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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说起来也是朱平安走了运,跟梅村搅在一起了,梅村奏报的祭海大捷,还把他列为首功,若非梅村,非要把他这次祭海大捷压下来,不报给朝廷,或者把他的功劳挪给其他人,就像当年俞大猷那样。”

    一个官员有些可惜的说道,提到了当年俞大猷的事情。

    当年俞大猷平了安南范子仪作乱,严嵩就压下了他的战功没上报,只给了俞大猷50两银子奖励。

    “不知道梅村是怎么搞的,我记得小阁老在他走马上任祭海钦差的时候,不是交待过他,要他牢牢压制朱平安这小子的腾飞之势,最好按死他吗?!他还口口声声说他去江南必不让朱平安有翻身之地!怎么,去了江南没多久,就变卦了,还在祭海大捷上,把朱平安列为首功了呢?!”

    有个官员对赵文华在祭海大捷上将朱平安列为首功,很是不满,趁机上眼药道。

    严党虽然一致对外,但是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存在各种竞争。

    机会就那么多,蛋糕就那么大,谁都想多攥几个机会,多分点蛋糕。

    “这个啊,赵文华他在上报祭海大捷前,给我和老头子发了一封密信,交代了前因后果。别看他说什么祭海大捷,他以身为饵,引诱倭寇入埋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实际上他事先并不知情,不知道倭寇会派精锐袭击祭海,而是朱平安有所察觉,提前防备,在倭寇夜袭祭海,各军一败涂地,眼看赵文华自己也差点身陷倭寇之手时,是朱平安率领浙军力挽狂澜,祭海大捷的所有斩获,几乎是朱平安一军所得。”

    “由于祭海大典声势浩大,在场人数众多,几乎涉及江南官场半壁江山,还有圣上的内侍也在场,以及道门、百姓等等,实在是压不住;另外,朱平安内人的大伯也在场,朱平安也有密折专奏之权,他赵文华也无法一手遮天,隐瞒不报。最后,也只能动手脚,将事情说成他赵文华以身为饵,布下天罗地网,引诱倭寇入场,将这些倭寇作为祭海大典最大的祭祀品,由赵文华窃取了祭海大捷最大的功劳,至于朱平安,也只好列为赵文华之下第一人。”

    严世蕃道出了内情。

    “啊?”

    “这次还真是他朱平安走运了哈,在祭海大典上,涉及方方面面的人,确实不好隐瞒不报。”

    “这次是例外,如果不是祭海大典这么多人,实在是压不住,不然即便他朱平安有密折专奏之权,咱们压下他的功劳不报,也不是问题。”

    在座众人听后,不由叹了口气。

    “算他这次走运!下次,他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在座的一位官员撂话道。

    “下次?还想有下次?!呵呵,倭寇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朱平安以前立的功劳,都是小打小闹,倭寇最多千把人,他朱平安有点小聪明,小打小闹还能济事,占点小便宜!现在江南倭患愈演愈烈,倭寇兵马迅速壮大,据说那徐海、麻叶、陈东等在松江府拓林聚众四五万之众了,更别说汪直麾下倭寇近十万众了。我看,往后倭患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动辄都得上万,他朱平安小打小闹能占便宜,动辄上万的大仗,可不是小聪明能济事的,再有下次,他朱平安能保住他的小命就不错了。”

    罗龙文听后,呵呵了一声,分析了一下江南倭患大趋势,唱衰朱平安。

    “不错,他朱平安也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往后再有倭患,若是再跟朱平安有关,咱们听到的估计就不是他朱平安的捷报,而是朱平安的噩耗了。”

    立马有人赞同道。

    “带兵打仗,可不是做文章,他朱平安做文章有几把刷子,带兵打仗可是完全两个领域,小聪明最多让他在小规模战事中占点小便宜,真要打大仗,他也就是赵括第二。”

    有人跟着说道。

    “就是,朱平安他不足为虑,他的座师徐阶都拜倒在阁老座下,服服帖帖了,何况区区一竖子了,一点小聪明而已,不足为虑。咱们想收拾他,就能收拾他。”

    座上有官员一脸自信的说道。

    “不可小觑朱平安,当年我说世上有三大奇才,杨博、陆炳还有本人,不过今天我要更改一下,世上有三个半奇才,朱平安算得上半个奇才。”

    严世蕃就着美姬的樱桃小嘴喝了一口酒,伸手进美姬衣服里揉捏着,一脸享受的说道。

    “他也能算半个奇才?他如何能跟小阁老相提并论,哪怕是半个也不行。”

    在座官员不服道。

    “呵呵,想一想,他从田间里舍而来,无根无基,年未弱冠便中状元,虽然我对八股之类文章不屑一顾,但是能中状元,他的文采就不用多说了吧;在京城的事我就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连连弹劾我们党羽,还连连得手,还能让老头子惜才不忍下杀手;被我等赶出京城,贬到江南小县,竟然借着倭患,一而再,再而三,屡立军功,以至于竟然官至四品;圣上可是记得他这号人的,还给了他密折专奏之权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屁股坐歪了,与我等为敌,我还真对他有些惺惺相惜。”

    严世蕃微微摇了摇头,历数了一番朱平安的事迹,看他不爽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才能。

    “呵呵,东楼兄,历史上小而聪明的人不胜枚举,不过只有成长起来的聪明人,才算得上奇才,如果他中道崩殂,那跟路边的死狗没什么区别。”

    罗龙文呵呵了一声,他对朱平安的仇恨算是刻进骨子里去了,一有机会就不忘给朱平安挖几铲子土。

    要说这里最想置朱平安于死地的人,罗龙文绝对是第一梯队的人,毋庸置疑。

    “呵呵,既然朱平安只能小打小闹占倭寇的小便宜,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引导倭寇大军进犯,送他朱平安一个大战,呵呵,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他无能了。”

    末了,罗龙文阴恻恻的提议道。

    “哈哈哈,一切都是倭寇的锅,不错,不错,罗兄的提议真是绝了。”

    众人笑了起来。

    严世蕃也微微笑了笑,赞许的对罗龙文点了点头。

    罗龙文看到严世蕃对他赞许的点头,顿时像喝了琼瑶玉液一样,整个人别提有多爽了。

    “罗兄,你的提议自然是没得说,不过如何引导倭寇大举进犯朱平安所在地呢?倭寇又不是咱们养的狗,让他们往哪咬,他们就往哪咬。”

    桌上有人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是啊,如何引导倭寇去进犯朱平安所在地呢?这是一个不能忽略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罗龙文的提议就不具有任何实际操作性了。

    众人听后,皆思索了起来。

    无非名利二字!名就算了,倭寇恶贯满盈,恶名满天下,他们可不图名,也给不了他们名!

    那就只有利了。

    无非是金银珠宝,给倭寇大笔金银,诱使他们大举进犯朱平安所在地!

    可是,倭寇的胃口不小,千把两银子压根别想,对他们来说,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如果说上万银子的话,那是不是太多了?这笔银子谁来出呢?

    而且,即便这笔银子有着落了,可是谁去联络倭寇呢?!

    这个中间人可不好找!

