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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世子进京

    第二天一早,萧凡便满府到处找画眉。最后在府里的库房中找到了她。

    画眉年已十四,出落得亭亭玉立,娇小的身躯渐渐现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原本平坦的小胸脯现在已微微凸起两团玲珑小巧的弧线,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少女青涩而稚嫩的纯洁风情,看上去颇令人动心。

    画眉独自坐在库房内专门记录物品进出的一张书案上,新君登位,萧凡深受荣宠,又手握令天下人谈虎变色的锦衣卫大权,朝中文武公卿给他送礼的络绎不绝,小小的库房塞得满满的,里面的珍奇稀贵之物堆成一座座小山,金银珠宝,珊瑚明珠数不胜数,这若是搁了朱元璋还在世,非治萧凡一个大明巨贪的罪名不可。

    画眉坐在高高的书案桌上,穿着湖绿色的绸裤紧紧包裹着她那两条修长苗条的腿,一双缀着金片,绣满喜鹊闹春图案的绣花鞋松松垮垮挂在两只雪白玲珑的玉足上,小脚儿挂着鞋子凌空随意的摆动,很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漫无目的的巡梭着满屋的珍奇礼品,以往见了银子珠宝便欣喜若狂的小脸蛋,今日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似乎这满屋的稀罕玩意儿引不起小财迷兴奋的情绪了。

    萧凡静静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她,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当初那个差点饿死江浦街头的小乞女,如今已出落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灿如春华的美丽少女,她长大了,她开始有了自己的心事,她开始注意打扮,关心起自己的容貌,她时刻在萧凡面前或直接或含蓄的提醒自己的年龄,她满心欢喜的盼望着萧凡真正把她变成女人的那一天……

    她像一团深埋于地下的火山,柔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火热固执的灵魂,她可以为了心爱的人豁出性命,她愿意为萧凡付出她的一切,哪怕在她听到市井传言说萧凡要杀曾经最疼爱她的亲哥哥,她也能保持沉默,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曾说出口,她把萧凡看得太重了,重得远远超过她自己的生命,她不愿因自己的求情而坏了相公的大事,宁愿独自躲在这库房里,以这样一种方式默默哀悼曾经拥有的兄妹亲情。

    萧凡看着她那沉默不言却含着淡淡哀愁的小脸,心中疼惜不已,这小妮子,太死心眼儿了有那么一个曾经疼过她的亲哥哥,这事儿却从没听她提过,幸好自己没动过刺杀燕王世子的主意,不然的话,可真就把大舅子给害了,小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得遗憾终生吗?

    萧凡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两声,画眉闻声扭过头,见萧凡站在门口,画眉俏脸露出欢喜的神色,两条长腿一蹬,便从书案跳到地上,轻快的跑到萧凡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娇笑道:“相公也来数银子吗?”

    萧凡不经意的朝库房扫了一眼,顿时有些吃惊道:“咱家的库房居然有这么多宝贝了?这……这得值多少钱呀?”

    画眉笑道:“相公的官儿做得大了,送银子的自然也多了,相公,咱家恐怕得多开辟一个库房出来了呢,这间库房已经满了……”

    萧凡直着眼看着满屋子的珍奇宝贝和金山银山,不由喃喃道:“造孽呀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搜刮民脂民膏用来巴结权臣,这些贪官,人人得而诛之”

    扭过头望着画眉,萧凡正色道:“画眉,你说相公是不是该在朝堂上搞个轰轰烈烈的打击贪官的行动?”

    画眉自然毫不犹豫的大表赞同,道:“好,相公抓贪官,抓一个杀一个嗯,先抓个最大的贪官出来,明正典刑,杀一儆百……”

    萧凡挠头:“谁是最大的贪官?”

    画眉灵动的大眼睛骨碌一转,然后很严肃的指了指萧凡,接着咯咯娇笑,笑声如银铃,洒满小小的屋子。

    库房的书案后,萧凡将画眉抱坐在他的腿上,环臂抱住她柔软的腰肢,画眉长大了,现在抱着她,再也不像以前大人抱小孩的那种感觉,萧凡此刻心中有些异样的情愫,就像一对深爱着的恋人相拥在一起,画面很温馨,心中很宁静。

    画眉的小脸蛋倒是未见任何羞涩,两年多的相处,画眉早把自己当成了萧凡的女人,相公抱娘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画眉,你为何从没提过燕王世子与你的兄妹之情很深厚?”萧凡语气很低沉。

    画眉若无其事的环抱着萧凡的脖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本是过去的事情了,燕王府的一切,已与我无关……”

    “血浓于水,你说无关便真的无关了吗?你是燕王的女儿,是燕王世子的亲妹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画眉低下头,幽幽道:“相公是大官儿,是做大事的人,相公若真要杀燕王世子,必然有你的理由,我怎能因兄妹之情而坏了相公的计划?”

    萧凡又怜又爱的揉了揉画眉的头,笑道:“傻丫头,天大的计划,也比不上你的兄妹亲情重要,这世上有很多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有了这些感情,才是我们有别于禽兽之处,这些感情让这个世界多姿多采,画眉,除了相公和你的爱情,你还需要别的感情,比如亲情,你应该学会珍惜它……”

    画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市井百姓皆言,相公欲杀燕王世子……若为了我而改变主意,岂不是坏了你的计划?”

    “屁的计划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我根本没有杀燕王世子的打算,就算我真有这个打算,现在知道你和燕王世子的渊源,我怎么可能还下得了手?你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萧凡怀抱着画眉,深深地道。

    画眉眼圈渐渐泛红,感动的把头埋在萧凡胸前,哽咽不已:“相公……谢谢你。”

    “画眉,记住,珍惜亲情,因为这辈子唯有亲人的血管里,才流着与你相同的血,每一个亲人,都是你宝贵的财富……”

    画眉情难自已的不停点头,哽咽道:“相公待我真好,我会好好珍惜亲情的……”

    萧凡由衷舒了一口气,画眉这辈子活得太孤,以往的凄苦经历让她小小年纪心性却变得冷酷残忍,这样的性子对一个刚刚十四岁的小女孩来说,委实不是件好事,今天试着教会她珍惜亲情,也是为了将她那冷酷的性子稍稍改变得正常一些,现在看来亲情教育好象达到了效果……

    萧凡欣慰的笑了:“画眉,与燕王世子一起进京的,还有燕王的另外两个儿子,他们也是你的亲哥哥哦,待他们来了,我安排个时间,你们一起聚聚吧……”

    谁知画眉一边流着感动的泪花儿,却一边飞快摇头道:“不必了,燕王府里,只有大世子待我好,其他两个哥哥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我为何要见那两个不相干的人?……相公,不忙的话你把那两个杀了吧。”

    萧凡欣慰的笑容渐渐凝固:“…………”

    原来画眉的人生观里,亲情这种东西是看范围的,有的亲情她很珍惜,有的亲情她便完全否认了……

    这个事实令人很纠结,欲培养画眉的爱心,其过程看来是漫长而艰苦的,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第二天的早朝,黄子澄果然不出萧凡所料,联合了一众清流大臣,对锦衣卫的倒行逆施,以及擅闯大臣府邸,无故殴打朝廷大臣的行为进行了口诛笔伐。

    黄子澄鼻青脸肿的跪在金殿前痛哭流涕,血泪控诉锦衣卫指挥使萧凡如何的残暴不仁,猖狂跋扈,无缘无故将堂堂帝师揍成这副凄惨模样,求天子严惩肇事凶手,声张朝堂正义云云……

