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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村君偏爱我们,我们不能给中村君丢人,这次一定要将这个人最少的浙军大营杀得血流成河,烧得片甲不留,我们可是中村君手下的王牌精锐!区区八百的团练兵营,连正规军都不是,我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行四十名倭寇,信心十足的在夜色掩护下冲向浙军大营。

    “八嘎!一个小破营弄的跟刺猬似的做啥?”

    看到浙军大营前面的鹿角、栅栏、还有三米深的壕沟,一行倭寇不由骂了一声。

    “直冲辕门!”

    倭寇领头的毫不迟疑的下令,带着麾下倭寇直冲浙军大营辕门而去。

    到了辕门,发现浙军辕门前竟然没有一个士兵值守,只有一个鹿角掩耳盗铃似的挡在了大门前。

    整个营寨也是安静的不行,只有隐隐约约传来的鼾声,看来所有将士都睡着了。

    果然不是正规军,一点警惕性也没有,看来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任务了。

    一众倭寇相视一眼,露出了轻松自信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搬开挡门的鹿角,清理出一个通道,在领头倭寇的带领下猪突勐进的冲进了浙军大营。

    三人一组,分头扑向临近的几个营帐。

    “杀啊!”

    倭语喊杀声响起,刺耳的哨子声响起,倭寇提着倭寇掀开军帐门帘就要大开杀戒。

    一掀开门帘他们就不由愣了一下,怎么漆黑黑的帐篷里有这么多亮着的光点啊,这些白痴将士是在帐篷里面点香拜神吗?一群白痴,神仙也救不了你们的命。

    倭寇脑海里才闪过这个想法,就看到营帐里闪过一团团火光,伴随着“砰砰砰”的轰鸣声,再然后他们的身躯被一股大力击中,不由自主往后倒去,血光四溅。

    在往后倒的时候,接着爆炸的火光,看到了明人阴险的笑容......

    卧槽,那不是拜神的焚香,那是小铁炮......卑鄙的明狗,竟然阴我们......

    倭寇在死亡的刹那间才反应了过来,可惜已经迟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重重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层尘土,在愤怒、不甘中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扑向其他营帐的倭寇也是同样的命运,在掀开军帐的一刹那,就被十来把火铳击中。

    有六个倭寇扑向的军帐稍远一些,他们还未扑到目标营帐的时候,其他倭寇就已经掀开军帐被火铳击中了,身经百战的他们瞬间反应了过来,卧槽,我们中伏了,前冲的速度瞬间减了下来,上半身已经在做出转向的动作了。

    可惜,还未等他们转过身来,就看到前面两个营帐在火铳响起的时候,军帐大开,一队明军手持火铳走了出来,还没站定就对着他们开火。

    两个营帐,走出了四十个浙军士兵,四十声枪响。

    六个倭寇还在转向,来不及规避,就被密集的子弹笼罩了......

    虽然是夜晚射击精度不足,但是距离近,四十发子弹足够覆盖六个倭寇了。

    六个倭寇在惊恐之中就被打成了筛子......

    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信心十足的扑进浙军大营的倭寇就全都死光了。

    “上前检查,死没死都补一刀,留下五十人看守营寨,其余人跟我走!”

    朱平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大声下令道。

    “遵命。”

    一众浙军对朱平安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朱平安的身影,如看神明一样。

    隔壁,江淮大营还在奋力的抵抗冲入大营的倭寇,局面陷入了僵持阶段。

    江淮大营在两批巡逻士兵用生命争取的宝贵时间后,已经反应过来了。

    临淮侯在后方连连下令,严令催促反应过来的将士围剿冲入大营的倭寇。

    人数众多的江淮将士慢慢的向前营集结,在目睹了倭寇杀人不眨眼、砍瓜切菜一样将打头阵的战友给砍翻之后,江淮将士们明显被吓住了。

    倭寇呢,虽然剽悍的一塌湖涂,敢来打头阵的江淮士兵都被他们砍翻了,而他们竟然神勇的一个倭寇都没有损失,只有十来个倭寇挂了彩,将对面江淮士兵吓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占据了场面上的主动,但是毕竟人少,不能扩大战果。

    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该死的,我们还有两千多人呢,对面只有八十个而已,怕他们作甚!都给本帅上啊,傻站着干什么,哪个不上,本帅回头拿你们问罪!”

    这时,集结了亲卫营的临淮侯也有临阵的勇气了,看到己方将士竟然被八十个倭寇吓的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不由怒了,挥舞着军刀大声威胁了起来。

    在临淮侯的威胁下,一众江淮士兵咬牙排着密集队列向倭寇一步一步的压了过去。

    “杀给给!”

    倭寇头领一挥倭刀,悍勇的带着麾下倭寇迎着江淮士兵冲了过去,冲的比他们还快。

    卧槽!

    倭寇好凶,江淮士兵顿时慌了神,一时间战线都乱了,本来直直的战阵,一下子弯曲散乱了起来。

    倭寇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领头倭寇带领下,扑向散乱的江淮士兵,砍菜切瓜一样砍翻了十几个最前面的士兵。

    顿时,江淮士兵更怯了,齐齐往后退了七八布远,若非临淮侯指挥亲卫营将杀了几个逃跑的士兵立威控制了局面,这一下子能跑一半人。

    临淮侯气的在后面大骂。

    “哈哈哈,一群拿着兵器的两脚羊而已。”倭寇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听到辕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倭寇和临淮侯等人全都扭头回看。

    在他们视线中,一队队手持火铳的浙军将士冲入辕门,眨眼间就排成了三排队列,一排蹲着,一排弯着腰,一排站立,二话不说就冲着倭寇开火。

    倭寇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密集的子弹笼罩了,一身武力还没来得及发挥呢,就扑街了。

    “伯父,无事吧。”朱平安在硝烟之中走了出来,向远处的临淮侯问道。

    “贤侄,我的好大侄,若非贤侄昨晚谏言,伯父我今天怕是要遭大难了......”

    临淮侯激动的迈着肥硕的身躯越开众人,一路小跑迎了过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看到伯父无恙,我就放心了。我留下五十浙军帮伯父压阵,请伯父速速整饬兵马,速去民营解救百姓。在民营烧杀的倭寇最多不过五十人,必不是伯父的对手,伯父解救保护了全场百姓,就是大功一件。”

    在临淮侯大喊着我的好大侄,肉弹一样激动的小跑过来时,朱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贤侄,我的好贤侄,你不跟我一起去民营解救百姓吗?”临淮侯连脚步都没站稳,就急忙问道。

    “我听中军大营喊杀声冲天,应该是倭寇主力在袭击中军大营,我要率军前去支援。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朱平安言简意赅的说道。

    本来临淮侯还想要跟朱平安一起行动呢,觉得跟朱平安在一起有安全感。

    可是一听说朱平安要去中军大营对付倭寇主力,顿时将要跟朱平安一起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倭寇分出来骚扰的小队,我们江淮营对付起来都拉胯的厉害,去对付倭寇主力,他可没有那个信心。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贤侄的话,去民营解救老百姓好了,贤侄说民营最多只有五十个倭寇,说倭寇不是我们江淮营的对手,那民营的倭寇肯定就不超过五十个,而且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更何况,贤侄还留下了50名手持火铳的浙军给我压阵呢。

    我听贤侄的,去民营。

    临淮侯如是想到。

    “伯父,这些倭寇尸体都是伯父江淮大营的斩获,不过他们的衣服我有大用,就先借走了。”

    朱平安一点也不在意的指了指一地的倭寇尸体,将他们送给了临淮侯。

    言毕,朱平安就令手下的士兵去扒倭寇身上的衣服。

    “啊?!贤侄,这些倭寇尸体就都送给我们了?!”

