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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举着火把,撸起袖子,怀着激动的心情到达了当初的战场,准备大干一场,好好的表现一番。朱大人还有浙军将士打了一天的仗,流血又流汗,实在是太辛苦了,这打扫战场的脏活累活,就全交给我们,你们就在一旁休息吧。

    在一支支火把,一堆堆等火照耀下,当初的战场面貌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啊?!”

    看到狰狞可怖、毛骨竦然的战场,众人禁不住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惊呼,好多人吓的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现场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呕呕呕”的呕吐声音。

    只见他们视线中,完全一副地狱既视感。

    滚滚的河水几乎都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岸边的土地都被鲜血浸红了,如恐怖传说中地狱冥河一样。

    河水里数不清的倭寇尸体随波逐流,还有很多倭寇尸体被河水冲到了岸边。

    或是脚在岸边,头在水里,或是头在岸边,脚在水里,或是整个都在岸边。

    很多倭寇尸体都被河水泡的肿胀了,狰符可饰,身上插着一根根羽箭。

    河里数不清的大鱼小鱼围着倭寇尸体啃食,激动的甩着尾已,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河岸上空盘旅着一群又一群嘎嘎鸣叫的昏鸦,如地狱飞来叫魂的使者一样,更有胆大的昏鸦踩在河中倭寇尸体上叨啄,享用他们的血肉盛宴。

    岸边树林里的场景更是恐怖,一片又一片猩红灰烬中肉眼可数不清的倭寇尸体,如同地狱里遭受火刑的恶鬼一样。

    这些倭寇尸体,几乎大都被烧得碳化了,黑漆漆的如焦炭一样,狰狞无比。

    灰烬中的倭寇尸体千形万状,有的抱着烧焦的树干一起焦了,有的在地上扭曲挣扎,有的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扣地爬行的状态,有的几个倭寇抱在一起

    最为可怖的是,现场还散发着一阵阵浓郁的肉香,直扑口鼻,避无可避。

    除了浙军将士谈笑自若外,同行的其他人,不仅是青壮老百姓,就连张副将带来的兵马也全都吐得稀里哗啦,胆汁都快被他们给吐出来了。

    他们能来报名打扫战场,也都不是胆小之人,对于战场的惨烈也有一定的心理预期,可是到了战场后,发现他们还是远远的低估了战场的残酷和恐怖,以至于超出了神经的承受能力不受控制的大吐特吐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吐吐就习惯了。”

    浙军将士看到众人控制不住的大吐特吐,禁不住在一旁哈拾大笑了起来。

    “你们就不觉得恐怖恶心吗?”有个吐得直不起来腰的青壮百姓,疑惑的问道。

    你们打仗的时候,可能没有功夫关注战场,现在不觉得毛骨悚然和恐怖恶心吗?

    “恶心?不,一点也不恶心,相反心里面还兴奋的紧。”浙军将士摇头大笑了起来。

    什么,现场这么多狰狞可怖的尸首,你们不仅不感到恶心,还感到兴奋?!

    青壮百姓们听后禁不住愣住了,难道说你们浙军一个个都是心理变态吗?

    “这些个倭手上都沾满了咱们老百姓的鲜血,一个个都是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之徒,他们死的越惨越解气,越能告慰被他们害死的乡亲的亡魂,我们心里也越高兴。”浙军将士看到老百姓们呆愣的模样,如此给他们解释道。

    “我明白了.”

    听了浙军将士的解释,众人不由点了点头,再看河道里树林中那些毛骨悚然、狰狞可怖的倭寇尸体,没有刚才那么恶心,也没有那么令人作呕了。

    “诸位父老乡亲,诸位兄弟们,每两人组成一组,互相照应,打扫战场时要特别注意安全,多加小心,如果碰到还未死透的倭寇,不用请示,不用犹豫,直接补刀结束他的狗命。”

    “所有的倭寇尸体,一律砍下首级,将首级用石灰腌起来,以便请功,至于倭寇的尸体则集中起来焚烧掩埋,以免滋生瘟疫疾病传播。”

    “如果遇到装束不同于普通倭寇的候寇,可能是倭冠高级将领,单独列放。”

    “打扫战场中发现的倭寇的兵器,还有金银珠宝等一切战利品,一律归公,不得私藏,否则严惩不贷。当然,我相信大家不会犯的,不过还是要提前给大家讲清楚,务必不要犯此贪念,以免荣誉变成罪责。”

    “好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后面我会为大家申请一笔辛苦费,犒劳诸位。”

    朱平安站在高坡止向众人讲了一番打扫战场的注意事项,拉开了打扫战场的序幕。

    在众人打扫战场的过程中,还真碰到几个没断气的倭寇,河里面碰到了五个,树林里也碰到了两个,都是重伤垂死、只剩下呼吸心跳的那种。

    这些还没断气的倭寇,一经发现,就被浙军将士第一时间给补刀了,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打扫树林战场,只打扫了一多半,因为树林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还有好几处明火在能能燃烧,打扫战场时只能避开这些燃烧点,等熄灭了才能再打扫这些地方。

    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危害周边村镇,朱平安带着人在树林外围砍伐树木,清理草木,清理出来了一个足够宽阔的隔离带,确保火势不会蔓延出去。

    在河道打扫战场时,也有一些麻烦。

    此时的河道虽然几乎堵塞了,但还不是完全堵塞,还是有些倭寇尸体漂浮出了战场,另外还有一些沉底的倭寇尸体,沿着河底被水流冲出了战场,漂了不知道多少里了。

    人们沿着河道打扫战场,往前走了七八里了,还能找到漂浮的倭寇尸体。

    可以想象,还有倭寇尸体已经随波逐流,不知道漂到下游多少里了。

    为了避免下游的老百姓发现河道里的倭寇尸体,引起恐慌,朱平安令人沿着河道,一直往下游走了十余里,通传追击倭寇战况,请发现倭寇尸体的县城、村镇,鉴别是倭寇尸体无误后,将倭寇尸体就地焚烧后掩埋。

    夜也过央,夜色浓郁,月色昏晕,星光稀疏,寒风西,战场终于打扫完毕。

    众人披星戴月返回苏州城。

    收获满满。

    一车车盖着油毡的倭寇首级,一车车倭寇兵器甲胃,还有一车金银珠宝。

    因为有传令兵实时传递消息,苏州城内对城外打扫战场的情况了若指掌,知道此行顺利无波澜,苏州城早早的就打开了城门,欢迎众人回城。

    尚知府早早的出城里许,欢迎众人归来,领着一众官员,温和笑着拱手。

    “子厚辛苦了,诸位将士辛苦了,诸位父老乡亲辛苦了,张副将你们也辛苦了。我已令人略备了宵夜,诸位入城先享用了宵夜,再回府休息。”

    尚知府温和的话语,令疲累了大半夜的众人如沐春风,身上的疲累大减。

    “多谢尚大人。”朱平安早早的下马,拱手道谢,身后众人也跟着抱拳道谢。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帮着将车马拉到城内,让大家轻快一番,享用宵夜。”

    尚知府指挥身后的差役兵丁上前帮助众人将一车车收获拉入城中。

    进了城,城门不远处的大广场,篝火通明,摆满了一张又一张的桌案。

    一锅锅香味扑鼻的宵夜正在临时锅灶上煨着,一筐筐热气腾腾的肉饼码在笼屉里。

    “朱大人,诸位将士,诸位乡亲,请入座,享用宵夜。”

