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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啊贤侄,只要向总督大人低头认个错,改变一下练兵方式,你就可以统领更多的兵马。要知道,那可都是总督大人从外省调来的战兵, 尤其是广西狼兵更是不可多得,我看总督大人很赏识你,只要你低头认错,总督大人一定会不计前嫌,重新给你机会的贤侄,至少会给你调拨几千兵马的。”

    魏国公找了一个时机,趁张经下去跟浙军将士问话的机会, 将朱平安拉到角落,很是急切的对朱平安说教。

    “当前倭患越来越严重,对老百姓来说是个不好的年代,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個好时代,你懂吗?有倭寇,有战事,就有立功的机会。一将功成万骨枯,反过来也是可行的。只要你手里的兵马够多,作为统帅,你还会缺少功劳吗?我跟临淮侯是总角之交,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是他的子侄,那就是我的子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而走羊肠小道。不然,临淮侯知道后,肯定会埋怨我没能规劝贤侄的。”

    “贤侄,你是聪明人, 更是有本事的人,便是我们这些老牌勋贵,也没有几个人比你更善兵事的。更重要的是,你是入了圣上眼的人,如果你收下有万余兵马,在张总督的关照下,你肯定能立下足够晋身之阶的功劳的。”

    “听我的话,去跟总督大人低头认个错。张总督是长者,又是上官,这没什么折面子的。”

    魏国公说着使劲的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将朱平安向张经的方向推了又推。

    “伯父,你信不信我?”朱平安微微摇了摇头,向魏国公问道。

    “呃”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啊,魏国公愣了一下,然后振武营兵变、倭寇袭扰应天等一幕幕闪现而过,当时自己信不信朱平安呢,说实话,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是有些不相信朱平安的, 是质疑的, 觉得朱平安所说所做是有问题的。

    可是结果呢, 以上一幕幕,最终的结果都证明了朱平安所说所做是对的。

    现在又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

    魏国公不由愣住了。

    朱平安在魏国公愣住的时候,进一步说道:“伯父,请再相信我一次。我对火器的潜力深信不疑,我定能将火器发扬光大。以火器之潜力,只要按我的思路走下去,不需要其他客军,便是浙军一军,也足以纵横江南,自然不会缺少功绩,这也是最基本的,而火器变革所带来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退一万步讲,伯父,我还年轻,还有试错的机会和成本,大家也能理解和包容,若是在战事中证明我的思路和战术错了,那我再向张总督低头认错,以张总督的为人和肚量,相信也能原谅我的年轻气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哎,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魏国公叹息不已,但是看朱平安坚持,也就只好暂时作罢,想着回去后跟临淮侯说下情况,让临淮侯再劝一下朱平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虽然张经对朱平安倚重火器的态度,有些微词,但是对浙军总体情况还是评价颇高的。

    在朱平安盛情邀请下,张经最终也接受了邀请,尝一下浙军的大锅饭。

    “民以食为天,军人也是人,若是伙食不好,将士吃不好,身体就不好,训练也就会受到影响,训练不好,战时肯定会多流血多牺牲。所以说,军队的伙食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我们就尝尝伱们营的大锅饭,看看你们营的伙食如何。”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要跟将士们吃一样的饭,将士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要开小灶,不要搞特殊对待,不然休怪我拂袖而去。”

    张经对朱平安强调道。

    “总督大人放心,这是自然。”朱平安自然点头,他本来就是这样考虑的。

    张经都点头了,其他人虽然养尊处优惯了,虽然他们更愿意美酒佳肴,对浙军的大锅饭并不感冒,但是张经都点头了,他们也只能跟着点头。

    很快,晚饭的时间到了,浙军各营将士结束了操练,排着整齐的队去吃饭。

    张经也带着众人跟上将士们,一同前往,看看浙军将士们是如何吃饭的。

    浙军的食堂场地很简陋,就在校场一脚搭了一溜的草棚子,棚子下摆了一排排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两边各放一张长条凳子,这就是浙军的食堂了。不过,简陋归简陋,很是干净整洁,桌子、凳子都擦得一尘不染。

    张经一行跟着将士们到了食堂后,诧异的发现将士们并没有立马进去吃饭,而是在食堂前列队、点名。

    “立定,向右看齐。”

    “报数。”

    “一,二,三,四四十。报告,全哨四十人,实到四十人,全哨到齐。”

    列队点名完毕,这下可以进去吃饭了吧,张经一行心想。不过,让他们诧异的是,列队点名完了,将士们也没有进食堂吃饭,而是在原地唱起歌来了。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沐浴皇恩重,打倒倭寇侵略者,消灭胡虏匈;

    我是一个兵,爱君爱百姓,烈火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嘿嘿武器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侵我家国

    坚决打他不留情.”

    将士们开始唱起了朱平安修改的大明版《我是一个兵》,歌声嘹亮,响彻云霄。

    很快,又一哨将士来了,同样列队、点名、唱歌,区别是歌曲不一样。

    “浙军将士个个要牢记,四大铁律十八斩;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朝廷的负担;

    第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将士忠君又爱民”

    两哨将士唱着唱着,还互相较劲,拉歌起来了,你声大,我声更大,你唱的齐,我更齐,我精气神还牛.

    这是怎么回事,吃饭前列队、点名可以理解,你纪律严明,可是唱歌是怎么回事?唱歌也就算了了,你们怎么还拉歌起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啊?!

    众人不由怔住了。

    他们跟朱平安一直在一起了,朱平安根本没有对将士们做这样的指示和命令。

    可见,这就是浙军的日常。

    在众人诧异之中,张经不由眼睛一亮,轻声呢喃了一遍,“沐浴皇恩,忠君爱民,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线,保家卫国,打倒倭寇于歌中灌输教育,潜移默化。”

    然后,扭头对朱平安问道,“子厚,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思想教育吧。”

    “总督大人慧眼。”

    朱平安拱手回道,列队、点名、唱歌,饭前老三样,正是朱平安从现代活学活用而来,效果也好的很。

    (本章完)



    在食堂外拉歌的将士们,差不多都唱了三四首歌,才排着整齐的队进食堂打饭。

    伙头军营的将士们早就做好了饭菜,一盆盆喷香的大锅饭,一筐筐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一桶桶油花四溢的菠菜蛋花汤,都在打饭台上摆好了。

    食堂内,总共有三十个打饭台,每哨都规规矩矩的在一个打饭台前排队。

    每个将士可以打一碗大锅菜,一碗菠菜蛋花汤,大锅菜上扣两個大馒头。

    大锅菜看上去很不错, 每个人都打了满满一大碗,里面大块的红烧肉至少有七八块,还有好多猪肝猪杂, 以及豆腐泡、木耳、白菘、蘑菇、粉条还有青菜等,食材的种类很多很丰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很是诱人。

    所有人都排着队,轮流打饭,打饭队伍,井然有序。

    张经看到这一幕,不由颔首捋须,其他军营吃饭的时候都是乱哄哄的、你争我抢,浙军如此井然有序,纪律严明可见一斑。

    就在张经颔首赞赏浙军纪律严明、竟然有序的时候,忽地见一哨将士牛气哄哄、大摇大摆、笑哈哈的直接从队伍最后面插到了最前面打饭,一个个满脸的理所当然,嘴里面还不断的对后面的人拉仇恨,语气夸张的说,“哈哈哈, 今天杀的这一头猪, 可真肥啊, 这红烧肉看着就吞口水,在前面打饭就是好,不仅能快点吃到红烧肉,而且打的菜里肉还多……”

    “去死吧浑蛋黑牛,今天不过是你们走运侥幸拿了第一,牛气什么啊,明天我们就把你们打回原形,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

    被插队的将士也都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不过,反讥归反讥,排队的人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插队打饭,没有质疑。

    “子厚,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刺头**吗?怎么不管?”

