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朱府,朱平安正在打包书房里书籍的时候,得到了嘉兴知府赵崇的消息。
“什么,嘉兴赵知府今天上午从杭州卫借了一千卫所兵,又招募了两千家丁、青壮百姓,组建三千兵马,连一天都没有操练,当场就拉到嘉兴城下了?”
朱平安得到这个消息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觉的这也太荒唐了。
可是,消息是麾下浙军斥候探来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且经过朱平安再三确认。
之所以浙军斥候去打探嘉兴的消息,完全是因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嘉兴城被倭寇占据,嘉兴城就在苏州卧榻之侧,为了苏州的安全,朱平安就派了大量斥候监视嘉兴城倭寇动向,以防止倭寇突袭苏州以报当日之仇。
之所以只监视嘉兴城倭寇动向,而不是攻打收复嘉兴城,完全是明朝制度所限。
朱平安的浙军负责守卫苏州,没有调令,不得越境,不然就是触犯了大明律了,还是重罪。
“他哪里来的勇气?”。
在得到消息后,朱平安坐在书房思索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想明白这个赵明诚第二哪里来的勇气,最后只得出一个念头,他不是疯了,就是别有依仗。
至于赵崇的依仗是什么,朱平安思索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想出来。
只是怀疑,赵崇是严党,难道严党调集了一支军队协助赵崇收复嘉兴城,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敢率领这样的三千之军直扑嘉兴城下?!“
不然,他如何敢呢?
朱平安想不明白,便令浙军斥候严密监视嘉兴倭寇,以及赵崇军的情况。
嘉兴坐拥京杭大运河水运之利,左杭右苏,南北通衢,江南的茶叶稻米,北方的皮毛药材,等等等等,全大明各地的商品都沿着京杭大运河在此流通交易,造就了嘉兴“江南雄郡”、“浙西首藩”的地位。
可惜,随着倭寇攻陷了嘉兴,嘉兴繁忙的景象不复存在了。
嘉兴城方圆三十里的百姓为了躲避倭寇烧杀抢掠,几乎都逃难去了,村庄荒废了,田地也荒废了,一片寒鸦凄鸣,再也不见袅袅炊烟......
在一片荒凉中,嘉兴知府赵崇一脸意气风发的带着三千仓促组建的乌合之众来到了嘉兴城下。
“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了,动手搭帐篷,饱饱的睡一觉,明天一早,本官带你们收复嘉兴!”
来到了嘉兴城下五百米处,赵知府挥手,便下令就地埋锅造饭,让众人吃饱了休息。
“啊?”
“大人,咱们就在这埋锅造饭?搭帐篷休息?这距离嘉兴城也太近了吧?!”
“太危险了,万万使不得啊大人。”
麾下一众兵士和青壮百姓听到了赵知府的命令后,差点没原地吓死。
他们现在可就在嘉兴城下五百来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连嘉兴城上的倭寇的模样都能看清楚了,也就一箭之地外而已,甚至城上的大将军炮的炮弹都能打到这。
在这个位置埋锅造饭,如果吃的下去?!
在这个位置搭帐篷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
且不说大将军火炮了,就说倭寇打开城门,一个冲锋就冲到自家营帐前叫你起床上西天了,这个位置我怎么可能吃的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于是,众人疯狂的劝谏赵知府,让他三思三思再三思,不要轻易下决定。
但是,赵知府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了。
“不用再说,我意已决,就在此地安营,就在此地埋锅造饭,就在此地搭帐篷睡觉!”
“我就是要向倭寇表示,我们不怕他们!要是有
种,他们就放马过来吧!”
赵知府义无反顾的说道,说着拔出长剑,用力的插在了地上,表示了他的决心。
“那至少要砍树木做栅栏、拒马、辕门、哨塔吧......”杭州卫借来的百户提醒赵知府道。
你这上来就埋锅造饭搭帐篷,栅栏、拒马、辕门、哨塔等营地防护一个都不作,这不是不设防吗?!这不就跟黄花大闺女穿开裆裤一样危险吗?!
“呵呵,你们听过空城计吗?”赵知府一脸胸有成竹的问杭州卫百户。
“听说过,可是跟我们有关系吗?”杭州卫百户一脸懵逼,不知道赵知府问空城计干啥。
“本官这就是给倭寇摆了一个空城计!当年,马谡失街亭,司马懿率兵直扑诸葛亮所在的西城,诸葛亮就在西城摆了一个空城计,令司马懿畏惧城内有埋伏,匆匆撤退。本官就是故意不安装栅栏、哨塔还有拒马,倭寇定然会如那司马懿一样,以为本官在营里设了埋伏,而不敢入营。”
赵知府一脸胸有成竹的说道,说他这是空城计。
“啊?倭寇会吗?”杭州百户对此,满是疑问。
“当然会。”赵崇自信道。
“要是倭寇也知道空城计呢,偏偏来袭营呢?”众人对赵知府的话,表示怀疑。
“不会,绝对不会。”赵知府一脸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会,这可是性命关天的事,众人依然对赵知府的话满是怀疑,担心倭寇会出城袭营。
“来人呢,将本官的营帐放在最前面,就是距离嘉兴城正门最近的位置!本官说了本官会身先士卒,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吃饭睡觉,本官都会身先士卒。”
赵知府一副言必行行必果的架势,对众人说道。
言毕,赵知府便令人将他的营帐安在了最前面,他麾下的一百亲卫的营帐紧随其后。
然后,赵知府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营帐前,安之若素的令亲卫埋锅造饭。
“本官在最前面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如果有倭寇出城,那就让他们先从本官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知府一副士气如归的对众人呵斥道。
卧槽!
牛批!
这个时候,众人禁不住对赵知府竖起了大拇指,服了,他们这下是服了。见过不怕死的,但是没见过像赵知府这么不怕死的。
有赵知府还有他的一百亲卫在前面,至少倭寇出城袭营的时候,他们能有一个缓冲,也好趁机逃命。
想到这,众人便不说话了。
一锅锅的大米稠粥煮熟了,配上一叠叠酱菜,就成了收复嘉兴军的晚餐。
虽然只是粥和酱菜,但是量大管饱,众人都敞开了肚子呼噜呼噜的喝粥。
赵知府为了表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为了作秀,也在帐外跟将士们一起用膳。
不过,他的老仆给他端上来的饭菜,却让他的作秀,显得有些尴尬。
将士们都是稠粥和酱菜,他的是四菜一汤,小炒肉片,手撕烧鸡,红烧狮子头,还有一盘醋溜绿豆芽,以及一碗豆腐鲫鱼汤,那叫一个香啊。
万事就怕对比,看着赵知府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小灶,周围将士们瞬间觉的手里的稠粥不好喝了,酱菜顿时也味如爵蜡,难以下咽。
“混账,谁让你们给我做小灶的,本官不是说了吗,将士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赵知府看到场面变味,顿时起身,佯装大怒,训斥了端上小灶的老仆。
“将这些饭菜,全都切成臊子,均分到将士们锅灶里,犒赏三军将士。”
赵知府为了挽回形象,下令将他的小灶四菜一汤全都切碎成臊子,均分到全营锅灶里。
赵知府的挽救还是有些作用的,正如将士们私下评价的那样,“至少他还愿意做表面功夫......”
“吃饱喝足了,大家都早点入帐睡觉吧,明天一大早,本官就带你们收复嘉兴!”
一顿作秀的晚餐用完,赵知府让大家早点入帐睡觉,他也以身作则,转身就要回帐篷睡觉。
啊?!