    入城后,尚知府热情的拉着朱平安落座,又起身请众人落座享用宵夜。

    寒冬腊月,苏州湿寒,众人忙碌了大半夜,又寒又冷又冻,有这么一顿热呼呼的宵夜,简直就是光棍五十年的被窝钻来了一个半老徐娘。

    “多谢大人。”

    众人忙不迭的落座入席。

    “今天宵夜,略备了几样小菜,肉饼和热汤,还有温热的米酒,哈哈,子厚勿怪,我知道你治军甚严,禁止军中饮酒,不过这米酒度数低,喝不醉,误不了事,还能有助睡眠,子厚且放心,就是喝他三大碗都没事。”

    尚知府热情的招呼众人,提到米酒的时候,还专门给朱平安解释了一下。

    “尚大人有心了,浙军的兄弟们,今晚破例可以饮用米酒,以三大为限。”

    朱平安微笑着向尚知府拱手道谢,然后对一众浙军说道。

    “多谢大人,多谢尚大人。”

    一众浙军喜不自胜的道谢,他们平日里可是喝不得酒的,虽然今日只是低度的米酒,但是四舍五入,米酒也是酒啊,已经是赶上过年了。

    在众人道谢的时候,帮厨的众人就将一道道小菜还有肉饼、热汤和米酒端了上来。

    “多谢尚大人。”一众青壮百姓道了一声谢,就忍不住的拿起筷子,端起米酒。

    这一晚上打扫战场,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打捞倭寇尸体,枭首,焚烧,挖坑;砍伐树木、清理草木、挖掘隔离带

    又疲又累,谨慎高度紧张,还有些晦气。

    他们心里肯定是一百个愿意打扫战场的,砍下倭寇首级也挺解恨的,可是毕竟是尸体,在他们的观念里,尸体都是晦气的,更别提成千上万具倭寇尸体了,晦气大了去了。

    现在他们太想喝酒,来麻醉麻醉神经,驱驱晦气了。

    于是,道谢完后,他们就端起大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米酒。

    一点甜味,一点酸味,一点酒味,一大碗下肚,浑身的疲乏都去掉了一半。

    喝了酒,就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喝酒可不是好习惯。

    于是,众人伸手从笼屉了拿了一张肉饼,就往嘴里塞,咔哧咔哧就是一口。

    一口肉饼入喉,香喷喷的肉香传来,还有一股烧烤特有的焦烤味

    烤肉?!

    众人禁不住停住了咀嚼,一个个嘴角抽搐着,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呵呵,知道你们今日出了力气,特意令厨子给你们烤了猪肉和羊肉,切碎成丁,夹在了肉饼里。这肉饼刚出锅时,香飘数里,馋人的紧。”

    尚知府看到众人吃肉饼吃到发呆,还以为好吃到众人都呆住了,不由笑着对众人说道。

    他心里也清楚,之所以众人反应这么大,第一肯定是肉饼好吃,这是毋庸置疑的,这肉饼可是苏州城里顶尖的烤肉师傅带着帮厨做的,他亲口吃了一个肉饼,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都觉得是难得的美味,更何况是老百姓了;这第二嘛,也是众人一晚上打扫战场,又累又饿,饥饿状态下美食凭空增加好几倍美味。有了这两点,众人吃了一口肉饼才好吃到呆住了。

    “哈哈,这是咱们苏州成鼎鼎有名的烤肉张做的烤肉,自然好吃了。”

    苏州的属官跟着帮腔道。

    烤肉?!

    听到烤肉二字,众人不由得想到了树林灰烬里那一具具千形万状,或抱着树干,或地上扭曲的,或是抱在一起的,焦炭一样、狰狞无比的倭寇尸体,还有现场那捂着鼻子都捂不住的,往人口鼻孔钻的恐怖肉香

    此刻,再看肉饼里夹着的一块块焦香焦香的烤肉丁,恍若灰烬里那些倭寇尸体被切碎了夹在肉里一样,这焦黄的色泽,这直扑口鼻的香味,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乎

    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名状、难以控制的力量由下往上猛冲,直冲咽喉,瞬间冲到嘴巴里面。

    众人也都知道这个场合不是一般场合,不适合呕吐,硬忍着捂住口鼻。

    可是才喝了一大碗米酒,这会又全都反上来了,哪里是说捂就能捂住的。

    一下子,嘴巴就被顶的满满的,两只手都捂住嘴巴了,可是还是捂不住。

    呕,呕,呕

    嘴里闷呕着,手指缝里,滋滋的往外开喷

    总算他们知道不能喷到桌子上,头往外扭,手指缝里往外喷,一开喷就控制不住了。

    如水库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众人腹部急缩,肚子里的东西急速往外冲,众人不得不手扶着桌子,俯着身子,呕呕狂吐了起来。

    一时间,上千人狂吐不已,这场面简直无法形容,尚知府等人都风中凌乱了。

    “啊?诸位乡亲,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吐了?张副将,你们怎么也都吐了?”

    苏州府的一众属官看到众人吃了一口肉饼就吐得稀里哗啦,不由惊的呆住了。

    “难道是烤肉坏了,闹肚子?!不可能啊,猪肉羊肉都是现宰的,烤肉也是才烤好没多久,不可能过期啊!而且,浙军将士也都吃了啊,他们没事呀?!”

    一众属官第一反应是肉不新鲜,坏了,大家吃了变质的烤肉,闹肚子呢。

    可是很快就自我否定了,为了对众人打扫战场表示慰劳,尚知府特意令人现杀的猪羊,保证食材新鲜好吃,烤肉也是新出炉的,绝对不可能过期的。

    另外,人家浙军也吃了,人家怎么没事啊,从朱平安朱大人到浙军兵丁,人家都好好的呢,一张饼都下肚半张了,也没见有一个人吐啊。

    “张副将,你们是怎么回事?成何体统?”尚知府有些不悦的问道,你们都吐成什么样子了。

    “咳咳,回大人,实在是卑职等心理不堪,今日打扫战场,数千倭寇在树林被烧成了焦炭,现场散发着浓浓的烤肉焦香.与这肉饼里夹着的烤肉碎了,足有七八分相似,恍然如嚼倭寇尸肉,胃里翻江倒海,实在难忍,故而失态还望府尊恕罪。”张副将一脸羞愧的解释道。

    “乡亲们也就罢了,没经过沙场,你们出身行伍,久经刀兵,竟然也如此不堪?”

    尚知府看了看张副将等人,又看了看吃喝自若的浙军将士,不由摇头叹气道。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你们都是当兵的,怎么人家浙军打仗打仗行,怎么打怎么赢,怎么你们打仗打仗不行,怎么打怎么不行,现在连心理素质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同样的烤饼,人家浙军吃的泰然自若,你们就吐的稀里哗啦。

    不过,浙军终究是浙军,在整个江南也是一等一的,你们比不上浙军也情有可原。

    很正常。

    但是,你们以后要知耻而后勇,不求你们迎头赶上,只求你们不要被落下太远。

    “卑职惭愧.”张副将等人更羞愧了。

    “罢了,罢了,你们平素也少经战事,不如浙军也情有可原,以后好生操练,不求你们能追上人家浙军,只求你们不要被浙军落下太远。”

    尚知府摆了摆手。

    张副将等人更是臊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

    “既然他们吃不得肉饼,那就扯下吧,摊些油饼端过来。”尚知府体贴的盼咐道

    “诸位父老,吐了这么多,肚子都空了吧,用些鱼汤填填肚子吧。”