    魏国公看着堂而皇之插队的这些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对朱平安说道。

    “是啊,朱大人,这得管管啊,可别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汤。”有人紧跟着说道。

    “回大人,他们不是刺头, 相反,他们是兵头,为了鼓舞士兵操练,我立了一个规矩,在操练中获得优胜的队伍,享有插队抢先用饭的荣耀。”

    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训练优胜的兵头,怪不得他们插队的那么理所当然、一脸骄傲。”张经这才恍然大悟,然后赞赏的对朱平安点了点头,“不错,纪之以律,激之以励,军营并然有序,士卒争相效命。子厚,你做的不错。”

    “大人谬赞了。”朱平安谦虚的回道。

    接着,张经等人也跟着排队打了一碗大锅菜、两个馒头和一碗菠菜蛋花汤,张经拒绝了张豹等人帮拿,自己一手端着菜碗,一手端着汤碗。

    虽然张经要求不能特殊照顾,不能开小灶,但是朱平安还是令人预留了一个桌子。

    食堂里面桌椅数量有限,如果不让人预留一张桌椅的话,这个时候张经他们肯定找不到空桌子吃饭,总不能让张经这些大佬们接地气接到席地而坐吃饭吧。预留桌子这种小小的方便,张经等人也不会说什么。

    “呵呵,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军营里的大锅菜,看他们吃的这么香,想来味道不错。”

    黄大人放下手里的菜碗和汤碗,看着周围桌上咣咣吃饭的将士,饶有兴致的说道。

    “我奉劝黄大人不要抱多少期望,军营里的饭菜,也就那么回事,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有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非张经点头,他才不会选择吃大锅饭的,军营里的大锅饭有什么吃头。

    “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品尝一下大锅菜,换换口味也不错。”也有人如是说道。

    “诸位,这是便饭,也不讲究什么礼仪规矩了,大家今天随老夫忙碌了大半天了,也都辛苦了,都动筷子吧,尝尝浙军的大锅饭味道如何。”

    张经简单说了一句,招呼大家用饭。

    开饭。

    虽然众人对大锅饭没抱多少期待,但毕竟大半天没吃饭了,真的饿了,管他味道怎么样,先填饱肚子,至少垫垫肚子再说吧,再不吃点东西,肚子就闹起义了。

    “总督大人请,诸位大人请。”众人互相礼让了一下,便开始动筷子。

    一碗大锅菜,荤菜素菜都有,想着荤菜多少能入口吧,先是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嗯?!……

    众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红烧肉有点好吃唉,虽然不至于像中华小当家那样原地爆炸、浮想联翩、人在空中大跳巴扎黑,但是好吃的表情还是溢于言表。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味蕾好像瞬间就被这一口红烧肉给打开了,整个人顿时食欲大开,食指大动。

    太意外了。估计正是因为他们没抱希望,才让他们感到意外的好吃。

    毕竟是肉,红烧肉好吃,也正常。

    大家如是想到,下一筷子,多数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尝尝味道如何。

    嗯?!

    如果说刚才的红烧肉带给他们的是意外惊喜,那这口香菜带给他们的绝对是惊艳了。

    爆炸的口感,多汁的质地,鲜美的气息,颠覆了青菜只能清淡的认知。

    红烧肉都得往后排了。

    然后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一碗的青菜都被大家优先挑走吃了个精光。

    “你们平时的大锅菜也是这个味道吗?不用害怕,据实回答就好。”张经温和的问邻桌士兵。

    “回大人,平时也都是这个味,不过今天多杀了一头猪,肉多了一点。”

    “我们平时做的大锅菜也都这么好吃,火头军都舍得放油放料,做的大锅菜味道那真是一绝。呵呵,我们营有一个笑话,那就是吃饭的时候,我们的脾气最好,即便有人过来抽我们大嘴巴子,左右开弓,连抽三百下,我们都吭也不会吭一声,因为怕菜汤从嘴缝里流出来”

    士兵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回道。

    不光这么说,他们还身体力行,每一个将士都将大碗菜吃的干干净净,连菜汤都会被他们舔干净,最终他们吃完饭后,碗就像是被洗过一样.

    (本章完)



    “大锅饭不错,料足味美,将领和士兵坐在一起,吃同样一锅饭,距离拉近了, 感情加深了,凝聚力提高了。这也与魏将吴起、武穆岳飞与将士同吃同住之所为不谋而合。记下来,日后,其他军营也可效仿,不止是形式,关键还在于由上至下,包括统帅在内,身体力行,同吃大锅饭。”

    张经一行吃完大锅饭后, 张经对大锅饭简单的点评了两句,提醒书记官记录,日后推广。

    吃完大锅饭后,张经一行便起身辞行。

    夕阳西下,鸟雀归巢,朱平安伫立在辕门口,拱手恭送张经一行回返。

    “火器的战争潜力,确实值得挖掘,不过火器运用之道,事关将士生死、戎之大局,子厚你还需慎重再慎重、思量再思量,三思而后行。”

    张经临走前再次对朱平安说道,今日巡视浙军大营,无论是浙军养猪种菜、军营纪律,还是将士操练、思想教育,他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对朱平安倚重火器的战术态度依然心存疑虑和担忧,不能放心。

    魏国公忍不住在一旁给朱平安频频使眼色, 贤侄啊贤侄,多明显啊,总督大人话里话外,明显就是对你倚重火器的战术不满意嘛,你就表个态认个错,表示以后慎重运用火器,有限使用火器,不就完了吗。

    不过,魏国公明显媚眼抛给瞎子了。

    朱平安对魏国公的眼神视而不见,拱起双手,一脸认真的向张经回道:“总督大人的教诲,平安牢记于心。还请总督大人放心,平安不会把将士生死、戎之大局当做儿戏的。战术是战争的手段,战术的最终目的减少流血牺牲取得胜利,火器运用之道亦然,平安不会本末倒置的。”

    张经盯着朱平安看了数秒,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道,“伱心中有数就好。”

    魏国公见状, 不由扼腕长叹。

    其实,朱平安又怎么会听不出张经的意思呢,又岂会不明白魏国公的眼色呢,但是自己的火器运用之道是必须坚持的,这是自己这个时空蝴蝶最想煽动的蝴蝶效应。

    虽然自己来自于现代,有数百年的历史经验积淀,但是领兵打仗,只有这些远远不够,还跟本人的天赋息息相关,在行兵布阵的武略、捕捉战机的嗅觉、临阵决断的果断、所向披靡的武勇等方面,自己不如这个年代的很多人,张经、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唐顺之、谭纶、汤克宽、卢镗李天宠等等,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自己能打,甚至很多人都能吊打自己。

    但是,这些比自己厉害多的牛人,一直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直到嘉靖四十五年,才基本肃清了倭患。

    在冷兵器战场上,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自己带领两千浙军,改变不了抗倭大局。

    可是,如果说火器,那自己可就得叉起腰来了。

    毫不夸张的说,对火器的理解,对火器的战法,对火器的运用等等,这个年代,无论大明,还是欧罗巴、不列颠诸国,没有谁能超过自己。

    虽然自己对火器的理解和运用,在现代也就是弟弟,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先知级别的了。