这就要睡觉了?!连晚上警戒也不布置?!守夜巡守也不安排?!进入营地的口令也不设定吗?!
杭州卫的百户等将士听了赵知府的话,看到赵知府就要入帐睡觉了,禁不住呆住了。
之前不做栅栏、哨塔、拒马也就算了,这晚上睡觉,怎么连警戒也不做,口令也不设?!
虽然杭州卫也军纪涣散、操练不善,但是这些基本的东西,他们还是知道的。
晚上警戒,还有守夜巡守,以及进出营地的口令这些是最基本的吧。
不设警戒,不安排守夜巡守,不设口令,那军营可就纯纯不设防了,倭寇摸进来可就太容易了,那大家的身家性命可就没有安全保障了。
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所以,一看赵知府要转身入帐睡觉,他们连忙叫住了赵知府,提醒他,“赵大人,咱们不设置警戒,不安排守夜巡守,也不设定口令吗?!”
“不用了,大家安心入账睡觉就是了。”赵知府毫不担心的摆了摆手。
还安心睡觉呢,我们睡得着吗?!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
“大人,这要是倭寇晚上偷摸潜入营地,那该如何是好啊。”杭州百户担忧道。
“放心睡吧,倭寇晚上是不会来的;这也是空城计的一部分!再说了,有本官在前面顶着,你们怕什么,赶紧睡觉去吧,养精蓄锐,明日一大早就要收复嘉兴了。”
赵知府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催促众人赶紧去帐篷里面睡觉,养精蓄锐。
呃
也是,有赵知府的营帐在前面呢,如果有倭寇偷营,也会先偷赵知府的营帐,有赵知府还有他的亲兵营帐做缓冲,他们还有逃命的时间。
大家晚上睡浅一点,留意着赵知府营帐的动静,一旦赵知府的营帐有异常动静,大家就撒丫子跑路逃命。
想到这,众人便不再坚持了,一个个陆陆续续钻进了他们的营帐,养精蓄锐。
营地里也有人不放心倭寇,自发的监视着嘉兴城上倭寇的动静,以免他们出城偷营。
数百米开外,嘉兴城上,倭寇点着火把、燃着篝火,在城门上来回走动。
不过,他们监视了大半夜,嘉兴城上的倭寇也没有丝毫出城偷营的迹象。
难道嘉兴城上的倭寇真的被我们摆的空城计给吓到了?!
赵知府还真有两把刷子,说倭寇会被吓到误以为营地内有埋伏,而不敢偷营。
没想到,倭寇果然不敢偷营,至少从到了嘉兴城下到现在,倭寇都没敢出城。
这让赵知府在营地里有了些许名气。
晚上的时候,朱平安再一次收到了关于赵知府的消息,然后整个人都愣了。
“赵知府这是什么套路?!竟然敢在嘉兴城下五六百米的位置安营扎寨!?这距离也太近了吧?!都在硬弩和火器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还有,这么近的距离安营扎寨不说,竟然连栅栏、拒马、壕沟、哨塔等布防措施都不做?”
“甚至,也不安排警戒和守夜巡守?!”
“赵知府这么勇的吗?”
朱平安坐在书房,再一次皱眉沉思了半个时辰,都没能想明白赵知府这是什么套路。
至于赵知府口中所说的什么空城计,朱平安只是扯了扯嘴角,一个字都不信。
最后还是只能得出跟上次一样的结论,赵知府如此作为,定然是别有依仗。
或许,赵知府如此作为,就是为了将倭寇吸引出城吧,甚至不惜以己身为诱饵。
在赵知府身后定然有一支严党调集的大军隐藏在侧,一旦倭寇出城,就趁机收复嘉兴。
或许,赵知府组建的三千乌合之众别有玄机,里面就有部分严党调集的精锐也说不定。
不然,解释不通,为何赵知府的行为如此匪夷所思。
嗯,根据探报,赵知府身边的一百来亲卫就气度不凡,杀气十足,悍勇非常。
据说赵知府入狱前,身边可没有这样一支亲卫,出狱后突然就有了这么一百亲卫。
这也从侧面让朱平安肯定自己的结论,这一百亲卫就是严党调集来协助赵知府的。
严党调集来协助赵知府收复嘉兴的大军还真不一般,浙军斥候侦察了这么久都没有侦察到任何蛛丝马迹。一方面是浙军斥候不敢打草惊蛇,没敢过于靠近两方战场,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严党调集来的这支大军的不凡。
“再探再报,密切关注嘉兴双方一举一动,斥候轮值,一刻也不要错过。”
朱平安令麾下浙军斥候密切侦察,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上半夜提心吊胆,下半夜吊胆提心,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这是所有收复嘉兴军的真实写照。
好在,虽然一晚上有风有霜,但是没有倭寇从城内冲出来偷袭他们营地。
就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赵知府的空城计奏效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不亮,寒风呼啸,赵知府就已经派人叫所有人起床了。
“大人有令,所有人速速穿好衣甲,拿好兵器,集合了!”
这些倭寇扮做的亲卫一个个凶的一批,叫人起床也不好好叫,都是提着鞭子进帐,一顿鞭子抽起来。
众人被抽的惨叫声一片,一大早,营地里就跟杀猪了一样,乱糟糟的。
复嘉军中也有横的,不满被抽鞭子,骂骂咧咧的奋起反抗,不过都打不过倭寇扮做的亲卫,反而被变本加厉劈头盖脸抽了一个半死,营帐里其他人就没有敢吱声的了。
过了好一会,众人才衣甲不整、歪七扭八的站到了营地前,乱哄哄的。
“所有人都听好了,打起精神,本官带领你们与倭寇决一死战!收复嘉兴,解救嘉兴城里的数十万百姓!”
“收复嘉兴,上报圣上,下安黎明,本官留名青史,你们也大大有赏!”
赵知府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早早的就披挂了一身华丽的铠甲,手里举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宝剑,对乱糟糟排不成队列的众人大声喊了起来。
啊?!
不是吧?!你来真的啊?!
本以为你就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来真的,咱们一路风尘仆仆,昨天都快傍晚了才到嘉兴城下,这才睡了一觉就攻城?!你这是嫌我们命长啊!
咱们就这样攻城,就靠手上这点家伙事,别说火器了,连弓都凑不齐两百张。
咱们这样去攻打有一万多悍倭把守的嘉兴城,那不是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吗?!
别的不说,嘉兴城陷落前,城西武器库房里,光甲胄都得有七八百副,长弓硬弩加起来也得快两千了,更别说城头上还有两个大将军火炮了。
这哪是攻城啊,这是送死,不会赵知府真的投了倭寇,赚我们脑袋献给倭寇吧?!
众人听到赵知府下令攻城,一个个何止吓傻了,简直魂都吓飞了,睡意早吓没了,本以为赵知府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来真的,众人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赵知府故意赚他们送死去了。
“大人,三思啊。咱们现在攻城就是送死啊。”
“大人,攻城不是儿戏,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啊,城里面可是有一万多倭寇呢。”
“大人,收回成命吧,咱们多少要操练十天半个月再攻城啊。”,
众人哭爹喊娘的劝赵知府收回攻城的命令,他们可不想去城下送死。
“收个屁的成命!我告诉你们,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说今天收复嘉兴,就是今天!”
“本官昨天说了,今天再说一遍,本官将第一个向嘉兴城发起冲锋,尔等紧随其后便是!本官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本官丑话说在前头,胆敢不前者,一律杀无赦!”