    苏州府的属官们也殷勤的劝慰呕吐后的众人喝些鱼汤,填填空虚的肚子。

    “多谢大人。”众人听后,都端起鱼汤饮用,吐了这么多,他们的肚子早就吐空了,本来就饿,现在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都绞痛了。

    咕咚咕咚

    一口气干了满满一大碗。

    “好喝,好喝,这鱼汤真是鲜美啊。”

    “色白如乳,甘旨肥浓,余味无穷,这鱼汤好喝的我差点没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众人喝了一大碗鱼汤后,连连赞不绝口。

    “当然鲜美好喝了,每一锅鱼汤都是咱们苏州做鱼排第一的汤记大师傅亲手掌勺,而且啊这鱼啊,可是府尊大人特意令我们带人去前面大河里现捕捞的活鱼,个个至少都是一尺来长的大鱼,少一寸都不行。”

    苏州属官不无自夸的说道,顺便拍拍尚知府的马屁。

    属官刚说完,就感觉现场的气氛不对了,现场怎么一下子安静了,大家怎么像被点了穴一样。

    “咳咳,你们在哪捕的鱼?”有人咳嗽了一声问道。

    “就在前面大河里啊,你们出发后没多久,府尊就让我们去河里捕鱼了。”

    属官又回答了一遍,还伸手指了指方向。

    “呕……”

    属官话音刚落,现场就呕声一片,还是那些人,呕吐得比刚才还要利害。

    “我的天,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啊?”

    再一次看到这壮观的稀里哗啦的场面,属官们蒙了,呆若木鸡的问道。

    “张副将,这又是怎么了?”尚知府一脸无奈的问刚吐完的张副将。

    “咳咳,府尊,跟刚才一样,也是心理作用,今日打扫战场的河道就是他们捕鱼的河道,朱大人他们伏击倭寇的第一战场就是河道,数不清的倭寇被射死、溺死在河道里。我们去打扫战场时,河道里倭寇尸体都泡的肿胀了,有很多鱼在围着倭寇尸体啃食。说不定他们捕捞的鱼就是其中一条,他们做的这一锅锅鱼汤,说不定就含有倭寇的尸肉,呕……卑职实在难过心里那一关,一想到这,肚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呕……”

    张副将一脸苍白憔悴的解释道,一边解释还一边吐。

    “我们捕鱼的河段,距离你们打扫战场的河段还有十来里远呢,鱼游不过来……”

    苏州府的属官无奈的解释道。

    “也不能完全排除不是吗?”张副将一脸苍白的说道。

    “呃……”属官们无语了,虽说相距十多里,但确实不能保证完全排除。

    谁知道有没有哪条鱼闲的没事干,啃了倭寇尸体,再逆流而上十多里呢。

    他们又不是鱼,焉知鱼之事,鱼又不听话。

    “咳咳,朱大人,诸位将士,你们怎么喝的下去,难道你们心里就不觉的膈应吗?”张副将等人看到朱平安等人吃烤肉喝鱼汤如故,不由好奇的请教道。

    “膈应?为什么要膈应呢,且不说两地相距十多里,这么远的距离还是逆流,一般而言不可能捕到战场的鱼,即便捕到又如何,当年岳武穆《满江红》有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若是能饥餐倭寇肉,渴饮倭寇血,也是人生一件快事,膈应什么。”朱平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朱大人,末将服了。”

    张副将听后,彻底心服口服了,对朱平安以及浙军众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洒扫干净场地,换上葱油饼、小米粥,配上各种小菜,呕吐的众人也终于可以享受夜宵了。

    在众人享用宵夜的时候,尚知府来到子厚身边,低声说道,“子厚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尚大人请。”朱平安点了点头,跟尚知府来到了场地僻静的地方。

    朱平安心里大约明白,应该是尚知府有什么难言之请想要拜托自己。

    当前阶段,十之八九就是战功了。

    “呵呵,恭喜子厚了,此番苏州城保卫战,子厚你们居功至伟。子厚你率领浙军将士共歼灭倭寇三万余人,摧毁倭船百余艘,斩获了足足一万六千余颗倭寇首级,缴获倭寇兵器甲胃无数。这可是自江南倭患以来第一功,足以振奋天下士民抗倭士气,凭借此功,子厚你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尊称子厚你为上官了。”

    到了僻静处后,尚知府大大的恭喜了朱平安一番,打趣过不了多久朱平安的品级就会升的比他还高了。

    “这不仅是我们浙军的功劳,也是尚知府你们苏州上下的功劳,此次苏州保卫战的胜利,乃是尚知府你们在城内,我们浙军在城外,双方精试合作,鼎力配合的结果,缺一不可,这功劳自然也是我们双方的。”

    朱平安没有将功劳据为已有的想法,表示愿意跟尚知府他们共享此番战功。

    朱平安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心里面也真是这么想的,愿意跟尚知府他们分享战功。

    毕竟这次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印象中,历史上未来再过一年左右,总督张经在山东长枪兵、广西狼兵、西南土兵等抵达,组织取得的王江泾大捷也不过斩获了倭寇首级两千左右,击毙委寇数千。

    在《明史》中,就已经将张经他们取得王江泾大捷称为“盖东南战功第一云”。

    自己此番机缘巧合之下取得的战果,足足是王江泾大捷的近十倍之多。

    这么大的功劳,即便是与尚知府他们一起分享,也足够大家吃撑了。

    “不不不,这些斩获全都是子厚你们的功劳,我们苏州城一个倭寇首级的功劳也不分。我们有自知之明,我们苏州上下连城门一步都没有出,又如何有首级斩获呢。咳咳,惟一一个出城的还投降了倭寇,差点把我们苏州城给献给了倭寇,多亏了子厚及时出现抢救了苏州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尚知府用力的摇了摇头,一点也没有贪功的意思。

    朱平安有些意外,他一开始还以为尚知府请他借一步说话,是想要分润些战功。

    没想到,尚知府竟然如此坚持,连一个倭寇首级也不分润。

    这不由让朱平安有些意外。

    朱平安以为尚知府是不好意思,遂再一次真诚的说道,“尚大人,虽然你们并未出城,但是你们在苏州保卫战中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容小觑的,且不说给与我们浙军的火药、粮草、骡马、军械等补给,只说你们坚守城池,消耗倭寇士气,牵扯倭寇兵力,分担倭寇火力”

    “子厚,多谢你的好意,但是分润剿灭倭寇战功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还是那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苏州上下在此番倭寇攻势中,所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还扯了你们不小后腿。若非子厚你们浙军力挽狂澜,我们苏州城早就落入倭寇之手了,城内数十万老百姓遭受倭寇戕害蹂躏,我尚维持也就成了大明的罪人了。人心不足蛇吞,世事到头螳捕蝉。若是我们再厚着脸皮分润你们的军功,那我们还是人吗,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日后也会遭天谴。”

    尚知府一脸坚持的连连摆手,坚绝谢绝了朱平安的好意。

    “尚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朱平安苦笑着说道。

    “子厚,多谢你的好意,我说的也是真的。”尚知府坚持谢绝了朱平安的好意。

    看来尚知府是来真的,这让朱平安很是意外。

    尚知府看出了朱平安的意外,一脸坦诚的对朱平安解释道,“子厚,此香徐海等倭寇聚众四万余,大举来犯,苏州城能够不失,对于我们苏州上下官员,尤其是对于我而言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守城不失之功对我们而言已经足够了。我们苏州上下有守土之责,苏州城能够不失,对我们而言就已经是天降大功一件了。当然,守城之功,居功之首的还是子厚你们浙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朱平安听后,不免有几分疑惑,如果真的不肯分润战功的话,那为何还要拉自己借一步说话呢?!完全没必要啊。

    “子厚,不用多想,我此番请你借一步说话,是为了王贼诈城一事而来。”

    尚知府看出了朱平安疑惑,遂坦诚的道出了请朱平安借一步说话的缘由。

    为王贼诈城而来?