    众清流大臣尽皆一副兔死狐悲的凄凉表情,异口同声跪求天子撤去萧凡的官职,并将他缉拿入狱,以此平息满朝文武的众怒。

    清流大臣们还没控诉完,茹瑺,解缙等“奸党”成员便立马跳出来反驳,与清流们吵成一团。

    如今的奸党们在萧凡这一年来的努力维系下,已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坚实的同盟圈子,形成这个圈子的理由有点阴差阳错,竟然是因为陈莺儿名下的泰丰米行,——如今已发展成了大明境内数一数二的泰丰商号。

    这些奸党大臣们在泰丰商号里或多或少占着一些干股,萧凡无心插柳之下,由于这个共同的利益体,不但将泰丰商号发展壮大,而且也因为这个商号,使得他和众奸党大臣们的利益紧紧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一损皆损,一荣俱荣的局面。

    萧凡原以为身处高位,手握大权的人,眼中必然看不上那些身外之财,他却没料到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尚,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多年为官,除了对权力的**之外,当然便只剩下对钱财的追求,以往朱元璋在世时,他们也贪,不过不敢贪得太多,毕竟处于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而且那位洪武皇帝生平最恨贪官,一旦被发现,其结局除了抽筋剥皮,没别的好下场。

    现在朱元璋死了,朱允炆在反**方面很明显做得没有朱元璋那么得力,奸党们终于可以放大胆子捞钱了,正好萧凡给他们送上了泰丰商号的股份,这正是打瞌睡送来了香枕头,如此正大光明捞银子的好机会,谁会放过?

    以萧凡为首的奸党圈子,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形成了朝堂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同盟力量,这个结果令萧凡不由惊喜万分。

    黄子澄的血泪控诉在这帮拧成了一股绳的奸党大臣搅和下,自然没收到效果。

    金殿上众大臣分成了好几派,吵得不可开交,清流们刚说了几句话,便被奸党打断,然后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很单纯的一个殴打事件,被他们扯到了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扯着扯着又围绕三皇五帝吵了起来,吵了一阵以后,话锋一转,奸党们又同声请求天子修改大明律,特别是关于过失伤人与蓄意伤人的行为鉴定等等……

    黄子澄跪在金殿上膝盖都麻木了,话题一直没转回来,反而越扯越远。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炆,则一脸无奈的苦笑,闭着嘴看着众大臣扯皮,拿他们毫无办法。

    黄子澄跪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今日想告倒萧凡,恐怕难如登天,眼下萧凡还没说一句话呢,就有一帮人跳出来给他打掩护,再这么扯下去,只怕萧凡没被告倒,他自己反而跪成了半身不遂……

    趁着众人继续扯皮的当口,黄子澄满脸失落和委屈的悄悄站起身,慢慢退回了朝班中,沧桑的老脸耷拉得老长,一副打落牙齿肚里吞的凄然模样。

    黄子澄刚退回去,奸党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同时闭嘴,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意犹未尽的退回了朝班,朝堂上顿时恢复了风平浪静。

    朱允炆打了个呵欠,忍住伸懒腰的冲动,不失时机的朝身旁的宦官示意了一下,宦官是个机灵人,急忙一甩拂尘,高唱一声“国事奏毕,众官退朝——”

    一场政治风暴就这样消弭得无影无踪。

    盛夏之时,三辆蓝色车蓬的普通马车在数十名便衣侍卫的围侍下,悄无声息的进了京师。

    刚进了北城的太平门,马车便靠在内城门的大路边停了下来,三辆马车依次下来了三个长相不一的年轻男子。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丝绸长衫的大胖子,这个胖子非常胖,差不多有二百斤上下,五短身材,皮肤白皙,脸上的肥肉将五官挤成了扭曲的一团,可整张脸却看起来很憨厚,给人一种很安定很和谐的舒适感,一看就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

    胖子下了马车后,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胖子往前走了两步,走得有些吃力,肩膀一上一下的,原来这胖子除了体肥,还是个瘸子。

    另外两辆马车里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则明显瘦多了,两人面孔黝黑,神情冷峻,长得有几分相像,两双眼睛狭小细长,不时闪过几分阴沉狠厉之色,看起来格外森然。

    胖子艰难的转过身,朝身后的京师城门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笑道:“终于到了,京师,呵呵,多年未进京,还是什么都没变呀……”

    胖子身后其中一个年轻人冷笑道:“皇兄,这次父王命我们进京,前途性命未卜,你倒有闲心大发感慨,我该说你是傻大胆呢,还是该夸你一声有勇气有担当呢?”

    另一个年轻人也上前两步,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道:“皇兄当然不用担心性命,你是燕王长子,世子身份,当今天子就算要杀,也只会杀我和弟弟,皇兄你嘛,天子是肯定舍不得杀的……”

    胖子身旁的侍卫见两位弟弟对自己如此不恭,不由纷纷皱起了眉。

    平常人家兄弟间再是不和,至少会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很少有人对兄长当面不恭,这两位弟弟倒好,直接对兄长冷嘲热讽起来。

    皇族天家,名权之争,一个世子的身份,让兄弟情分荡然无存。

    胖子倒是一脸和气的样子,对两位弟弟的言语丝毫不以为意,闻言摆了摆手,满脸憨厚的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胖子被人搀扶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两位弟弟看着胖子的背影,冷笑的神情渐渐变得怨毒,其中一人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低声骂道:“肥得跟猪似的,还是个瘸子,不就是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好,投胎赶在咱们前面了吗?若非如此,父王怎会把世子之位给这个肥猪?得意个什么劲儿,还故作大方呢……呸”

    另一个年轻人冷冷一笑,然后张开大嘴,学着弟弟的样子,也准备往地上吐口水时,却听见不远处一声震天大喝。

    “随地乱吐口水,罚款”

    二人惊愕回头,却见身侧一丈处,十几名身着飞鱼服的汉子簇拥着一名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年轻人正是萧凡,他负着手走近二人,然后皱着眉看了看他们,沉声道:“刚进京?”

    二人互视一眼,茫然点头。

    萧凡指了指地上,道:“口水谁吐的?”

    一个年轻人老实承认:“我。”

    萧凡高兴的笑了:“承惠,罚款五钱。你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真好,今日正好碰上我散步,若是碰上别的锦衣卫,起码罚你一两银子。”

    年轻人不乐意了:“吐口口水而已,凭什么罚我啊?你们这不是乱立名目,横征暴敛吗?”

    萧凡的笑脸顿时有些凝固了:“你不愿交罚款?”

    年轻人一梗脖子:“不愿你能把我怎么着?”

    萧凡叹了口气:“既然抗拒执法,我只好把你拿进诏狱了,进了诏狱,那可不是五钱银子就能放得出来的……”

    年轻人见这群人穿着飞鱼服,一个个面色不善,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飞鱼服,那代表的可是凶名满天下的锦衣卫呀,他们连藩王都不怎么买帐,何况自己区区一个藩王的儿子……

    萧凡又指了指另外一名年轻人,道:“你,罚款五钱。”

    另一名年轻人愕然道:“我又没吐口水……”

    “你刚才张开了嘴,是不是正打算吐口水?”

    “我那不是还没来得及吐吗?”

    “很好,在京师,吐口水和吐口水未遂,罚款的金额是一样的……承惠,五钱。”

    “…………”

    “……流氓比咱们爹还黑”两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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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 款待世子

    一个负责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该做到什么?

    有人犯案就得抓,有人吐口水就得罚与官职大小无关,这是身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正义感。

    萧凡现在的正义感澎湃得一塌糊涂,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脱离了低级趣味且有益于人民的事,罚款,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不过,被罚的两位年轻人显然很不认同。

    “冤案”没吐口水的年轻人悲愤难抑。

    萧凡叹了口气,难得闲逛时有心情顺便薄惩一下不文明行为,偏偏人家还不服气,瞧这群人的装束打扮,估计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年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萧凡有些后悔管这件闲事了。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萧凡想退也退不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上街罚个款还被人家顶撞,甚至无功悻悻而返,这话传出去他日后还怎么在朝廷里混?黄子澄那帮老家伙还不得笑死?