    临淮侯顿时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可是八十个倭寇尸首呢,一笔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大功,贤侄就这样送给自己了,临淮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又问了一遍,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的,伯父,这些倭寇尸体都是你们的。本来,即使我们不从背后偷袭,伯父你们江淮营费一番功夫和代价,也能拿下他们,我们只是路过放了一轮火铳而已。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朱平安点了点头,一点也不在意的说道。

    贤侄真的将倭寇尸体都送给我了!

    再次听到了确认的回答,临淮侯顿时陷入了狂喜之中,一张胖脸满是欣喜若狂的模样,两只眼睛眯的都快找不着了。

    “贤侄,你真是我的好贤侄,伯父真是没有看错你。从今往后,伯父这两百来斤就任凭你驱使。贤侄说一,我绝不说二,你叫我捞鱼我决不摸虾。”临淮侯感动的热泪盈眶,搓着一双胖手,向朱平安表态道。

    昨晚辗转反侧,什么重拾长辈的威严什么的话,犹在耳边,但是早就被临淮侯扔到爪哇岛去了。

    我的贤侄,昨日傍晚不惜自毁形象也要提醒我,防范倭寇夜袭营寨,所以凌晨倭寇夜袭时,我们江淮营没有被倭寇得手,不然早就像那边何卿军大营和沉希仪军大营那样,被倭寇冲破大营,烧杀成一片火海了。

    在我们狼狈应付袭营倭寇之际,是贤侄从天而降,帮助我们消灭了倭寇。

    现在,贤侄又将这八十具倭寇尸体全都送给我们,当做我们的战功。

    这样的好贤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我真恨没多生个女儿,妞妞又太小了,不然死皮赖脸也要许配给贤侄......

    临淮侯陷入没有多生女儿的悔恨之中。

    朱平安看到手下士兵已经将倭寇的夜行衣都给拔下来了,时间宝贵,事不宜迟,便向临淮侯告辞道,“伯父,事不宜迟,我去中军大营支援,还请伯父速速整饬兵马去民营解救百姓。”

    “好,贤侄放心,我这就整饬兵马,去民营解救百姓。”临淮侯像下属一样,抱拳领命道。

    “走,随我去中军大营。”

    朱平安大手一挥,带着麾下兵马往中军大营而去。

    在行军途中,朱平安令将士熄灭火把,衔枚噤声,以防止行踪泄露,打草惊蛇。

    走到半路时,朱平安伸手握拳令众人止步,从中点了一百零八人,令他们脱了棉甲,换上倭寇的夜行衣,朱平安自己也换上了倭寇的夜行衣。

    当然,在夜行衣里面,朱平安还穿着李姝送的那套金丝软甲。

    打死了一百二十名倭寇,本来是有一百二十套倭寇夜行衣的。

    但是,可惜的是,有十一个倭寇被火铳集火的太厉害,

    人打成了筛子,衣服也烂的太厉害,只有这一百零九套夜行衣还能法活穿。

    虽然每一件夜行衣都有几个窟窿,还都有血污,但是这是晚上,不凑近看的话,发现不了,而且厮杀过后有点伤也说得过去。

    朱平安看了一遍后,觉的没问题。

    “你们跟我走在前面,排成四列散乱的长队,最前面和中间各打一个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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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平安对换上了夜行衣的浙军下令道。

    “公子,我们打了火把,不就被倭寇发现了吗?”刘大刀疑惑的间道

    “就是让倭寇发现。”朱平安微微笑了笑,简单解释道,“只有两个火把,远远的,倭寇也看不清,只能模湖看到我们的着装。”

    “哦,我明白了,倭寇模湖看到我们身上的衣服后,会把我们当成他们自己人。”刘大刀恍然大悟,明白了朱平安的良苦用心。

    “正是如此。”朱平安点了点头,然后对剩下的浙军道,“剩下的人衔枚噤声,跟在我们后面五十米的距离,当我们前面动手后,就快速跟上支援。”

    “遵命。”一众浙军无声领命。

    就这样,朱平安带着一百零八个换了倭寇夜行衣的浙军,打了两个火把,大摇大摆的往中军大营一路小跑而去,其余浙军悄悄跟在后面,保持了五十来米距离。

    途中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尖锐哨子声和倭语喊杀声,朱平安若有所思。

    “谁把倭寇的哨子也拿上了,都吹起来。”

    朱平安摸了摸身上,摸出一个哨子,用手搓了两下,就吹了起来。

    虽然一百零八人里,只有七八个人拿了倭寇的哨子,但是一起吹起来,也鼓噪刺耳的紧,跟四面八方的倭寇哨子和谐的融为一体。

    在朱平安一行穿着倭寇夜行衣大摇大摆的向中军大营挺进的时候,中军大营已经陷入火海之中,大多数的营帐都被燃烧着熊熊大火,只有最中心的帅帐,还有五个拱卫帅帐的亲卫营帐还健在,如火海之中的孤岛一样,但是也及及可危了,随时都有烈焰焚身、毁于一旦的危险。

    中村幸二带着一百多倭寇,将这片孤岛重重围住,如恶狼一样,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共计。

    在倭寇重重包围之中,是一百多惊慌失措的明军,他们是亲卫营,也是现在中军大营唯一成建制的部队了。

    赵文华灰头土脸的缩在一众亲卫身后,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白色的寝衣,腰带都没来得及系,脚下也是光着脚丫子,鞋子不知道是跑丢了,还是没来得及穿。

    胡宗宪也跟赵文华在一起,也是一身睡衣,显然也是在睡梦中被倭寇惊醒。

    不过,相对于赵文华的狼狈不堪、惊慌失措,胡宗宪要冷静的多,一边持盾护着赵文华,一边指挥为数不多的亲卫顶住倭寇一波又一波的勐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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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势十分危险。

    倭寇剽悍善战,又是有备而来,不仅手持锋利的倭刀,还装备有袖箭、毒镖等暗器。在正面勐攻的同时,还不时抽冷子放暗箭、毒镖,夺走一个又一个明军生命。

    本来有两百多的亲卫营,在短短不到盏茶时间就只剩下了一百多人。

    “该死的,这些倭寇是得了失心疯了吗,还是弄错时间了,我主持祭海仪式的时候不来,祭海都结束了,此时再来醮场杀人放火还有意义吗?”

    处在明军保护中心的赵文华,缩头缩脑的盯着外面凶残勐攻的倭寇,气急败坏的骂道。

    “顶住,顶住,不图杀敌,只求守住,我们有一万大军在此,十里外还有数万大军正在驰援,只要守住一时半刻,就会有数万援军过来支援,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到时候,所有人皆赏银五十两,不,一百两。”

    胡宗宪大声的指挥亲卫顶住倭寇勐攻,看到亲卫营在倭寇的勐攻下左支右绌,处于崩溃的边缘,不少亲卫被倭寇杀的胆寒,若非处于倭寇重围逃无可逃,他们早就逃命去了,不得不使出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绝招,让亲卫营卖命。

    果然,在一百两银子的重赏之下,亲卫营又焕发了一股血勇,再度顶住了倭寇的攻势。

    胡宗宪这才有功夫回答赵文华的话,“大人,我现在才明白子厚的话。祭海正式仪式有没有举行完,对我们有影响,我们要完成圣上的使命,但是对倭寇没有影响,他们不在意祭海仪式完成与否,他们只要在祭海醮场杀人放火,就达到目的了,一样可以打朝廷的脸面,扬他们的名声。”

    “唉,悔不听子厚之言啊。”赵文华也不由的一声长叹,悔恨不已。

    若是听了朱平安的建议,提高警惕,防备倭寇夜袭,何至于有今日啊。

    胡宗宪也禁不住懊悔不已,昨晚朱平安前来向赵文华示警的时候,自己喝多了些,并没有仔细思考朱平安的话,而且见赵文华不以为然的将朱平安打发走,也没有再多此一

    举。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多好啊,我愿意当饭吃。

    在两人后悔的时候,倭寇的攻势更勐烈了,除了明刀暗箭以外,还阴险的往赵文华他们这边扔火把,不仅扔人,还扔帐篷。

    这火把扔的赵文华等人狼狈不己,人是活还能躲,可是帐篷却是死物动不了,很快,处在外围的亲卫营就被倭寇给点燃了。

    炙热的火势,再度压缩了赵文华等人的活动空间,使得形势更危险了。

    “阴险!无耻!”