    朱平安若有所思,心中对尚知府的意图大约有数了。

    “说来惭愧,王贼出城投降倭寇,我却未能识破,还让王贼引了一部分倭寇入城,若非子厚你率领浙军及时力挽狂澜,苏州城当时就已经破了。”

    尚知府一脸窘迫的说道。

    “此非尚大人之过,乃王贼之过也,其不听告诫,不尊尚大人之令,出城追击倭,中了倭寇奸计,为倭寇所俘,又贪生怕死,奴颜婢膝,投降倭寇,引倭寇入城……”朱平安摇头道。

    “咳咳,话虽如此,但我身为苏州知府,未能识破王贼之奸,亦有失察之责也。”尚知府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说道。

    朱平安听后摸了摸下巴,尚知府所言不差,但就此事而言,尚知府确实有有失察之责,责任虽然不大,但污点不小,对于尚知府的官途有不小的影响。

    “咳咳,我请子厚借一步说话,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尚知府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看着朱平安说道。

    “尚大人请讲。”朱平安此时已经知道尚知府所求何事了。

    “子厚,我们共同经历了倭寇围城,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王奸一事,我有失察之责,即便上面认为我尽到了责任,一切都是王奸咎由自取,但我亦免不了被人认为识人不明、御下无方。古语云:识人不明,前途不清;御下无方,难堪大任。无论是失察,还是识人不明、御下无方,对我而言都是不可磨灭的污点。”尚知府左右看了一下,确认附近无人,才小声的对朱平安说道。

    尚知府还比较坦诚,朱平安听后,心中点了点头。

    “子厚,我不是爱惜羽毛,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而是自认为比绝大多数官员都要称职,比他们更与社稷百姓有益。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尸位素餐的官员,有多少蝇营狗苟的官员,有多少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官员,很多人还身居高位,导致官场污浊不堪,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百姓生活在我的治下,比生活在他们治下,生活的更好,子厚你来苏州也有些时候了,应该知道我所言不虚。”尚知府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朱平安点了点头,尚知府在民间的口碑确实还挺好,属于能臣干吏类型,对老百姓也多有爱护,老百姓多有称赞。

    “子厚,你看能否这样……”尚知府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尚大人,请讲。”朱平安捧哏道。

    “能否在捷报中如此描述王奸之事,就说我已经洞悉了王奸已经投降倭寇、引倭入城的奸计,故意将计就计,和你通过飞鸽传说,我们两人定下了半渡而击之计,我装作没有识破王奸和倭寇奸计,故意放倭寇入城,待倭寇一半入城时,你们浙军依计出现,先是打退了城外的倭寇,后又全歼了入城的倭寇。”尚知府早就想好了方案,缓缓道来。

    道完后,尚知府一脸期待的看着朱平安,希望朱平安能够赞同他的方案。

    朱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尚知府的方案设计的很巧妙,没有大改原有的事实,只是将原来尚知府没有识破王奸投降倭寇引倭入城的事实,改成了他识破了王奸投降倭寇、引倭入城的奸计,并虚构了一个跟自己飞鸽传书定下半渡而击的情节,为了说服自己,还将打退城外倭寇、歼灭城内倭寇的功劳全部归于浙军。

    如此一来,尚知府就没有失职失察的责任了,也不用担心落下识人不明、御下无方的污点了。

    至于王奸,他投降倭寇引倭入城的事实没有丝毫改变,该他承担的罪责一分也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

    自己和浙军的功绩还增加了……

    尚知府不愧是官场老手,这个方案还真是两全其美。

    虚构的飞鸽传书、定计半渡而击的情节,只要自己点头同意,就会由虚转实,不用担心被人拆穿。

    唯二的两个当事人都背书了,其他事外人又有何资格置喙呢。

    想到这,朱平安不由对尚知府佩服不已。

    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虚构一个情节,就摘掉了身上的所有责任。

    当然,尚知府的这个方案必须要自己同意背书才行,不然再巧妙的方案也只是方案而已,无法落到实处。

    那自己要不要给尚知府背书呢?

    朱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方案对尚知府而言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可以让尚知府改命,但对自己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影响。

    自己也不差那一点点功绩。

    看到朱平安还在思索,尚知府紧张的揖手,用请求的口吻道,“子厚,此番苏州保卫战的一切倭寇首级以及缴获全都是你们浙军的,我们一个首级也不要,对我们苏州上下来说苏州城不失,已经足够了;对我个人来说,不受王奸之事牵连就已经足够了。”

    尚知府说完,从袖口里取出一份提前拟好的捷报奏疏,双手递给了朱平安,一脸殷切的请求道,“不瞒子厚,八百里加急捷报,我已经亲爱拟好,署了名,苏州府主要官员也都署名,子厚你过目一下,若无问题,子厚你也在捷报上联合署名,即刻就可连夜八百里加急发出,送呈京城报捷,以免夜长梦多,也让圣上高兴高兴。”

    朱平安双手接过捷报奏疏,一目十行的浏览,果然如尚知府所言,尚知府将歼灭倭寇三万多人、摧毁船只两百余艘以及一切缴获等功劳全都归在了浙军身上,并且有理有据,看到捷报奏疏如身在战场亲眼看到了浙军一场场血战一样,奏疏中对朱平安以及浙军毫不吝啬褒奖之词,将朱平安夸奖的简直是诸葛亮、岳飞在世,神机妙算、文韬武略俱全,浙军军纪严明、英勇善战、不畏牺牲,尤其是善用火器……尚知府在奏疏中列明了飞鸽传书、半渡而击的事情,又道苏州城内官吏上下一心,英勇配合浙军守城,最终在浙军的保护下,守住苏州城,保护了苏州城数十万百姓免受倭寇蹂躏……

    不得不说,尚知府的文笔极好,数据详实,内容又华又实,引人入胜。

    奏疏最后,尚知府已经署好了名,在第二位空了一个位置留给自己,再往后苏州的主要文武官员都在上面署了名。

    这么多官员都在奏疏上署了名,相当于他们都对捷报奏疏做了背书,背书奏疏所写属实,背书奏疏上所列功劳都属于自己和浙军。

    为了取信于自己,尚知府真是费心了啊。

    “尚大人,这份捷报奏疏……”朱平安顿了顿。

    “子厚请讲,若是奏疏中内容有什么不妥,完全可以更改。功劳再夸大几分,也不是问题,有几千上万倭寇尸体在大火、大河中尸骨无存,也能说的通。”

    尚知府连忙说道。

    “不用了尚大人,功劳已经够大了,实事求是就好,不用再画蛇添足夸大了。”朱平安摆了摆手。

    “那子厚是同意了?”尚知府喜不自胜道。

    “我原则上不反对,毕竟尚知府一直以来对我们浙军大力支持……”朱平安点了点头。

    “子厚你们是为了我们苏州安危,我们当然要全力支持了,我已经令人去采买骡马、粮草、铁锭、硝石、硫磺等物资,保证浙军不仅恢复站前水平,还要更上一层楼;另外,苏州府感恩子厚和浙军的苏州城士绅,自发捐赠了十万两白银供浙军军需,我们苏州府衙擅自替你们浙军收下了,当然效仿子厚在靖南任上做法,他们都立下了捐赠浙军军需的字据,稍后会同骡马等物资一同移交子厚。”尚知府连连说道。