    火器对冷兵器,绝对是降维打击,潜力巨大。当年鸦片战争时,英国以四十七艘舰船、四千陆军就打的四亿多人口的清政府割地赔款求和,可见一斑。

    自己带领全副火器的两千浙军,以远超这个年代的火器运用之道,加入抗倭之战,朱平安有信心打出一番成绩,淋漓尽致的展现火器的战争潜力,影响这个年代明军对火器的态度,进而改变抗倭大局,提早肃清倭患。

    另外,当前是冷兵器向热兵器过渡的关键时代,把握住了机会,种花家就能龙腾四海,国运连绵,把握不住机会,落后就要挨打的悲剧就会重演。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大明沿海百姓,为了种花家,自己都必须坚持火器之道,这不仅是自己的机会,也是种花家逆天改命的一个机会。

    朱平安目光坚定,毫不妥协。

    张经看了朱平安一眼,翻身上马,其他人也都跟着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诸位大人慢走,一路顺风。”朱平安拱手相送。

    “任何战术都脱离不了实战,否则便是纸上谈兵,行于当行,止于当止。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浙军全军开拔,移营驻防苏州,不得有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张经调转马头后,又调转过来,对朱平安说道,下令浙军三日后移营苏州。

    朱平安闻言,不由激动的抬起头,领命道,“遵命!下官定不令大人失望。”

    虽然火器之道理念不合,但张总督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没有将自己排斥在灭倭大局之外。

    应天毕竟是陪都,相对居于内陆,周边少有倭寇,除了上个月那伙胆大包天的倭寇袭扰了应天一次外,再无倭寇踪迹;而且,经历了上个月倭寇袭扰后,应天周边提高了戒备,再有胆大包天的倭寇,也没有机会复制上个月倭寇的“壮举”了。

    浙军在这里,难有施展的机会。

    而,苏州则不然,苏州处于长江入海三角洲,相对处于沿海,周边倭患严重。

    是时,徐海、麻叶、陈东、北条道三等四大倭酋粗浅整合了盘踞松江府拓林川沙堡等地四万余倭寇后,气焰嚣张,屡屡出兵劫掠袭扰周边,不可一世。

    除盘踞在舟山沥港的大倭酋汪直所部外,这伙倭寇是当前规模、数量最大的倭寇了。

    苏州距离这伙倭寇,不近不远,约有一百公里,处于倭寇袭扰的范围。

    朱平安知道,苏州正是张经灭倭布局之中的重要一环,不次于嘉定、嘉兴、吴淞等地,张经将自己调至苏州,说明没有将自己排斥在灭倭大局之外。

    虽然对火器之道不满,但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按照张经灭倭布局,距离掀起灭倭大战,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将自己调往苏州。

    希望自己在大战之前的空窗期,经历小规模实战,在实战之中检验火器之道,行于当行,止于当止。

    可谓用心良苦。

    (本章完)



    “李妹妹,今日总督下令,三天后我就要率浙军拔营去苏州了,周边倭患严重,苏州也不平安,你肚子越来越大了,还是留在应天养胎待产吧。”

    朱平安抱着李姝温存了一会后,说了即将移营苏州的消息,劝她留在应天。

    朱平安才说完,就感觉大腿像是被一只千年蝎子精蛰了一样,挨了一掐,差点没叫出声来。

    反应过来时,李姝早就挣脱了怀抱,在对面气鼓鼓的瞪着自己了,彷佛在看一个负心汉一样。

    “朱平安,我大着肚子,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这个小镇上,图的是哪个平安?”

    李姝挺着大肚子,委屈的红着眼睛,又嗔又气的瞪着朱平安,一语双关的反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李姝说着,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我见犹怜。

    孕妇本就情绪容易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朱平安起身将李姝搂在怀里安慰道。

    李姝在朱平安怀里不满的扭动,欲挣脱怀抱。

    “我是心疼你舟车劳顿,不想你跟着受累。”朱平安抱着李姝,靠在她耳边,温情脉脉的说道。

    李姝这才不扭了,老老实实的被朱平安抱在怀里,不过还是哼了一声。

    “我想近近的陪着你,我想生产时,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想你第一时间看到我们的宝宝,我......我怕生产时万一有什么不测,也还能再看你一眼......”

    李姝将脑袋靠在朱平安肩上,软软的说道,说到最后时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古代医疗不发达,分娩风险更是非常大。女人生孩子,有可能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的危险,如血栓、大出血、难产、胎位不正、胎儿身子太大、产道太窄、产妇身体太弱、产妇忍受不了剧烈而漫长的疼痛等等……无论对妈妈还是对孩子而言,都堪称“过鬼门关”。李姝对此有所担忧,也属常情。

    “呸呸呸,说什么呢,怎么会有不测,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不测的。”

    朱平安抱紧了李姝,心里有些自责,李姝的年纪还是小了些,都是自己贪欢。

    “朱哥哥轻点,我快喘不过来气了......”李姝又感动又好气嗔道。

    朱平安忙松开了些,讪讪的挠了挠头,然后一拍脑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册子交给李姝,解释道,“哦,差点忘了,这是我为你生产做的准备。”

    “你还懂生产?”李姝看到这本名为《分娩准备事宜》后,惊讶的不行。

    “以前不懂,看书请教,总结经验,自然也就懂了些。”朱平安解释道。

    除了翻看了医术,请教了医师外,更多的是了解的现代生产的经验知识。

    李姝顿时感动,没有去拿书,而是握住了朱平安的双手,娇声道:“朱哥哥不用再费心了,你平日用心公事,都夙兴夜寐的,不用再费心研究这些女人家的事了。我做好准备了,药材啊用品啊都备足了,还请了王姨来,王姨是京城有名的妇产圣手,尤擅长接生,经过王姨的手,都平安顺遂呢。”

    “我知道你都做好了准备,不过,准备的再充分也不为过。”朱平安握紧李姝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吧,那看看你怎么准备的。”李姝靠在朱平安怀里,打开了这本名为《分娩准备事宜》的小册子,娇声读道:“第一章,准备一个温暖干净的产房。”

    “我研究了书籍,总结了四季生产数据,发现夏天生产多顺遂,冬天生产相对困难些。盖因天气的缘故,夏季天气温暖,体感舒适,在温暖的环境生产,产妇感到舒服,利于分娩;冬季天寒地冻,那么冷的天,生孩子要遭罪;如果在冬季,能准备一个温暖干净的产房,肯定利于生产。你分娩就是在冬天,所以要给你准备一个温暖干净的产房。”

    朱平安解释道。

    李姝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有一个温暖的房子,在暖和的环境下生孩子,能舒服些,少受些罪,自然是极好的,而且宝宝出生后也不怕冷了。

    想到这,李姝眼睛眯成了月牙,“朱哥哥倒是细心,那到了苏州,让人临时在住所改造一个地龙,房间里多少也能暖和些。嗯,到时候再多放几个火盆,多烧热水,门窗闭紧些,加上门帘。”

    “火盆就免了,别到时候煤气中毒了,反倒不好了。”朱平安闻言,连忙摆手。

    “什么是煤气中毒?”李姝讶然。

    “煤炭等燃烧不充分,会产生一种有毒气体,如果房间不通风,就会让人不知不觉中毒。”

    朱平安简单解释道。

    “哦,好像听王姨说过,京城富贵人家有人中煤炭毒......”李姝若有所思,“可是没有火盆,只靠地龙的话,室内的气温也暖和不了多少。”