赵知府穿着甲胄,模仿戏文里的形象,举着宝剑,用力的一挥,一脸视死如归的大声喊道。
“怎么感觉赵知府在唱戏......”
众人只来得及吐槽了两句,就看到赵知府真的勇冠三军的举着宝剑,义无反顾的向着嘉兴城冲了过去,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勇猛的一塌糊涂。
赵知府披着华丽的甲胄,举着宝剑,冲向嘉兴城门。
恍若吕布在世。
又恍若天霸王重生。
“都跟上,不跟,死!”
倭寇扮做的亲卫一个个拔出腰刀,杀气腾腾的对众人喊道。
早上那一顿鞭子让众人对他们畏惧的很,现在看到他们拔刀威胁,知道这群王八蛋真的敢砍人,也只好咬牙跟上赵知府的脚步,拖拖拉拉的往前跑。
他们都打定主意了,赵知府昨天不是说了吗,他第一个往前冲,大家都得跟他,若是他被倭寇打死了,嗯,大家可以撤退逃跑,那就等赵知府被城上的倭寇射死了,他们就掉头往后跑。
一步,两步,三步......
赵知府都举着宝剑冲出去十来步远了,都已经进入城上弓弩射程范围内了。
可是,城上迟迟没有弓箭射下来。
怎么回事?
城上怎么还没有弓箭射下来?难道是想让赵知府跑的更近一点,好瞄的更准一些?!
不至于吧,弓箭一多,远一点怕什么。
该死的倭寇,你们早点射死赵知府,我们好早点转身逃命,他自己寻死,我们可不想给他当垫背的。
可是,奇怪的是,赵知府又往前冲了二十来步了,城上依然迟迟没有弓箭射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了,倭寇怎么还不射箭?!众人对此感到很是奇怪。
难道是我们还没进入弓箭射程,倭寇想要赚我们的脑袋,想要我们也进入了射程,他们再放箭?!
抬头看城墙上头,天色还没放亮,看不太清楚,只是城头安静的可怕,好像有怪兽张开了嘴巴,等着他们送上门一样,众人只觉得腿肚子发软。
“冲啊,跟上去,哪个再磨磨蹭蹭,老子劈了他!”倭寇扮做的亲卫凶神恶煞的威胁。
人命关天,众人都怕的要命,一个个都磨磨蹭蹭,不敢紧追赵知府的脚步。
赵知府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没办法,他是文人出身,平时没怎么锻炼过,现在身上的祖传甲胄可是镔铁打造的,不仅华丽,而且重,至少得有四五十斤左右了吧,跑了这几十步就已经累的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过,这是扬名的时候,赵知府虽然慢下来了,但还是咬牙向城门冲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赵知府距离城门都不足三十米了,城墙上依然没有一支羽箭射下来,安静的可怕。
怎么还不射箭?!
众人感到太奇怪了,赵知府都要冲到城门前了,怎么倭寇还不射箭啊?!
还有,我们也都在赵知府亲卫的逼迫下,也都进入城上弓箭射程范围内了。
怎么倭寇还没有射箭?
这也太奇怪了。
勇,很勇,他真的很勇。
拖拖拉拉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赵知府穿着华丽的铠甲,举着镶嵌宝石的长剑,义无反顾,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一步一步的冲向嘉兴城门。
一米,两米,三米......
虽然赵知府气喘吁吁,步履蹒跚了,但是他依然坚定不移的冲向城门。
一步,一步,又一步......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赵知府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城门下,伸手用力推向城门。
这一刻,他恍若吕布附体,霸王再世,伸手一推,竟然推开了城门!
“啊?!”
“卧槽?!不是吧?!赵大人竟然推开了城门!”
“卧槽,真乃神人也!”
在后面拖拖拉拉、逡巡不前的众人看到赵知府伸手一推竟然推开了城门,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的跟能塞进去一个铜铃那么大。
直到赵知府推开了城门,城上都没有羽箭射下来,城上以及城门洞都没看到倭寇,也没听到倭寇有什么动静,那岂不是意味着,城里面没有倭寇?!
倭寇撤了!!
留下了一座空城!!!
众人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然后一个个也都变得吕布附体、霸王再世了起来,一个个勇猛无匹的嗷嗷叫着冲了上去,速度那叫一个快。
“倭寇纳命来!”
“倭寇洗干净脖子等着,你爷爷来了!”
“杀啊,赵大人你等着,不要动,让我们上,杀啊,倭寇龟儿子受死吧!”
天晴了,雨停了,倭寇弃城了,众人一个个觉的自己又行了。
这下不用赵知府的倭寇亲兵用长刀威胁了。
一个个乌嗷嗷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乱七八糟的,往城门冲去,这一刻,他们也勇猛的一塌糊涂,也是恍若吕布附体、霸王再世一样。
朱平安得知消息时,正在吃早饭,被这个消息惊的碗都差点掉地上。
“我去,赵知府这么勇吗?!”朱平安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恍若听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赵知府竟然能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冲向城门?!活见鬼了,怎么可能!
朱平安压根不相信赵崇能有这么勇敢。
这压根不是正常人的操作,就是吕布、项羽这类天降猛男,也不敢一人冲城。
赵崇他如何敢?!
“可是有一支隐藏大军,协助赵知府拿下了嘉兴城?”朱平安问道。
“没有。”报信的浙军斥候用力的摇了摇头。
“什么?没有?”朱平安更难以置信了。
“回大人,真的没有,我们一直盯着了,除了赵知府领的三千人,再无其他兵马了。”斥候再一次重复道。
“啊?!”朱平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严党竟然没有调兵协助赵崇收复嘉兴。
那问题来了!
赵崇是如何拿下嘉兴城的?!
“你们一直盯着了,赵知府是如何拿下嘉兴城的?”朱平安一脑袋问号。
“回大人,在赵知府领兵攻城前半个时辰左右,倭寇全都从北门悄悄撤退了,要不是大人让我们仔细盯着嘉兴城,我们也不会发现倭寇竟然撤退了。赵知府领兵攻城的时候,城里面连一个倭寇都没有了,赵知府他们捡了一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嘉兴城。”斥候回禀道。
“嗯?!赵崇攻城前半个时辰左右,倭寇全都从北门悄悄撤退了?!”
“赵知府捡了一个大便宜,攻城时城里面没有倭寇l,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嘉兴城?!”
这基本上就是前后脚,倭寇前脚刚走,赵知府后脚就会攻城......
朱平安摸着下巴,皱紧了眉头,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不对,事情不对。
当初,自己以为赵知府敢领三千乌合之众收复嘉兴,是赵知府他另有仪仗,猜测是严党从外地调集了一支精锐大军,协助赵知府收复嘉兴城。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猜错了,严党压根就没有从外地调来精锐大军、协助赵知府收复嘉兴城。
那赵知府为何敢率领三千乌合之众收复嘉兴城呢?!
他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倭寇会在今早黎明之前撤退出嘉兴城吧?!
等等
朱平安忽地一个激灵,就是这,赵知府他之所以敢率领三千乌合之众收复有上万倭寇把守的嘉兴城,就是因为他知道倭寇会在今早撤出嘉兴城!
倭寇撤了,谁不能吕布附身、霸王再世的领兵收复嘉兴城呢。
我行我也上啊。
可是,问题来了,赵知府如何知道倭寇会在今早黎明之前撤出嘉兴城呢?!
难道他未卜先知、能掐会算不成?!