    羞刀难入鞘,离弦箭难收,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

    萧凡只好苦口婆心的解释:“吐口水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这跟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一样,都属于当众排泄体内废物,破坏环境和市容……”

    “放屁”年轻男子气得大骂,从没受过这等欺负的他,现在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锦衣卫了。

    萧凡顿了一下,神色不变接着道:“……当然,放屁也属于排泄行为的一种,都是不文明的,如果你刚才放了屁……不好意思,加罚五钱。”

    年轻人旁边的侍卫忍不住了,他们上前一步,愤然喝道:“大胆这是燕王之子,奉王爷之命入京吊丧,你们锦衣卫胆敢刁难,不怕当今天子怪罪吗?”

    萧凡吃了一惊,燕王之子?朱高炽还朱高熙?不是说三个儿子进京吗?怎么只有两个?

    萧凡还未说话,他身边随侍的锦衣校尉却不甘示弱的上前一步,怒目大喝道:“你才大胆这是我们锦衣卫萧指挥使,天子脚下,皇都京师,你们敢顶撞指挥使大人,不要命了?”

    说完校尉们动作一致飞快拔出腰侧的绣春刀,两拨人马顿时互相对峙起来。

    两名年轻人闻言神色却惊惧起来,二人飞快打量着萧凡,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萧……萧指挥使?萧凡?”一名年轻人不确定的问道。

    萧凡呵呵一笑,风度翩翩的一抚秀发,负手傲立道:“正是。”

    两名年轻人互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

    自从他们的父王朱棣回到北平,萧凡的名头也在北平燕王府中传扬开了,这次入京以前,无论是朱棣还是道衍和尚皆殷殷叮嘱他们:京师水深,言论行事不可张狂,更要切记不可与锦衣卫指挥使萧凡起冲突,因为……你们的父王再加上道衍师父两个人都被他整得灰头土脸,差点回不了北平,你们就更别提了总之一句话,萧凡此人是一个邪恶而强大的存在,身在京师,惹谁都可以,千万别惹他

    很不幸,他们刚进了京师的北城门便惹到了萧凡。

    二人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潸潸而下,虽未见过萧凡本人,但从父王和道衍师父谈论萧凡时脸上惊悚的神情便能看得出,这个叫萧凡的人多么可怕。

    现在,这个可怕的人正看着他们,英俊白皙的脸上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如此富有亲和力的笑容,看在二位燕王之子眼中,却变了味道,——那明明是不怀好意,阴沉森然的邪笑啊

    二人右眼皮开始止不住的跳了起来。

    “你们是燕王之子?”萧凡的笑容很亲切。

    “……是。”二人老实承认,其中一人忽然挺起胸,一副好汉的模样:“……今日既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你可别乱来啊”

    萧凡皱了皱眉,又展颜亲切的道:“敢问哪位是燕世子?”

    “我们都不是”二人急忙摇头。

    “都不是?”萧凡渐渐收起了笑脸,“这么说,你们是朱高熙和朱高燧?”

    “……是。”二人一反北平府时的张狂,在萧凡面前变得低眉顺目。

    萧凡却有些挠头,这俩货来了,怎么不见朱高炽?虽说他们都是画眉的亲哥哥,可他和画眉早已达成了共识,只认朱高炽是大舅子,面前这两位无视。

    可是……朱高炽怎么没见人影?

    萧凡苦恼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朱高熙和朱高燧紧紧闭嘴,神情很无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位传说中的狠角色就算大耳刮子抽他们脸上,他们都决定保持恭顺的态度,他们知道,在萧凡面前摆不得高阳郡王的谱儿,——萧凡连他们的父王都没看在眼里,差点把父王整死,他们这两位郡王的名头就别拿出来让人笑话了。

    既然面前这二位不是朱高炽,萧凡当然用不着再跟他们讲客气。

    于是萧凡收起了笑容,板着脸道:“王子吐口水,罚款加倍每人一两银子,恕不还价,你们服是不服?”

    二人哪敢不服?他们早知这回进京凶险万分,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受点闲气更无所谓了。

    “服,我们服”二人老老实实掏腰包。

    萧凡终于开心的笑了:“服就好,锦衣卫专治各种不服,想挑战尽管来试试。”

    二人再次无语:“…………”

    刚收了罚款银子,萧凡目光随意一瞟,却见自己身侧不远处,一名肥得有些离谱的大胖子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搀扶着,正满脸憨厚的笑容看着他。

    萧凡一楞,指着那大胖子问朱高熙:“……他和你们是一起的?”

    二人看了胖子一眼,不情不愿的点头。

    萧凡顿时乐得哈哈大笑,使劲拍着朱高熙的肩,道:“……你们父王太可乐了,来就来吧,还捎带上一胖子……这是你们北平的吉祥物吧?叫团团还是叫圆圆?”

    朱高熙和朱高燧黑线,沉默:“…………”

    大胖子倒是不以为忤,笑呵呵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萧大人,我既不叫团团,也不叫圆圆,我叫朱高炽,正是燕世子,不是吉祥物……”

    萧凡笑容凝固,盯着朱高炽呆楞住了。

    ——这胖子居然是燕世子?若历史没改变的话,眼前这位胖子将来可是大明的第四位皇帝,青史留名的明仁宗啊

    明仁宗就这副德性?这也太难看了吧?简直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猪啊,难怪后来的朱棣当了皇帝后不待见这个长子,几次三番想废黜他,改立朱高熙,这胖子的形象讨喜则讨喜,太不像个当皇帝的料了。

    不过……他再难看那也是画眉的兄长,狗不嫌家贫,妹夫不嫌大舅子丑。

    萧凡定了定神,接着露出万分欢喜的神情,大步走上前去握住胖子的手,激动道:“总算等到你进京了大舅子”

    胖得跟肉球似的朱高炽见萧凡一反常态,忽然变得如此热情,不由一楞,下意识反握住萧凡的手,客气道:“……妹夫辛苦了我的好妹夫啊”

    萧凡愈发高兴:“你知道我是你妹夫?”

    朱高炽沉默了一下,道:“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我哪位妹夫……”

    朱棣回北平后,或许觉得画眉这个女儿对他的敌视太令他伤心了,根本提都没提画眉的事,燕王的三个儿子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多了一个妹妹。

    萧凡一窒:“你不知道我是你妹夫,瞎答应个什么劲儿?”

    朱高炽尴尬的笑,肥肥的脸上微微出汗:“……见谅,见谅,习惯了,有人管我叫大舅子,我就乐呵呵的答应,管你是我哪个妹夫,先把便宜占了再仔细问个明白……”

    萧凡满头黑线:“…………”

    这个大舅子挺不着调儿的啊,再说当别人的大舅子也不叫占便宜吧?我把你妹妹睡了,到底谁占谁便宜?