    “放心,我让营里的匠师,在闲暇之余做了一套暖气设备,炉子加装储水箱,储水箱连接暖气管道,到时候安在产房里。炉子放在室外,暖气管道布置在产房里,利用热水产生热气循环加热,能使室内的温度如初夏半暖和,既安全又暖和,还干净卫生。”朱平安抱着李姝说道。

    “暖气设备能令房间如初夏般暖和?真的假的?”李姝惊讶的张大了小嘴。

    虽然知道朱平安从来不说大话,可是听到这么违背常理的事情,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我何时骗过你。等一到苏州,就给房间安上暖气,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朱平安一脸自信的说道。

    “咯咯,你说‘一到苏州’,那就是同意我去苏州喽。”

    李姝眨了眨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樱桃小嘴微微弯起,一笑百媚生。

    “我敢不同意嘛。”朱平安扁了扁嘴。

    “咯咯......”李姝高兴的娇笑着,回头亲了朱平安一口,“朱哥哥,你真好。”

    “是你真好。我朱平安三生有幸。”朱平安回吻李姝。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李姝一双大眼睛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的白了朱平安一眼,开始翻旧账了。

    “小时候不懂事。”朱平安脸红。

    “骗子,那你还教我们唱那劳什子混账啪啪歌......你,你分明早就对我蓄谋已久了,坏人......”李姝瞪了朱平安一眼,整个人像是一个熟透的水蜜桃一样。

    朱平安更脸红了。

    “欢迎欢迎,朱大人,自收到总督大人调令后,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朱大人你们盼来了。你们来了,我这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可以往肚子里放一放了。”

    苏州知府尚维持领着一干僚属早早的便到了城西十里长亭,看到朱平安一行风尘仆仆的出现后,远远的的便带众迎了上来,一脸热情的欢迎朱平安一行抵达苏州。

    尚知府年约五十多,瘦高身材,湖南人士,口音带着浓浓的湖南口音。

    “下官拜见尚知府。”朱平安连忙上前拱手见礼。

    “快快免礼,朱大人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车马劳顿,累坏了吧,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尚知府上前一步托起朱平安的胳膊,不让朱平安行礼,笑着说道,“走,先入营安置用饭。我已经令人收拾妥当了,营帐、床褥等都是新的,直接过去就能入住。热水、饭菜也都准备好了,一切等吃饱喝足再说。”

    “多谢尚知府体恤。”朱平安闻言,向尚知府表示感谢。

    不愧是大明第一繁华之地的苏州,竟然还给全军准备了崭新的营帐、床褥,真是大手笔。

    “哪里哪里,你们来苏州驻防,守护我们的安危,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是。”尚知府笑着说道,“待会到了营地,看看还缺什么,明天就能补上。日后贵军所需的粮饷,也都交给我们了,保证不让将士们饿肚子。”

    “多谢尚知府。”

    没想到苏州府如此大方,竟然连粮饷也包了,朱平安闻言大喜,连连向尚知府道谢。

    “朱大人客气了,你们守护我们安危,这些粮饷本就是我们应承担的。”

    尚知府笑着说道。

    “贵军的营地,我们设在了西阊门外九里的枫桥渡,也就是前面一里多远的枫桥渡口,占地百亩。”尚知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一里地很近,很快就到了。

    这一里多地的路程,朱平安也见识到了苏州的繁华,这还是苏州城外九里、十里郊外呢。

    一路上车水马龙,河道里商船、货船络绎不绝,各样的货物在水路两路川流不息。据尚知府所说,这还是受到了倭患影响,商贾数目减少了三成左右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枫桥啊。”

    朱平安在营地外,看着面前四十米左右长、五六米宽的枫桥,想到千古传名《枫桥夜泊》,不由感慨道。

    “不错,这就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枫桥,旧名‘封桥’,因为古时候水匪贼寇经常由河道进犯苏州,每到夜晚官府都要将桥封锁起来,以策安全,因而起名叫封桥,后来以讹传讹为枫桥。”

    尚知府点了点头,还简单讲了下枫桥的由来。

    浙军大营就在枫桥东边,紧挨着枫桥,占地一百亩左右,依着河流,背靠一个丘陵。

    是个不错的营地。

    位于苏州城外九里的城郊地区,扼守通往苏州西门阊门的水陆交通要道,保护苏州西侧。

    既能扼守苏州西侧安全,必要时可及时入苏州城防御,还能保证浙军军机、操练空间。

    朱平安对此很满意。

    营地由栅栏围着,里面一顶顶崭新的营长整整齐齐的立在营地里,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朱大人请,诸位将士请,入营用饭,先吃饱肚子再说。”尚知府等人请朱平安等人入营。

    朱平安领着一干将士道谢入营,一张张桌椅早已摆好,朱平安等人落座后,饭菜就上来了。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足足十菜一汤,饭菜量足味美,一路风尘仆仆、饥肠辘辘的浙军将士大快朵颐,吃的很是满意。

    “呵呵,朱大人说起来,咱们还有同衙之谊呢。”席间,尚知府在茶过三旬后,温和笑着对朱平安说道,“十一年前,我中进士后,先是做了两年翰林院编修,后来改任监察御史,四年前被分发到苏州任知府。”

    “哦,原来是前辈,晚生平安失礼了。”朱平安恍然大悟,忙起身再次见礼。

    “呵呵,坐坐,方才不是说了吗,咱们不整这些虚礼,当前吃饱喝足才是紧要。”尚知府在朱平安一起身,就将朱平安拉住了,笑着摆了摆手,“我说这个,不是要摆前辈的架子,而是说咱们关系不同,不用那么生疏。我在苏州主政,你驻防苏州,防护苏州安全,咱们要精诚合作、密切配合才是。”

    “这是自然,我驻防苏州,与尚知府乃是同船一体,必须要精诚合作,密切配合。”朱平安自然点头称是,这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

    “有朱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尚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拍着心口的位置说道,“听到张总督要调你率浙军驻防苏州的消息,我这心里松了一口气。”

    “尚知府何出此言?”朱平安问道。

    “子厚,观我苏州如何?”尚知府不答反问道。

    “这一路走来,城郊外十里亦车水马龙、船帆相接,繁华远超他地,不愧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不愧是天下一等富贵风流之地。”

    朱平安回道。

    “不错,苏州衣被天下,可非虚传。繁而不华汉川口,华而不繁广陵阜,人间都会最繁华,除是京师吴下有。我大明的赋税倚重东南,而东南赋税倚重苏州府、松江府,素有‘苏松赋税半天下’的说法。内府金花银,户部太仓银、漕银,光禄寺宫廷膳食、祭祀食品折银,工部四司工料银、各色物料折银,礼部牲口料银、药材银,多倚重我苏州府和松江府。豪不夸张的说,我苏州府一地,承担了我大明十分之一的赋税。”

    “如今,倭寇占据松江府拓林等地,四处劫掠,松江府几毁于一旦。”

    “大胆倭寇贼子,不满足于松江府一地,对我繁华的苏州亦垂涎欲滴,这段时间以来,倭寇已经数次自长江口朔江而来,侵袭我苏州苏南一带,烧杀掳掠,奸淫民女,掳掠妇女小孩,我有心杀贼,虽研读过兵书,却不善于兵事,对统兵、行军布阵、攻守方略都不甚在行,如今已经是焦头烂额矣。松江府毁了,苏州府可不能再毁了,不然我大明财政危矣。”

    尚知府说到最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朱平安,眼睛一亮道:“朱大人知兵事,守城、灭倭皆有战绩,率两千浙军驻防苏州,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尚大人谬赞了,平安愧不敢当,些许战绩,都是百姓支持,士卒用命。”