    一方面,这个中间人要绝对值得信赖,不能吐露出利诱倭寇进攻朱平安的事情;另一方面,这个中间人还得跟倭寇高层有关系,能影响倭寇决策才行。

    在众人思索的时候,罗龙文轻声笑了,看到众人包括严世蕃都看过来了,罗龙文微笑着缓缓开口了,“呵呵,说起来,现在江南势力第二大的倭寇,也就是仅次于汪直的倭寇——松江府拓林倭寇,他们四大倭酋之一徐海,跟我还有一段渊源。”

    “哦,罗兄,那徐海跟你有何渊源?”众人忙问道。

    严世蕃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罗龙文。

    罗龙文呵呵了一声,得意的向众人显摆道:“呵呵,诸位也都知道,我老家在徽州呈坎,徐海他的老家也在徽州呈坎,我们是地地道道的乡党。”

    “只是乡党吗?呈坎镇有数万人呢,跟徐海是乡党的人也有数万之多,只是乡党的话,这层关系有些微不足道,不足以影响徐海的决策。”

    有官员摇了摇头,略有失望的说道。

    众人皆以为然。

    “呵呵,我还没说完呢。”罗龙文笑了笑。

    “罗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了吧。”众人催促道。

    “大家也都知道,我以前是个墨工,对制墨有独到之处,我的墨一螺能值一万钱,当年我也是小有积蓄。当时,老家有个寺庙年久失修,塌了一座殿,庙里募捐,我捐了一笔银子,帮助寺庙翻修了塌了的大殿。说来也巧,徐海他在干倭寇前,就在我捐银子的那个寺庙出家修行,由于捐了寺庙大殿,寺庙里给我请了一盏长明灯,我常去寺庙捐赠香油,他是知客僧,负责迎接我,这一来二去,我跟徐海也算有交情了,我还曾送给过他一螺略有瑕疵的墨,他特别喜欢,一直舍不得用。”罗龙文有些得意的,将他跟徐海当年的往事,声情并茂的讲给众人听。

    “嗯,不错,不错,罗兄如果肯做中间人的话,此事大有可为啊。”

    “很好,罗兄积德行善,没有白积啊。”

    众人不由连连点头。

    严世蕃更是赞许的看了罗龙文一眼,举起了酒杯,罗龙文顿时像中了头彩一样,一脸兴奋的起身,双手端着酒杯,凑上前敬了严世蕃一杯。

    “龙文啊,你老家不是在江南吗,刚好有个公务要去趟江南,你把你手头上的要务处理处理,过几日你去趟江南,我给老头子说说,给你多批几天假,忙完公务,你还可以走亲访友,多年的老朋友,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走动。”

    严世蕃微笑着说道,说到老朋友的时候,语气微微加重了几分,暗示意味明显。

    “对对对,多年的老朋友,是该走动走动了。”罗龙文不愧是严世蕃的狗腿子,严世蕃这么委婉的一暗示,他立马就明白了严世蕃的意思了。

    “哈哈哈,尤其是那个姓徐的故人。”

    在座的众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又都臭味相投,如何不明白两人的话,纷纷哈哈笑了起来。

    场面顿时欢快极了。

    “呵呵,那过不了多久,某人就要倒霉了,真希望时间走快一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某人倒霉的奏报了。”

    “唉,几万倭寇大举进攻,估计某人要英年早逝了,可惜,可惜啊,哈哈哈.”

    “听说他娘子美若天仙,可怜要守寡了,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不又开始畅想倭寇大举进攻朱平安所在地,朱平安被倭寇物理超度的场景了。

    畅想着,畅想着,众人就禁不住多喝了几杯,心情别提有多畅快了。

    “美若天仙?真的假的?”严世蕃动了动耳朵,“好像不止一次听人这么说了。”

    “我没见过,是我家那口子说的,当年临淮侯府的老夫人过大寿,我家那口子去拜寿,看到后惊为天人,还想跟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说媒呢,才开口询问,就被告知人家已经定亲了,是个乡下的土包子,我家那口子正笑话临淮侯府瞎眼呢,眨眼间,那土包子就中了会元”

    “我家姑娘也见过,见后自惭形秽,说是只有宫里的公主才能与之相提并美。”

    桌上有两人说道。

    “吹吧,再美也不能跟小阁老府上的娇妻美妾相提并论。”桌上有人拍严世蕃的马屁。

    “呵呵,说的我还挺好奇。”严世蕃摸了摸下巴。

    “若是朱平安英年早逝了,小阁老正好可以关照关照他的遗孀嘛。”

    桌上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约有五六匹马在奔跑的样子。

    这里可是距离西苑不远,管的严着呢,便是严世蕃他们都不敢在这里纵马狂奔。

    是谁在纵马狂奔?

    何人这么大胆子?

    众人不由愣了。

    就在众人发愣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四五个人齐声大喊的声音,重复不断。

    “大捷,大捷,苏州大捷.”

    “倭寇四万大军大举进犯苏州城,苏州知府尚维持在内,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代副使朱平安领军在外,配合无双,守得苏州无恙,朱大人率军与倭寇激战,连战连捷,最后更是一举击溃倭寇,灭倭四万,取得辉煌大捷。”

    “大捷,大捷,苏州大捷.朱大人率军灭倭四万,取得辉煌大胜。”

    窗外的声音重复不断。

    原本欢声笑语的宴席,此刻骤然沉寂。

    “哐当”

    罗龙文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嘴里呢喃,“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严世蕃脸上的笑意,已经变得狰狞。

    在座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吏部左侍郎更是如丧考妣,灭倭三百多都让老子愁了十来天,这尼玛灭倭四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灭倭四万?!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绝对不是!”

    “怎么可能嘛!灭倭四万!四万呢!这牛批吹的,连牛都被吹到天上去了吧!”

    “咱大明立国一百多年了,那么多名将名帅,从来没有灭倭这么多的,灭倭四万,他们也真敢吹!怎么不说四十万呢!”

    “苏州知府尚维持和朱平安这两个狗胆包天的家伙,竟然敢谎报捷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为了升官发财,他们连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饭桌上一众官员愣神了数秒钟后,一个个质疑谩骂了起来,不相信捷报内容。

    主要是捷报太夸张了,灭倭四万,这个数字太大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远在京城,他们也知道倭寇的剽悍,一个个悍不畏死,杀人如宰鸡!一个倭寇几乎可以以一当十,战力彪悍,又阴险狡诈,万难对付。

    数月前,几十个倭寇从绍兴上虞登陆,一路奔袭,一路烧杀抢掠,一路攻城拔镇,连战连捷,一口气打到了应天城下,堂而皇之的跃马扬刀,耀武扬威,一路上足足杀了四五千明军,都将大明的脸面踩在脚底下摩擦了!

    倭寇的彪悍,此一役彰显的淋漓尽致。

    如此彪悍的倭寇,他朱平安能一战灭杀四万个?!

    怎么可能!

    他手上有几十万大军吗?没有几十万大军,如何能做到一战灭倭四万!

    “王侍郎,你对此怎么看?”桌上有人问吏部王侍郎。

    “我觉得这捷报绝对有问题!他朱平安麾下的浙军只有两千人,灭倭四万的话,他麾下浙军以一当十都不行,平均每人都要杀二十个倭寇,这怎么可能做到。要知道,祭海一战,他朱平安也只不过灭倭三百多而已。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他朱平安就灭倭四万了?!绝无可能!”

    吏部左侍郎王大人摇了摇头,不相信朱平安能够立下灭倭四万的大功。

    “不错,我们也都是这个看法,要么是他朱平安谎报军情,要么就是他朱平安杀良冒功!”桌上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赞同王侍郎的看法。

    “呵呵,本来还想怎么收拾朱平安呢,现在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他朱平安伙同苏州知府尚维持谎报军情,这可是欺君的大罪,杀头也不为过吧?若是杀良冒功,呵呵,那他朱平安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罗龙文摸了摸下巴,阴恻恻的说道。他对朱平安的恨意,从来都不屑于掩饰。

    “呵呵,不错,这是他朱平安找死啊,他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们了。即便圣上念着他往年立功的份上,不杀他的头,削职为民也是跑不了的吧。”

    桌上有官员点了点头,附和罗龙文道。

    “参他一本!”