扯淡!
朱平安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一点。
难道是赵知府在倭寇中有内应,内应得知倭寇会在今早黎明之前撤出嘉兴,告诉了赵知府?
也不对!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内应在倭寇之中的地位肯定很高,至少是倭寇核心领导层才行,不然,他不可能得知如此机密的情报,而倭寇的核心领导层就是徐海、麻叶以及他们的左膀右臂数人而已。
从倭寇攻陷嘉兴,赵知府仓皇出逃,到今天,也不过半个月时间而已。
这么点时间,赵知府他能收买倭寇的核心领导层做内应吗?!
即便赵知府收买了徐海、麻叶的左膀右臂为内应,才收买不到半月的时间,赵知府能信任他们吗,他们传出来的情报,赵知府能相信吗?
不可能!
不可能,仅凭他们一席之言,就敢率领三千乌合之众前来收复嘉兴。
赵崇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冒这个风险!
正常人都不会!
那赵知府如何知道倭寇会在今早黎明之前撤出嘉兴城的确切消息呢?!
忽地
朱平安想起了最近流传甚广的民间传言,传言说嘉兴陷落那日,赵知府并不是如官方说的那样,拼命抵抗到最后,感觉事不可为,才缒绳出城去求援兵,而是在倭寇一攻入嘉兴,赵知府就要缒绳弃城而逃,只是缒绳时恐高,怕摔到城下摔死,迟迟没能缒绳下去,磨磨蹭蹭中被倭寇给俘虏了......
之前,朱平安并没有将这个传言放在心上,可是发生了今天这事,这个传言就不得不放在心上了。
如果赵知府投降了倭寇,那他近日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就解释的通了。
率领三千乌合之众,进攻一万多倭寇把守的坚城;
在城上硬弩火器的射程范围内,旁若无人的在城下安营扎寨;
虚胖的文人,身先士卒,第一个冲锋陷阵;
倭寇前脚走,他后脚收复空城,时间把握的如此精准......
等等等等
有倭寇配合的话,这些都不是事。
至于其他的可能,那都不可能。
千万别说倭寇是被赵知府的三千乌合之众给吓跑了,当初赵知府坐拥坚城和精兵,倭寇只有四百残兵败将,就跟攻城,别说他们现在有一万多倭寇了。
更不要说巧合。
倭寇前脚走,赵知府后脚身先士卒收复空城,朱平安不相信这种巧合。
倭寇在临走前顺便收拾了赵知府的三千乌合之众,才是正常的操作。
赵知府那营地设在城上硬弩和火器射程之内,又没有栅栏、拒马、哨塔、辕门,这就是一个不设防、还四处漏风的裤裆,倭寇捅他压根不费吹灰之力。
倭寇临走前为何没有顺手收拾了赵知府的三千乌合之众呢,答案显而易见。
不过,这些都是推理,并没有证据。
但是
非常时期
这个潜藏二五仔值得朱平安特别关注,而且,朱平安有一个直觉,盯紧他,将来会有惊喜。
在赵知府“收复”嘉兴的时候,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午门献俘大典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队队身着华丽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按绣春刀,跑步行进在午门前的御道上,一直跑到午门前,分为两列,在御道左右两侧站定,作为仪仗队。
锦衣卫站定之后,教坊司开始入场。
教坊司除了管理管理民间勾栏音乐及在籍乐户外,还担有外廷、宴会、礼仪乐舞、戏曲的排练和演奏。今日献俘大典,也需要他们演奏衬托气氛。
技艺精湛的乐师如锦衣卫一样跑步行进在御道上,手持各式乐器,跑到锦衣卫处,分为两列,在御道左右两侧,紧挨着锦衣卫的队伍,往后站。
接着,官员陆续就位。
首先是负责大典的鸿胪寺和礼部官员,有两位高大魁梧的官员,担任赞礼官员,站在午门前,东西相向而立。
六部及在京主要官员数百人,以及在京城的一些番邦使者在午楼前,御道之南,按照文武分为两排,文臣在东侧,武官则在西侧,像上朝一样排列。
官员之后是负责献俘的将士。
负责安保的锦衣卫、厂卫还有京师三大营的精锐将士,足足五千余人在午门至东华门之间分列警戒。
被邀请参加献俘的里正、乡绅还有老人的位置要远一些,在东华道了,只要遥遥的看到午楼。
至于围观的百姓,则就更远了,他们脸午楼、午门都看不到,只能在西市街那边。再往前就有厂卫、三大营的将士设立拒马警戒,不允许他们向前了。
当天际第一抹晨曦出现,献俘大典就正式开始了。
刘牧等浙军将士押解着四百多倭寇俘虏至东华门,交接给三大营将士继续押解。
拉开了献俘大典的帷幕。
三大营的将士押解着四百多倭寇俘虏从东华门走出,一个倭寇一个镣铐,浩浩荡荡数百米。
街道两边看热闹的老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看到三大营的将士押着倭寇俘虏走出,围观的群众顿时沸腾了。
倭寇俘虏穿着红衣囚服,带着红帽,准确的说是赭衣,并不是影视剧中常见的白色。
之所以用赭衣做囚服,其实很简单,因为囚犯还不配用白色囚服。
隋唐以后,服饰颜色被赋予的等级制度高度强化,你是什么身份,那就穿什么颜色的服饰,不能乱穿,乱穿就可能僭越,这是犯法,要受惩罚的。比如,五品官可以穿紫袍,六品官及以下的官员穿红、绿衣袍,而皂吏只能穿青色,平民百姓则只能用白色,所以才有白丁的说法。
囚犯地位比老百姓低的多,他们只配穿比白色还低的服饰,也就是囚服。
囚服是最末等的衣服,用赤土染成赭色,好染色,又耐脏,一茬茬囚犯可以接着穿。
街道两侧有维持秩序、负责安保的厂卫和三大营将士,他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严肃的大喝:
“囚犯还要至午门献俘,一律不得投掷烂菜叶臭鸡蛋等秽物!违者严惩!”
“等参加完午门献俘,押解而出的时候,再让你们丢个痛快!”
这些规矩早在献俘开始前,厂卫和将士们都已经屡次三番讲给围观百姓了。
老百姓也知道轻重,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也都留着等倭寇参加完献俘大典,从午门押解出来后他们再扔。
不过,不让扔烂菜叶子,可没说不能骂啊。
围观的老百姓一个个大骂倭寇,国足了嘴瘾,将倭寇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杀千刀的,那些倭奴鬼子也就罢了,你们本来是咱大明百姓,做什么不好做倭寇,丧尽天良,出卖祖宗,祸害百姓,真是羞你八辈子先人哦!”
“狗曰的倭寇,糙你十八代祖宗,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连个全尸都不给你们留,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死,死,死......”
如此多的老百姓,如此多的将士,如此狠辣的辱骂,让连日遭到摧残的倭寇,惶恐不已。
凛冽的寒风也没能阻止老百姓辱骂倭寇的热情,此起彼伏的辱骂声如雷贯耳,让穿着单衣囚服、光着脚的倭寇更加瑟瑟发抖。
为了折磨倭寇,只给他们穿了一件单衣囚服,连鞋子也没给他们穿,让他们光着脚。
一路的寒风,一路的辱骂,一路的推搡,让这些倭寇饱受身体和心灵摧残。
等到倭寇被押到午门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和心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跪!”