    朱平安谦虚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表态,“不过,我与浙军定会竭尽全力,战至一兵一卒,以守护苏州安全,不辜负尚知府对我们的支持和信任。”

    “朱大人不用谦虚了,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就今日所见,贵军军用军纪严明,将士士气高昂,令行禁止,非一般军队所能比,可见朱平安知兵也,正是我苏州府所缺的帅才。”尚知府呵呵笑着说道。

    “呃......平安岂敢当帅才之称,尚大人言重了。”朱平安苦笑道。

    “我这人向来直言直语,不怕你笑话,本地兵兵备司及下属各县属兵,唉……压根无法与贵军相比。兵备司和下属各县的指挥,欺我不通兵事,一个个尸位亲餐,搪塞应付军务,耽于享乐,迷醉于醇酒美妇,士卒有样学样,军纪废弛,乌烟瘴气。这段时间,常有倭寇骚扰苏南,纵只是小股倭寇,足足有八千余兵马的他们也都束手无策,畏敌怯战,听任我境内百姓被倭寇蹂躏欺辱。倭寇离境后,他们才装模作样出兵,厚颜无耻的宣扬他们驱逐了倭寇,虚报战功以领赏赐奖金。”

    “一开始,我还被他们蒙骗,后来接到乡绅士民举报后,一番调查,才发现真相,甚为愤慨,一怒之下,我撤了几个军官的职,压入大牢严惩。结果,哎,差点激起了兵变。外有倭寇,内再兵变,那就是灾难了。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将他们放出大牢,恢复原职,让他们戴罪立功……结果,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说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还是那副德行,没有一点长进!”

    “朱大人你们浙军在扩军前,不足千人,亦勇敢的驰援应天,不仅驱逐了倭寇,还全歼了倭寇,有勇有谋,还能练兵,相对于尸位素餐的兵备司上下,朱大人如何不能称帅才?”

    尚知府还真是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直言直语,将苏州府的兵备司和下属各县指挥的羞人老底都翻了出来,看得出来,对当地的官兵失望至极了;也可以看得出来,尚知府很是欣赏朱平安,对朱平安率领的浙军也很满意。

    “好了,朱大人不用再谦虚了。日后苏州城,就多多拜托朱大人了。”

    尚知府说着起身,向朱平安长长一拜。

    “拜托朱大人了。”

    尚知府所属属官亦跟着起身向朱平安长长一拜。

    “尚大人,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朱平安连忙起身扶起尚知府等人,向他们保证道,“多谢尚大人及诸位的信任,平安和浙军定不辜负尚大人及诸位的信任,必保苏州城无恙。倭寇若想染指苏州城,先过我浙军这一关。只要还有一兵一卒,必不让一个倭寇威胁到苏州城。”

    “好!有朱大人这番话,我等就放心了。”尚知府击掌道了一声好。

    “一万石粮草已经存入营地粮库,日后按照每个士兵两石的供应,每月月初按时供应押送至营地供贵军食用,另外这两万两银以助贵军军用。日后,我苏州府每月资助贵军三千两银子的军需之用,还请万勿推辞。”

    尚知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全是百两面额,交给了朱平安。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等富贵风流之地,果然不愧是大明首富之地,这大手笔!

    朱平安登时被苏州府的钞能力给镇住了。

    “多谢尚知府大力支持,战事当前,正是用银之际,我就不推辞了。”朱平安道了一声谢,也没有推辞,接过了银子,“浙军必肝脑涂地以报。”

    一个士兵一月食2石粮草,苏州府支援的这一万石粮草,足够浙军两千人食用两个半月了,给浙军节省了一大笔银子,再加上苏州府支援的两万银子,足够浙军打造足够的刺刀和小火炮了,如今正是用钱之际,所以朱平安没有推辞。

    “朱大人不用客气,相对于你们肩上的重任,我们这些支持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你们本就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安危,我们支援些粮草、银两本就是分内之事。”尚知府说道。

    说道浙军的重任,尚知府详细的给朱平安解释了一番。

    苏湖熟,天下足。

    天下财货莫盛于苏州,苏州财货莫盛于阊门,阊门是苏州最繁华的一带。

    三十年前过世的“吴中四才子”之一的唐寅有一篇名为《阊门即事》的诗作,其中写道:“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阊门的繁华由此可见一斑,尚知府作为苏州府知府,对苏州城的数据了若指掌。

    尚知府说,苏州城的财富有十分之九的财富集中在阊门一带,其他城区总共也就占了苏州城十分之一的财富,而阊门外繁华更胜于城内。

    阊门城外至枫桥的十里长街,包括南濠街、上塘街和山塘街等街,背靠河流,河运发达,万商云集,南北舟车、外洋商贩汇聚于此,各种店铺多达数万家之多,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比苏州城里各街还要发达。

    倭寇劫掠,所为者求财尔,其目标必然优先以苏州城最繁华的阊门外一带为目标。这段时间,亦有很多人见有倭寇在打探阊门一带的情况。

    另外,倭寇跨海而来,朔江而上,沿大运河等水脉流窜劫掠,大运河与我苏州水脉交汇的地方便是阊门外,倭寇若从水路而来,最先抵达的地方也是阊门。

    最后,尚知府总结说,倭寇对苏州城下手的话,阊门外定然首当其冲。

    浙军驻守的枫桥,北接射读、长荡,南通齾塘、太湖,扼守各处通往阊门的水道,是倭寇通过水路进犯阊门的必经之地。所以尚知府说,浙军肩上的责任重大。

    “尚大人放心,有责任有压力,才有动力,有我浙军在此驻守,必不让一个倭寇通过枫桥,保苏州城西门户无恙。”朱平安一脸坚定的说道。

    “很好。苏州的西门户托付给贵军了。”尚知府用力的点了点头。

    朱平安送走了尚知府一行,妥善安置了全营将士后,带着刘牧等人打马出营,观察苏州府周围地形地貌,尤其是阊门外一带的山水地形地貌。

    诸葛武侯曾言: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自己驻防苏州,又岂能不识苏州地理呢,只有将苏州内外地理形势了然于胸,才好调兵遣将,运筹帷幄。

    苏州城方圆十二里,东临松江,南接嘉兴,西抱太湖,北依长江,老街、古宅、小巷、河水、石桥......典型的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

    美则美矣,可惜无险可守,尤其阊门一带,除了河流、运河交错,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在观察苏州山川地形的同时,朱平安也看到了苏州力压两京的繁荣富庶。

    风景秀丽、物产富饶、百业兴旺、人文荟萃;居货山积,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水陆往来频,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不愧是天下一二等富庶风流之地。

    尤其阊门一带,更是苏州最繁荣富庶之地,至少占据了苏州七八成的富庶。

    这里无险可守,又有力压两京的富庶繁华,对于倭寇来说,这就是天堂。

    看完苏州的山川形势,朱平安确信,盘踞松江府拓林等地的徐海等倭寇,对近在迟尺的大明第一富庶之地--苏州城,肯定早就垂涎三尺了。

    无险可守又占据苏州城七八成财富的阊门外一带,肯定更是倭寇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目标。

    倭寇对苏州下手的话,闾门一带肯定首当其冲,这是毫无疑问的命题。

    尚知府说这段时间常有倭寇窥视侦查,那显然倭寇已经盯上这里了。

    侦查完,倭寇就该下手了,留给浙军的时间不多了。

    朱平安很带着强烈的危机感观察完苏州的山川地理后,再次回到了枫桥。

    枫桥是苏州城西北面最重要的一座桥,下面通运船,桥上行货,南来北往,东来西去,皆经由此桥上下,是苏州城东西南北的交通、交易枢纽,当地百姓自豪的说“欲知豆米钱,打听枫桥价”,便是明证。