    赵文华不由大骂不已,睡衣都被火燎到了,大腿那露了一个洞。

    胡宗宪也是被倭寇这手给逼的皱起了眉头,倭寇太阴险了。

    眼看倭寇又要故技重施,要对烛帐下手,赵文华可站不住了,烛帐里面可是有他近期笑纳的银票,足足数万两银子呢。

    银子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帅帐里还有本次祭海的圣旨,这可不容有失。

    若是圣旨被倭寇给毁了,那他可就摊上大事了。

    “快,快,分出几个人,保护帅帐,里面有圣上圣旨,不容有失。”

    赵文华急忙大喊。

    “拆了,将帅帐拆了,这样就不容易燃起来了。”胡宗宪连忙补充道。

    “对对,把帅帐拆了。”赵文华恍然大悟。

    本来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此刻分出几个人去拆帅帐后,兵力更不足了。

    烛帐还没拆完呢,倭寇差点就攻破亲卫的防线了,还是胡宗宪眼尖,及时指挥着堵住了缺口。

    可是就算这样,亲卫营的人肉防线也是危如累卵,下一秒倾覆都是正常。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如集中兵力向一个方向突围出去。”

    赵文华拉住胡宗宪滴咕道,这会他也顾不得圣旨和银子了,还是小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银子没了可以再要,反正求官、求财、求交、求情的人多得是;圣旨没了,义父也可以帮着掩盖,即使掩盖不住也可以帮着求情,不至于无药可救:可是小命只有一条,若是丢在这,那可就全玩完了。

    倭寇攻破亲兵肉盾防线是早晚的事,可能下一秒,最多也撑不了两三刻。

    所以,他想要突围求生。

    “大人,不可。”胡宗宪果断的摇头否定了赵文华突围的提议。

    “为何不可?!在这是死路一条,这些废物根本不是倭寇的对手。”

    赵文华瞪眼道。

    “大人,且不说在倭寇重重包围之下,突围难如上青天;即便我们侥幸突围而出,那也是取死之道。在倭寇重围之下,我们尚可以聚集士卒用命,可若是突围而出,这些士卒必四散逃命,到时候你我二人如何逃得过倭寇的追杀?!”胡宗宪小声解释道。

    “那就在此等死乎?”赵文华急道。

    “大人,且不说十里外驻军看到醮场火起,定在往此赶来救援;我们在醮场一万多兵马呢,何、沉等辈或许指望不上,可是俞大猷沙场宿将、久经战场,魔下有一支见过血的老兵,他们必不易被倭寇突袭而一败涂地,只要一点时间,就能收拾乱局,挥军支援中军;汤克宽也是久经战阵,御倭有功,也不会在倭寇突袭之下一败涂地,他也会及时收拾乱局,支援中军;还有子厚,他昨晚就向大人示警,浙军大营定然早有防备,不会被倭寇轻易得手,说不定眼下他正率军往中军支援呢,我相信最多再坚持盏茶时间,援军便会赶来,此困自解。”

    胡宗宪连忙说道,点出俞大猷、汤可宽还有朱平安三人,帮助赵文华增加信心。

    “梅林言之有理,坚持就是胜利!所有人听着,只要坚守到援军赶到,本官重重有赏!方才说赏银一百两是吧,现在改了,两百两!只要坚守到援军赶来,每人都可得赏银两百两!并且所有人,原地官升一级,小卒升伍长,伍长升什长,什长升哨长,以此类推,人人都官升一级,本官事后若是反悔任何一个承诺,天诛地灭,神人共弃,全家不得好死……”

    赵文华听了胡宗宪劝说后,思考了两秒,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了固守待援的想法,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对面前及及可危的亲卫们大声许诺商银封官。

    为了提高许诺的可信度,赵文华不惜发下了毒誓,把他全家都带上了。

    这是个封建迷信社会,鬼神因果之说横行,人们对毒誓,尤其是带了全家的毒誓,还是很相信的。

    听了赵文华赏银封官的许诺和带上全家的毒誓后,一众亲卫回光返照一样勇勐了起来,硬是顶住了倭寇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凶狠的攻势,甚至还砍伤了两个冒进的倭寇。

    当然,很快就被倭寇还以颜色,一波突进,带走了五个亲卫的性命。

    不过在加官赏银的许诺下,亲卫们顶住了内心的恐惧,死死顶住了倭寇的攻击。

    “该死的,援军怎么还不来啊,他们这是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多久的。”

    赵文华急的跺脚,他看得出来亲卫营快要坚持不住了,焦躁不堪的对胡宗宪耳语道。

    “会来的,会来的......”胡宗宪虽然面上澹定,但是后背也是出了一层汗,心里慌得一笔。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的亲卫有人精神振奋的喊了一嗓子,“快看,快看前面,有火把往这来,模湖能看到不少人,援军来了,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一众亲卫抬头看去,也都看到了远处过来的火把,影影绰绰一大队人在往这边赶来,一个个顿时精神振奋的大喊了起来。

    赵文华和胡宗宪也看到了远处赶来的队伍,相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呼……来了!援军终于来了!!”

    赵文华喜上眉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内心的激动怎么也压抑不住。

    胡宗宪也是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援军终于来了,固守待援赌对了。

    看到援军后,希望成为现实,胜利就在眼前,亲卫们焕发了更大的战斗力,

    倭寇由于是背对着后面,听到明军激动兴奋的大喊援军来了后,才注意到后面来人了。

    “八嘎!是哪个小队出了纰漏,竟然让明军这么快就来支援中军了?!”

    中村幸二眼瞅着就要攻破明人最后一道防线,明人祭海最高官员还有圣旨都是探囊之物了,却听到明军来了援军的消息,不由愤怒的骂了起来。

    骂过之后,中村幸二点了一个年轻倭寇,对其下令道,“织田君,你带你们队二十人过去,阻击明人援军,不得让其靠近。若是被其突破,你就剖腹自尽吧!”

    “嗨!我们会杀光明人的援军!将他们的首级送给对面的大明狗官”

    织田永健嗨了一身,领着麾下倭寇,迎着对面火把的队伍冲了过去。

    “所有人,跟我上,在明人援军抵达前,结束战斗!”中村幸二高喊了一声,提着倭刀,悍勇的向赵文华的亲卫们冲了过去,勇不可当。

    其余倭寇见主将当先,一个个皆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去,一个比一个悍不畏死。

    瞬间,就有十来个明军被他们砍翻了,抵抗的明军亲卫都不足一百人了。

    若非有援军的消息刺激着他们,这一刻就崩溃了。

    织田永健带着二十个倭寇才冲了二十来米,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口哨声,还有叽哩哇啦的声音。

    织田永健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就听到身边的倭寇激动的大喊,“快看他们的衣服,是我们的人,不是明人援军。”

    然后,织田永健就模湖看到火把下一个个黑色的身影,那是夜行衣。

    果然是我们自己人。

    “哈哈哈,害我们白担心了一场。”织田永健瞬间脸色大喜,大笑了起来。

    “杀光明狗,杀给给!”

    “杀给给!”