赞礼官大喝一声。
押解倭寇的将校毫不留情的一脚揣在倭寇腿弯,将倭寇按跪在地上。
“咚......咚......”钟声响起,连绵不绝。
钟声之中,嘉靖帝的御驾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抵达了午门,钟声停止。
鸿胪寺的官员跪在御驾前,恭请嘉靖帝乘上肩舆。
远处的里正、乡绅还有老人远远的看到嘉靖帝的御驾,还有嘉靖帝的身影,顿时激动的满脸潮红了起来,只此一眼,不虚此生,无憾矣。
嘉靖帝坐上肩舆,教坊司奏响礼乐,当嘉靖帝坐上午门楼之上的龙椅后,礼乐停止。
午门下,御林军鸣鞭静场,全场肃穆。
对于被俘倭寇而言,现场威严到了极点,如同死后到了阎王殿,等待末日宣判一样,魂都快吓飞了。
“进!”
赞礼官齐声高喊。
手持捷报的礼部官员步至午门前,向午门楼上的嘉靖帝行四拜大礼后,进献捷报。
“宣读捷报。”嘉靖帝点了点头,身后的将校们大声重复嘉靖帝的旨意。
礼部官员宣读捷报。
献俘大典的流程一项项依次进行,最为激动人心的献俘环节也到来了。
倭寇被押到了献俘位置,面向北面,跪在地上,以头趴地等候发落。
倭寇一个个失魂了一样,麻木的跪趴在地上,直面如此天威,他们早已吓断了魂。
便是倭酋陈东,此刻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魂不守舍。
他们见过最大的官是什么官?
他们攻破县城的县尉、知县?还是遥遥看到的城头上守城的知府?!
现在现场随便一个官拎出来,都是他们连远观都没资格远观的存在,更不用说此刻午门楼上坐着的可是大明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嘉靖帝了!
强烈到窒息的威严和压迫感,令陈东等人几近窒息,心脏如同被攥爆了一样。
“徐海、陈东等倭寇丧尽天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伙倭寇大逆不道,占据拓林等地为倭巢,四处劫掠,足足有近百个村子被他们烧杀抢掠一空,老幼妇孺皆难逃一死,更甚者婴儿都被倭刀捅穿身体如葫芦或溺毙于粪坑之中,八十岁老妇被其惨无人道之轮犯只死,如此惨绝人寰之罪行罄竹难书......臣刑部尚书何鳌,奏请将所俘倭寇全部凌迟处死,合赴菜市口行刑,请旨!”
刑部尚书何鳌上前一步,厉声控诉倭寇所犯的种种罪行,铿锵有力,响彻云霄。
声严色厉的控诉完毕后,刑部尚书何鳌向午门楼之上的嘉靖帝,伏地长拜不起。
在场众人听后,无不攥紧了拳头,怒视倭寇,恨不得上去用牙齿一口一口咬死他们。
“准奏,拿去!”嘉靖帝龙飞凤舞写了“准奏”二字,豪气的掷笔。
“准奏,拿去!”黄锦恭敬的双手拿起圣旨,重复了一遍嘉靖帝的话。
“准奏,拿去!”午门楼的内侍以及大臣们紧跟着附和,又重复了一遍。
“准奏,拿去!”
稍远一点的臣子还有将士们纷纷重复大喝。
由近及远。
由城门楼上,到午门下御道。
由一人变八人,八人变二十四人,二十四人变数百人,再变数千将士、厂卫齐声大喊。
一时间“准奏,拿去!”声如雷震,如天降神罚。
“全部凌迟处死......”
跪伏在地的倭寇听到最终处罚,吓的一个个瘫倒在地,陈东也没能例外。
这可是凌迟处死!世界上最最最最残忍的刑罚了,没有之一!要活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能在最后一刀,也就是第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处死。
相比于倭寇,老百姓们听到要将所有倭寇俘虏凌迟处死,皆激动的沸腾了。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打倒倭寇!”
“打倒倭寇!”
一时间,老百姓高呼皇上英明万岁声,如同涟漪一样,从午门荡漾开来,波及了全城。
全城老百姓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情不自禁的加入了进去,跟着齐声大喊。
最后,皇上英明万岁声就像是波涛一样,声震全城,像是要把天穹给掀破了一样。
午门楼之上的嘉靖帝,听到了全城此起彼伏的皇上英明万万岁以及打倒倭寇声,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举办午门献俘大典,不就是为了提振士气,提振民心吗。
民心可用啊,有民如此,何愁倭寇不灭!
嘉靖帝对今日的献俘大典很是满意。
倭寇则......
一滩滩烂泥一样的倭寇被御林军提起来,押解着走向西华门,从西华门押往菜市口行刑。
“推出午门问斩”只是电视剧和小说里的说法,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是神圣威严的场合,又岂会成为刑场呢,真正行刑的地方往往都是菜市口。
因为菜市口人多,在这里当众行刑,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震慑心怀不轨之人,令他们畏惧,令他们不敢作女干犯科,不然下一个菜市口行刑的就是你了。
当倭寇被押出西华门后,群情激愤的老百姓纷纷将他们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扔到了倭寇身上。
一时间,像是下起了烂菜叶子、臭鸡蛋雨,倭寇几乎要背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淹没了。
没一会,这些倭寇就看不到人样了。
最后,在老百姓的谩骂和投掷秽物中,倭寇被压接到了菜市口,一个个绑到了行刑柱上。
一个个身穿红衣、头系红头巾的刽子手出现在倭寇面前时,倭寇胆子小的都吓昏过去了,屎尿齐流,胆子大的也禁不住浑身哆嗦的筛糠一样。
刽子手们先是兜头给倭寇泼了一桶凉水,冲下他们身上的秽物,以便于行刑。
这些刽子手除了京城本地的,还有不少是从周边城镇紧急调来支援的。
凌迟处死是个技术活,不是所有刽子手都掌握这项技能,只有部分资深刽子手才掌握。整个京城熟练掌握凌迟技能的刽子手,也只有不到三十人,周边城镇掌握这项技能的刽子手更少,都加起来也不到十人。
这很正常,在大明,也只有罪大恶极之徒才够格凌迟,整个大明立国以来到现在,凌迟处死的犯人也不到一千人,每年最多也不到十人。练手的机会少,练出来的刽子手自然也就少了。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凌迟的倭寇有四百多人,只能赶鸭子上架,把资深刽子手都调来行刑了。
上头也说了,不要求他们剐够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只要超过五十刀就够了。
在倭寇被当众凌迟的时候,朱平安也接到了京城来的圣旨,正式荣升应天兵部右侍郎兼浙江巡抚。
“诸位天使一路辛苦了,府上略备粗茶淡饭,为诸位天使接风洗尘。”
朱平安接了圣旨后,再次向颁旨的内侍道谢,邀请他们在府上用膳。
“多谢小朱大人,那杂家就叨扰了。”内侍一行欣然接受。
李姝早就令人张罗好了酒宴,几个太监还有厂卫千户、百户与朱平安做主桌,其余小太监还有厂卫、随护军士八人一桌,坐了整整十桌。
虽然桌分主桌和次桌,但是美食都是一模一样,丰盛且色香味俱全。
“江南美食尤以长江三鲜为最,刀鱼细嫩爽滑,腴而不腻;鲥鱼被称为鱼中之王,民谣有‘红烧鲥鱼两头鲜,清蒸鲥鱼诱神仙"的说法;河豚最考验厨子,味鲜甜、肉肥嫩、汁浓稠,味道比东坡先生那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还要脍炙人口......”朱平安在桌上热情的招呼他们享用江南特色美食,为他们介绍各种美食的鲜美之处。
不得不说,李姝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府里的厨子虽不是御厨,但也不逊色多少。
桌上的美食征服了在座的太监和厂卫,令他们食指大动,动筷不止。
桌上宾主尽欢。
“多谢小朱大人盛情招待,这一路风尘仆仆,乏累不堪,小朱大人这一桌美食,让我们重获新生。”
领头的太监王公公在酒足饭饱后半是认真半是恭维的说道。
“呵呵,诸位天使,一路劳顿,都是为了平安,若是不能让诸位天使吃好喝好,平安岂不罪过。”
朱平安呵呵笑着说道,并没有谦虚说什么粗茶淡饭不值一提,而是玩笑的口吻说这一桌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突出了对天使一行的重视。
“呵呵,常听冯公公说小朱大人风趣幽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公公笑着说道。
听口吻,他跟冯保很熟,一个“常”字就可见一斑,朱平安遂引起了话题,“哦,公公与冯公公相熟?”