    为了便于交通,枫桥下的运河河道挖的又深又宽,便于通行大小运船,六米宽的枫桥桥面台阶上还专门凿了两个车道,便于马车往来通行。

    可以说,枫桥是苏州,更是阊门的咽喉之地。

    倭寇从松江府劫掠攻打苏州,走水路是最便捷的,也是跨海而来的倭寇最擅长的。倭寇可以从松江府逆沿长江至京杭大运河,通过京杭大运河可直抵四周城西北,沿着运河河道过枫桥,可以直达苏州阊门。

    走陆路的话,要通过多个州县、乡镇、村寨,无论是速度还是保密性皆不如走水路。

    所以,倭寇若是劫掠攻打苏州阊门一带和苏州城的话,走水路的可能性达九成以上。

    枫桥是苏州水路交通枢纽和咽喉,无论是通过京杭大运河还是枫江等河流,都要经过枫桥,所以倭寇走水路劫掠阊门、苏州的话,势必要通过枫桥。

    枫桥是布防苏州防务的重点。

    朱平安沿着枫桥走了几个来回,站在枫桥上四下观察,闭目思索了片刻,一个方桉在心中形成。

    既然枫桥一带无险可守,那就造一个可守的险出来。

    事不宜迟。

    朱平安回到营中迅速画了一张枫桥布防草图,草图很简单,在枫桥桥东坡,也就是浙军新驻地——枫桥大营前建造一座三层高的哨堡,多留射击孔,可以发射火铳和小火炮。

    哨堡不需要多大,能够驻守两百人即可,占地四百平方左右即可,顶层做成带有砖垛的露台。

    朱平安计划哨堡以砖石为主料,用石灰掺糯米和泥,可以加快哨堡建造进度和坚韧度。明朝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混凝土,但是有石灰,匠人把石灰、细沙土、糯米汁等物体混合在一起的土法混凝土,效果比现代混凝土差不了多少,抹在砖石上,异常坚固。虽然土法混凝土价格贵了些,但是谁让苏州府不差钱呢。

    浙军平时可以登上哨堡瞭望,巡视戒备,一旦发现倭寇便举烽火报警,对阊门十里大街和苏州城示警,同时可以据堡阻击、坚守、打击倭寇。

    除了哨堡外,朱平安还在枫桥下运河东岸,也就是枫桥大营这边,沿着河道方向,建造一条一百多米、一人高的砖墙,作为浙军火铳阵地。

    这样一来,浙军就可以沿哨堡、枫桥、河墙、河道构成一道扼守苏州西门户的军事防线。

    一旦这条防线建成,朱平安有信心将来犯之倭寇打的落花流水,就怕倭寇来的不够多......

    枫桥防线方桉形成之后,朱平安也不顾天色已晚,便马不停蹄的带着刘大刀等人进入苏州城,拜访苏州知府尚大人,将枫桥防线方桉给尚大人过目。

    “太好了,朱大人不愧是朱大人,一座哨堡,一百米河墙,便使无险可守的苏州城有了关隘,单凭这一方桉就远胜我苏州府兵备司上下几条街了。”

    尚知府看了枫桥防线方桉,听朱平安讲解后,对枫桥防线惊喜赞赏不已。

    “尚大人对苏州地理更为熟稔,对此还有何高见?”朱平安请教道。

    “朱大人的方桉很好,我没有意见,不过窃以为哨堡是不是可以建造的再大一点,能容纳更多将士,河墙可以建造的更长一些,更高一些,毕竟我苏州不差银子,一应花费,无论人力还是物力,皆由我苏州府承担,毕竟这都是为了守护我苏州城。”

    尚知府一开口就老凡尔赛了,把财大气粗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尚大人的意见很好,不过鉴于倭寇随时可能对苏州发动攻势,哨堡和城墙规模都不宜过大,以便能快速完工启用。这座哨堡建成后,可以在临近再建造一座哨堡,形成掎角之势,这一座哨堡可以建造的大一些。”朱平安回道。

    “嗯,朱大人言之有理,倭寇随时可能对我苏州城下手,关隘越早建成越好。”

    尚知府闻言连连点头。

    “事不宜迟,我这就令人着手准备,连夜掌灯打地基,建造防倭哨堡。”

    尚知府说着就召集属官,分派建造哨堡和河墙事宜。

    朱平安拜别了尚知府后,回了闾门里福禄街一个四合院,大门是金柱大门式样,宅子门前有两个石狮子坐镇,宅子上挂着“朱府”的牌匾。

    没错,这就是李姝在苏州安置的宅子。

    李姝前天就派人购买并布置妥当了,宅子前主人是苏州本地的一个官员,刚刚调离苏州,拖家带口去任上居住了,就把宅子挂在牙人呢售卖了。因为急着售卖,价格跟市场价格相比,打了一个八折,不过要求全款交易当日支付。这是一笔大数字,感兴趣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拿出银子购买,或许是等着压价也说不定,总之挂了近半个月了,还没有成交。

    然后就被李姝派人拿下了。

    李姝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宅子虽然是前天购买的,但已经重新装修布置了一番,装饰的很是典雅温馨舒适。

    好在古代不用油漆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甲醛等污染。而且李姝记得朱平安的提醒,特意叮嘱过下面人,装修布置宅子的时候,不要用油漆。

    所以,这么快入住也没什么问题。

    李姝比朱平安晚到了半天,傍晚的时候才抵达苏州,也是刚入住朱府没多久。

    傍晚十分,晚风如刀,寒冷刺骨。不用怀疑,苏州的冬天也是湿寒的厉害。

    但是相对于湿寒的苏州,这个宅院就暖和多了,尤其是室内,俨然不在一个季节。

    一个在冬天,一个在夏天。

    从外面看,视线角度对的话,能够看到这个宅院很多房间在冒着白腾腾的热气。那是外面的冷空气接触到屋子里冒出的热气后液化产生的。

    “哇,哇哇,小姐,房间怎么这么暖和?这一路上,外面冻的人都快流鼻涕了,房间里竟然这么暖和,暖和的跟夏天似的?我把狐裘脱了,比甲也都脱了,可是还热的想出汗呢。”

    画儿刚打开门帘,一股滚滚的热气就扑面而来,迈步走进房间更是彷佛从冬天走进了夏天一样,热得不得不脱下了狐裘,接着又脱下了比甲。

    一开始,画儿还以为屋子里放了很多火盆才这么暖和,可是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个火盆,禁不住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画儿,看到墙上的那些铁管了吗,那就是房间变得如此暖和的原因。这是朱哥哥说的暖气设备,昨天才派人安装好的。当时朱哥哥跟我说它能让房间温暖如初夏时,我还觉得朱哥哥说的夸张呢。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让房间变的这么暖和。”

    李姝脱下貂裘身着单衣,一脸幸福和兴奋观看房间里的暖气管,对画儿说道。

    “暖气设备?就这些管道吗?”画儿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墙上的管子竟然可以使房间变得这么暖和,然后忍不住好奇的伸出小手摸了一下。

