这就开始进攻吧!”刘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令道。
“诺!”
徐千户抱拳。
很快,明军就按照刘知府的调遣,兵分四路,东面看守,西北两面佯攻,主力大军一千两百多人自南面向倭寇占据的庭院大门喊杀了过去。
看到明军冲来,锅岛直男兴奋的提起倭刀,一边向外冲,一边对庭院里的倭寇喊道,“混蛋们,明人杀过来了,本将带你们去试试明人的斤两,若是明人都是弱鸡,那就给我收几分力,不要将明人吓跑了!”
“嗨!”
庭院里的近战倭寇纷纷提着兵刃,跟着锅岛直男向外冲杀了出去。
松浦三番郎没有出战,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观察明军实战战力情况。
“好,出来得好,本来还担心倭寇据墙而守,没想到竟然杀出来了,真是自寻死路!”
刘知府看到倭寇主动从庭院里冲杀了出来,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如果倭寇据墙而守,自己还要费些力气,不过倭寇傻逼,放弃院墙优势不守,自己跑出来送死,呵呵,既然你们出来送死,那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呵呵,倭寇自知罪孽滔天,所以出来送死了!”刘知府趁势鼓舞士气道。
“杀!杀光倭寇!一个不留!”徐千户也跟着大喊,鼓舞士气。
“杀!杀光倭寇!”
明军士气大振,喊杀着一拥而上。
“死!”
倭寇在锅岛直男的带领下,也喊杀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