“小朱大人果然聪慧过人,杂家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小朱大人猜到我和冯公公的关系了。我跟冯公公入宫时间差不多,相识于微末,志趣相投,结为好友,互相帮扶,关系不同一般。从京城来时,冯公公还托我给小朱大人带好呢。”
王公公微笑着说道。
“呵呵,冯公公的好友,也就是平安的好友,以后还请王公公多多关照。”朱平安微笑着回道,接着又道,“回宫后,也请公公带我问冯公公好。”
“一定,一定。”王公公一语双关。
“哦,差点忘了,冯公公来时,还托我向你请教一事呢。”王公公作恍然想起状。
“请教谈不上,平安只能给些个人不成熟的意见,供冯公公参考而已。”朱平安谦虚了一句,继而轻声问道,“不知冯公公困惑于何事?”
“也是托了小朱大人的福,翻牌子侍寝制后,冯公公在后宫现在炙手可热,机会也多了,这不最近冯公公就遇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去文书房。”
“我们内廷,文书房负责掌接受通政司每日封进本章及会极门京官与各藩王所上封本,其在外之阁票拟,在内之搭票,皇帝旨意御批,皆由文书房落底簿发。文书房设掌房十人,办理上述事务。最近,文书房十大掌房之一的夏公公生病出宫了,空出了一个位置,冯公公有机会接替。”
“不知道小朱大人知道不,我们公公要想出任司礼监,大都是从文书房出任。我们公公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司礼监,要是能当司礼监提督太监那就死而无憾了。”
“可是,去接替夏公公,在文书房做十人掌房之一,冯公公就需要把目前手里敬事房的差事交出去,翻牌子这块也要交出去。冯公公舍不得敬事房尤其是翻牌子这项差事,可又想去文书房,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冯公公来时托我就此事向小朱大人请教。”
王公公将冯保目前的困境简单说了一下,针对此事,请教朱平安的意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去文书房就得放弃敬事房以及翻牌子的差事。
翻牌子制度出来后,冯保大为受益,后宫里的妃嫔为了自己的牌子能白的无不拉拢他,一时间在后宫炙手可热,若是让他将这个差事交出去,将这个成果拱手让给别人,他是真的不舍得。
可是去文书房太诱惑了,要知道司礼监的太监大都是从文书房出来的,从文书房去司礼监的机会比其他部门多多了,可以说踏进去半只脚了。
“当前,司礼监提督太监是黄公公,司礼监的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也都是吕公公等名监宿监,黄公公他们都年富力强,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无人可撼动他们的地位。顶层上升空间极其有限,冯公公若是去文书房,注定相当长时间要在文书房熬资历,难有晋升之机。”
“文书房掌事太监案牍工作多,多居幕后,出彩机会少;相反,敬事房多居于前,常在圣上以及后宫女主子面前露脸,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定然会被圣上和后宫女主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简在帝心,简在后心,何愁没有晋升之机,出头之日。”
“等过上四五年,积累够了,再寻求机会去文书房,想必那时就不是十大掌事太监,而是文书房管事太监了。若是能当升管内书房,那去司礼监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之见,供冯公公参考。”
朱平安认真想了片刻,就此事给出了自己的个人意见,供冯保参考。按照历史,冯保的权力舞台不在嘉靖朝,而是在裕王登基后的新朝,等将来时机到了,再给他建议,让他早去裕王跟前,以待龙起。
“我替冯公公多谢小朱大人,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带到。”王公公抱拳道谢。
“平安远离京师久矣,不知近期京城有何热点?”朱平安在桌上随口向王公公问道。
“热点?”王公公等人愣了一下,满脸问号,热点,什么是热点。
“哦,就是说受大众关注的热门话题和事情。”朱平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时候习惯性的就用了现代口吻,这个年代的人不明白,遂解释了一遍。
“小朱大人不愧是状元郎,热点这个词用的好啊,一语中的,精辟又形象。”王公公赞了一句,接着呵呵笑着说道,“呵呵,虽说小朱大人远离京师久矣,但是要说京师近期的热点那还是小朱大人您呢。”
“我?”朱平安有些意外。
“小朱大人指挥浙军取得了苏州保卫战的辉煌大胜,京城几乎人人皆知小朱大人大名,京城的茶馆酒楼说书人都在讲小朱大人智计百出杀翻倭寇的故事呢。”
“他们说小朱大人你眨一下眼睛就有一计,摸一摸下巴就有一策......”
“甚至有个说书先生说你从四书五经里悟出来了一套武功秘籍,练成了绝世神功,那些凶神恶煞的倭寇也不是你的一合之敌,你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他们......”
王公公呵呵笑着将京城关于朱平安的传闻,挑了几条讲给了朱平安。
从四书五经里悟出了武功秘籍......
听的朱平安嘴角都抽搐了。
“除此外,还有何热点?”朱平安又问道。
“前些时日北虏俺答又犯北境,数次犯宣府、蓟州、大同等地,杀了好些大将,圣上一怒之下,悬赏了北虏俺答的首级,赏格定:献俺答首者,赐银一万两,并授爵伯。”王公公又说了近期京城的一个热点事情。
朱平安听后,第一感觉是嘉靖帝有些小气,北虏问题可是困扰嘉靖朝的两大顽疾之一,比倭患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占用朝廷大半的军费支出,能献俺答的首级,那就是灭了北虏,解决了朝廷最大的顽疾,才只给一万两银子和一个最低等的伯爵赏赐?!
不过,很快朱平安就又觉的嘉靖帝这次还算大方了,毕竟仔细想一想,捋一捋,嘉靖帝对封爵可谓是慎之又慎,不能再慎了。
朱平安想起本朝有个叫周尚文的老大人,他长时间担任大同总兵,在任镇守大同期间,数次击退北虏俺答进犯,战功显赫,因功升官至左都督,这是武官最高品级了,还被授予太保兼太子太傅了,可是直到五年前老大人在任过世,都没能获得爵位。
有一个叫沈束的给事中在周老大人过世后,上奏嘉靖帝,请求追赠周老大人封爵。结果惹的嘉靖帝勃然大怒,不仅说周尚文在世时就多次请求封赏,多有怨言怨语,自己宽容才没有处罚他,还将沈束交给锦衣卫问罪,锦衣卫将沈束给关进了大牢,直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如此一对比,嘉靖帝这次的赏格也算是蛮大方的了。
当然,再对比自己,感觉嘉靖帝这次对自己还是相当大方的,能够担任应天兵部右侍郎兼浙江巡抚,这绝对算是破格提拔中的破格提拔了。
“哦,对了,算算时间,今天京城正举办午门献俘大典,听说倭寇俘虏会被凌迟处死呢,估计现在菜市口应该是人山人海,老百姓都在看行刑呢。”
王公公想到了午门献俘大典,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凌迟处死,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朱平安并没有白莲花的觉的凌迟什么的太残忍不人道。
这些倭寇烧杀抢掠时怎么没想着人道呢,一个个畜生一样,虐杀百姓,残忍至极!