    “算我一个,我也参他一本,参他朱平安欺君枉法,参他朱平安杀良冒功!”

    “我待会回家就拟写弹劾奏疏,让速速的去通政使司递交上去,这一次,咱们可不能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定让他朱平安死无葬身之地。”

    桌上众官员纷纷表示要弹劾朱平安,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他们可不会放过。

    对于众人积极表态弹劾朱平安,严世蕃很是满意,赞许的连连点了点头。

    不过,严世蕃是个聪明人,他轻轻伸手往下压了压,在众人安静下来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众人道,“弹劾他朱平安是必须的,不过,却不急于今晚就上呈,首先我们要弄清楚苏州捷报的具体内容,以便有的放矢。”

    “不错,不错,小阁老提醒的是,咱们可不能听报捷人的一面之词,要看看捷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看看他朱平安在里面的所作所为,才好针对的弹劾他。”

    “不错,不错,不愧是小阁老,做事滴水不漏。”

    桌上的众人在严世蕃开口后,纷纷开口附和,大拍特拍严世蕃的马屁。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幽幽响起,“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捷报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是真的,一战灭倭四万,这绝对不可能。”立马有人摇头反对。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说是如果,如果苏州来的捷报内容是真的呢?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方才那人解释了一下。

    呃,是啊,万事都要提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他朱平安真的一战灭倭4万呢。

    “王侍郎,如果他朱平安真的一战灭倭四万,那应该如何赏赐他呢?”

    那人询问道。

    王侍郎一听,张开嘴巴,过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来,嘴角都有些抽搐,“按照咱们大明奖惩制度,以及圣上前些时日所颁发的赏格,如果他朱平安真的一战灭倭四万的话,那,那我实在不敢想,如何赏赐他了。”

    卧槽,上次朱平安斩倭三百多,就让我绞尽脑汁,想了十多天才想出来如何赏赐他。

    为了不给他多升官,我都把他母亲还有他妻子,以及他没出生的孩子都恩荫了。

    若是他这次真的斩倭四万,若是不想让他继续升官的话,他的十八代祖宗,不,一百零八代祖宗都得被挨个追赠个遍,还得追赠个不小的官才行。

    可是能这样做吗?!

    如果这样做了,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别说让天下人笑话,圣上那一关都过不去,哪有挨个追赠人家一百零八代祖宗的赏赐嘛,这又不是儿戏。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他朱平安得升官升到何种地步啊,真是不敢想。

    “王大人,不敢想也得想啊,你得做最坏的打算,未雨绸缪才行啊。”

    桌上有人提醒道。

    一听这话,王侍郎就忍不住一脸痛苦的抓了抓头发,我能怎么想啊,灭倭三百多就让我痛苦了十几天,若真是灭倭四万,我都不想活了。

    “若真是如此战功,那他朱平安都能凭此留名青史了,怎么赏赐也不为过,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王侍郎一脸便秘般痛苦的说道。

    “什么?!加官?还要进爵?”桌上有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咱大明可是有祖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啊。”

    封爵啊!这可是文人的究极梦想,一旦封爵,那不只是开创一个世家、封妻荫子,而是可以直接名垂青史啊。

    大明自立国以来,直到现在,能够因功封爵的文人才有几个啊,屈指可数,除了开国时的李善长、汪文洋和刘伯温三位外,也就只有三人了,王骥、王越和王阳明。

    这三人都是青史留名的牛人,王骥屡胜鞑靼,安抚边塞,三征麓川,平定苗乱,得封靖远伯;王越更牛了,进士及第,从军三十年三出塞外夺取河套,共取得十三场大中小战役的胜利,无文人可及,战功卓越被封威宁伯;至于,王阳明,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位是牛人中的牛人。

    他们才得以因功封爵,若是朱平安也能封爵的话,那稳稳的青史留名了。

    “不然呢,这可是灭倭四万,不是四百。”吏部王侍郎痛苦的头发都揪掉好几绺了。

    苏州府的报捷太杀风景,导致宴席氛围一下子从火热将至冰点,即便美姬们暖场舞蹈又火又辣,也没能将宴席的氛围烘起来,宴席间依然冷冰冰。

    “文龙,你待会去通政使司把苏州府报捷的文本多抄录几份,带到府上一份,也派人给大家分发几份。大家拿到抄录本后,都好好研究研究,明早来府上碰头。”

    严世蕃一脸不爽的将手里的酒杯仍在桌子上,起身交代罗龙文等人道。

    罗龙文是中书舍人,虽然只是从七品,虽然朝廷一共有二十个中书舍人,但是中书舍人负责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官小但知情权大如天,是严党在朝廷中的重要耳目。

    由于背靠严党,有严嵩父子撑腰,罗龙文在中书舍人地位超然,凌驾于众人之上。

    他跟通政使司等相关衙门关系密切,各地上奏的奏疏,没有能瞒得住罗龙文的。

    所以,严世蕃交代罗龙文抄录苏州府的捷报奏疏。

    交代了罗龙文等人后,严世蕃就起身离开了,他实在是扫兴至极,没有兴致再待了。

    连才梳弄的小娘子,都落在宴席上不管了,还是严府的管事着人将小娘子带回府上安置。

    严世蕃一走,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我早就说过养虎为患,养虎为患,老头子偏偏不听,该下手时不下手,致使竖子一步步坐大,若是真的立了灭倭四万的大功,竖子恐怕都要成气候了!以后再想收拾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就得多费手脚,多费功夫了。”

    严世蕃心情不爽,一回到府上,就直奔他老子严嵩的书房,找严嵩说说苏州捷报的事情,由于心里实在是太不爽了,他一路上吐槽严嵩不断。

    在这个世界上,敢这么明目张胆吐槽严嵩的,除了嘉靖帝,也就只有他严世蕃了。

    “哗啦,咣当”

    还没走到书房呢,就听到书房里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怎么回事?!是谁在老头子的书房撒野?!活的不耐烦了吗。”严世蕃听到书房的动静,不由皱眉怒骂了一句,加快了脚步,向书房走去。

    “回少爷,是小姐。”身后的管事和仆从慌忙说道。

    “阿兰?谁惹她了?”严世蕃回头问道。

    “回少爷,是欧阳大人来了,老爷跟欧阳大人敲定了小姐和欧阳公子的婚事,赶在年前选个吉日,欧阳大人就派媒人登门了,小姐知道消息后就怒气冲冲的去找老爷了。”

    管事解释道。

    “阿兰真是不懂事,欧阳大人是母亲的兄弟,是我们的舅舅,舅舅官居从二品布政使,又家境殷实,欧阳子士又是阿兰一块长大的,算得上青梅竹马,大家彼此知根知底,与子士成亲,那是亲上加亲,有母亲撑腰,阿兰在婆家也不会受欺负,有我看着,子士也不敢欺负阿兰,这多好啊!这门亲事还是我促成的呢,阿兰怎么就不能理解父亲和我的良苦用心呢。”

    严世蕃听到管家解释了原委后,不由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管家等人装聋作哑,不敢言语。主人家的事,他们是万万没有资格置评的。

    “我得好好教育教育她,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严世蕃嘟囔着,快步往前。

    “哎呦,小姐,小姐,别砸了,别砸了.”