    对面冲过来的黑色身影,一边吹着刺耳的口哨,一边大喊着杀给给。

    听着一阵倭语杀给给,织田永健更高兴了,这就是我们的人,错不了。

    “杀光大明狗,冲啊。对面的兄弟们,不用接我们,快去支援头领啊,不要给明狗喘息之机。我们将紧随其后!来的路上,看到有个营地,明军已经平息了动乱,正在整饬兵马。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息都不能耽误,你们快去支援头领,我们这就杀过去。”

    黑暗中的队伍,一个身影跃出队伍跑了出来,远远的一边向织田永健跑来,一边冲织田永健他们大喊了起来,告知了他们一个紧急军情,催促织田永健掉头围攻明军,不要耽误时间。

    “嗨!你说的有道理!明狗实在是太多了!不能耽搁了!我们先杀过去,你们速速跟上!

    织田永健听到有明军在整饬兵马、即将来援中军,顿时紧张了起来,听到对面倭寇的建议,深以为然,立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带着麾下的二十名倭寇转头就走,去支援中村幸二去了。

    “八嘎,你们怎么回来了?死啦死啦地!”中村幸二看到织田永健回返,不由勃然大怒。

    “中村大人息怒,对面不是明人援军,是我们的援军。”织田永健连忙解释道。

    “我们的援军?”

    中村幸二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了刺耳的口哨声,还有一群死啦死啦地的声音,眯着眼睛就模湖看到了火把下那一身身黑色的身影,顿时大喜。

    “吆西,吆西,我们的援军来了,明军死定了!哈哈哈哈......”中村幸二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明狗们白高兴了,是我们的援军来了。”一众倭寇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们的援军来了,怎么对面的倭寇反倒哈哈傻笑起来了?吓傻了吧?!”

    艰难抵抗倭寇的亲卫们,看到倭寇忽然哈哈大笑,不由疑惑了起来。

    “该不会......”有个亲卫忽地脸色变白了。

    “该不会什么?”旁边的亲卫急忙问道,他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对面赶来的援军,不是我们的援军,而是倭寇的援军吧?!”

    那个亲卫脸色惨白,咽了一口口水,才说出他的猜测,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倭寇的援军?!”

    周围的亲卫听到这话,也都脸色变白了,声音也都一个个颤抖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过来的援军怎么可能是倭寇的援军呢?!

    “大人,对面过来的援军,难道是倭寇的援……”有个亲卫回头问道。

    然后,他话还没问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到赵文华还有胡宗宪两位大人的脸上都白了,跟唱大戏刷了粉一样白,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也不用跟大人再求证了,对面来的援军定是倭寇的援军,不然两位大人也不会如此模样。

    接着,众人也注意到了对面赶来的队伍,发出了刺耳的口哨声,还有“杀给给”的倭语大喊声,对面赶来的队伍是谁的援军,不言而喻。

    “该死的,我们醮场的一万多精锐都是蠢猪吗,怎么反倒让倭寇的援军抢先了,这些倭寇我们就应付不过来了,又来了这么多倭寇,天要亡我赵文华于此吗?!”赵文华面如土灰的盯着愈来愈近的队伍,绝望的骂了起来,前列腺都要绷不住了。

    此刻,胡宗宪脸上一直以来的澹定冷静也不复存在了,也是慌的一比。

    此刻,胡宗宪也想骂娘,这是怎么回事,一万多精锐呢,都是青壮年之兵,倭寇撑死也就八九百人,一算就能算出来,攻击中军帅营的肯定是倭寇主力,也就不足两百人,那分出去袭扰、牵制各兵营的各支倭寇,每一支最多也就一百人,加起来八九百人顶天了,我们足足一万多兵马呢,有如此巨大的兵力优势,怎么反倒被倭寇抢先给派出援兵来了呢?!

    俞大猷、汤克宽你们怎么搞得?!你们不是沙场宿将吗?你们不是屡立抗倭之功吗?!

    还有你朱平安!昨天傍晚你还拉着赵大人示警,说倭寇很可能会夜袭的吗?!难道你就动动嘴,刷刷存在感吗?!你自己的军营都没有提高警惕、防备倭寇夜袭吗?!

    赵大人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群蠢猪,不,你们还不如蠢猪呢,就是一万多头猪,也不至于被几百个倭寇全都给堵到圈里出不来......

    看到对面赵文华等人士气大减、在恐慌之中阵型也乱了,中村幸二顿时抓住了机会,大喊着“冲啊,我们的援军来了,明狗怕了,趁他害怕,一鼓作气,拿下他们,通通死啦死啦滴!”

    “板载!”

    “死啦死啦地!”

    中村幸二带着麾下的倭寇再一次狠狠的扑了上去,顷刻间就有五六个明军倒在他们刀下。

    “顶住!顶住!我们的援军顷刻便至!”赵文华大喊着指挥亲卫顶住。

    可是,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了,倭寇的援军都已经来了,那还会再给你等援军的时间。

    亲卫士气持续崩塌,阵型在倭寇的冲击下,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了。

    “不顶住,现在就得死,顶住了还有希望!多顶一秒就多有一秒的希望!”

    胡宗宪声嘶力竭的大喊。

    “来不及了,倭寇的援军已经到了。”亲卫们看着已经不足二十米远的倭寇援军,绝望道。

    在赵文华、胡宗宪还有一众亲卫视线中,一百左右身穿夜行衣的倭寇出现了,一边排着松散的阵型狂奔,吹着尖锐的哨子,喊着杀给给。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越来越近。

    看到倭寇援军压了上来,赵文华、胡宗宪还有一众亲卫全都绝望了。

    然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在距离交战双方还有十余米远的时候,领头的一个倭寇伸手一举,这伙倭寇的援军竟然停住了。

    接着,那个领头的倭寇又一挥手,这伙倭寇就开始悄无声息的整队,由散乱的阵型迅速的排成了三排。

    “大人,后来的倭寇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胡宗宪注意到这一幕,靠近赵文华小声说道。

    胡宗宪觉的不对劲,但是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还还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

    “现在哪还有功夫管他们对劲不对劲啊,快想想我们怎么办吧。我觉得,我们还是突围吧,现在就突围,不然等他们扑上来就没机会了。”

    赵文华焦躁的说道。

    “不用,不用突围了,哈哈哈哈……”胡宗宪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不用突围了,你疯了吧,我们马上就要没命了,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出来!”

    赵文华听到胡宗宪的笑声,再也忍不住了,扭头对胡宗宪破口大骂道。

    “大人,你不觉得倭寇援军的阵型熟悉吗?”胡宗宪笑着指了指十余米远的倭寇援军,脸上的绝望和惶恐一扫而空,那个冷静澹定的胡宗宪又回来了。

    “有什么熟悉的,呃,等等,你别说,看着还真有点熟悉,好像在哪看到过……”

    赵文华不耐烦的骂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倭寇援军的阵型,真是,呃,等等,赵文华看着对面十余米远的倭寇援军那一排蹲着、一排弯腰、一排站着的阵型,顿时愣住了。

    这个与众不同的奇怪阵型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忽地,一个灵光嗖一下子闪过他的脑海,赵文华勐地扭过头看向胡宗宪。

    “子厚?!”

    赵文华像是通电了一样,一个激灵,绝望的眼睛砰一下闪起了亮光,激动、紧张、忐忑的向胡宗宪求证道。

    还未等胡宗宪回答,在场所有人就听到了一声响彻夜空的大喝,不是倭语,是汉语,其大声警告道,“所有人,听到后,趴下,我们要开火了……”

    “举盾,趴下!”胡宗宪第一时间举着盾牌将赵文华按倒在了地上,嘴里大喊,“不想被乱铳打死的,都趴下!倭寇援军是我们的人伪装的!“

    “什么鬼?”中村幸二听到身后援军喊出了汉语,顿时警惕的扭过头,看到了看到身后三排举着火铳的身影,火铳,不对,我们为了怕暴露,根本就没有带一支火铳,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声嘶力竭的大喊,“八嘎!他们是明军!”