活该他们被凌迟处死!
“北虏俺答的赏格提高了,想来倭酋汪直、徐海等人的赏格也会提高,以小朱大人的本事,封赏爵
位指日可待啊。”王公公恭维起了朱平安。
“呵呵,王公公过誉了。”朱平安谦虚的摇了摇头,继而又坚定的表态道,“不过,为了报答圣上的知遇之恩,某自当竭尽全力,扫除倭寇。”
“杂家预祝小朱大人马到成功。时间也不早了,我等这就告辞回京复命了。”
王公公抱拳,起身告辞。
其余人也都起身告辞。
“王公公,还有诸位,这一路风尘仆仆,劳乏疲累,休息两日再回京复命也不迟啊。”
朱平安客套挽留道。
“多谢小朱大人美意,只是来时督公有交代,让我们速去速回,不敢耽搁。”
王公公解释道。
“这也太辛苦了。”朱平安感慨道。
“呵呵,督公说了,回去后给我们放假一旬,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就是了。”
王公公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朱平安也不好强行挽留他们了,只好送他们出府启程。
李姝早就令人备好了一些土特产,送给王公公等人,王公公等人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差点忘了,小朱大人请这边说话。”王公公在临走前将朱平安拉到了一边。
朱平安跟着王公公到了路边。
“也不是什么事,只是提醒小朱大人一下,近期圣上有考虑立储一事,多次询问严阁老、徐阁老和李阁老以及一些大臣们询问立储的问题。将来小朱大人回了京城,或许也会面临圣上的这一问题,小朱大人可早做准备,以免到时猝不及防。”王公公小声的提醒朱平安道,由于事情涉及道嘉靖帝,故而王公公将朱平安拉到了路边僻静处相提醒。
“多谢王公公。”朱平安拱手道谢。
“小朱大人客气了,杂家告辞了。”王公公微笑着说道,抱拳告辞离去。
立储。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仅难回答,还要命。
立储,景王和裕王,立谁为储君呢。
若是推荐立景王为储君,那就得罪了裕王;可若是推荐裕王为储君,那同样也会得罪景王。得罪了大明唯二的继承人,你还想有好果子吃!
可要是谁都不推荐,那嘉靖帝那一关可就不好过了,在嘉靖帝心中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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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安知晓历史,其实嘉靖帝压根不用操心立储之事,因为按照历史记载,过不了多少年,景王就会命薄归西,嘉靖帝只剩下裕王这么一个独苗儿子了,立不立都是他,压根没的选,现在操心选谁都是白操心。
况且,嘉靖帝修仙炼丹,他是想要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想要一统天下万万年呢,内心并不真想立储。
他不想大权丝毫旁落,他对这个帝国,对最高权力,有极强的把控欲。
在封建社会,太子的地位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皇帝。太子的东宫是一个小朝廷,会有很多臣子向太子靠拢,提前下注,以便从龙;太子也会有他的禁军,虽然人数远不能和皇帝相比,但有些时候人少也能干大事;皇帝出征、巡游、重病等原因无法上朝理政时,就会有太子监国出现,由太子代为处理国事、代理朝政......总的来说,皇上需要太子来稳固江山传承,可是太子也会分享部分皇权,对皇权构成威胁。
另外,依嘉靖帝对二龙不相见箴言的迷信程度,为了保护唯二的两个皇子,他也不想立储。
当前他就俩儿子了,万一立了太子,再被箴言言中,他可就哭都没地哭了。
嘉靖帝之所以会考虑立储,都是迫于客观现实的无奈之举。
帝国这么大,他又年轻不再,如果迟迟不立储君,臣子们担心皇位传承,万一他驾崩了,又没立下储君,两个皇子还有各自拥泵还不得打起来啊,庞大的帝国瞬间都可能分裂成战国,血流成河,于国本不利啊。
或许还有他近期龙体微恙的原因。
所以,嘉靖意关于立储的问题,真的是一个要命题,立也不对,不立也不对,立谁更不对,怎么回答都不对……
等将来自己回京了,肯定会面圣,想来嘉靖帝还真有可能拿这个问题来问自己。
确实需要早做准备啊。
若是嘉靖帝询问自己立储之事,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送走了王公公一行后,朱平安回到书房,思索了起这个要命的问题来。
自己总不能告诉嘉靖帝你别瞎操心了,再过上几年,你的小儿子景王就会挂了,只剩裕王一个独苗了,你没得选,所以压根不用操心选谁了吧?!
那诅咒皇嗣、巫蛊之乱的罪名就会自己扣自己头上,足够自己死上七八次了。
要说自己推荐哪位皇子成为储君太子,于情于理于史,毫无疑问是裕王了。
只是,你可以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
朱平安坐在书房思索了起来,忽地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后世清朝的秘密立储制度。
经历了九龙夺嫡并最终胜出的雍正帝,吸取了他们这一代以及历代围绕预立太子发生的皇子、后妃之间为争储位明争暗斗、倾轧不休、骨肉相残、造成混乱的教训,发明了秘密立储制度,不再公开立太子了。
具体做法是:皇帝亲手写出储君的名字,写两份,一份密封在匣内,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后,另一份封于匣内,随身携带,双重保险。等到皇帝升天后,再由顾命大臣们当众取出这两个匣子,当众打开,核对无误后,宣布由谁来继位。
秘密立储制度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皇帝全权决定储君人选,强化了皇权。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皇帝可以随时更换储君,且不会产生任何不利影响,只需要把随身携带的匣子内的名字,以及正大光明牌匾后的匣子内的名字换掉就是了。
它可以解决掉有关国本的诸多隐患,又能突破立嫡立长的局限,还可以避免“木秀于林”的暗害,以及太子隐形分权的隐患。嘿嘿,我没有公开立太子,就不会有太子分权了,臣子们也不能提前下注了......