    “小心烫。”李姝的话才出口,画儿的小手就已经摸上去了。

    “烫……”画儿顿时痛呼一声,委屈的吹着小手,可怜兮兮的看向李姝。

    “笨妞,它能让房间这么暖和,能不烫吗?”李姝顿时心疼又好笑。

    幸好暖气管道虽然很烫,画儿的小手并没有被烫坏,只是有些红而已。

    “又干净,又暖和,还不用担心失火。这下小姐可以舒舒服服的待产了。姑爷真是心疼体贴小姐呢。”琴儿在房间转了两圈,高兴的说道。

    “嗯嗯,等朱哥哥来了,我要问朱哥哥要暖气设备的设计图,北方比咱们这冷多了,在冬天就能享受到夏天的温暖北方的富人们一定会为它疯狂的。”

    李姝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看着房间里的管道,满是金光闪闪。

    这哪是暖气设备啊,这分明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

    现在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今年的冬天又比往年分外冷,正是卖暖气设备的好机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能够享受夏天的温暖,简直是神仙的日子啊,即便一百两银子一套,或者更高,也会被人疯抢的。

    朱哥哥练兵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不把暖气设备高价卖出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嗯,就在京城做一个暖气样板房,请一些富贵人家的管事和嬷嬷参观,一定可以吸引他们的主子的。

    再把京城的酒楼、店铺改造暖气,有能力进店消费的人们自然就会察觉到暖气。

    算了,侯府里也安上暖气设备好了,免得被人背后嚼舌根,而且她们超喜欢显摆,经常开手帕会、茶话会、游园会什么的,跟很多勋贵、官宦之家的女卷往来频繁,正好可以利用她们宣传暖气设备……以自己对她们的认识和了解,给她们安上暖气后,不出几日,大半的京城勋贵人家都会知道暖气了。

    勋贵、官宦人家喜欢享受,也喜欢攀比,临淮侯家有暖气,冬天也如夏天温暖,那我们魏国公府也要安暖气,不然排面不就低于临淮侯福了吗……

    朱哥哥以前说过一个词,叫什么呢,哦,想起来了,广告,没错,就是广告。

    暖气设备一旦在京城流传开后,在北方流传就不是问题了。京城天然引领全国潮流。

    北方的富人们多得是,没有谁能拒绝在天寒地冻的冬天享受夏天般温暖的,无论男女还是老幼。

    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就像一座金矿一样,只要把关键技术掌握在手中,就取之不尽采之不竭。

    要开一个商行,专营外售、安装暖气设备,嗯,叫什么名字好呢,就叫“祝融商行”好了,专门卖暖气设备,朱哥哥以后就不用担心缺银子了……

    李姝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外面丫头的禀告声令李姝更开心了。

    朱平安晚上没有在朱府留宿,陪李姝吃了晚饭,散了会步,给李姝画了暖气设计图,仔细讲解了其中的关键技术,如安装水箱、高差、减压、排气等等,之后朱平安就连夜返回了浙军枫桥大营,居中主持军务。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钞能力。

    这个时代的苏州府是世界上最有钞能力的州府,没有之一,就同年代所占据的全世界经济体量来讲,现代的纽约、洛杉矶,以及伦敦和巴黎都打包捆绑在一起,哦,还要把东京和新加坡都算上,才能勉强和这个年代的苏州府掰掰手腕子吧。

    在苏州府使出然能力后,枫桥哨堡防线一夜之间就挖好基槽并且打好了坚固无比的地基,青砖、青石、还有石灰、糯米、沙子、木材等所需工料也都拉到了施工现场,堆积的跟小山一样。

    一大清早,天还未亮,近千民夫就已经在现场热火朝天的建造了起来。

    朱平安一大清早起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百余米长的洞岸防境已经垒了五层青砖了,哨堡也垒砌了两层砖石了。

    军事建筑不讲究华丽,只讲究结实,比建造宫殿、民房要简单。

    而且,枫桥防线总体规模不大。

    看样子,河岸防墙一上午就能完工,防像哨堡要慢一些,毕竟有三层高。

    听主持建造的苏州府工房主事介绍,建造到一定高度要晾晒半天,等待石灰、精米混凝土坚固一些才能继续往上建造,而且上梁、上顶、装柱顶石、柱子等工序也都需要一定放置时间。

    “朱大人,三层的防倭哨堡最快也要六天左右时间才能建成使用,不过我会盯着进度,尽力往前赶工期,争取更早完工……”

    苏州府户房主事有些紧张的对朱平安说道,担心朱平安嫌弃进度慢。

    尚知府派他来主持枫桥防线建造工作时,特意强调了两点,第一点是枫桥防线是朱平安构建的,建造过程中要无条件听取朱平安的意见;第二点是建造进度和质量要让朱平安满意。

    朱平安闻言,连连摆了摆手,“不需要六天,只要在十天之内完工就可以。一定要保证质量,哨堡越坚固越好,多用石灰和糯米涂抹。”

    这是古代,不是几百年后基建狂魔的年代,能够在十天之内建成,朱平安已经很满意了。

    我要的是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军事防线,不是一个快速堆砌的豆腐渣……

    而且,这个年代是纯手工,没有送高宗、送灰宗、叉酱铲酱呕泥酱等机械,过度赶工,势必难以避免御使甚至压榨百姓,当下老百姓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能再压榨了。

    另外,河岸防墙今日建成后,枫桥也不是无险可守了,凭借端墙,也能扼守枫桥。

    “大人放心,一定保质保量建成。”

    张主事听到朱平安说十天内建成就可以,不由松了一口气,连连保证。

    朱平安观察了一会,发现张主事能力不俗,在他调度安排下,整个施工现场忙而不乱,井然有序,于是放心的将施工现场交给张主事,返回了枫桥大营。

    朱平安将枫桥大营重新做了规划,住宿区、操练区、靶场、养殖区、伙房、澡堂、如厕区等等,除了大小方位,几乎与桃花集大营如出一辙。

    规划完后,朱平安就令浙军将士以营为单位,出营围绕苏州城拉练。

    朱平安向将士们强调军纪,不许扰民,不许践踏庄稼,不许干扰百姓生产生活。

    朱平安之所以令浙军出营拉练,一是展示浙军形象,让浙军融入苏州,为苏州百姓所认可。守好苏州,要依托枫桥防线工事,更要依靠当地的老百姓。伟人的经验告诉我们,有了老百姓的支持,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二是熟悉苏州地理地形,通过绕苏州城拉练,让浙军将士熟悉苏州城的水、陆、林、木等地理地形,将来发生战事时才能坐住主场优势,享有地利。

    很快,阊门外赶早市的人们就发现了出营拉练的浙军。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沐浴皇恩重……我是一个兵,爱君爱百姓……”

    “浙军将士个个要牢记,四大铁律十八斩;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一个营的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洪亮的军歌,从街上跑步而过。

    一开始人们还有些紧张担忧,但是看到这支将士跟卫所军不一样,他们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尊老爱幼,唱的军歌也都是爱军爱民,人们也渐渐放松了。

    “哦,原来这就是浙军啊,你看你看全都着甲呢,都是年轻力壮的。”

    “听说他们的将军是当年的状元郎呢……”

    人们看着全副武装拉练的浙军将士,议论了起来,渐渐习惯了拉练的浙军将士。

    “报,朱大人,有钦差赵文华赵大人紧急公文。”一个插旗骑兵来到浙军枫桥大营外,打断了朱平安的工作。

    朱平安打开公文,公文要求朱平安接到公文后,即刻从浙军中挑选八百精锐,奔赴沙洲祭海点,听候差遣,不得有误。

    祭海要开始了!