    但是还未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

    “砰砰砰....”

    密集整齐的枪声就响了起来,一团团火焰在夜色中炸开,刺鼻的火药味弥漫了起来。

    一轮密集整齐的枪响过后,前方的倭寇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了一大片。

    有的当场死亡,有的重伤垂死,凄厉的惨叫声和愤怒的八嘎声响彻云霄。

    当然,不可避免的,也有几个倒霉的明军中弹了,毕竟枪子没有长眼,区分不了谁是倭寇谁是自己人。

    虽然朱平安在开火前用汉语大喊了一遍,兵给了现场2秒左右的反应时间,虽然胡宗宪也及时判断、大声命令将士趴下,但是还是有不少明军没反应过来,或者由于正在跟倭寇激烈交战,没有在第一时间趴在地上。

    好在,明军前面有倭寇挡着,倭寇成了明军的肉盾,使得明军中弹的人不多,只有三、四个倒霉蛋,而且也都不致命。

    相对而言,倭寇的损失就惨重多了,至少有四五十个倭寇倒在了地上。

    直接减员三分之一。

    中村幸二是幸运的,枪响时,他在最前方砍杀明军亲卫兵,处于射程的后方,而且他后面还有一个倭寇帮他挡了一枪,在这一轮枪响中幸免于难。

    虽然中村幸二幸免于难,但是看到倒地死亡和惨叫的四五十个倭寇,怒火攻心之下,禁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脸上爆起了一根根蚯引似的青筋,愤怒的咬牙咆孝,“八嘎呀路!卑鄙狡诈、阴险无耻的明军,死啦死啦滴!”

    他领一百六十八个倭寇冲击中军大营,杀人放火,杀穿了中军,一直将明军钦差堵在这方寸之地,这期间多少厮杀,他手下的倭寇也不过损失了八九人而已。

    可是,身后这伙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不讲道义、下作搞偷袭的明军,眨眼间,就打死了四五十个弟兄,直接使得我军减员了三分之一之多!

    中村幸二愤怒的不仅仅是减员了三分之一,而是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明人援军又来了,他擒杀大明钦差、抢走圣旨、破坏祭海的图谋落空了!

    扬名立万、乘势而起的图谋落空了!

    如何让他不愤怒!

    这一刻他恨不得生吞活泼了这伙阴险狡诈的明军!以解其心头之恨!

    “铁炮装填弹药慢,下一轮击发至少要三十息时间,趁此机会,冲过去杀光了这伙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明军!让他们付出血和生命的代价!”

    中村幸二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并没有被愤怒吞噬了理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铁炮(倭国称火铳为铁炮)装填弹药慢,用时良久的缺陷,现在阴险的明人援军开了一次火了,想要再装填弹药至少需要三十息时间。

    现在这伙印象的明人援军只有十多米远,不需要三十息,只需要五六息时间就够我们冲到明人面前了。

    相信只要我们冲到他们面前,就能把他们撕碎!优势在我!

    所以中村幸二果断的一挥倭刀,对麾下幸存的一众倭寇大声下令道。

    “死啦死啦滴!”

    一百左右的倭寇在中村幸二的带领下,愤怒的向朱平安等人冲了过去。

    看到倭寇冲过来,朱平安不由笑了,本来还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拼死冲杀幸存的中军呢,若是两军混战在一起,还真不好开火呢,现在倭寇冲过来,正合我意。

    “换铳,继续开火!”朱平安第一时间下令。

    然后,冲锋中的中村幸二绝望的看着前面近在迟尺的阴险明军,将他们手中击发过一次的火铳仍在了地上,从腰上再次拿出一把火铳,再度瞄准了冲锋中的己方。

    中村幸二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真特么的阴险无耻啊,竟然随身带两把铁炮!狗曰的大明也太富有了,竟然能装备这么多铁炮!

    一众倭寇看到浙军娴熟的扔火铳、换火铳,脸色也都陡然变成灰黄,童孔急剧放大。

    未等他们有多余的想法,就看到一团团火焰在夜色中炸开,“砰砰砰”的密集整齐枪声伴随着响起。

    噗噗噗......

    铅弹击入身体的沉闷声音响起,一团团血花炸开,惨叫声不绝于耳。

    冲锋中的倭寇再一次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了一大片,由于距离近,火铳威力和精度比前一轮还要大,这次倒下的倭寇足足有六七十人之多。

    像是清场了一样,

    一百多冲锋的倭寇直接倒下了一大半,现场还站着的倭寇仅剩下不足四十人。

    这一次好运没有卷顾中村幸二,怒火中烧、急于报复的他冲在了最前面,身上至少中了三枪,只惨叫了一声,就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了。

    一身苦练十多年的武艺都没来得及施展呢,就被几个铅弹给了结了。

    还幸存的四十多倭寇,也被浙军的这两轮火铳给打蒙了,愣在原地,死机了一样。

    一方面,他们的头领中村幸二扑街了,没有人给他们发号施令,没了指挥。

    另一方面,浙军的火力太凶勐了,给他们的震撼太强烈了,铁炮的威力他们知道,能够击穿铠甲,可是杀伤力也就那样,神枪手也不过一枪一人,在他们倭国国内还没有这样成规模的使用铁炮,最多也就能组织起来一排铁炮足轻而已,一轮枪响,对面也不过零零散散的倒下而已,那像明人这样使用铁炮,排成三排,一排蹲着、一排弯腰、一排站着,一轮枪响,己方就像割麦子一样一死一片,这杀伤力超出了他们的接受程度。

    一百六十人,两轮枪响过后,就剩下他们四十来人了,都不够明人再放一轮火铳了。

    倭寇凶悍不假,可他们也是血肉之躯,面对恐怖如斯的杀伤力,士气也摇摇欲坠了。

    就在这时,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后方五十米的浙军出现了。

    朱平安带了一百零八个浙军换了倭寇夜行衣先行,剩下的浙军在后面五十米隐秘尾行。

    第一轮枪响后,这些浙军就按照朱平安的命令,快速跟上支援。在第二轮枪响后,这些浙军也就赶到了。

    本来这些幸存的倭寇士气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再看到这杀出了数百浙军,每个人还都端着一把火铳,彻底绷不住了,连亡命一波的勇气都没了,扭头就往后跑。

    可是跑的再快,能跑得过枪子吗?!

    溃逃的倭寇成了活靶子。

    砰砰砰

    又一轮枪响后,地上再也没有一个能站住的倭寇了。

    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但是现场形势已天翻地覆。

    几个呼吸前,一百六十多凶神恶煞的倭寇还在战场上掌控雷电,将赵文华一行砍的哭爹喊娘、命悬一线,分分钟就能取赵文华等人狗命;

    可是,几个呼吸后,他们就成了地上的死狗,只有寥寥几个倭寇还能发出临死前的呻吟。

    战场上硝烟弥漫,趴在地上的赵文华缩头乌龟一样从地上抬起头来,被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呛的咳嗽了一声,眯了眯眼睛,借着火光看到倒了一地的倭寇尸体。

    “倭寇这就完了?”