    …………

    …………

    萧凡只好耐着性子,将他和画眉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这下朱高炽真正吃惊了,他脸上白嫩的肥肉如水波般哆嗦了一下,萧凡甚至在他脸上看到肥肉荡起的圈圈涟漪。

    “什么?常宁找到了?还嫁给了你?”朱高炽失声惊呼,两只被肥肉挤得变形的眼睛瞪得老大。

    站在他身后的朱高熙和朱高燧闻言也吃了一惊,接着二人面面相觑,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迎着三人惊异的目光,萧凡很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

    朱高炽沉默了一会儿,小眼睛里泛起复杂的光芒。

    “可是,常宁今年才十四岁呀……”朱高炽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凡愈发不好意思,总觉得朱高炽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摧残**的禽兽。

    面对这位自小疼爱画眉的兄长,萧凡赶忙解释道:“大舅哥误会了,画眉虽然名义上是我夫人,但我一直没与她圆房,我和她同床,但不入身……”

    朱高炽松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

    萧凡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画眉有任何需要,兄弟我也绝不推辞。”

    朱高炽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两厢施礼,二人算是正式确定了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

    而对于站在朱高炽身后的朱高熙和朱高燧,萧凡却仿佛把他们当成了透明,很自觉的无视了。

    朱高熙和朱高燧见萧凡对兄长和对他们截然两种态度,二人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们不敢找萧凡麻烦,但望着朱高炽的眼神却愈发怨毒起来。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自私,三人进京之时,皆知此次进京凶险,性命堪忧,谁也不比谁幸运,如果朝廷决意削藩,而父王为了他的野心不顾一切起兵造反,他们三人将是第一批被朝廷斩杀祭旗的藩王之子,处境很不妙,可他们身负父命,不得不来。

    现在刚进城,兄长竟莫名其妙跟他们最担心最忌惮的敌人萧凡扯上了关系,瞧这样子,竟是好一出“相见甚欢”的情景,这下朱高熙和朱高燧不由忿忿不平了,这就像三人马上要砍头了,其中一人鬼使神差跑了,跑不掉的另外两人对他的感觉绝非羡慕和祝福,而是深深的嫉恨,凭什么你可以不死,我们却非要死?——这就是二人现在的心理,没什么不对,这本是人的天性,可以共患难,但绝不允许共患难时有人单独去享福。

    萧凡与朱高炽就这样站在京师城北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畅聊着,浑然无视朱高熙和朱高燧难看的脸色。

    他一边聊一边不经意的打量面前这三兄弟。

    燕王朱棣子嗣不多,一共只有四个儿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儿子幼年夭折,剩下的便是正在眼前的这三人了。

    如果将这三人扣押下来,将他们软禁在京城,朱棣将来谋反的时候是不是会多一层顾虑?

    他难道就不想一想,儿子都成了朝廷的人质,就算他将来造反成功当了皇帝,等他要死的时候,谁来继承他的皇位?临时再生一个?不太现实吧?——当初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画眉去燕王别院求情,据说求到最后画眉给她老爹来了一记撩阴腿……

    这小妮子太坏了

    想到这里,萧凡嘿嘿笑了起来,笑容很邪恶……

    一定不能让这三人回北平,死也要把他们扣下来对萧凡来说,他们就是自己的砝码,就是朱棣的软肋

    朱高炽见聊着聊着,萧凡脸上忽然浮现阴森的笑容,他不由打了个冷战,父王说萧凡此人不简单,满肚子坏水儿咕噜咕噜冒泡儿,此言果然不虚,不知此刻他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四人各怀心思,就这样聊了半晌。

    萧凡看了看天色,见已是近午,于是歉意的笑道:“兄弟怠慢了,大舅哥进京一定还未进膳吧?兄弟做东,城北的会宾楼,兄弟略备几杯薄酒,还望大舅哥赏面。”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接着憨厚的呵呵笑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多有叨扰了。”

    萧凡哈哈一笑,目光一扫,却见朱高熙和朱高燧二人脸色难看的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萧凡轻轻一哼,听画眉说,这两位虽然是她的兄长,可自小便不怎么待见她,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她打骂,当着朱棣的面又是另一副万分疼爱她的模样。

    对于欺负他老婆的人,萧凡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萧凡板着脸道:“你们二位也来么?”

    朱高燧年纪最小,又最受不得闲气,闻言眉梢一挑便待发怒,朱高熙赶紧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朱高燧闷哼了一声,忍下这口气。

    朱高熙瞧着朱高炽和萧凡一副亲热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急忙笑着拱手道:“如此,我和三弟便沾一沾兄长的光,叨扰萧大人了。”

    四人在各自的属下簇拥下,一行浩浩荡荡进了会宾楼。

    叫店伙计找了间雅阁,萧凡在正对着门的主位坐下,客座自然请朱高炽坐了,而朱高熙和朱高燧这两位不被主人待见的客人,则忝陪末座,各自的属下皆被挥退,整个雅阁只剩四人。

    雅阁很素净,红木制的八仙桌椅泛着朱红色的漆光,光可鉴人,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山水画,墙角的盆栽绿意盎然,给古色古香的阁内增添了几分生气。

    精致的酒菜端上,萧凡笑意频频给他们斟满酒,抬手先敬了三人一杯,江南上好的女儿红,酒温味淡,回味悠长,三人在北平喝惯了北方的烈酒,乍尝女儿红滋味,一个个露出享受回味的神情。

    酒过三巡,萧凡搁下了酒杯,朝朱高炽笑道:“江南酒好,人更美,江南女子婉约撩人之态,大舅哥在北平该是不常见,小弟本该着属下去秦淮河边点几个红牌姑娘给大舅哥侍酒添香,奈何如今正是国丧之期,天子下旨,大明之内皆不举乐,只好作罢,倒是怠慢大舅哥了。”

    朱高炽见萧凡如此客气,不由受宠若惊,坊间皆传天子欲削藩,这次进京原本做好了被天子当作人质缉拿入狱,甚至掉脑袋的准备,怎料到刚进城便被天子近臣萧凡如此礼遇,这个……如今的朝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大人客气,太客气了,呃……国丧期间有酒足矣,身为先帝皇孙,绝不敢违朝制。”朱高炽白胖的脸庞微微出汗。

    萧凡哈哈一笑,又端杯与朱高炽碰了一下。

    朱高炽下意识抬手擦了一把汗,肥厚的嘴唇嗫嚅几下,终于道:“萧大人,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大舅哥但讲无妨。”

    朱高炽有意无意看了两位弟弟一眼,若有深意道:“……我与萧大人萍水相逢,以前从未见过面,况且……况且听说你与我父王曾经还生过一些误会,今日刚进京便受大人这般款待,不知萧大人何以对我兄弟三人如此……呃,客气?”

    朱高炽对萧凡这样的态度确实疑惑万分,同时又很隐讳的向两位弟弟解释了一下他与萧凡实在是素不相识,从未暗中与朝廷官员有过来往之意,否则两位弟弟若将今日之事说与父王,父王本就对他这个貌丑心仁的世子不太满意,如此岂非愈发惹父王疑窦?

    萧凡瞟了瞟朱高熙和朱高燧,见他二人端着酒杯不动,耳朵却竖起老高,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萧凡冷冷一笑,接着一副愕然神态道:“大舅哥何出此言?小弟客气是客气,但我只对你一人客气呀,大舅哥别把你这两位弟弟捎带上行不?我可没打算对他们客气……”

    此话一出,朱高燧再也忍不住脾气,砰的猛拍一下桌子,勃然大怒道:“姓萧的,你会说人话吗?我兄弟二人何曾得罪过你?你纵在朝中一手遮天又怎样?我们乃当今天子的兄弟,皇族贵胄,岂容你如此欺侮?”

    萧凡端着酒杯神色不变,垂下眼睑冷冷道:“你二人对亲妹妹尚且又打又骂,毫无友爱之心,我夫人曾受了你们的气,莫非现在我还得陪着笑脸应酬你们?我脸皮不够厚,唾面自干的下溅事我可做不出来”

    朱高燧怒道:“打骂了又如何?那贱人的母亲秽乱王府,早就该死燕王府四年前便不认这个女儿了锦衣卫指挥使又怎样?你敢动我兄弟分毫吗?别忘了,我父王还在北平,他麾下有精兵十万,枕戈待旦,睡不解带……”

    萧凡冷冷打断了他:“睡你妹啊老子是被吓大的?你叫他带兵造反试试”

    朱高燧一窒,接着愈发大怒,毫不示弱回敬道:“我才睡你妹呢你有本事动我试试”

    萧凡眼中泛起锐利之色,森然道:“朱高燧,你敢辱骂朝廷官员?京师皇城,可不是你猖狂跋扈的北平府,你当我收拾不了你么?”