    沙洲是江阴和常熟交界的一个天然良港,东接常熟,西壤江阴,常熟县隶属苏州府,自己的浙军驻防苏州府,被赵文华抽调过去协助祭海,也是在规制之中。

    祭海是修仙的嘉靖帝所重视的大事,赵文华是祭海钦差,拿着鸡毛都能当令箭,自己只能听命了。

    朱平安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叫上刘牧、刘大刀等营长,将赵文华的公文宣示给他们。

    朱平安令刘大刀、若峰去营中挑选八百精锐,跟随自己前去沙洲听命,要求所有人全副武装,除了人手一把火铳外,还要再带上两百杆备用火铳,以免有火铳炸膛等损耗,另外营中的二十三门火炮,也带走十二门。

    “这是我的佩刀,你持此刀,代我坐镇枫桥大营,所有不听你指挥,你可先斩后奏。”

    朱平安当众将佩刀交给刘牧,令他代自己坐镇枫桥大营,授予他先斩后奏之权,并对刘牧再三交代道:

    “本次祭海,规模巨大,抽调了地方不少官兵协助,倭寇定不会坐视,或乱祭海,或乱地方,你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派将士轮流固守河岸防墙,每时每刻都要有三百将士在

    防墙后严阵以待。另外,派将士在阊门至枫桥一带巡逻,警惕倭寇混入作乱。”

    “这段期间,派兵检查所有途径枫桥的客商和百姓,无论是桥上经过的,还是桥下行船的,告诉他们,不许携带兵器进入苏州,凡是私藏兵器的可疑人员,一律交由苏州府甄别。

    “严告所有将士,不得趁机揩油、勒索、骚扰百姓,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琴儿,你们怎么又把鸡汤带回来了?是太油腻,朱哥哥不喜欢吗?还是朱哥哥在严肃军营军纪,人不能进,东西也不能进吗?“

    李姝正在插花,一个青花瓷瓶里高低错落、疏密聚散着各色花朵和绿叶,有的是干花,有的是鲜花,栩栩如生,很是好看,看到才出门的画儿和琴儿又拎着花胶鸡汤回来了,不由诧异问道。

    “不是的小姐。”花儿和琴儿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到了军营,刘牧给我们说,一个叫赵文华的钦差,紧急下令,让姑爷领着八百人去沙洲协助祭海了。因为军情紧急,姑爷都来不及给小姐告别,就带着人出发了。不过姑爷特意给小姐留了口信,让小姐在家安心养胎,他从沙洲祭海一回来就来看小姐。”

    “哦……”李姝听到朱平安去沙洲了,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鲜花,再也没有了插花的兴致了。

    “小姐,你别难过,我听说明天就祭海了,祭海完姑爷就能回来了。”

    琴儿和画儿两人看到李姝失落的样子,连忙上前安慰了起来。

    “祭海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知道明天要在沙洲祭海了,倭寇又岂能不知,定会趁机兴风作浪搞破坏的。”李姝担忧的说道。

    “啊……怪不得枫桥大营把那么多兵都派出来巡逻了,原来是担心倭寇闹事啊。”

    琴儿和画儿愣了,她们没想这么多,以为姑爷带兵去祭海,就是跪跪拜拜就完事了。

    “小姐,不用担心,姑爷厉害着呢。倭寇碰到姑爷,算他们倒霉。”

    “是啊,是啊,以前在靖南,姑爷手下只有大刀他们几个和几十个县衙差役,就把好几千倭寇打跑了;在应天,姑爷带着八百浙军,把打遍江南无敌手的三头六臂的倭寇都给剿灭了;姑爷不是说过吗,他练的新军,一千人就可纵横天下呢。”

    “哦,虽然这次姑爷只带了八百人,不能纵横天下,可纵横沙洲总没问题的。小姐不用担心啦。”

    画儿和琴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让自家小姐不用担心。

    李姝莲步走到窗前,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目向漫天神佛祈祷。

    “希君生羽翼,一伐北冥鱼。朱哥哥,我们等你平安回来。”

    祈祷后,李姝纤纤玉手轻轻抚着小腹,看向窗外沙洲的方向,低声呢喃。

    在李姝祈祷的时候,朱平安已经带着八百浙军赶到沙洲祭海现场了。

    此时的沙洲已经大变样了,本来只是一个天然码头的沙洲,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大型斋醮圣地。

    远远的就看到了沙洲高高竖起的旗杆,高高飘扬着长长的龙旗。

    一个占地足有数千平方的法坛拔地而起,上面供奉着一个个神位,在法坛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还立着硕大的四海龙王相。

    在法坛的正中央,竖立着一个高十余米的巨大石柱,上面刻满了道教经文,最中央有四个巨大的浮凋石字“定海神针”。

    呃,这该不会是吴承恩创作的《西游记》里定海神针的灵感来源吧……

    朱平安看到这个巨大的石柱,嘴角禁不住扯了扯,好像老吴就生活在这个年代,西游记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开始构思编写的。

    印象中,老吴科举屡屡受挫,后来于嘉靖二十多年成了岁贡生,为了方便在南京成贤街国子监就读,老吴迁居来了应天,住在成贤街附近,以卖文为生。

    虽然祭海明天才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远处看了。

    按照老吴的生活半径,说不定,搞不好,老吴就在这些围观的百姓之中。或者,明天正式祭海的时候,老吴同志读书之余,来看个热闹也说不定。

    这么大规模的祭海,数十年也难得一遇,跑来看个热闹也实属正常。

    正在朱平安的思绪被这一根十来米高的巨大定海神针石柱引的神游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哈哈哈,贤侄你来了。我特意在我江淮营旁给你预留了一块地安营扎寨。”

    朱平安抬头就看到了在多位将领簇拥下的临淮侯,临淮侯正一脸笑意的向自己走来。

    临淮候与自己一样,穿的也是一身戎装,全副甲肖,难得有他能穿的下的超大号甲胃,一定是特别定制的。不过,肥胖的临淮侯,穿上甲胃后,吨位在那摆着,看上去跟一头

    熊似的,视觉上还挺有大将范的。

    此刻的临淮侯已经是江淮副总兵了,驻扎金山卫,整饬江洋,总制淮海,剃度海防,他所驻扎的金山卫是大明四大名卫之一,是一个军事重镇,是一座砖石建成的坚城,有“石

    头城(应天)下第一城”的美誉,地点就在上海,距离沙洲这也不远。

    就近原则嘛,他被赵文华下令调来,带兵协助祭海,也是情理之中。

    “拜见伯父。”朱平安翻身下马,向临淮侯走去,拱手拜见。

    “咱们叔侄之间客气什么,走走走,带着你的兵,跟我走。我给你留的那块地,上风上水还平坦,绝对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临淮侯一脸热情的说着,不容拒绝的拽着朱平安的胳膊就往前走。

    好吧,验证了,临淮侯不是虚胖,还真是有一把子力气,朱平安还真是拒绝不了。

    当然,朱平安也没有拒绝的想法,毕竟只是临时扎营,挨着临淮侯的江淮大营也没什么。

    很快,朱平安就带着浙军来到了临淮侯魔下江淮大营扎营的地方。

    这是树林旁的草地,地势平坦,距离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条蜿蜒的溪流,的确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看江淮大营的营帐数量,朱平安推算了一下,临谯焦些次带了大约三千人马。

    不过,虽然是临时营地,但是江淮大营的防御也太松懈了,没有栅栏鹿角,只是在门口看到几个站岗的,周围连巡逻的兵也没有。

    “这地方怎么样贤侄?”临淮侯指着预留的空地,一脸自得的向朱平安问道。

    “近林便于取材,近水便于取水,地势平坦,的确是个扎营的好地方。”朱平安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临淮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