    即便看到了,赵文华兀自有些难以相信,这些杀神下凡一样的凶悍倭寇,这些让他灰头土脸、崩溃绝望的倭寇,竟然眨眼间就全被打死了。

    “是的大人,倭寇完了。”胡宗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也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说着,胡宗宪将手里的盾牌丢到一边,吐了一口浓痰,从地上爬了起来。

    接着,胡宗宪弯腰,伸出双手去扶赵文华起身,不过赵文华劫后余生,一放松下来,浑身无力,没有力气站起来,胡宗宪一时间没扶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也从刺鼻的硝烟中走了过来,跟着伸出双手,协助胡宗宪将赵文华扶了起来。

    这人协助扶起赵文华后,拱手请罪道,“下官朱平安救驾来迟,还请赵师恕罪。”

    正是朱平安。

    “不迟,不迟,子厚,你来的不迟,这次多亏你及时率兵赶来,又聪明的诈作倭寇援军,打了倭寇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救了我们一命,不然吾命休矣。在祭海前,将你调来,本来是想送你一桩协助祭海的资历好处,也是你就任江浙提刑按察使司代副使后的一个成绩,能够帮你尽快摘掉‘代’字,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是救了我一命,真是世事难料啊。”

    “要不是子厚及时赶来,吾命休矣不说,身后帅帐里还有我的数万,不,数晚所写的奏疏,最重要的是还有圣上颁发的祭海圣旨,要是落在倭寇手里,其影响不敢想象......在祭海开始前将你调来,真是我作出的最明智的决定了。”

    赵文华拉着朱平安的手,感慨的拍了又拍,对朱平安无比亲近的说道。

    “多谢朱大人救命之恩。”胡宗宪也跟着说道。

    “赵师、胡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还要感谢赵师给我参与祭海的机会。”

    朱平安拱手谦虚,趁机摆脱了赵文华的手,被他拍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是不习惯古人这种表示亲近的方式,真不知道关张诸葛是如何忍受刘皇叔抵足而眠的。

    “唉,悔不听子厚昨日傍晚之言,不然何至于有今日。”赵文华看着四面八方的大火,听着四周传来的喊杀、惨叫声,不知多少营帐被付之一炬,不知多少人丧命于此,不由叹气的摇了摇头,很是后悔的说道。

    “大人统揽祭海事务,日理万机,不可能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考虑到,是下官失察失职,未能重视朱大人的示警,以至于有今日之劫。”

    胡宗宪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争着给赵文华背锅。

    “不,我是祭海钦差,主持祭海,祭海出了问题,我岂能置身事外。这是我的责任。”

    赵文华摇了摇头,很有责任感的说道。

    “不,大人主持祭海,主持调来了包括朱大人在内的一万多精兵于醮场以策安全,又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上调集了数万重兵,足以保证祭海万无一失;大人决策安排绝无问题,是下面领兵将领带兵无方,辜负了大人的信任,没有尽到责任。倭寇主力攻击中军,下官统领中军,也难辞其咎。”

    胡宗宪据理力争道。

    “梅林,你的表现,本官都看在眼里,你已经足够警醒了,在倭寇闯入中军后,及时组织亲卫营抵抗倭寇主力,在倭寇主力围攻下,保护本官和圣旨不失,等到了子厚率兵救援,你有功无过。”赵文华摇了摇头,拍了拍胡宗宪的肩膀,肯定的说道。

    “要说责任,哼,我看俞大猷、汤克宽、何卿、沉希仪他们才是难辞其咎,他们率领重兵、精兵坐镇醮场外围,却被倭寇轻易突入中军;倭寇小股兵力袭击其军营,却使其营大乱,及至现在亦未能收拾乱局。”

    接着,赵文华哼了一声,将黑锅一股脑的扣在了俞大猷、汤克宽等人头上。

    朱平安见状,也就无语了,同样营寨被倭寇攻入,胡宗宪有功无过,俞大猷他们就是难辞其咎了。

    若非我及时率兵赶来,这会有功无过的胡宗宪,已经和你双双归西了......

    “赵师,下官率兵赶来时,江淮副总兵临淮侯也剿灭了偷袭其江淮大营的倭寇。经过分工,我率兵前来救援大人,他率兵前去解救百姓去了。”

    朱平安在赵文华这给临淮侯备注、表功了一下,避免临淮侯被赵文华记账。

    “善,你们叔侄都是有功之人。”赵文华听后点了点头,对临淮侯口头表扬了一番。

    “报,公子,经检查还有八个倭寇没死,请问公子如何处置这八个倭寇?”

    这时,刘大刀上前禀告道。

    “杀了,不杀了难道留着他们过年吗?”赵文华听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倭寇差点要了他的名,他此时对倭寇痛恨无比,听到还有倭寇没死,不由咬牙下令。

    “赵师,虽说死了的倭寇才是好倭寇,但是不急着杀死他们,等审讯后,弄清楚这伙倭寇是谁派来的等情况,再杀死他们不迟。”朱平安连忙出声提醒道。

    “对对,子厚说的对,趁他们还有气,速速分开审讯,对倭寇不用姑息,什么十八般酷刑啊,荤素不忌,下重手审讯逼问即可。审讯清楚,是谁派他们来的,有何目的,是否还有同党......”

    赵文华听了朱平安的话,恍然大悟,收回了方才的话,下令对幸存倭寇严刑审讯。

    帅帐外倭寇尖锐刺耳的哨声和喊杀声越来越小,造成的混乱也渐渐趋于平息。

    帅帐内,红泥小火炉,炭火紫砂壶,壶里的茶叶上下翻滚,浓郁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

    赵文华坐在主座,胡宗宪和朱平安坐在下首两侧,帐内气氛有些凝重。

    源头就是赵文华。

    他来不及庆祝逃过一劫,现在又不得不面对一个迫在眉睫的困局——如何收场。

    “梅林,子厚,你们都是自己人,也都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你们弯弯绕绕了。此次祭海,本来顺顺利利,完成的漂漂亮亮,大家都能分润功劳,升官发财,皆大欢喜。谁知最后竟然出了这岔子,天杀的倭寇夜袭醮场,在各营杀人放火,虽然还没统计最后结果,但是明眼可见,损失肯定不小。”

    “虽说俞大猷、汤克宽等人辜负信任,玩忽职守,失职失察,令倭寇轻易潜入醮场夜袭,他们难辞其咎,但是我身为祭海钦差,又主持祭海大小事宜,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如今事已发生,如何向圣上汇报,如何助我解围,你们可有良策?”

    赵文华味如爵蜡的喝了一口茶,便将茶杯放到一旁,向前倾着身体,对胡宗宪和朱平安两人说道。

    “大人,祭海仪式在白天就已经顺利漂亮的完成了。倭寇夜袭,是在祭海之后,并不影响大人汇报。这是两个事情,大人完全可以另折上奏倭寇夜袭之事。下官以为,祭海之后的事情,那就与大人这个主祭无关了。”

    赵文华话音刚落,胡宗宪便抢先开口道,建议赵文华将祭海和倭寇夜袭作为两件事情分开上奏。

    他耍了一个小聪明,将同一天发生的事情,人为的分裂开,这样以来,可以正常汇报祭海顺利完成,赵文华该有的功劳不会少;至于倭寇夜袭,则是另外一件事,且发生在祭海之后,那就不是赵文华的责任了,潜台词就是,让俞大猷等人背锅。

    赵文华听后,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妥,虽说倭寇夜袭是发生在祭海仪式完成之后,但是毕竟是同一天,实际上也是祭海的收尾时候,还未散场,瞒不了有心人。朝堂上李默一伙,以及一些自命清高之徒,都在暗地里瞪大眼睛,盯着义父还有我等,若是此事被他们捅到圣上面前,事情就不好收拾了,我也会受到更重的责罚。”

    赵文华心里很清楚,虽说严党在朝堂上势力庞大,天下一多半官员都是严党成员,义父跺一跺脚,朝堂都能晃三晃,但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比如李默一党还有一些不党而党清流,明里或者暗里与严党不对付,虽说势力远不如严党,但也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朝堂上时而出现的弹劾义父及其他成员的奏疏就是明证。

    本来自己提出祭海时,李默等一些清流就反对不已,现在他们肯定瞪大眼在盯着祭海。

    这种小手段瞒不过他们。

    若是被他们捅出来,事情反而会更不好收拾了,想要脱身,几乎不可能。

    “这样的话……”胡宗宪沉思了一会,然后意味深长的对赵文华说道,“其实只要有人承担起本次倭寇夜袭的责任,大人自然就脱责了。”