    “尚大人说的有理,圣上苦倭久矣,我们做臣子的也该让圣上早些高兴高兴了。”朱平安在尚知府殷切的目光下,暑上了名字。

    “子厚,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有厚报。”尚知府喜不自胜,一脸认真的许诺道。

    朱平安签字后,尚知府第一时间叫来亲信,令其即刻带人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呈京城西苑。

    “子厚,我这也是怕夜长梦多,这捷报晚发一天就可能发生变数,咱们江南地界上不讲究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那个外地来的大人物。我不念名,子厚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来江南做什么来了?祭海是为什么?连连试图插手剿倭事宜又是为什么?如果听到咱们苏州大捷的消息,肯定会横插一手,说不得子厚你辛辛苦苦、刀山火海取得的首功就易主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让圣上早些看到捷报,高兴高兴。”

    尚知府如此向朱平安解释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捷报是具有时效性的文书,自然越快送呈圣上御览越好。”

    朱平安点了点头,心里清楚,其实是尚知府更担心夜长梦多。

    如果有其他大佬插手苏州报捷之事的话,尚知府的王奸更改方案也就胎死腹中了。

    尚知府不点名说的那名大佬就差直接点名赵文华了,其实跟点名也没什么区别了。

    尚知府的担心其实很有道理,历史上张经未来取得的王江泾大捷,赵文华就抢功了,不仅抢功,还把张经给整死了,虽然这是未来历史上发生的事。

    但是以赵文华的性格,当他听到苏州大捷的消息后,肯定会来抢功了。

    可能是督师之功,可能是指挥之功,亦或者其他的功劳,赵文华绝对不会客气的。

    朱平安知道赵文华的野心,通过当初的百花酒事件就可见一斑,他的野心大着呢。

    大明朝这么多官员,谁还没有一颗内阁首辅的心呢。

    尚知府为了这道奏疏能够第一时间送呈嘉靖帝的案头,还给亲信特批了两千两银子沿途打点。

    “沿途的驿站,宫里的太监,等等等等,该花钱打点的就花钱打点,沿途不要吝啬花钱,第一时间更换骏马良驹,第一时间将捷报送到西苑圣上的案头。我告诉你,只要捷报能够第一时间送呈御览,我记你一大功,回来重重有赏;若是拖延了时效,别看你跟了我十来年了,我也一样严惩不贷。”

    尚知府再三叮嘱亲信,胡萝卜加大棒的经典组合也运用的炉火纯青。

    “大人放心,小的绝对不负大人所望。”

    亲信抱拳再三保证,翻身上马,带着五名好手背插八百里加急旗,踏上了北上京城之路。

    在尚知府的亲信翻身上马走后,朱平安想了想,向尚知府提了一个建议。

    “尚大人,此番苏州保卫战,来犯倭寇之多,取得战果之大,都是本朝倭患以来最大的一次,未免有人质疑我们是否夸大其实,为了增加说服力,打破别有用心人的质疑,我建议将斩获的倭寇首级以及俘虏押送京城。真金不怕火炼,事实胜于雄辩,公道自在人心,相信有这么多的倭寇首级以及倭寇俘虏左证,没有人再能胡乱质疑我们此番苏州保卫战的功绩了。”

    朱平安向尚知府提议道。

    这一个提议,出于对严党等人的警惕。

    自己在京城得罪了严党,以严世蕃和鄢懋卿、罗龙文等人行事风格,必然会对自己的战功设置各种障碍,此番报功必不会一帆风顺,必须要防一手。

    有必要向京城进献倭寇首级,以及献俘,以血淋淋的事实增加说服力。

    “好好好,好一个事实胜于雄辩,子厚大才,这话道尽了争论的终极奥义,日后当大行于后世。子厚这个建议必须要得!有了万余颗倭寇首级以及四百多倭寇俘虏这样的事实,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是舌灿莲花也要一败涂地!圣上也能一目了然,给我们一个公道,上上下下都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尚知府听了朱平安的建议,禁不住连连点头,对朱平安的建议赞不绝口。

    “子厚,我调八百人押送倭寇首级和俘虏进京,为了保证俘虏老老实实抵达京城,还需要你们浙军的虎威镇着,倭寇俘虏才能老老实实。子厚,你也要调些浙军陪同押送才好,沿途行进等事务皆以你们浙军为主。”

    尚知府想到京城遥远,沿途千余里,提议朱平安也派遣部分浙军一同前往,还主动表示以朱平安的浙军为主,他安排的人听从朱平安安排的浙军的指挥。

    “好,我也安排四百人前往,我麾下刘牧行事稳妥,可堪大任。”朱平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如果让苏州府的卫所兵押送倭寇首级和倭寇俘虏,朱平安也不放心。

    “刘牧吗?虽未听过此人,不过能得子厚‘行事稳妥,可堪大任’的评价,定是不凡之辈。子厚的人,信得过。好,那此番进京献俘、献首级,就让他领队。”

    尚知府对朱平安很信服,连带着对朱平安麾下的人也信服,虽然他并未听过刘牧的名字,但是也放心的把入京的重任交给了刘牧,让刘牧领队。

    “我在官场浮沉数十年,在京城也有不少交情,我与他们修书几封,请他们照拂一二。”

    接着,尚知府又表示要修书几封给他的京城老友,让他们对苏州捷报照拂一二。

    闻弦歌而知雅意,朱平安也开口表示道,“稍后我也与恩师徐阁老修书一封,看看能否让老师暗中照拂一二。”

    “哦,差点忘了,子厚的恩师是徐阁老了,若有徐阁老暗中照拂一二,那再好不过了。”

    尚知府禁不住高兴的说道。

    朱平安见状,提前跟尚知府泼了一盆冷水,避免过于期待徐阶的照拂,“不过,恩师如今形势也不容易,另外,我这个不肖之徒当初在京城也给恩师添了不少麻烦,不知道恩师还管不管我这个不肖徒”

    “呵呵,我知道,这些都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无也无妨。正如子厚所言事实胜于雄辩,有我们押送的倭寇首级和倭寇俘虏在,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尚知府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朱平安也点了点头。

    尚知府比较心急,想要刘牧他们连夜就带着倭寇首级和倭寇俘虏出发京城献俘,越快越好,越早到京城越好。

    朱平安及时劝止了尚知府。

    一来,浙军刚刚打了一天的仗,又连夜打扫战场,还没休息呢,就要连夜出发,这也太赶了,将士们的身体吃不消,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样使唤。

    二来,献俘京城不同于八百里加急送捷报,这一路千余人赶路,人吃马嚼,粮草补给要安排妥当,还要押运倭寇首级和倭寇俘虏,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仓促赶夜路是大忌,要周密计划一番,严密组织才行。

    在朱平安的劝说下,尚知府同意了刘牧等人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京城。

    尚知府负责连夜组织粮草补给,朱平安带着刘牧等人做了组织计划。

    一天赶多少路,在何处扎营休息,路上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处理,如何防备倭寇俘虏脱逃,等等等等。

    等到朱平安忙完,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朱平安来不及更欢戎装,速速的洗了三遍手,就快马加鞭回府了。

    “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府门前值夜的门房看到朱平安带人归来,几乎一蹦三尺高,连连兴奋的往府里传话。