    刚走到书房门口,严世蕃就听到里面传来丫鬟焦急劝说严兰的声音。

    “让她砸,让她砸”严嵩生气的拍桌子。

    “我就砸,我就砸,你之前明明打赢过我,让我自己挑选夫婿的,你说话不算话!”

    严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接着

    一个花瓶从书房里飞了出来。

    严世蕃看到了,可是肥硕的身体无法及时跟上眼睛,才做了一半躲避的动作,花瓶就已经飞到眼前了。

    幸好花瓶落在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咣当哗啦一声砸的稀碎,不然严世蕃都得破相

    “阿兰!你在胡闹什么?!”

    严世蕃额头浮现一层冷汗,后怕不已,怒不可遏的冲进书房,冲着严兰大声呵斥。

    “我没有胡闹!是爹在胡闹!”严兰比严世蕃的脾气还要大,气鼓鼓的回呛。

    “胡闹!胡闹!”

    书房内严嵩坐在椅子上,伸出老手连连拍桌子,白胡子都气的直哆嗦。

    “是不是欠收拾了?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严世蕃本来心情就糟糕,现在看到严兰如此胡闹,顿时脾气就上来了,举起熊掌一样的胖手作势教训道。

    “打啊,打死我好了!明明是你们之前答应我,我的婚事由我做主,现在你们背信弃义,却还要打我,好啊,你就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严兰听到严世蕃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不仅不躲,反而主动迎上严世蕃,将她的俏脸往严世蕃手上靠,一边靠一边泪水涟涟的赌气道。

    “你!”

    严世蕃反倒往后退了一步。

    “你打啊,打死我好了!”严兰步步紧逼,泪水涟涟的寻死觅活道。

    严世蕃被严兰逼得连连退后了三步,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严兰的额头,训了一句,“你胡闹!你还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吗?!成何体统!”

    “好啊,你打我,我要告诉娘,就说你要打死我!你等着!”严兰被点了一指头,仿佛拿到了证据一样,捂着额头,呜呜哭着跑出了书房,去找她娘告状去了。

    “小姐,慢点,等等我。”

    两个丫鬟连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都是爹你们给惯得!”严世蕃看着严兰告状的背影,转身向严嵩吐槽道。

    “要说惯,也有你一份功劳。”严嵩耷拉着眼皮子扫了严世蕃一眼说。

    “关我什么事,小时候我还揍过她几次呢,不都被你跟娘加倍教训我了吗?”

    严世蕃嘟囔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都是你给她做的坏榜样!”严嵩没好气的扫了严世蕃一眼。

    严世蕃

    今天真是糟透了。

    “你今天不是跟你的狐朋狗友在六必居寻欢作乐的吗?平时都是宵禁后才回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你一脸不忿的样子。”

    严嵩教训了严世蕃一番后,敲了敲桌子,示意严世蕃坐在对面,搭拉着眼皮子问道。

    严世蕃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老头子的茶杯一把端过来,一口闷了。

    “你这真是牛嚼牡丹!灵山深处长芽春,浥露穿云晓径斜。仙掌由来人未识,恐攀衹树误昙花.这可是极其难得的苏州虎丘茶,产量极少,极其难得。因为产量太少,而未被茶圣载入《茶经》之中的茶中极品。整个苏州也不过几十株虎丘茶树而已,我手上也不过两罐茶而已。”

    严嵩看到严世蕃一口闷,不由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说道。

    “苏州?!哼,别提苏州了,我现在一听到苏州就来气!”严世蕃翻了一个白眼道。

    “苏州怎么你了?!”严嵩没好气的问道。

    “还不是你留下的孽种害的!”严世蕃反将一军道。

    “胡说!你以为老夫跟你一样啊,老夫只有你娘一个女人,哪来什么孽种!若是让你娘听到了,误会了老夫,气坏了身体,老夫我饶不了你!”

    严嵩气的吹胡子瞪眼。

    “朱平安啊!朱平安!若不是你当初拦着,我早把他跟杨继盛一起整进大牢了!哪有今天扫兴之事!”

    严世蕃看到严嵩吹胡子瞪眼,也不敢插科打诨了,赶紧把事情说了出来。

    “不会用词就别瞎用词!”严嵩没好气的瞪了严世蕃一眼,然后耷拉下眼皮子问道,“朱平安又怎么了?朝廷不是已经把他祭海之功赏赐了吗?圣上都批了,可是又出什么变故了?”

    “何止是变故那么简单,简直是晴天霹雳。”严世蕃哼了一声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给我卖关子,老夫待会还要给圣上写青词呢,没时间听你卖关子。”

    严嵩不耐烦的催促道。

    “我们在六必居聚餐时,听到窗外传来苏州府八百里报捷的声音,朱平安又立功了!”

    严世蕃一脸不爽的说道,“都怪老头子你当初心慈手软,要是按我的意思,该下手时就下手,将他跟杨继盛一道整进大牢,哪有今天扫兴事!”

    “当初老头子你心慈手软,只是将他赶出京城,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他哪是挨贬,简直就是出去镀金去了,这官升的跟晴天骑鹤似的,青云直上!”

    “祭海之功,我们压了又压,将他的功劳匀给他家人,他还升为正四品的提刑按察使司代副使,他才多大年纪.这下好了,他又立功了?!你敢相信?!”

    严世蕃一股脑的吐槽道。

    “他又立功了?”

    严嵩听到朱平安又立功了,也禁不住挑了挑眉,有些吃惊的疑问道。

    这才过去几天啊,朱平安竟然又立功了?!现在江南这么好立功了吗?

    严嵩一时间有些愕然。

    “他立的什么功?”严嵩继续问道。“护佑苏州,斩倭四万!”严世蕃一字一顿的回道。

    “多少?他斩倭多少?”严嵩听后差点没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遍。

    “四!万!您老没听错,就是四万,苏州八百里报捷,他朱平安又斩倭四万!”

    严世蕃重复道。

    真是四万?!

    严嵩这下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老眼如鹰隼一样盯着严世蕃,再次重复追问了一遍,“你再给我说一遍,他朱平安斩倭多少,别给老夫贫嘴!”

    “我的老爹啊,我给你贫什么嘴,我是亲耳听苏州府报捷人喊的:倭寇四万大军大举进犯苏州城,苏州知府尚维持在内,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代副使朱平安领军在外,配合无双,守得苏州无恙,朱平安率军与倭寇激战,连战连捷,最后更是一举击溃倭寇,灭倭四万,取得辉煌大捷”

    严世蕃翻了一个白眼道,他博闻强识,几乎将苏州报捷的话重复的一字也不差。

    “四万?你确定没听错?”严嵩依然难以置信。

    “我的亲爹啊,我有问题的是眼睛,不是耳朵!你可以怀疑我看错了,但是请不要怀疑我听错了!还有,我重复的是苏州捷报的原话,没跟您老贫嘴。”严世蕃指了指自己的独眼,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然我为何早早的离席走人,就是因为听了苏州的捷报,害我跟吞了苍蝇一样不爽!美食当前,美女当前,狐朋狗友吹捧不断,我都没有一点兴致!”

    严世蕃不爽的说道。

    “江南的倭寇这么好打了吗?一战灭倭四万?我记得朱平安组建的浙军,总共才有两千人吧?!两千人灭四万倭寇?!一人灭二十个倭寇?!”