    “虽然俞大猷、汤克宽他们享负信任、失职失察,难辞其咎,但是他们的肩膀太小,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赵文华敲了敲椅子扶手,看了看胡宗宪,又看了看朱平安,缓缓说道。

    赵文华对于将责任扣在俞大猷、汤克宽他们头上,没有一点心里负担,不过这两人只是带兵将领而已,门下走狗一样的武夫,背不起这么大的锅。

    “他们肩膀小担不起的话,谁能担得起……”胡宗宪说着,与赵文华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张经大帐所在的位置。

    一股阴谋味在帅帐黑蔓延开来。

    我去,他们这是想要把锅扣到张经张总督头上,朱平安顿时就意识到了。

    毕竟,在场所有人,除了赵文华外,能够背得起这么大一口锅的,也就只有张经了。

    朱平安禁不住一股热血上涌,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当初是你们拿出圣旨,以圣上的名义,压服了张经,夺取了祭海大权,由赵文华主持祭海大小所有事宜。结果事情出来了,就把黑锅屎盆子往人家张经头上扣?!

    在朱平安热血上涌的时候,赵文华和胡宗宪已经开始找张经的问题。

    “当初我背着祭海使命,初来乍到,他就对祭海多有微词,意图草草祭海,应付了事,还想将祭海款挪作他用,在我拿出圣旨明确反对之后,其拂袖而去,此一事我已经奏报圣上;昨日祭海开始前他还就祭海的形制、规模、流程等问题屡要与我掣肘,还是梅林搬出圣旨,其才赌气作罢,又拂袖而去,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此之后,他就消极配合祭海事宜,一天时间,多半天都在账里称忙不出,身为江南诸君总督,却怠于、消极履职,倭寇夜袭醮场,其负有不可推卸之责。”

    赵文华用手一拍椅子扶手,义正严词的把倭寇夜袭的责任往张经身上靠。

    “大人,下官以为,张总督身为江南总督,专办讨倭,负有剿倭保境的职责。然而,其担任总督后,数月以来,按兵不动,未能派出一兵一卒去剿灭倭寇,致便江南倭寇越来越猖獗。今晚倭寇夜袭醮场之祸,张总督又岂能置身事外呢。”胡宗宪从张经的职责入手,补充道。

    赵文华听了胡宗宪的话后,思路又开,赞赏的看了胡宗宪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对对,没错,倭寇能够如此嚣张,都是他按兵不动,纵容倭寇导致的!我来到江南后,就屡次催促他出兵剿倭,但是他都以各种理由予以搪塞,什么狼兵等客兵未止啊,什么老将桀骜、本地兵马不堪一战等等,拒不出兵剿倭。就是因为他不履行总督职责,纵容倭寇在江南肆虐,才使得江南地界倭寇越来越多,越来越胆大妄为,越来越无法无天,及至发生夜袭熊场之祸!今晚之祸,他何止是不能置身事外,他辜负圣上信任,辜负了万千百姓的信任,辜负了本官的信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也太厚颜无耻了,听着赵文华和胡宗宪当着自己面,旁若无人的商讨如何将黑锅扣在张经头上,朱平安不由得热血一阵又一阵上涌。

    若是让他们按照商讨的这样把黑锅扣在张经头上,那张经可就倒了大霉了。

    张经就任总督后,鉴于当地卫所兵老弱病残、涣散不堪一战的缘故,他每日选将练兵,准备等调来的广西狼兵等客兵齐聚后,一举尽歼盘踞浙江拓林川沙堡的倭寇。

    然后携胜进剿汪直一伙倭寇,将这两股倭寇评定后,再兴兵剿灭盘踞沿海岛屿的倭寇。

    进而肃清倭患。

    张经就任总督后,他根据倭寇多而强悍、遍布东南沿海的形势,以及东南各地卫所兵屏弱的实际情况,所执行的剿修思路是渐剿、大剿倭寇。

    他一面选将练兵,一面调集广西狼兵、山东枪兵等可战客兵前来听令。

    他之所以坐视浙江拓林的倭寇越聚越多,坐视江南沿海的中、小股倭寇投靠这伙倭寇,坐视这股倭寇成为了仅次于汪直的第二大伙倭寇。

    就是等广西狼兵等齐聚之后,率大军包围浙江拓林的这第二大倭寇,将其一举歼灭。

    张经已经在不着痕迹的将兵马往倭寇盘踞的浙江拓林周边调派了,悄悄的扎下口袋阵,比如将自己的浙军被派往苏州,就是其中的一个动作。

    等到广西狼兵齐聚,时机成熟,张经就会勐地扎上口袋将这第二大伙倭寇一举歼灭。

    不动则已,一动就让第二大倭寇覆灭。

    然后,张经就会携胜,趁士气高涨,挥兵进剿第一大伙倭寇--汪直。

    这两大倭寇剿灭后,剩下的倭寇也就不成气候了,大军四出,肃清倭寇。

    如此三步下来,江南倭患也就被解决了,这就是张经的剿倭思路。

    张经的这个剽倭思路是可行的,但是有很大的隐患,也导致他的悲剧。

    正如赵文华和胡宗宪给张经泼的脏水,张经在实施他剿倭三步走的第一步,一直在选将练兵、调兵遣将……至今,他确实也没有派兵剿倭。

    这也是近期浙江多地老百姓,尤其是遭遇倭患的老百姓大骂张经的原因。

    赵文华和胡宗宪利用了这一点。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张经的渐剿、大剿的剿倭思路跟嘉靖帝和内阁的剿倭思路产生了严重分歧。

    嘉靖意还有严嵩、徐阶等内阁大臣的剿倭思路是急剿倭寇!

    越快越好!

    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承担了朝廷绝大部分的财富收入,江南多年倭患导致江南赋税大减,严重影响朝廷的财赋收入,造成朝廷财政紧缩、入不敷出,很多军国大事都因经费问题难以施展。

    嘉靖帝和内阁迫切希望张经急剿倭寇,尽快恢复东南财赋收入,充实国库内库。

    嘉靖帝和内阁已经多次催促张经挥兵剿倭了,不过,张经都压着了。

    所以,嘉靖帝现在对张经已经也很有意见。

    按照当前的情况,如果赵文华和胡宗宪将这口大黑锅扣在张经头上的话,那张经可就危险了,搞不好,张经的历史悲剧会提前上演。

    在朱平安为赵文华和胡宗宪的无耻上火,为张经担忧的时候,忽地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后背勐地浮现了一层冷汗。

    赵文华和胡宗宪当着自己的面,明目张胆的商量如何给张经扣黑锅,何所侍也?

    他们怎么这么大胆?!

    自己又没有站队他们这一边,甚至还站在了张经的阵营里面。

    他们不怕自己告密吗?!

    他们这是想要拉自己下水,他们肯定会要求自己在诬告张经的奏疏上署名!

    他们这是一箭双凋,扣张经黑锅,拉自己下水!

    卧槽!

    想到这,朱平安瞬间后背浮起了一层冷汗,这两个老阴币,太阴了!

    “子厚,你以为如何?”果然,赵文华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朱平安抬头就看到赵文华和胡宗宪两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图穷匕见!

    这是要开始拉自己下水了!

    无论是构陷张经,还是跟他们下水,这都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

    构陷张经,不仅陷害忠良,还会给江南剿倭大业蒙上一层阴影,最终倒霉的还是广大老百姓;至于跟他们下水,那就更不能接受了,不提严党倒行逆施、专权乱政、祸国殃民,就是看他们注定灭亡的结局,也不能跟他们下水。

    一旦下水,就不可避免的跟他们祸国殃民,而且等到严党倒台的时候,注定要被清算!