    朱高燧迎上萧凡冰冷的目光,气势顿时弱了三分,立马惊觉自己太过冲动,萧凡没说错,这里是京师,得罪了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可……可本来是你辱骂我在先的我……我就回了一句嘴而已”朱高燧声音低了很多,想找台阶却又不太服气的念叨。

    朱高熙暗暗呻吟一声,神色古怪的扯了扯朱高燧的袖子,低声道:“三弟别说了,人在屋檐下啊……再说,萧大人也没说错,你确实辱骂他在先……”

    朱高燧瞪大了眼睛道:“明明是他先说睡我妹的……”

    朱高熙无奈苦笑道:“你睡他妹,那是骂人,他睡你妹,只是述说了一个事实而已……”

    朱高燧愕然半晌,终于颓然的叹了口气。

    萧凡冷哼:“明白了就好王二代神马的,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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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黑白之争

    城北会宾楼。

    雅阁内的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萧凡和朱高燧的争吵让众人都感到几分不自在。

    这真是一次不愉快的会面。

    四人各坐一方,闷头独饮,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好说话,不……不许骂人啊”朱高燧气势很微弱的道。

    萧凡端杯一饮而尽,然后眼睛斜睨着他:“谁骂人呢?你告诉我,是谁在骂人?”

    朱高燧想了想,低下头虚弱的道:“……我,是我骂人。”

    这一刻他多么痛恨自己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妹妹啊

    萧凡不经意用眼一扫,见一旁的朱高炽和朱高熙二人面露尴尬之色,萧凡顿时平复了心中愤怒。

    尽管知道他们三兄弟不和,但他们毕竟同是朱棣的儿子,遭遇如此难堪,肯定不是件愉快的事,就算是打脸,也别当着人家亲兄弟的面打,这等于是打了三个人的脸。

    细细思量一番,这三个人目前打不得杀不得,特别是朱高炽,这大胖子还是画眉唯一承认的亲兄长,更不能得罪了,只要他们不出京师,萧凡的手中便拿捏住了筹码,将来应对朱棣的谋反,也多了几分胜算。

    这三人的作用很大,须当好生对待才是,不可逞意气之争。

    想到这里,萧凡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眯眯的端起酒杯,分别朝三人敬酒,朱家三兄弟深知京师凶险之地,不可能像在北平那样飞扬跋扈,此时当小心翼翼做人,免遭杀身之祸。

    于是三人也很给面子的回敬几杯,一场小风波在推杯换盏中化解于无形,宴席上又开始谈笑风生,好一派宾主尽欢的气氛。

    当萧凡沉淀了情绪,用平静的心看待朱家三兄弟时,他渐渐观察出了一些端倪。

    朱高炽是个很和气很厚道的胖子,似乎胖子都有着宽容开阔的胸襟,朱高炽也不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脾气,性格好得别人一耳光扇他脸上都不会生气,他永远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无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尽管由于肥胖的原因,举手投足显得有些笨拙可笑,但无一不显露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涵养非常好,而且很善谈,无论诸子百家,奇闻异事,天文地理都能侃上几句,而且很本分,绝不显露锋芒,绝不会给人难堪,说话时还不忘含蓄的捧别人几句。

    与这样的人交谈,实在是生平第一畅快事。

    萧凡渐渐有些理解为何明朝十六帝中,唯有眼前这位胖子被冠以“仁宗”的庙号。——庙号冠以“仁”字,对已逝的皇帝而言,委实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

    这个憨厚和气的胖子,确实当得起一个“仁”字。

    反观朱高熙和朱高燧二人,虽然面露笑容,可笑容却十分勉强,看着萧凡时眼中尚露出几分畏惧之色,但二人望向朱高炽时,他们的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嫉恨怨毒之色,并且说话时明嘲暗讽,丝毫未顾忌兄弟情面。

    而朱高炽面对两位弟弟的刻意刁难嘲讽,却表现得跟听不懂话的傻子似的,一脸无知的表情,说得过分了顶多也只很憨厚的呵呵一笑,丝毫不计较。

    萧凡不动声色观察许久,暗暗下了结论,看来这三兄弟结下的仇怨不小,按说长兄为世子,袭燕王爵位是天经地义的,可哪个豪门贵族家中没这些纠葛争斗?再说朱高炽虽是长兄,可他体胖腿瘸,素有残疾,年岁渐大,下面这两位弟弟自然不服,瞧朱高炽对弟弟的态度又颇为纵容宽厚,愈发助长了朱高熙和朱高燧的气焰。

    萧凡暗暗摇头,易地而处,自己能做到像朱高炽这般仁厚吗?

    扪心自问,他肯定做不到。若他有两个弟弟这般对兄长不敬,萧凡非把他们的腿打得跟自己一样瘸不可,这下三兄弟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了。

    君子确实应该有气量,但至少也该有个底线,朱高炽这样的的滥好人,萧凡做不来,他也不认为朱高炽这样就是君子了,懦夫和君子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总体说来,萧凡对朱高炽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抛开他与画眉的关系不论,朱高炽这个人其实很值得一交,与身份地位无关,纯粹是一种欣赏,短短时间的接触,萧凡觉得自己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如说,仁恕。

    萧凡端起杯,侧身向朱高炽又敬了一杯酒。

    朱高炽赶忙端杯,脸上仍是那副憨态可掬的笑容。

    萧凡正色道:“大舅哥,萧某敬这杯酒,算是正式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朱高炽一楞,接着呵呵笑道:“妹夫莫非刚才没当我是朋友么?”

    萧凡笑道:“刚才我只拿你当画眉的哥哥,现在我才真正拿你当朋友。”

    朱高炽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何?”

    萧凡眼都没眨,淡淡道:“因为我很佩服你,你能做到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单凭这一点,我把你当朋友了。”

    “妹夫所指何事?”

    “比如说……俩傻*弟弟像个不懂事的屁孩似的对你冷言箭语,而你却浑不计较,这等胸襟,萧某绝对做不到。”

    此言一出,忝陪末座的朱高熙和朱高燧勃然大怒,朱高燧眉毛一挑,眼睛霎时变得通红,便待拍桌子发怒,萧凡冷冷一记眼镖扔过去,朱高燧立马一窒,想到如今身在京师的处境,顿时清醒了许多,当下眉梢轻轻放平,神态间除了愤怒,还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朱高熙明显有城府多了,闻言神色不变,当作没听到似的。看来他早已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清醒的见识到了萧凡的锋芒,——这狗日的连父王和道衍师父都差点被他害死,尚且不敢动他分毫,跟父王比起来,自己几兄弟道行差远了,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朱高炽仍旧憨厚的笑,仿佛萧凡只是说了一句很无关紧要的话一样,他犹自端起杯慢啜一口,借着酒杯的遮挡,一双小眼珠子却飞快扫了一下两位弟弟,看似无害的目光刹那间闪过几分精明的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很快又被一片迷茫和无辜所代替。

    萧凡将三人表现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大舅子,能在尔虞我诈的燕王府里生存下来,后来还有惊无险的坐上皇帝宝座,怎么可能是那种傻得跟白痴似的人物?各有各的精明啊

    朱高炽……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凡心中也打起了算盘。

    朱棣的三个儿子进京,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朝堂,届时黄子澄等人会有何反应?他们会同意自己的意见吗?萧凡很担心这一点。

    清流,自诩刚直不阿,堂堂正正,仿佛世间一切都可以暴露在阳光下,他们见不得阴谋诡计,见不得欺瞒狡诈,他们秉持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原则,引孔孟先贤的话为至高信条,将先贤们迂腐的一面发扬光大,甚至误解扭曲,这些人在朝堂中不止少数。

    萧凡主张将朱棣的三个儿子扣押在京师,清流大臣们会答应吗?他们会不会又拿什么孔孟之言来压自己,说什么仁恕之道,祸不连无辜等等屁话?那个素无主见的朱允炆又会听谁的?