    即便是看惯了风云变换、世态变迁的严嵩,此刻依然难以置信这个消息。

    “江南的倭寇好不好打您老心里没数吗,咱们也不是没派下去一些人手去江南倭患重灾区,人手、钱粮支援的海了去了,想着他们能立功的话,就能越级提拔,也好在军中安插一些人手,慢慢掌握军中的话语权。可是结果呢,几乎全军覆没,没有几个能露头的,银子几乎都打了水漂了。”

    “还有,上个月,几十个倭寇纵横江南数千里,悍然突袭应天城的消息,您老还记得吧。”

    “倭寇出了名的凶悍,江南各地倭患告急文书,如雪花一样飞进京城,哪一次不是各地官府损兵折将,鲜有取胜的,即便胜也是小胜,而且真伪也值得*********南的倭患,已经是和北虏一样,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这些您老再清楚不过了。”

    严世蕃耸了耸肩膀,淡淡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一战灭倭四万也太夸张了,苏州捷报真伪验证了吗?”

    严嵩问道。

    “还没有,我已经让罗龙文去通政使司抄录苏州捷报的原文了,很快您老就看到了。”

    严世蕃回道。

    “我还有青词要写,你看着先把鄢懋卿等人召来,研究研究,定个章程,我写完青词就过去。”严嵩交代道。

    “知道了。”严世蕃点了点头。

    罗龙文不愧是严世蕃的铁腿子,严世蕃回家还没多长时间呢,罗龙文就拿着从通政使司抄录来的的苏州府捷报内容,一路小跑进了严府。

    罗龙文的办事效率简直是一流,尤其是把严世蕃的命令当成圣旨去执行的态度,更是冠绝所有舔狗。

    不枉严世蕃隔三差五去他家帮他安慰他的几个娇妻美妾。

    “东楼,苏州捷报已经抄录下来了,一字不差。”罗龙文将抄录的捷报双手交给严世蕃,活脱脱一副好狗狗叼回飞盘等待主人表演的模样。

    “不错,其他人可派人送去抄录本了?”严世蕃问。

    “还没出通政使司衙门,我就派人给大家送去了,现在差不多也都收到了。”

    罗龙文一脸求表扬的说道。

    “不错。”

    严世蕃满足了他,表扬了一句。

    顿时,罗龙文神清气爽,如饮仙酿,感觉他还能去通政使司跑一个来回,大气都不会喘的那种。

    “你随意,自己招呼自己,我先看看捷报内容。”

    严世蕃摆了摆手,示意罗龙文自己招呼自己,他则坐下看捷报内容。

    严世蕃一边看捷报内容,一边皱眉,最后将捷报放在一边,脸色阴沉不定。

    捷报内容更详细,详细描述了苏州自卫反击战的始末,朱平安也不是一战取得的四万战绩,而是数日连番作战取得的,浙军取得如此辉煌大胜,有两个主要原因。

    一是,浙军在倭寇攻打枫桥大营时,浙军在阵地前埋藏了大量火药,一举炸死了尽万倭寇。

    二是,倭寇撤退时麻痹大意,中了朱平安的连环埋伏,朱平安用火攻,在河道在树林烧死了两三万倭寇,只有数百残倭侥幸狼狈逃得一命。

    严世蕃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对于苏州捷报内容,他还是持怀疑态度。

    这捷报看似能自圆其说,看似说的通,但是仔细推敲推敲就会发现其中很多不合理之处。

    一场爆炸竟然能炸死上万倭寇?!

    这得得挖多大的坑,需要埋藏多少炸药?!炸药能有这么大威力吗?!

    如果真有这么大威力,真能取得如此战果,何至于火药面世数百年了,未曾有过如此大的杀伤史。无论是史书,还是野史,都未曾有过火药一炸伤人过百的记载,更妄论一炸竟然能炸死近万倭寇,真是离谱!

    还有,倭寇退兵时中了朱平安埋伏,竟然被朱平安烧死两三万人?!

    朱平安麾下浙军仅有两千人,即便有阴谋诡计,令倭寇中伏,能占多少便宜?!

    一把火烧死两三万人?!

    便是倭寇都蠢笨如猪,也不可能被一把火烧死两三万头吧,他们不会跑吗?!

    两三万倭寇逃跑,朱平安仅有两千人,如何能挡得住?!

    便是聪慧如妖、放火高手的诸葛亮,当年手握两三千刘备军,一把火火烧博望坡,也不过烧死千余曹军而已。

    朱平安他竟然烧死两三万倭寇?!他比诸葛亮还要牛批好几十倍,这可能吗?不管怎么看,严世蕃都觉的捷报问题颇大,很不合常理。

    很快,鄢懋卿等人就前后脚赶来了,严嵩父子相招,他们自然不敢耽搁,连轿子都没坐,一路快马加鞭第一时间赶来了。

    “苏州的捷报抄本,诸位都收到了吧。对此捷报,你们怎么看?”严世蕃问他们看法。

    “这个捷报绝对有问题!还不是小问题。这次要让朱平安栽一个大跟头!”鄢懋卿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错,肯定有问题。我可是在江南待过半年,还跟倭寇交过手,倭寇慓悍善战那是出了名的,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三千人打五百多倭寇,凡倒被倭寇杀的人仰马翻,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就成了倭寇刀下冤魂了。就说苏州这个捷报,我看就是一派胡言,别说歼灭四万倭寇了,就是四百倭寇,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朱平安先用火药炸死近万倭寇?!又用火烧死三万左右倭寇?!这那是奏疏啊,这简直就是话本演义,不,话本演义都不敢这么写。”

    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我小舅子是兵仗局的,他管理火器,我收到捷报抄本时,我小舅子正好来我家送节礼,我特意询问过他能否埋火药炸死上万人,他很是肯定的摇了摇头。言,火药威力有限,吓人居多,杀人居少,即便如史书记载金人震天雷,也远远不能也。金人鼓吹其震天雷,‘以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之上,火点著甲铁皆透’,实则言过其实,伤不了几十人。现在兵仗局里还有改良的震天雷,宣称比金人的威力大多了,但是威力也不过那样,敌人扎堆时,炸死百余人顶天了,且使用时有诸多不便,若是埋在地下,那就威力大减了。”有个官员明显是做了功课的,说起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严世蕃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

    有了这一先例,众人再讲,也都更详细,更有理有据了。

    严世蕃一边听众人的意见,一边安排罗龙文将大家的意见都记录下来。

    在严世蕃等人商议的时候,严府又来了一位熟客,或者说准姑爷——欧阳子士。

    欧阳子士带着一个仆从,仆从提着一提礼物登门了。

    “父母都同意了,她凭什么不同意!”

    欧阳子士带着气登门的,他一进门,就直奔严府后院而去。

    他对严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路轻车熟路,很快就抵达了严府后院。

    严府的管事下人也对欧阳子士再熟悉不过了,欧阳子士小时候就经常来严府,长大后虽然来的少了,但是这段时间欧阳子士可没少来,连严嵩父子都默许欧阳子士自由进出后院了,这些下人自然更不会不长眼的阻拦欧阳子士。

    更何况,欧阳子士可是板上钉钉的严府乘龙快婿,两家都议定好了,马上就要过礼下定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那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们讨好欧阳子士还来不及呢。

    欧阳子士进了后院,就直奔严二小姐所住的院落而去,仿佛一个外出加班的男人回家捉歼一样。

    就连脸上都散发着绿光。

    “父母都同意了,她凭什么不同意,怎么敢不同意”

    “呵呵,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刚才收到苏州府报捷的消息,我才知道,呵呵,原来是他朱平安又立功了!”

    “他朱平安又立功了,又能升官进爵了,她就心痒痒了,她就耐不住了!她就看不上我了!”

    “她还想着那个王八蛋是不是!”