还能避免皇子为了夺嫡自相残杀,后妃为了自家皇子明争暗斗的悲剧。
反正嘉靖帝也不是真的想要立储,只是想要安臣民的心,稳定人心。
只要召集了大臣,宣布了秘密立储制度,然后再把样子做出来,做两个匣子,写两个名字,把一个匣子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一个匣子随身携带,这臣心、民心就都稳了,那些大臣也不用再哔哔了,也不用担心嘉靖帝修仙吞丹一命呜呼了,没人继承皇位引起皇权之争了。
甚至嘉靖帝担心“二龙不相见”应验,匣子里面不写名字,都不是问题。
反正没人敢去核实匣子里面的内容。
反正嘉靖帝随时可以打开匣子更换里面的纸条,想写名字的时候,就打开匣子换个写名字的纸条,想更换名字的时候也随时可以更换名字。
简直是一箭群雕。
朱平安越想越觉得清朝这个秘密立储制度简直就是为信奉“二龙不相见”、“修仙炼丹”、“贪权恋权”的嘉靖帝量身打造的一样,完美贴合了嘉靖帝的现实需求。
简直完美。
若是嘉靖帝询问自己,那自己就拿出这个秘密立储制度给嘉靖帝一个大大的惊喜。
继续收拾书房吧,就剩下自己的手写稿没有装箱了,收拾完,明天就可以启程去绍兴了。李姝的临产期越来越近了,若是去绍兴的话,还是越早启程越好。
“朱哥哥,喝碗酸辣汤,解酒养胃。”在朱平安收拾书的时候,李姝在画儿和琴儿的陪同下过来了,画儿小手端着一碗酸辣开胃的解酒汤。
“呵呵,谢谢了李妹妹,不用担心,今日只在宴席开始时喝了一杯酒而已。前来颁旨的王公公跟我认识的冯保冯公公是好友,我说了不善饮酒,他们也都识趣的没有劝酒。”朱平安微笑着,从画儿手里接过解酒汤。
虽说没有多喝酒,可是这碗酸辣汤还是挺诱人的,朱平安端着几口就喝完了。
“朱哥哥收拾好了吗,让画儿还有琴儿帮你啊。”李姝看到朱平安用完了酸辣汤,眉眼含笑的说道。
“就剩下这些手稿了,我分类收拾一下就好了。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朱平安问道。
“已经收拾好了,舟车也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李姝眉眼含笑。
“好,那我们就明天启程吧,路上慢慢走,不急着赶路。”朱平安说道。
“嗯嗯,一切都听朱哥哥的。”李姝摸着肚子,眼睛眯成了月牙。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放亮,朱平安扶着李姝登上了马车,准备启程前往绍兴上任。
朱平安和李姝坐的马车是两匹马拉的大马车,车上有朱平安、李姝和画儿、琴儿三人。
后面还跟着七辆一匹马拉的普通马车,车里坐着王姨还有一些随侍的老妈子、仆从,车队有刘大刀等三百浙军骑士随行护送,保卫朱平安一行安全。
至于府上的其他家丁和奴仆,前些天已经提前分两批走了,让他们提前赶到绍兴收拾新家去了,安装地龙、暖气还有家具摆设,以便朱平安一行一赶到绍兴就可以直接入住新家。
为了让李姝这个孕妇在赶路途中乘坐舒适,朱平安在马车上花了不少心思。
首先,马车的车轮,朱平安让人给马车的车轮紧紧的包了两层牛皮,充当橡胶轮胎,减少颠簸。
其次,朱平安还让浙军装备营的火器匠师欧止戈,做了几个粗一些的铜弹簧。
欧止戈研究燧发枪,已经初有成效,纯手工初步做出了可用的弹簧,结合朱平安提供的燧发枪思路,用弹簧和燧石做出了两把燧发枪样品。
前些天给朱平安展示过一次,不过效果不是很理想,燧石击发率只有六成左右,装填也跟火绳枪一样麻烦,要先把燧发枪竖起来,然后从枪口依次倒入火药、弹丸,用棍子捣紧,再往燧发枪枪尾的火药池倒入引火药,再往后搬动击锤,最后才能扣动扳机,将弹丸发射出去。
朱平安研究欧止戈的燧发枪后,发现了问题所在,欧止戈研发的燧发枪的火镰盖是平的。
燧发枪扣动扳机,击锤将燧石敲击在火镰盖产生的火星,引燃火药,发射弹丸。
火镰盖太平,摩擦力不够,燧石敲击产生火星的成功率和火星量不足。
朱平安给欧止戈提议,让他将火镰盖设计成凹凸不平,以提高燧石击发率。
装填的话,朱平安建议能否后装,欧止戈说他研究过后装,气密性是个大问题。他也在研究如何提高气密性,以便燧发枪后装,提高装填速度。
虽然燧发枪还在研究中,但是欧止戈对弹簧的制作已经有了相当水平。
朱平安公器私用,让欧止戈做了几个大一些的铜弹簧,安装在马车的车身和车轴之间,简单来说也就是增加了悬挂来减震,让马车乘坐起来更舒适。
另外,画儿和琴儿也将车厢铺了褥子、貂皮毯子,还有软靠,将车厢布置的温馨舒适。
“嗯,竟然真的有用嗳,比平时坐车平稳舒服了很多,没那么晃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弹簧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作用。”李姝坐在马车上,依偎在朱平安怀里,感受着马车良好的乘坐体验,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说道。
“它还有更大的作用,可以让火器如虎添翼,所向披靡,让战场翻天覆地。”
朱平安想到将来燧发枪列装浙军后的场景,不由一脸期待和感慨的说道。
列装了燧发枪,就再也不怕下雨了,火绳枪在下雨天基本就趴菜,燧发枪就不怕下雨了,燧石可以让燧发枪随时随地开火,而且效率和精度也能大大提高。
“我是小女子,我管不了军国大事,我只管柴米油盐,等我出了月子,一定派人去京城开一个车马行,这么舒服的马车,那些达官显贵还有富豪士绅肯定不会拒绝,一定可以赚的盆满钵满,给这两个小家伙多攒一些家底。”
李姝纤纤玉手摸着肚子,想到将来加装了弹簧的马车席卷京城的场景,眯着眼睛笑的跟小狐狸一样。
朱平安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李姝这捕捉商机的嗅觉简直了,独步天下,罕有匹敌者。
上次的暖气设备,这才多长时间,听说就已经袭卷京城达官显贵宅邸后院了。
从李姝翻看的账本越来越多来看,暖气设备已经让她赚的盆满钵满了。
画儿和琴儿在车里,小几案上将水果切成小块,以便李姝用牙签插着吃。
在马车驶出朱府,才走了一条街就停住了。
“大刀,发生了何事?怎么停下来了?”朱平安挑起门帘,向车外问道。
“公子,尚知府一行赶来相送。”刘大刀抱拳道。
刘大刀的话音刚落,朱平安就听到身后传来赵知府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朱部堂,留步,留步啊。”
朱平安往后扭头就看到了已经翻身下马,正小跑过来的苏州知府尚维持及一众属官。
看到尚知府小跑过来,朱平安连忙下了马车,迎着尚知府走了过去。
“朱部堂,缘何如此匆忙前去绍兴赴任,我们正商量设宴给朱部堂饯行呢。”
尚维持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在古代,六部尚书还有左右侍郎都称为部堂,这是六部一二三把手以及的特有称呼。朱平安胜任兵部右侍郎后,也有资格被称为部堂了。
“什么部堂大人,尚大人叫我子厚就好。”朱平安拱手,苦笑着说道。
“呵呵,以往老夫还能托大叫朱部堂子厚,现在不行了,你已经是兵部右侍郎兼浙江巡抚了,再叫你子厚,岂不是有失礼数。”尚维持笑着摇了摇头道。
“呵呵,尚大人,别人叫不得,您还叫不得吗,若非尚大人鼎力支持、密切配合,平安焉能胜任兵部右侍郎兼浙江巡抚?”朱平安笑着摇头。
“好吧,好吧,那我就仗着老脸,在非正式场合,叫朱部堂您为子厚。当然,在正式场合还是要叫部堂大人的。”
尚维持摸着胡须笑着说道。
“子厚,你这走的也太着急了,都不给我们饯行的机会。若非我刚刚得到消息,连给子厚你们送行的机会都错过了。”尚维持用开玩笑的口吻抱怨道。
“内人临产在即,这才急着赶往绍兴安顿。”朱平安简单给尚维持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如此,怪不得子厚召集赶路。”尚维持点了点头,理解朱平安为何急着赶往绍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