    若他们的意见与自己相反,必将再次引起一番朝堂争斗,而这一次,萧凡下定决心再也不能妥协了,哪怕玩点小聪明把黄子澄搞下去,萧凡也在所不惜。对于即将到来的燕王谋反来说,朱家这三兄弟的分量太重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北平

    主意打定,萧凡神色不变,微笑着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江南之地,风光艳丽,比之北平粗犷不羁的景色来,却多了几分柔和细腻,自古便是天下才子们竞相游览胜地,三位今日进京为先帝吊丧,不必急着回去,且多留些日子,玩几年再回去也不迟……”

    朱高炽端杯笑道:“妹夫盛意,我们兄弟感怀……嘶——慢着玩……几年?”

    朱高炽脸色顿时变了,朱高熙和朱高燧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萧凡若无其事道:“京师乃六朝古都,风景繁多,三年五载恐怕是游不完的,十年八年估计差不多了……”

    朱高炽脸色渐渐白了,肥肥的大脸也沁出了细汗。

    萧凡朝他眨眨眼,隐讳的笑道:“大舅哥,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来的时候想必也有个心理准备吧?”

    朱高炽努力吞了吞口水,嘶哑着声音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一定要回北平呢?”

    萧凡依旧微笑,声音却泛起了冷意:“锦衣卫缇骑逾万,遍布天下,本指挥使一声令下,万人追捕,南北千里之遥,你们回得去吗?”

    三人闻言面若死灰,神情颓然不已。

    萧凡叹道:“于私,你是我的妻兄,是我萧某认下的朋友,于公,我却是大明皇帝的臣子,我不能不处处为天子考虑,大舅哥,易位而处,如果你是我,又当如何做?”

    朱高炽沉默半晌,终于叹息道:“如果我是你,想必做法与你一样,我……明白了。”

    朱高燧却沉不住气,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萧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当今天子猜忌我父王,父王为表明心迹,将他所有的儿子派来京师吊丧,今日我们刚进京,你就不准我们回北平,敢问朝廷就是这样对待忠臣的吗?这世上的天理公道哪里去了?朗朗乾坤竟如此黑白不分吗?”

    萧凡冷冷道:“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世上哪有真正的天理公道?是非混淆之间,谁能分得清忠奸黑白?”

    朱高燧大声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事黑白分明,一览无遗,我父王对朝廷对天子是忠心的”

    萧凡冷笑道:“黑与白,是与非,当真那么容易分辨吗?”

    朱高燧一挺胸:“那当然”

    萧凡悠悠道:“我且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喝醉了酒,深夜进错了人家,打开了一扇没锁的门,而床上的女人却以为进来的人是她夜归的相公,二人于是摸黑糊里糊涂发生了**,郡王殿下,这事儿算不算强.奸?这件事里,谁是黑,谁是白?”

    这个问题把三个人都问楞了,面面相觑间,三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朱高炽说不知者无罪,朱高熙却认为这对男女属于通奸,朱高燧的观点比较简单,他认为那男人很爽,很令人羡慕……

    良久,三人停了下来,目光一齐望向萧凡,都想听听他的观点,这事儿到底算不算强.奸。

    萧凡俨然不动,沉默半晌,他忽然幽幽道:“同志们,这就是缘分呐……”

    三人无语凝噎:“…………”

    ---------以下不算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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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朝争又起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

    燕王三子进京,于孝陵前吊丧哭拜朱元璋,其情悲痛欲绝,拜祭过后,燕王三子正式着郡王朝服,入宫觐见天子朱允炆。

    朱允炆召见三位堂兄弟时表现得很热情,相对于憨厚的朱高炽来说,朱允炆的表现更为单纯,他将亲情与恩怨分得很清楚,尽管天下人皆知燕王其志不小,严重威胁着皇权,但朱允炆却没对这三位堂兄弟有任何不愉之色。

    文华殿内,朱允炆为三位堂兄弟接风洗尘,御赐同宴,席间不提政事,只论亲情,萧凡亦奉诏于末座相陪。

    席间三人对朱允炆极尽恭顺,屡屡表示燕王戍边乃奉先帝之命,燕王于北平病重,仍不敢懈怠,每日勤练兵马,伺机北伐残元。并郑重其事说燕王一脉对天子对朝廷绝对忠心不二,今次燕王沉疴在身,不克远行,尽管如此,仍将他所有的儿子全部派遣进京师,给先帝吊丧拜祭,由此可以证明燕王胸怀磊落,绝无异心,奈何如今朝堂民间皆有谣言,说燕王有不轨之心,燕王满怀忠义,却被世人所误解,每思及此,终夜长叹感伤。

    三人说到动情处,不由声泪俱下,痛哭失声,仿佛燕王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申诉一般。

    朱允炆听着三人似诉苦又似解释的一番自述,眼眶也跟着泛了红,甚至落下两行饱含亲情的泪水。

    萧凡俨然不动,冷眼看着三人在朱允炆面前发挥演技,心中不由冷笑。

    看来三人如此作态,必是受了朱棣的指使,连憨厚的朱高炽也不得不听从父命,假惺惺的演一场戏给朱允炆看。

    至于朱允炆……这家伙到底是跟着瞎起哄,还是相信了他们三人的这番鬼话?他没那么白痴吧?

    “朕自登基,不过两月余,年幼德浅,朝中诸事半通不懂,幸得各位皇叔相助,苦寒荒蛮之地日夜戍守大明边境,扶保大明社稷无失,其中尤以四皇叔燕王劳苦功高,朕实慰之。朕虽为天子,然需要仰仗众皇叔之处甚多,朕与众皇叔皆是天家子孙,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会怀疑自家人的忠心?朝堂与民间有好事者造谣,说朕有削藩之心,这都是胡说八道大明万里边疆,朕不交给皇叔们戍守,难道还交给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姓武将们戍守吗?造谣之人欲间我天家骨肉,其心甚为歹毒萧爱卿”朱允炆擦了擦泪,咬牙切齿的大喝道。

    萧凡一凛,急忙站起来躬身道:“臣在。”

    朱允炆俊脸蒙上一层阴影,稚嫩的脸庞渐渐流露出天子的威严气势。

    “朕命你悉数派出锦衣卫缇骑,察访朝堂民间,看谁造谣说朕要削藩,把他拿入诏狱,严惩不贷”朱允炆恶狠狠的大喝道。

    “臣……遵旨”

    朱高炽三兄弟飞快互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目光中充满了迷惑。

    今日本是试探天子对藩王的态度,可天子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想削藩的样子,反而在极力而坚决的拥护藩王政策,这……跟朝堂和民间的说法不太一样啊。

    三人不及多想,急忙感激涕零的跪拜,代父谢恩,并指天发誓燕王一脉绝不敢有二心,愿世世代代为天子戍边北平。

    朱允炆闻言龙颜大悦,当下御赐三人禁宫行走,并赏赐三兄弟黄金丝帛若干。

    御宴之上,宾主尽欢。

    宴后,三人恭恭敬敬跪拜谢天子赐宴,然后躬身退下,离开了皇宫。

    萧凡仍坐在文华殿内,见三人退出,于是朝值守殿外的锦衣卫千户袁忠打了个手势,袁忠轻轻点头,挥手领着十几人也跟着离开了皇宫。

    从现在开始,朱高炽三兄弟将日夜受到锦衣卫密探的监视,坚决不准他们离开京师半步。

    朱允炆站在殿门外,望着三兄弟远去的背影,脸上泪痕犹存,感慨道:“好人呐燕王如此忠心,真是好人呐……朕心实慰之,有如此忠诚的皇叔为朕戍守边境,那种感觉,就像春风吹拂心田,绽开了美丽的花朵……”

    一旁的萧凡听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朱允炆的袖子,道:“陛下……陛下……”

    “……又如久旱的枯土降下珍贵的甘霖,土湿了,朕也湿了……”

    “陛下……CUT停再说就过了”萧凡大声道。

    朱允炆终于回神:“……嗯?怎么了?”