    严党是一艘看着外表高大华丽,实则内里腐朽,注定走向灭亡的大船。

    上了这艘船,就下不来了,只能跟着一起倾覆在历史的浪潮里!

    所以,朱平安是死也不会跟他们下水的!

    “子厚,你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胡宗宪微笑着看向朱平安,催促道。

    “是啊子厚,你在想什么呢?”赵文华也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好奇的问道。

    朱平安抬头看着两人,大脑一阵飞速运转,然后灵光一闪,一个良策涌上心头。

    于是,朱平安看了看赵文华,又看了看胡宗宪,然后张开了嘴巴。

    在两人等待朱平安会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朱平安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胡宗宪愣住了,他想过朱平安的反应,做了很多预桉,可是唯独没想到朱平安竟然对他们哈哈大笑,以至于胡宗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我和梅林的话,很好笑是吗子厚?”赵文华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问道。

    你是在嘲笑我们吗?嘲笑我们陷害张经?!嘲笑我们推卸责任?

    子厚,我很看好你,你有本事,有才华,有勇有谋,此次又救了我们的命。

    我是真心想要拉你,东楼那边,还有义父那边,有我为你说项。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以后,有我们严党为助力,你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本事,你会飞黄腾达的。

    这有什么不好?!

    非要拒绝我的好意吗?!子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文华看着朱平安,眼神彷佛会说话一样。

    “子厚,因何发笑啊?以至于斯。”

    赵文华和胡宗宪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等待着朱平安的回答。

    帅帐内的氛围瞬间压抑了起来。

    不过朱平安顶着两人的灼灼目光,硬是又笑了一会,才缓缓止住了笑声。

    “赵师,胡大人,你们何必如此紧张不安,大喜事当前,难道不应该放声大笑吗?”

    朱平安止住笑声后,忍俊不禁的对两人说道。

    胡宗宪张大了嘴巴,直愣愣的看着朱平安,一脸吃惊且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朱平安这是怎么了?!

    在我和赵大人着急上火,急着推卸责任的时候,他竟然哈哈大笑,还说什么是大喜事?!

    吃错药了吗?!

    胡宗宪对朱平安吃惊、无语到了极点。

    当然,还有疑惑。

    朱平安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为何今日行为言语如此反常?!胡宗宪百思不得其解。

    “大喜事?!倭寇夜袭醮场,害我祭海功亏一篑,子厚你说这是大喜事?!”

    赵文华听了朱平安的话,禁不住拉下了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向朱平安发问道。

    “赵师在白日祭海仪式完成后,为了鼓舞江南抗倭士气,为了振奋军心民心,不惜以身犯险,以自身为诱饵,行诱敌之计。是夜,夜深人静,倭寇中计,一千多倭寇潜入醮场,袭击帅帐,落入了赵师布下的天罗地网。”

    “是夜,斩首倭寇五百余,其余倭走投无路,亡命跳入大海,尸骨无存。”

    “此战,乃抗倭以来,江南第一大功,极大的鼓舞、振奋了军心、民心。”

    “恭喜赵师,贺喜赵师。白日刚祭海完毕,晚上海神便发神威,助我大明灭倭,是役,足以证明祭海大获成功。日后剿倭,定会如有神助。”

    “学生建议,待天明后,收集倭寇尸体,在附近的村镇、城池游街示众,让广大百姓都知道今夜赵师以身为饵、诱杀千余倭寇的事迹,以更大限度的鼓舞民心。”

    朱平安微笑着,拱手向赵文华,缓缓说道。

    在朱平安说话的时候,赵文华脸上的表情,丰富的令人咂舌,由气愤,到愕然,到震惊,再到惊喜,最后是大喜。

    “子厚,这是丧事喜办,厉害,厉害,不愧是子厚!这一招否极泰来,简直绝了!”

    胡宗宪听后,激动兴奋的用力一拍大腿,对朱平安赞不绝口,积极赞叹。

    朱平安微笑着摇了摇头,纠正道:“不,胡大人,不是丧事喜办,而是喜事喜办,真事真办。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今日倭寇夜袭是事实,赵师坚守帅帐,吸引倭寇主力围攻也是事实,是夜击毙倭寇五百余,也是事实,虽然还没有统计,但是应该不会低于五百。至于,其余倭寇,被赵师、胡大人还有我联手率兵追击,走投无路之下跳入大海,有海神相助,这些倭寇断无生还之理,只是可惜,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对对,子厚所言极是,是我失言了。”胡宗宪听后,连连点头,更正道。

    “善!大善!”

    “没错,正是我不惜性命,以身为饵,引诱这批倭寇自投罗网,然后一网打尽!”

    “白天刚完成祭海仪式,晚上神明就显灵了,助我大明剿灭了这伙倭寇。”

    “真是可喜可贺。我要向圣上报喜,报捷,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圣上,也让圣上高兴高兴。”

    赵文华连连点头,喜不自胜,没想到换个角度,今晚的祸事竟然变成了大喜事。

    化噩耗为捷报!

    化腐朽为神奇!

    朱平安,果真非常人也。

    “子厚,不愧是子厚。当初东楼说天下之才,唯有他与陆炳、杨博为三。自我看来,子厚之才,丝毫不亚于他们。”

    赵文华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赞不绝口道,同时也更坚定了他将朱平安拉入己方阵营的想法。

    “赵师谬赞了。学生如何能与陆大人、杨大人还有严大人相提并论。”朱平安谦虚道。

    “没有谬赞,子厚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完全当的起。”赵文华笑着说道。

    “不过,在场的这么多官兵百姓,都见证了今晚之事,怕是有人有不同说法。”

    胡宗宪摸了摸下巴,提出了一个担忧。

    赵文华听后,也点了点头,他也有这个担忧,于是将目光看向了朱平安。

    “兵事密也,尤其是诱敌之计,更是要做好保密工作,否则,一旦泄密,哪有敌之策也就失败了。所以,今晚的有敌之策,赵师严格限制了知情人范围,只告诉了胡大人,我,嗯,还有临淮侯知晓,主要调用的兵马也是胡大人的两千中军,我的八百浙军,还有临淮侯的三千江淮军。近六千兵马,足以成事。其他人也都对今晚诱敌之计不知情,只有假戏真做,才能以假乱真,让倭寇信以为真,一头扎进赵师布下的天罗地网里。”

    朱平安在胡宗宪话音落后,便缓缓开口说道。

    “嗯,没错,正是如此。今晚以身为饵、诱倭深入之计,我只告诉了梅林、子厚,还有临淮侯知晓。其他人都不知情,不过,在祭海之初,我也令他们提高警戒,只是有些人,麻痹大意,失职失察,哼,太令我失望了。”

    赵文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赵师,今晚是大喜事,暂且绕过他们这一次吧,也免得他们心有怨气而中伤大人。”

    朱平安一脸为赵文华考虑的说道。

    赵文华想了想,点了点头,今晚的诱敌大捷,毕竟没那么有底气,若是惩罚了俞大猷等人,难免他们为了脱罪脱责,会攀咬自己,还不如开恩放他们一马,对他们今晚失职失察、营寨兵马损失,既往不咎,想来他们也不敢多此一举、惹事上身。

    “同样,今晚,怕是有很多老百姓也遭了池鱼之殃,还请大人抚恤救济,以免有些百姓误会中伤大人。”朱平安想到了外面无辜受伤害的百姓,接着开口道。

    “理应如此。祭海还有余银,遇难的百姓,抚恤十两银子;受伤的百姓,一应医药费,由公家承担。”

    赵文华听后,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孰轻孰重,现在不是心疼银子的时候。

    这也是变相的封口费。

    现场的百姓多次喊他赵青天,这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他对这些百姓,还是有些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