    凡是听到的人,都接力往后院传话,一路上都是“姑爷回来了”的声音。

    等人朱平安走到后院垂花门的时候,李姝已经在画儿、琴儿的搀扶下,笑靥如花的在门口相迎了。

    “都这么晚了,寒气又大,不在床上睡觉,还出来做什么。”

    朱平安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抢过画儿和琴儿的班,扶着李姝,心疼的说道。

    李姝媚眼如丝的挖了朱平安一眼,纤纤玉手摸着肚子,娇嗔道“还不都是你娃闹的,平时我早就睡了的,就今晚你娃知道你要回来,一宿都不消停,在肚子里不停的动,害的我没睡着。”

    “这两个小混蛋,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朱平安伸手摸了摸李姝的肚子,故作生气的说道。

    李姝顿时俏脸通红,伸出小手用力的掐了朱平安的胳膊一下,“你浑说什么呢。”

    “姑爷,小公子们还小,都还在小姐肚子里呢,又不懂事,可不能真打他们,要打就打我好了。”

    包子小丫鬟画儿听到朱平安要棍棒底下出孝子,还以为朱平安要教育没出生的小宝宝,连忙紧张的说道。

    听到画儿的话,李姝禁不住捂着小嘴,看着画儿,吃吃的笑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画儿一脸懵逼的问道。

    于是,李姝笑的更欢了。

    画儿更懵逼了。

    连连的检查了自己好几遍,是不是脸上妆画花了,还是头花戴反了,还是衣服穿反了。

    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问题,还拽着琴儿帮她检查了一番,依然没有发现问题。

    于是,画儿整个人更懵逼了。

    回到后院,朱平安速速换了衣服,冲了一个战斗热水澡,就陪李姝就寝了。

    “要不,我让画儿进来陪你吧,真的,我现在快临盆了,王姨再三强调,我们不能再胡闹行房事了。你在外面打仗,火气又大,肯定憋坏了吧,王姨说男人憋坏了不好。”

    李姝躺在床上,枕着朱平安的胳膊,一边在朱平安胸膛画圈圈,一边娇羞说道。

    “是真的,就让画儿服侍你吧,画儿很乖的,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哦。你那些羞死人的花样,我是做不出的,不过画儿通通都可以的哦,”

    “画儿,我是不会吃醋的。画儿本来就是我定的陪嫁通房丫头,就等你要了她,就抬姨娘了。”

    李姝接连说道。

    朱平安听后,不由伸手在李姝弹性十足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教育道“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发情的种猪,非做那事才行!别胡思乱想了,搂着你睡觉就足够了。”

    “坏人,疼了”李姝俏脸通红,媚眼如丝的娇嗔了一声,“是谁胡思乱想了,明明是你在外面说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还不是你想那事了。”

    李姝说到棍棒底下出孝子时,俏脸蛋更红了,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

    “汗,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说的是到时候,是指他们出生之后。”

    朱平安辩解道。

    “才不是呢,你说话那会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像要把我吃掉了似的。你那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每每都要把人家吃干抹净”

    李姝停下在朱平安胸膛画圈的手,重重的拍了朱平安一下。

    “咳咳,我那时开玩笑。王姨也找我说过,孕后期两个月不能同房的。”

    朱平安咳嗽了一声,老脸一红的回道。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李姝挖了朱平安一眼,接着有蛊惑道,“朱哥哥,我不可以,不过画儿可以哦,画儿的亲戚才过去几天哦,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我可是知道那丫头哦,她早就心里许了你了,就等着你宠幸呢。”

    “还胡说,刚才不痛,这会又讨打了是不是?”朱平安伸出咸猪手威胁道。

    “坏人,我是为你好。”李姝娇嗔。

    “为我好,那就老实消停的,不要自作主张。真的,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朱平安伸手轻轻的摸着李姝的肚子说道,“哦,马上就是四个人了,还不够拥挤吗?要是嫌不够挤,等生了他俩,我再努努力。”

    “什么再努力,坏人,我又不是母猪,下了一窝又一窝。”李姝俏脸通红。

    “李妹妹,这辈子有幸有你,我老朱家的祖坟已经是冒青烟了。”朱平安抓着李姝的小手,撑着身体,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姝,真诚的说道,“我和你说过的,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这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没想过什么三妻四妾,我们两个就足够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直到白头。”

    李姝听后,一双大眼睛禁不住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坏人,你又惹我哭做什么”

    “我没惹你哭啊。”朱平安无辜道。

    “你有,你有,你就有”李姝不由分说的连连捶朱平安的胸膛。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外面黑漆漆一片,不见半点星光,仿佛天上泼下了无边无际的浓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又兼寒风呼啸,湿寒刺骨,外面别说人迹了,就是鸟迹也罕见。

    再有一个多时辰,黎明就要来了,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的正香的时候。

    朱府大宅里,朱平安就躺在香喷喷的大床上,搂着香喷喷的李姝,也睡的鼾声四起。

    原本好几日都睡不好的李姝,在朱平安破锣一样的鼾声中,也睡的格外香甜。

    在耳房值夜的琴儿,用枕头捂着耳朵,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显示了她没睡好。

    “可怜的小姐,前几天担心姑爷的安危,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现在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么大的鼾声,我在外面都被震的睡不着,小姐肯定更睡不好吧,可怜的小姐哦,姑爷也可怜,在外面领兵打倭寇,刀林箭雨,听说倭寇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生吃小孩心肝,铜锅涮人肉,姑爷领兵跟他们打仗,肯定是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才劳累的这么利害,平时睡觉姑爷都不打呼噜的,这次呼噜打的震天响”

    琴儿一边用枕头捂着耳朵,一边可怜兮兮的胡思乱想,黑眼圈愈来愈重。

    相对于可怜兮兮的琴儿,外面还有更可怜的人。

    尚知府的亲信在寒风中,依然在快马加鞭,他们已经在两个驿站更换了快马了。中途只在一个驿站睡了一个多时辰,就爬起来继续赶路了。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老爷又千叮万嘱,一定要快快再快更快的送到京城。

    老爷可是许诺了重赏呢,升职加薪那都不是事。

    所以,尚知府的几个亲信在黑夜中,抹黑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直奔京城而去。

    相距苏州数十里地,还有一伙人正瑟瑟发抖的躲在灌木丛中,忍受寒风吹。

    这一伙人正是徐海等一伙逃出生天的倭寇。

    当时浙军开火,他们从河对岸惊慌南逃,因为天黑,又不识路,再加上慌不择路,导致他们走错方向了。

    本来应该往东南拓林老巢逃的,却阴错阳差跑向了西南。

    等他们劫杀了一个村落,一问之下,却发现已经进了嘉兴府境内了。

    “马德,都怪朱平安那个小贼,还有该死的浙军,害我们沦落至此!”

    灌木丛中的倭寇在寒风中寒鸦一样瑟瑟发抖,又冻又饿,禁不住骂了起来。

    “阴险无耻!只会使用诡计偷袭!要是明刀明枪的跟我们打,他们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就是,他们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是不持久,装填也难,野战绝不是我们对手!当时城门前那一战,要是再打一时半刻,他们浙军一准全军覆没!”

    “若是朱平安落在我手中,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

    灌木丛里的倭寇一提到朱平安还有浙军,恨得直咬牙,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朱平安他们,若不是朱平安还有浙军,他们如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寒风刺骨,瑟缩灌木丛,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上,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

    要是搁在往常,他们这会肯定吃饱喝足,抱着抢来的娘们上上下下一番呼呼大睡呢!