    “陛下,他们已走远了,麻烦您把这副虚伪的表情收起来,太瘆人了”萧凡无奈道。

    朱允炆感动的表情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神情兴奋的笑道:“怎么样?萧侍读,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萧凡竖起大拇指:“实力派,绝对的影帝标准”

    朱允炆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别说你们了,刚才演得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哈哈……”

    萧凡犹豫道:“陛下,……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三人说的鬼话吧?”

    朱允炆撇了撇嘴:“我信个屁把我当傻子糊弄呢边境无战事,一年之内北平府无端扩充到了十五万兵马,却根本未经朝廷同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还好意思说自己绝无二心哼当朕年幼可欺么?”

    萧凡正色道:“陛下,燕王为堵天下人悠悠众口,不得不派他三个儿子进京吊丧,燕王子嗣尽在京师,此三人绝对不可放他们回去,一定要把他们拿捏在手里,燕王才会多了几分顾忌,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也给朝廷多留了一些准备时间。”

    朱允炆赞同的点头,随即又面带犹豫:“可是……黄先生那些大臣恐怕不会答应,萧侍读,你知道的,黄先生一直教育我,要我做个堂堂正正的国君,心正则行正,行正则天下景从,如此方为明君所为,若扣押燕王之子,恐怕……”

    萧凡皱起了眉:“陛下,你是大明天子,这天下该由你说了算啊若放那三人回北平,燕王再也没了忌惮,这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清楚……”

    朱允炆嘴唇嗫嚅几下,讷讷道:“我虽为天子,但黄先生却是帝师,还有,朝堂中那么多大臣唯其命是从,我若一意孤行,满朝皆反对,如今我初登帝位,外有藩王虎视耽耽,地位尚不稳固,怎可与大臣们闹僵?”

    萧凡楞了半晌,接着神色萧瑟的长叹口气。

    朱允炆有些愧疚的道:“萧侍读……天下这么大,皇帝不可能一个人能治理好它,还需要满朝文武的帮助,有些时候,天子行事亦身不由己,做皇帝,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皇帝也有不得不向大臣妥协的时候……”

    萧凡看着他,深深道:“看来皇帝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朱允炆神情无奈的叹道:“是啊,自古以来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凡释然笑道:“罢了,此事留到朝堂上再去议论吧……”

    朱允炆无奈点头。

    于是萧凡躬身告退,走到殿门口时,萧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陛下……”

    “怎么了?”

    萧凡一脸迷惑道:“皇帝若是寡人,后宫三千佳丽是不是该叫寡妇?”

    朱允炆沉默,擦汗:“…………”

    第二日,文华殿内一片争吵。

    黄子澄,黄观,暴昭,还有萧凡,茹瑺,齐泰等知悉削藩之事的朝中数位大臣齐聚文华殿。

    朱允炆刚试着起了个头,流露出想将燕王三个儿子留在京师的想法,便遭到清流一派黄子澄,黄观等人的激烈反对。

    “子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君子当以德行为尊,明君愈然,燕王不轨,暗藏祸心,此乃不臣也陛下纵伐,当须伐而有道,今若以天子之尊,私扣燕王之子,如此卑下伎俩,岂是明君所为?臣万万不敢苟同”黄子澄语气激烈道。

    黄观站出来附和道:“陛下若扣押燕王之子,此举已失了道义,更给燕王提供了一个谋反的正当借口,陛下此举,实为卑鄙之行,与那欲谋朝篡位的燕王何异?两厢皆不义,将来若生战事,天下人何所从?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朱允炆被二人顶得气闷不已,二人又是朝中重臣,黄子澄还是他的帝师,朱允炆满肚子的火发作不得,神色尴尬中更浮上几分不愉之色。

    “两位黄先生,此言差矣”萧凡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驳斥道:“道义?何谓道义?救一人性命是为小义,救万千生灵的性命方为大义,扣押燕王之子或许不太地道,但此举很有可能将一场累及万人的战事消弭于无形,敢问两位黄先生,救三人与救千万人,二位如何选择?”

    黄子澄面色铁青,向前跨了一步,盯着萧凡阴森道:“无知小儿你以为扣押燕王之子能消弭他的谋反之心吗?根本就是妄想燕王,虎狼之辈也,此人乃世间枭雄,胸怀异志久矣,岂肯因儿子落在朝廷手中而放弃谋反?你若扣押他们,其结果只能是逼得他横下一条心与朝廷决裂,那时天下人也都知道是朝廷不义在先,燕王是逼不得已才谋反,届时民心向背,朝廷失道寡助,萧凡,你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萧凡针锋相对道:“燕王仅此三子,皆困于京师,朝廷只需对外宣称三位郡王为表孝心,自愿留京代父为先帝守陵三年,燕王他敢反对吗?他敢说半个不字吗?燕王别无后嗣,三子皆在朝廷手中,纵然世间枭雄又如何?他难道就不会有丝毫顾忌?”

    黄子澄怒道:“枭雄者,绝情寡义之辈也岂会顾忌儿子的性命?”

    萧凡气得直跺脚:“怎么就不顾忌了?你儿子被绑票了,你不着急啊?”

    殿内众人一齐倒抽口凉气:“嘶——”

    朱允炆面色古怪道:“绑……绑票?”

    黄子澄面皮急促抽搐,脸色越来越青:“萧凡,你这竖子你把朝廷当成了什么?占山为王的土匪么?你眼中可有君父大统?”

    萧凡自知失言,急忙干笑道:“抱歉,说错话了,换个说法吧,若你儿子被人扣下,你会不会有顾忌?特别是在你子嗣全部被朝廷拿捏住的前提下,如果你是燕王,你的儿子都在敌人手里,你就算造反成功,将来你把皇位传给谁?”

    朱允炆瞄了瞄黄子澄的脸色,道:“黄先生,朕觉得萧爱卿的话不无道理……”

    话音刚落,黄子澄扑通一声跪倒,浑浊的老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语声哽咽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燕王遣子进京,本是为了堵天下人之口,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给天下人看的,若朝廷扣下燕王之子,必将陷朝廷于不义之地,王若不义,何人肯从?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更何况陛下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老臣进谏,请陛下收回成命,放三位郡王回北平,陛下若不肯答应,老臣……老臣今日便撞死在玉阶之下,省得日后史书给老臣留一个千古骂名……”

    萧凡好心提醒道:“黄先生,你与仙仙姑娘**门的事儿已经记在史书上了,纵然一头撞死,只怕你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闭嘴奸贼误国误君,祸乱朝堂,皆因你而起”

    紧接着,黄观,暴昭等人皆跪拜道:“臣等附议黄大人所言……”

    朱允炆见一半大臣跪下来反对,不由有些无措,讷讷道:“黄先生,朕觉得……萧爱卿的话并没说错,先生是不是……”

    黄子澄粗暴的打断道:“陛下年纪尚幼,怎识得清对错?难道满朝数百文武大臣,只有他萧凡一人有见识?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我们这些饱读数十年圣贤书的人都错了?”

    朱允炆皱起了眉,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位自他幼时便谆谆教导他的帝师产生了反感,这种反感来自黄子澄对皇权的不敬,还有他那腐朽僵化的古板性子。

    深吸一口气,朱允炆忍下心头不快,无助的望向萧凡。

    萧凡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从不知道一个大臣在皇帝面前竟敢表现的如此强势,他倚仗什么?无非帝师的身份,无非曾教授过皇帝学业而已,若换了朱元璋在位,黄子澄敢这么大声说话吗?敢如此不客气的顶撞皇帝吗?