    “朱平安,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你一个有妇之夫,还勾引有娃娃亲约之女,真是道德败坏,无耻下流,不得好死之徒!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欧阳子士魔怔了一样。

    一路念道,一路咒骂,一路狰狞,一路自我冒着绿光,活像一只长了苔藓的王八。

    就这样

    欧阳子士念叨着咒骂着,横冲直撞的冲进了严二小姐所居住的院子。

    “啊,欧阳公子,你不能随便闯进来。”门口几个侍女看到欧阳子士横冲直撞进来,不由尖叫一声,大声喊叫了起来,试图阻止欧阳子士。

    不过女士的力量相对于男士而言,弱多了,尤其是发怒的欧阳子士活脱脱一只发飙的野猪一样,几个侍女才围上去就被欧阳子士黑着脸给推开了,还有一个小侍女被推了一个跟头。

    推开了门口挡路的侍女们,欧阳子士抬脚便往堂屋冲去,那是严二小姐生活起居之处。

    “欧阳公子,对不起,现在你不能进,小姐刚沐浴更衣完,正在梳发,请你在外面等候,等小姐梳发完了,让公子进去了,欧阳公子你再进去。”

    严二小姐的贴身侍女及时的打开门帘走了出来,张开双臂挡住了往里冲的欧阳子士。

    “你给我滚开!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和兰妹青梅竹马,又经父母之命,马上就要媒妁之和,成为你们姑爷了,兰妹在屋里梳发怎么了,梳发我就不能进了,以后我不仅要给兰妹梳发,还要给兰妹画眉呢。”

    欧阳子士骂了一声,伸手拨开严二小姐的贴身侍女,闷头就要往里进。

    严二小姐的贴身侍女被拨了一个趔趄,嘴里连连喊着,“不行,欧阳公子,你不能进去。”

    眼看欧阳子士就要冲进去的时候,门帘后疾步走出一个侍女,身高不过一米五左右,长的其貌不扬,身材也看着弱不禁风,但是腰间却别着一把剑,伸手挡住了冲至门口的欧阳子士,轻轻一用力,就将欧阳子士往后推了好几米。

    这侍女竟然有一膀子力气。

    “又是你这贱婢!”

    欧阳子士被推的连连后退好几步,最后一步没踩稳,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到这别剑侍女,不由怒上心头,怒骂出声。

    这个贱婢阻挡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不起欧阳公子,没有小姐同意,你不能进入小姐闺房。”别剑侍女面无表情道。

    “信不信等我和兰妹成亲了,我就把你这贱婢发卖到烟花之地!你不是有的是力气吗,好,每天我都让人给你安排七八个客人,让你筋疲力竭!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欧阳子士气恼的骂道。

    “我的卖身契在小姐手里,只有小姐才能卖我,你说卖没用,你的话不算数。”

    别剑侍女有恃无恐,她的卖身契在严二小姐手中,当初走投无路卖身给严二小姐的时候,严二小姐许诺过她,永不卖她,而且五年后就给她自由。

    “我跟兰妹成亲了,兰妹的都是我的,何况你一个贱婢了,我说卖你就卖你!”

    欧阳子士气急败坏道。

    “那也得等你和小姐成亲了再说,小姐现在还没同意你们亲事呢”

    别剑侍女瞥了欧阳子士一眼,淡淡说道。

    一听到这事,欧阳子士就炸毛,好像被人当场指出帽子是绿色的一样。

    “滚!你个贱婢也敢置喙主人家事!我和你们小姐成亲那是板上钉钉的,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焉有子女不听的道理,我爹已经和姑父说好了,就等着挑一个良辰吉日,派遣媒人上门走个过场了。”

    欧阳子士气恼的骂道。

    “老爷夫人早就应承过小姐,说小姐的婚事可以由小姐自己做主的,这也是父母之命,按照老爷和夫人的承诺,小姐不同意,欧阳公子你和小姐的婚事就成不了。”

    别剑侍女反驳道。

    “一派胡言!姑父和姑姑以前说的玩笑话而已,事关婚宴大事,哪里有子女做主的道理。今日,姑父已经明确答应我父亲了,这才是父母之命,她怎么能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呢,就是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亘古以来颠簸不破的道理。”

    欧阳子士咬牙道。

    “今日小姐去找了夫人,夫人也说了,年前不谈小姐的婚事了,我家老爷最听夫人的话,夫人说年前不谈小姐的婚事了,那年前肯定不谈小姐的婚事了。”

    别剑侍女提醒欧阳子士道。

    “什么?姑姑也改口”欧阳子士明显吃了一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进去问问兰妹。”

    说着又要往里冲。

    “不行,小姐在梳发,已经发话不见公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请欧阳公子回去吧。”别剑侍女面无表情的再次拦住了欧阳子士,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这下子彻底惹炸了欧阳子士的怒火,让欧阳子士有些失去理智了,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该死,她洗澡的时候,王八蛋朱平安都能进,什么都看了,结果到我这个正牌未婚夫了,竟然连她梳发都不能进!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是不是他朱平安来了,你们就欢天喜地、普大喜奔的把他请进去了,是不是。”

    “是不是看他朱平安又立功了,就看不上我了?!我告诉你,严兰,死了这条心吧!他朱平安要倒大霉了!”

    欧阳子士气昏头了了,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

    欧阳子士几次尝试冲进屋内,都被别剑侍女给挡在了外面,最后一次还差点摔倒在地。

    这让欧阳子士彻底绷不住了,再加上来之前气愤之下还灌了点马尿,这让他彻底化身骂街泼妇了。

    “严兰,你出来啊,你不同意咱俩的婚事,是不是因为他朱平安又立功了,又要升官了?!”

    “严兰,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

    “他偷看你洗澡,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如此一个登徒坏痞,你竟然还想着他?!竟然因为他,就拒绝风姿倜傥的我?!你对得起姑父姑姑吗?!你对得起我吗?!”

    欧阳子士单手叉腰,歇斯底里的冲着屋内大喊大叫,指名道姓叫严兰。

    门外的侍女想要将欧阳子士推出院外,不过欧阳子士双手双脚抱住了院子内的一棵海棠树,就连别剑少女也无法短时间内将他从树上揭下来。

    越是被赶,欧阳子士越是歇斯底里,就这样,欧阳子士抱着海棠树亢奋的大喊大叫。

    “欧阳子士,你疯了吗?!你看看你现在是何模样,真是令人望而生厌!”

    严兰在几个侍女和老妈子的陪同下从屋里出来了,一脸厌恶的看着像是猴子一样抱树、像泼妇一样叫喊的欧阳子士,面无表情的冷声斥道。

    “你看我望而生厌?!是不是看他朱平安,你就满心欢喜,你就心花怒放,你就春心荡漾了?!”

    欧阳子士羞恼不已的甩开别剑少女等人,从树上下来,怒气冲冲的质问严兰。

    “放屁!欧阳子士,我警告你,不要侮辱诽谤我!我拒绝跟你的亲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跟朱平安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要是再侮辱诽谤我,休怪我不客气!”

    严兰更厌恶了。

    “哼,我放屁?!我侮辱诽谤你?!跟他朱平安没有一文钱关系?!你还真是够维护他的!我告诉你严兰,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亲眼看到过,朱平安被你的侍女引进你的院落私会!”

    欧阳子士彻底不顾颜面了,红着眼眶把埋藏在他心底的草原抖了出来。

    严兰闻言,好像想到了什么,欧阳子士说的应该是那次,那是恩科状元郎跨马游街的时候,自己发现当初看自己洗澡的登徒子就是跨马游街的状元郎朱平安,为了报仇雪恨,自己就让贴身侍女将在严府做客的朱平安引来,想要好好教训教训朱平安,没想到教训不成反又被羞辱了一次

    “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你们之间的龌龊就能瞒天过海!”