    “报,前面五里外有一支兵马过来了。”

    一个倭寇斥候从远处的山坡上连滚带爬的跑来,向徐海、麻叶两人禀告。

    一听到有兵马过来了,灌木丛中的倭寇顿时惊慌了起来,还以为是浙军追杀过来了,下意识的就要拔腿就跑,他们这些人可禁不住倭寇几轮火器了。

    “混蛋!八嘎!坐下,噤声,隐蔽!”徐海见状禁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能不能有点出息!这里已经是嘉兴府了,没有明廷命令,朱平安他们如何敢跨府追来!”

    一众倭寇被徐海骂了一通,这才冷静了下来,是的,明朝的兵可不能随便跨府的!

    那也就是说,这支过来的兵马不是浙军了!

    不是浙军就好办了!明廷的兵马,除了浙军,其他兵马都不值一提!

    他们做倭寇以来,遇到多少明军了,哪一个不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啊!明朝的卫所兵基本上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一个个老弱病残、酒囊饭袋!

    “这支兵马有多少人?”徐海问道。

    “从他们打的火把来看,差不多一百多人。”倭寇斥候想了想回道。

    “只有一百多人啊”徐海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牙一咬,心一横,脸上露出一股狠色,大手一挥,“那就做掉他们!自己送上门的可就不怪我们了!”

    “徐兄,我们现在只剩下四百多人了,可经不得一场大战了,这一百嘉兴兵好杀,可是徐兄有没有想过,咱们杀了这一百嘉兴兵,嘉兴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嘉兴府虽然比不了苏州府,可是在江南也只是略逊一筹,其境内定然有不少明军,虽然明军战力不堪,可是人数多啊。咱们只剩下这四百来人了,猛虎再凶,也架不住群狼啊,徐兄三思啊!”

    “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徐兄,我们还是速速回拓林老巢,再行计议吧!”

    一听到徐海要做掉这支嘉兴兵,麻叶不由紧张了起来,连连劝阻道。

    在被朱平安连连袭击,几万倭寇大军只剩下四百来人后,麻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四百多倭寇,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他现在只想着快些回到拓林老巢,他们此番出征苏州,在老巢里留下了一万多倭寇看家,只有回到经营了数月的拓林老巢,回到一万多倭寇群中,他才能安全感。

    浙军有火器又如何,他们拓林老巢里还有好几门火炮呢!就是浙军来了,他也丝毫不虚!

    若是袭杀了这支嘉兴兵,嘉兴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围追堵截那是少不了的,回老巢的路上肯定恶仗连连,他们现在只有四百多倭寇了,可经不起几场恶仗了。

    所以,听到徐海要节外生枝,做掉这支嘉兴兵,麻叶才紧张劝阻了起来。

    “呵呵,四百多人,已经不少了,数月前,上虞之倭不足百人,就可纵横数千里,攻陷多处城池,还跃马扬威应天城外,共杀了一个御史,一个知县,一个县丞、两个指挥、两个把总和三千多官兵,成为咱们倭中佳话!我们现在的兵力可足足是他们的四倍!麻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徐海重重的拍了拍麻叶的肩膀,呵呵笑了笑,目光望向了嘉兴城方向。

    “不可,徐兄,我们现在可是败军,可不敢有大胆的想法了。”麻叶听也没听就连连摇头。

    “哀兵必胜啊!”徐海咧嘴笑了。

    凌晨四点,外面漆黑一片,嘉兴府衙议事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文武官员齐聚一堂,交头接耳,差役和仆妇往来端送热汤、饼子、茶水和果盘。

    嘉兴府之主,知府赵崇在议事厅背着手来回走动,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总觉的是万千敌军在嘶吼攻城一样,搞得他疑神疑鬼,惊魂未定。

    “来人,快来人,再去城门看看,安稳与否?守城将士们惊醒与否?别让倭寇摸了门!”

    赵崇来回走了几圈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惊疑,扬声喊人吩咐道。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恭候在议事厅外的差役,应声领命转身而去。

    看到差役出门,赵崇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到主座坐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

    议事厅里的文武官员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在下面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咱们大人啥都好,就是疑心太重,胆子太小,倭寇攻打的是苏州城,咱们嘉兴距离苏州城一百六十多里路呢,倭寇如何会来咱们嘉兴城呢。”

    有个虎背熊腰的武官小声跟身边交好的瘦削武官嘀咕道。

    “就是啊,听说拓林倭寇进攻苏州不顺,损兵折将的厉害,听说至少折了一万多兵马,已经仓皇撤兵了。”

    瘦削武官消息比较灵通,跟着点头补充道。

    “减员这么多啊?拓林倭寇总共能有多少兵马,五六万?去攻打苏州的最多四五万,减员一万多,那可就减员了三成左右了,以某多年带兵的经验,减员一成,军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减员一成,得有两成兵照顾伤患,相当于有三成兵马不能作战,倭寇减员这么多,怪不得撤退啊,再不撤就要崩溃了。就这样的倭寇,咱们府尊还怕的不行,至于嘛,这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不来咱们嘉兴还好,若是来咱们嘉兴,那就成就了咱们的军功。”虎背熊腰的武官听后,有些跃跃欲试的说道。

    “那是,倭寇不来则以,来了就成就了咱们,前段时间人家朱平安朱大人,听说在朝堂得罪了严相爷,在官场上几乎被判了死刑了吧,都被贬到靖南做知县了,结果呢,人家运气好,捞着了几伙小倭寇打,不到半年时间,人家不仅官复原职,甚至还更上一层楼,成了四品大员了。圣上颁发了赏格,这打倭寇的军功,不比在北面打鞑靼差,可恨咱们运气不好,没捞着倭寇。”

    瘦削武官感同身受,提到朱平安的时候,一脸的羡慕嫉妒恨,颇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就他们的经验来看,他们自己手下的兵,两军对垒,别说损兵三成了,就是折损一成,那就得崩溃。

    倭寇都损兵浙江三成了,那都是溃兵了。

    打溃兵,那就跟赶鸭子一样,随随便便上一个人,就能赶一群溃兵。

    “可别大意,我跟你们说,这倭寇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两把刷子,可求着上天别遇着他们。上个月,不到一百的倭寇纵横千余里,杀到应天城下耀武耀威的事情忘了吗?!不到一百倭寇啊,足足杀了一个御史,一个知县,一个县丞、两个指挥、两个把总和三千多官兵啊,真是杀神在世啊!”

    一位文官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提醒两人道。

    “这事咱们咋能不知道,咋的渠道比你们灵通,我这么跟你说吧,倭寇跟倭寇不一样,上个月那一百倭寇可都是倭国御林军,战斗力自然不可小觑,这种倭寇百年难得一遇,其他倭寇那能跟他们比,要是倭寇都像这一百倭寇一样,那咱们大明早就被倭寇跟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瘦削武官不以为然道。

    “虽然其他倭寇比不上那一百倭寇,但是也都不是善茬,多少州县遭遇倭寇,都是败多胜少,少有的胜迹也多是驱逐了倭寇。驱逐,这个词有意思,倭寇劫掠完了,打道回府了,你带兵远远追一段,也是驱逐......”

    一旁的文官摇了摇头,再次提醒两人道。

    “行了,我的张主事啊,别的地方的倭寇咱们先别提了,就说咱们嘉兴府。张主事,你不觉得咱们府尊有些小题大做了吗?倭寇攻打的是苏州城,还吃了败仗,距离咱们嘉兴府远着呢,咱们嘉兴府至于成惊弓之鸟吗?”

    两位武官小声的跟文官嘀咕道。

    “什么远着呢,你们方才没听到传来的消息吗,咱们嘉兴府北面一个村子遭了倭寇,被倭寇祸祸的鸡犬不留。”张主事摇了摇头,提醒两人道。

    “只有一个小村子而已,随便几十个倭寇都能办到,这是一小股溃兵所为,不用担心。待天亮,我提上长枪,领兵出城,不到中午就能拎着这小股溃兵的脑袋回来。到时候,张主事随随便便给我们弄一顿庆功宴就城。”

    虎背熊腰的武官捋了捋胡子,一脸自信的说道。

    “万一不是小股溃兵,而是大部倭寇呢?”张主事摇了摇头,看着两人问道。

    “哈哈,我的张主事,这就是你不知兵事了。倭寇打苏州吃了大败仗,损兵折将惨重,狼狈撤退。他们撤退,肯定要撤退回他们占据的拓林老巢啊。拓林老巢在东南,我们在西南,方向差的远着呢。”虎背熊腰的武官哈哈笑着说道。

    “还有,张主事,咱们嘉兴府除了北面那一个村子遭了倭寇外,可还要其他村子遭了倭寇吗?!没有吧,我可是一直留意着呢,没有其他村子遭遇倭寇。这就足以说明,北面那个村子的惨案,只是小股溃兵所为,他们人少,只能劫掠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就够他们饱食了;若是大部倭寇,他们又如何满足于一个村子呢,早就攻打镇子,甚至县城了。”

    瘦削的武官也跟着补充道。

    张主事听后,沉默了片刻,觉的两人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张主事谨慎道。

    “城里有我们卫所两千兵马把守,万无一失。况且,咱们府尊不是还派了刘将军去阳城卫求援兵了吗。如此,还有何忧呢。”瘦削武官耸了耸肩膀道。

    “就是,至于一趟又一趟的派人去城门看情况吗,这都是第四波了。”虎背熊腰的武官扯了扯嘴角道。

    张主事这会也不说话了。

    “回府尊,四门一切安稳如常,将士们全都在岗用心值守,个个精神抖擞,眼睛瞪得像铜铃,别说是倭寇了,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城。”

    没一会,出去察看情况的差役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向赵知府禀告道。

    “好好好,上下一心,将士效命,嘉兴无忧矣。本官已经令人给你备好热汤热菜,你下去好好享用休息吧,本官不会忘记用心办差的人。”

    听到差役的禀告后,赵知府高兴的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很亲切的拍了拍差役的肩膀,温和的让他下去好好休息。

    府尊拍我肩膀呐,差役受宠若惊,激动的一脸涨红的连连表态愿为府尊效死。

    差役下去后,赵知府一双环视议事厅的众人,如一头鬃毛花白的老狮一样,作为一府之尊,他的威信还是有的,底下交头接耳的人全都住了嘴。

    “我知道,你们有人说的过于小心谨慎、小题大作,甚至是胆小如鼠……”

    赵知府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听了赵知府的话,议事厅的一众文武官员皆低下了头,不敢与赵知府对视,他们心里有鬼,几乎大部分人都明里暗里如此说过,即便没有说过,心里也这么想过。

    “你们有此想法,也正常,毕竟本官的所作为为,却是谨慎小心到有些胆小了,在苏州溃逃之倭寇仅仅出现在北面的一个小村子,人数不明的情况下,本官每过一段时间就让人去四门查看,城内明明还有两千余兵马,却还是第一时间就派人向阳城卫求援,等等等等,所以本官不会怪罪你们。”

    赵知府缓缓说道,末了扫视众人,问了一句,“你们可知,本官为何要如此?”

    议事厅一众文武官员不知如何回答。

    “本官告诉你们。因为本官身为嘉兴府知府,作为一府之主,我要对嘉兴府尤其是这嘉兴城十数万百姓安危负责,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甚至达到胆小如鼠的地步。只要嘉兴府无忧,本官即便被人说胆小如鼠又算得了什么呢。”赵知府颇有些动情的缓缓说道。

    “府尊胸怀嘉兴府数十万百姓,是我等心胸狭隘了,还请府尊赎罪。”

    一众文武官员连连告罪道。

    “无妨,无妨,本官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不会因此怪罪你们。不过……”赵知府说到这顿住了,目光如火,缓缓扫视众人,带给众人莫大压力。

    “府尊请讲,我等一定谨遵府尊之令。”一众文武官员连连起身表态。

    赵知府摆了摆手,令众人坐下,接着一脸严肃认真的告诫在场文武官员道,“不过,尔等需要谨记,我等身上不仅肩负了我们的性命,更肩负了嘉兴府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尔等一定要像我一样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倭寇可非等闲贼寇,凶残善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月前一百余倭寇纵横江南数千里,烧杀抢掠到应天城下的消息,诸位都不陌生吧,占据托林为巢穴的倭寇也不呈多让。这伙倭寇聚兵五六万,松江府大受其害,官兵连吃败仗,郡县数为其破,老百姓沦为倭寇碗里的鱼肉,就连张总督都忌惮不已,迟迟不能进剿。不要小瞧拓林的溃逃倭寇,不要以为其实溃兵就不在意,不要觉得他们人少就放松警惕,一切都要提到最高级。”

    “我等谨记府尊教诲,定当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一众文武官员连连表态。

    “很好,下面我们研究一下嘉兴布防事宜,本官居中总指,具体粮草、军械等物资由王主事负责,户房、兵房、工房等司通力配合;兵马调动及指挥由张主事负责,在座各位将军要通力配合,等到阳城卫援兵抵达后,本官会与他们交代,也由张主事统一负责调动指挥”

    赵知府满意的坐下,安排了起了嘉兴布防事宜,一众文武官员官员不时起身领命。

    “诸位也都讨论下,自己所负责以及配合的事务,如何做的更好。”赵知府吩咐一众文武官员。

    末了,赵知府扭头看向议事厅角落,问道,“司马书记,今日的事情你可如实记录下来了?”

    原来议事厅角落,安排着一个桌案,桌案前一个五十余岁的书吏正在奋笔疾书。

    “回府尊,府尊今日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尤其是府尊对众人动情的解释和声严厉色的告诫,卑职全都如实记录下来了,一字不差。”

    张书吏起身回道。

    “善。张书吏不愧出身司马世家,史家风范。”赵知府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文字有真相,倭寇来袭,自己胸怀全府百姓、忍辱负重,不惜被污名胆小如鼠,也小心谨慎周全布防,使得嘉兴府避免了一场浩劫

    这些记载,不仅可以作为报功的依据,还可以编入嘉兴府地方志的,自己也会随嘉兴府地方志流芳百世。

    在赵知府沾沾自喜,议事厅一众文武官员头脑风暴的时候,城外数十里外一场杀戮即将来临。

    “明军快要抵达了,小心隐藏,拉起绊马索!麻兄,你领两百人在后面埋伏,我领其余人在前面埋伏,待明军被绊马索绊的人仰马翻时,我们两厢同时杀出来,前后夹击,杀他个血流成河,记得不要杀干净,要留他几十个活口,我有大用。”徐海藏在暗中,小声对一众倭寇下令道。

    “好。”麻叶点了点头,领着倭寇往后挪动。

    十余名倭寇拉起了三根麻绳作为绊马索,为了防止被明军发现,麻绳都被染成了黑色。

    黑色的绊马索,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如一条巨兽,张开了大嘴。

    “驾!驾!驾!”

    百余名明军从高坡下面快马加鞭而来,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他们只知道府尊令他们火速去求援兵,哪里会想到有一伙倭寇在暗中埋伏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