    欧阳子士看到严兰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往事了,不由悲愤的喊道。

    “放屁!那是我要教训朱平安!爱信不信!我没有义务给你解释,也没有必要给你解释!”

    严兰冷冷的说。

    “严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维护他朱平安!你还真是够执迷不悟的!”

    “我告诉你,人家朱平安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要生了!你还在这一厢情愿呢!”

    “也就只有我,不计前嫌,不计较你的过去,愿意接受你!你别不识好歹!”

    欧阳子士听了严兰的话,就觉得她是在维护朱平安,不由更生气了,气不可遏的说道。

    “呵,自以为是!无可救药!”

    严兰都气笑了,无语又厌恶的看着欧阳子士,分外嫌恶道,“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现在请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从今往后,不许再踏入我的院子半步!”“严兰,你拒绝我,还想要给他朱平安当小是吗?!”欧阳子士愤怒的喊道。

    给朱平安做小?!

    严兰闻言,瞬间脸色气得发青,气的浑身都哆嗦,伸出手指着欧阳子士,对别剑侍女等人下令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个满嘴喷粪的白痴!给我打将出去!”

    严兰一声令下,别剑侍女还有几个老妈子当即就动手把欧阳子士往外赶。

    欧阳子士又故技重施,再一次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了院子里的那颗海棠树。

    “不走,我不走,我必须要给你说清楚,让你迷途知返!”

    “朱平安已经有家眷了,人家可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家妻子也是侯府千金,朱平安还是小泥腿子的时候,人家就一路扶持,现在朱平安发迹了,他更不可能是休妻另娶了!不然,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所以你要是跟他,只能做小!做小,你愿意吗?!即便你愿意,姑父姑母能愿意吗?!姑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若是你给朱平安做小,姑父如何在朝堂内外抬得起头?!所以,严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只有我欧阳子士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的相貌远超他朱平安,才学也不逊色与他,只是我未逢时,未能展现我的才能!我的家境更是他朱平安拍马也追不上的!”

    “而且,我也不嫌弃你的过往!只要你从今往后,忘了朱平安那个王八蛋!”

    欧阳子士一边抱树,一边叫喊道。

    “打出去,打出去!”严兰气的捂住耳朵,连连跺脚。

    别剑侍女也不再收着了,用手一震腰间剑,剑鞘飞出,如利剑一样,射到抱树的欧阳子士肩膀,一下子就将欧阳子士从树上弹开,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接着,几个老妈子健步上去,半拖半拽着欧阳子士,就往院子外面拖拽。

    欧阳子士双脚扣地,但是也无济于事,几个老妈子的力气加起来可比他大多了。

    于是,欧阳子士像是一只可被人拽着耳朵拖走的怜的小猪一样,双脚在地上画出两道平行的曲线。

    “严兰,我告诉你,别以为他朱平安又立功了,他朱平安就要牛批了!我告诉你,他朱平安的死期就要到了,你哥他们正在研究怎么对付朱平安呢!”

    “等着吧,他朱平安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他朱平安的死期就要到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欧阳子士还会接纳你,严兰,你好好想想吧!”

    欧阳子士被拖拽着,歇斯底里的声音,余音不绝。

    “去死!”

    严兰气的转身。

    “严兰,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尽管你水性杨花,但这不是你的错,你都是被奸诈无耻、卑鄙下流、不三不四、禽兽不如、蝇营狗苟、虚伪阴险的朱平安蒙骗了,我不嫌弃你”远处传来的欧阳子士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挣扎。

    “王妈,你们这些时日辛苦些,在门口轮流守着,不要让他再踏入我的院子半步!”

    严兰听到欧阳子士的声音,嫌恶的柳眉紧皱,俏脸都气的变形了,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只听您的吩咐,绝对不会再放那小子进院子半步。”

    王妈等几个膀大腰圆的老妈子连连应声,她们都是严兰院里的老人,只听严兰的。

    “门外那棵海棠树砍了当柴烧,被一头蠢猪抱过了,只配当柴烧。”

    严兰又吩咐道。

    爱屋及乌,厌屋也及乌,现在只要看到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严二小姐就想起欧阳子士蠢猪一样抱着树不松开的场景,份外厌恶,分外碍眼。

    “遵命小姐。”

    几个小丫头立马领命,不一会那棵海棠树就被砍断,扔进柴房烧了。

    可怜的海棠树,由于欧阳子士,遭了池鱼之殃。

    又过了一会,严兰想到了什么,吩咐贴身丫鬟道,“你去前院打听打听,看看朱平安又立了什么功劳,竟然刺激的那头蠢猪如此失态。”

    “小姐,你,你不会真的.”贴身丫头欲言又止,但是意思懂的都懂。

    “浑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平白无故的被那蠢猪扣上了水性杨花的帽子,我不得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做鬼也不能做一个糊涂鬼。”

    严兰脸色微红,用力的瞪了贴身丫头一眼,略带生气的说道。

    “嗯嗯,就是,就是,小姐说的是,我就说小姐也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

    贴身丫头连连点头,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快去吧。”严兰催促道。

    “小姐我这就去,你放心吧,我在前院有关系,很快我就能打听清楚。”

    贴身丫头一脸自信的说道。

    “很好。”严兰赞赏了一句,贴身丫头顿时一脸荣誉的小跑出了院子。前院里严世蕃和罗龙文等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商量如何对朱平安苏州捷报发难。

    “再确认一下,朱平安是否在苏州府捷报上签名了?是不是他本人签名?”

    严世蕃做起事情来很周全,滴水不漏,不愧他自诩为大明三大聪明人之一。

    “东楼兄放心,我已经确认了,跟朱平安当初的奏疏对照过了,确认就是他朱平安本人的签名。”

    罗龙文一脸肯定的说道,为了攀上严世蕃这根大腿,他早就熟悉严世蕃的办事风格,提前将事情做到了前头,已经事先核对过朱平安的签名了。

    严世蕃给了罗龙文一个赞赏的眼神,罗龙文顿时像是捡到了主人扔的肉骨头一样,一脸满足和骄傲。

    “那就按照既定计划,弹劾吧。当然,还要给我爹过目一遍才行。”严世蕃敲定了。

    “这一次的事情虽大,可是朱平安毕竟是在圣上那挂上名的,他也是立过多次功的,这一次我们可能无法将朱平安置于死地。”鄢懋卿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或许圣上会一时气愤,将他逮捕下狱,听候发落,但是过上几天,圣上气消些了,就会把他放出来,降级听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朱平安是简在帝心过的,跟沈炼、杨继盛之流不一样。”

    “确实,前些天他在祭海才立了大功,还有之前立的不少功,尤其是太仓库银案,朱平安一查,罚了那么多银子,给国库增加了不少银子,当时也解了圣上的燃眉之急。依着圣上过往处理人的历史来看,朱平安这一次可能会伤筋动骨,但不会致命。”另一位官员点了点头附和道。

    这就是简在帝心的好处,比那些没有简在帝心过的臣子多了容错率。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一个你熟悉了解的人,你也愿意给他犯错的机会,不会将他一棒子打死;但是对那些你不知道的陌生人,在他犯错后,往往都会一棒子打死,盖棺定论。

    “呵呵,这些我都知道,咱们关起门来说话,虽然圣上给人薄情寡义的印象。当年,先皇正德皇帝驾崩,没有子嗣,当时的张太后和内阁首辅杨廷和按照‘兄终弟及’的皇位继承祖制,决定由当今圣上继位,按照祖制和传统,圣上以旁系人继大统,其皇父应该是弘治帝朱佑樘,生父母兴献王朱佑杭和妃蒋氏只能降格为叔父母,不过圣上继位后,通过大礼仪之争,尊其生父母为兴献帝、后,之后更是尊其父为睿宗,附祭于太庙,跻在正德帝之上,至于决定让他继位的张太后,连诞辰都不准朝臣命妇祝贺,最终忧郁而终,而力主迎立他为帝的杨廷和则遭到致仕夺衔,其子杨慎杖谪云南,废弃终身的命运;后面的,夏言的遭遇就不用多说了吧,虽说是我们一手推的,但是没有圣上点头,夏言也不会被弃市处死,想想夏言为圣上忠心耿耿那么多年.”

    “不过,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也要看清内在,咱们圣上薄情寡义与否,就看你有用无用,只要有用,圣上就不会薄情寡义,若是没用,那就不用怪圣上了。”

    严世蕃当着自己人,又处在自己家守卫最森严的书房,一点也不顾及的说道。

    “朱平安当前还有用,圣上或许不会要他的命,不过这只是开始,我们这一次弹劾后,等圣上处理完他,再继续弹劾他,只要他是一个人,就会犯错,鸡蛋里面还能挑骨头呢,盯着他,找出他的错,继续弹劾,一次两次,他就是无用之人了。”

    严世蕃微微笑了笑,悠悠说道,“要说立功,他朱平安能有当年提督浙、闽海防军务的朱纨劳苦功高吗?!但是,就是劳苦功高的朱纨又能如何,咱们一番操作,朱纨都成了刀下亡魂!他朱平安又能如何?!”

    “不愧是东楼兄,就这么办。”罗龙文第一个跳出来支持。

    “不错,不错,就这么办。”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严二小姐的贴身丫头一脸得意的从前院蹦蹦跳跳回来了。

    “小姐,小姐,我打听到了。”贴身丫头一进院子就喜鹊一样叽叽喳喳报信。

    “进来说。”严兰打开门帘,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咋咋呼呼怕别人不知道吗。

    贴身丫头吐了吐舌头,提着裙摆,快步上前,追上自家小姐,走进了屋子里。

    “小姐,这是我从前院讨来的什么苏州府报捷抄本,说是那个姓朱的立了大功,杀了好几万倭寇咝.没想到那个憨厚书生竟然是个杀坯,前些时日才听说他在那劳什子祭海大典上领兵杀了几百倭寇,没想到这才过多少天啊,竟然又领兵杀了好几万倭寇,他不是文曲星下凡,他是杀星下凡吧。”

    贴身丫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褶皱的苏州府报捷抄本,交给了严二小姐,小嘴嘚不嘚个不停。

    “呃,他不会记仇吧,我还帮小姐把他骗到院子,想要教训他一顿,不会吧,他又没吃亏.”

    贴身丫头忽地想起了当初的那件事情,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呸,那贼子竟然一进门就脱裤子,不是个好鸟”别剑侍女也在屋内,听到贴身丫头提起这茬,立马想起了当初的场景,不由啐了一口。

    若不是他一进门就脱裤子,她何至于连手都出不了!

    双手捂眼,哪还有第三个手啊!

    不然的话,就凭她的身手,让他朱平安一只手,都能把他揍的满地找牙!

    想起往事,她就恨的牙痒痒。

    “莫离,你疯了啊,还敢骂他贼子,他现在可是杀坯,这一次杀了好几万倭寇呢,你可要注意听啊,是好几万,不是好几个,你知道吗?”

    贴身丫头紧张的不行,就差伸手捂别剑侍女的嘴巴了,唯恐传到那杀坯耳中。

    “好几万,吹吧他,就他那身板,一个倭寇他都打不过,还好几万。”

    别剑侍女撇嘴。

    “你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没仔细听嘛,人家是领兵打仗杀了好几万倭寇,人家是领兵的将帅,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那什么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在蚊帐里面指挥,决胜一千多里地之外”

    贴身丫头教育她道。

    “你还有脸说莫离,你自己也是,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什么在蚊帐里面指挥,决胜一千多里地之外,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要是让别人听到,怕不是要笑掉大牙,连带着我这个主子都要被笑话。”

    严二小姐翻了一个白眼,教育了贴身丫头一顿。

    “咳咳,小姐,我一看书就犯困.”贴身丫头苦着一张脸说道。

    严二小姐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

    “小姐,文书里说的是什么,前院的顺子说这里面写的更详细。”贴身丫头吐了吐舌头问道。

    “跟你说的差不多,朱平安果然又立了大功,在江南,四大倭酋率领四万余倭寇趁夜色大举突袭苏州城,结果被朱平安提前布置的哨探发现了踪迹,点了烽火,叫破了行踪,倭寇只好改偷袭为强攻;朱平安又领两千浙军在枫桥前历战倭寇,一战灭倭万余,还炸死了一个倭酋,继而.最后趁倭寇撤退,在河道和密林设伏兵,大败倭寇,还活捉了一个倭酋,最后只有两个倭酋带着数百残兵狼狈逃窜”

    严二小姐简单说了一下。

    “这么厉害?”别剑侍女都禁不住都变色了,“没想到那贼子竟然这么厉害?!”“小姐,我听前院的顺子说,前院那些过来的大人都说这捷报是虚报的,说倭寇凶狠奸诈,都是一个打咱们明人两三个,朱平安手下就有两千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如此大捷的,说朱平安是虚报骗赏呢。”

    贴身丫头把从前院打听来的消息,复述给了严二小姐。

    “虚报?”

    别剑侍女听后,恍然大悟,“我就说嘛,那贼子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严二小姐听后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如果是虚报的话,不会虚报这么高,灭倭四万,这样的功劳太扎眼了,通了天了,太容易戳破了。若是虚报的话,最好是虚报个三五百的功劳,不扎眼,不容易被戳破。”

    这是常理,虚报的功劳禁不起查,所以虚报都不会虚报过高,以免引起注意。

    虚报还留这么大破绽?!你是唯恐没人来查你是吗?你是嫌官当得大、命太长了吗?!

    朱平安不是蠢人,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从朱平安过往事迹来看,他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做事向来周全谨慎。

    他能报如此大的功劳,肯定是有恃无恐,想来,苏州府的捷报应该是真的。

    “小姐说的有道理,小时候我偷拿我爹的私房钱,都不敢多拿,只敢拿一两文;我哥偷拿了半两银子,当天就被我爹发现了,差点没把我哥打死.”

    贴身丫头听后,不由跟着点了点头,想起了小时候跟他哥哥偷他爹私房钱的事。

    “那他是真的很厉害了?!杀了这么多恶贯满盈的倭寇,我对他的印象都有些改变了呢。”

    别剑侍女对朱平安的印象都有了改变,都不用“贼子”这个词来代指朱平安了。

    “莫离,你别忘了,他当初进了院子就脱裤子”贴身丫头连忙提醒道。

    “哎呀,别再提了,都怪你,谁让你在他要上茅厕的时候引他来的?!他问你茅厕在哪里,你把他引到院子里,他当然会误会是茅厕了.”

    别剑侍女面红耳赤的连连摆手,嘴里埋怨道。

    “啊,莫离,你对他的印象也变的太多了吧,你现在都开始帮他说话了?”贴身丫头愣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小怪的喊道。

    “好了,那件事谁也不许再提了!嫌不够丢人吗?!”

    严二小姐瞪了她们一眼,再次下了封口令。

    “不提了,不提了”贴身丫头和别剑侍女同时点头,她们也不想再想到这件糗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