    萧凡抬眼,正好与朱允炆四目相对,他从朱允炆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愤怒。

    萧凡也气极了,他二话不说,扭头便往殿外走去。

    朱允炆急了:“萧爱卿,你到哪儿去?”

    萧凡头也不回道:“回家陪老婆去一帮顽固不化的老混蛋,老子没兴趣跟他们闲磕牙”

    声至,人已远。

    殿内沉默了一下,接着便炸了锅。

    “太过分了那家伙骂谁混蛋呢?他才是混蛋天子第一号大混蛋”

    “如此嚣狂跋扈,好一副权臣嘴脸”

    “…………”

    “…………”

    朱允炆看着义愤填膺的群臣,心头不知怎的,忽然浮起一阵烦躁之意。

    “都给朕闭嘴”朱允炆怒声大喝。

    群臣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朱允炆难得的发了脾气,全部楞住了。

    朱允炆看着黄子澄余怒未息的脸,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朝黄子澄和善的笑道:“黄先生,有个重任,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知先生可愿为朕分忧?”

    黄子澄一挺胸,激昂道:“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陛下尽管吩咐,臣绝不推辞”

    朱允炆眉开眼笑道:“太好了朕想派一位钦差大臣往北安抚各地藩王,主要是安抚燕王,顺便看一看北平的军备,以及燕王麾下将领军户等等情况,黄先生可愿往?”

    萧凡脸色铁青出了午门,无视一队队巡逻禁宫的锦衣亲军们向他行礼,气冲冲的往宫外走去。

    黄子澄……这个祸害一定要把他整下去,立刻马上不然朱允炆和自己都会被他害死

    满怀忠义又怎样?他干的事情却是祸害大伙儿祸害整个建文江山忠义不是原谅他的借口,萧凡有家庭有老婆,将来还有孩子,一大家子人的性命不能葬送在这个老家伙手里

    一定要尽快把他整下去,否则大伙儿都会为黄子澄的愚蠢买单,原来的历史上,朱允炆之所以丢了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黄子澄出的馊主意造成的,历史,在他萧凡的眼皮底下绝不能重演

    走过金水桥,出了承天门,萧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走去。

    进了衙门,萧凡还没到前堂,便大声吩咐道:“来人请曹千户来见我”

    未多时,曹毅匆忙来见。

    一进门曹毅便见萧凡满脸铁青色,曹毅吃了一惊,忙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萧凡咬牙切齿道:“除了黄子澄那老混蛋,还能有谁?”

    曹毅恍然,接着同仇敌忾道:“姓黄的老家伙上次挨揍没挨够是怎么着?大人,要不要我再去揍他一顿?”

    萧凡摇头:“揍他一顿解决不了问题……”

    曹毅想了想,露出阴狠的表情,手掌狠狠往下虚切:“派人杀了他?”

    萧凡摇头:“那更不行了,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和黄子澄有怨,他若死了,这笔帐绝对会算到我头上,那时我的处境就不妙了,天子都保不住我……”

    曹毅苦恼的挠了挠头,接着又兴奋道:“再往他家里扔大粪?这回我把整个京师的大粪都扔进他家,让黄府变成化粪池……”

    萧凡满头黑线:“曹大哥,咱能想点儿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法子吗?”

    曹毅瞪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萧凡沉默半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能穿越就好了,穿越到黄子澄出生之前,把一颗名叫手榴弹的东西拉开引信,然后扔进黄子澄他爹**被窝里……轰的一声,整个世界省心了……”

    曹毅目瞪口呆:“…………”

    ---------以下不算字数------------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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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们千万别当真啊。。。我乱说的,晚上没了。。。

    愚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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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海生波

    将一个史上有名的忠臣赶出朝堂……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干的事儿,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狼心狗肺,万人唾骂的味道。

    如果朱允炆最后没能守住江山,想必朱棣会很乐意照着萧凡的模样铸一座跪像,跪像前立着一块小牌子,详细写明昏庸皇帝手下的大奸臣萧凡同志的生平简介,包括他干过什么恶事坏事,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等等,什么难听写什么,然后将跪像公开展览,煽动不明真相群众吐口水……历史上有位姓秦的奸臣界前辈高人,有幸享受这般待遇。

    萧凡感到很纠结,后世的史书上,他这个锦衣卫第四任指挥使兼两位郡主的仪宾,如果真玩弄一些阴谋诡计把黄子澄挤兑走了,他萧凡将来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名声?

    “到底是赶,还是不赶呢?”萧凡举棋不定的抬眼瞧着曹毅。

    曹毅咧嘴笑道:“要我说,管他什么人,得罪了老子,一刀砍了去逑拿刀往他脖子上一抹,什么狗屁忠臣奸臣,最后全变成死人,天下太平”

    “可是……百年之后,后人站在我坟头上骂我怎么办?你从棺材里跳出去杀了他们?”

    曹毅哈哈笑道:“那时你我都已成了一堆白骨,骂我们又如何咱们早就投胎转世了,他们能啃了咱们的鸟去?”

    萧凡斜了他一眼,道:“曹大哥,我发现你这人典型的正邪不分,你的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不存在好人和坏人……”

    曹毅板着脸道:“罗里罗嗦说了半天,你到底要不要把姓黄的老家伙弄下去?”

    萧凡飞快点头:“当然”

    曹毅微微眯眼,眼中露出几分戏谑之色:“你不担心后人骂你是奸臣了?”

    萧凡笑了,笑得很感慨:“……百年之后,后人自有公论,忠与奸,善与恶,数代人之后才能看得分明。”

    曹毅唏嘘道:“是啊,若为了那点身后虚名活着,做人也太累了……”

    萧凡看着他,叹息道:“其实……我们都是好人,可惜这世上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这个事实。”

    曹毅沉默了一会儿,展颜笑道:“越说越伤感了,五尺汉子,大口吃大口喝,吃饱了就睡,想那么多鸟事干嘛?……说吧,你打算怎样把黄子澄那老家伙弄下去?”

    萧凡眼珠转了转,俊脸流露出久违的坏笑。

    “此事不可高声谈论,只可窃窃私语,来,附耳过来……”

    萧凡凑在曹毅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待他说完,曹毅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凡。

    “萧老弟,你这法子……”

    “怎么样?足够把他弄下去了吧?”萧凡俊脸略带几分得色。

    曹毅深深看着他,忽然道:“你刚刚说你是好人?”

    “对呀。”

    曹毅慢吞吞道:“你能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你是好人?我很喜欢看你无耻的样子。”

    “…………”

    隐忍许久的萧凡,终于决定主动出击了。

    随后的几天,京师朝堂市井间悄然流传着这样一条传言。

    天子登基,帝师擅权,曾于府中酒后失言,言称欲效汉末曹操,宋之蔡京,趁天子年幼孱弱,以帝师之尊,独霸朝堂,把持朝政,天子凡言行不得其法者,皆受帝师训斥,天子贵为共主,然小到起卧行走,大到国政民生,皆不可自主,凡朝廷内外事皆决于帝师,朱姓天下几成黄姓江山矣

    这条传言很要命,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要命。

    传言没头没脑,按说这是个很普通的伎俩,很没有技术含量,可自古以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句谎言一两个人说,自然是谎言,但它若经千万人众口一词说出来,谎言便成了真话。——很要命的真话。

    自古哪个皇帝容得下自家江山变成别家的?不管这话是不是谣言,恐怕皇帝心里都会生了提防。

    传言由民间市井而起,几日之内慢慢传到了朝堂金殿,朝堂大臣顿时一片哗然,黄子澄闻知更是脸色大变,如同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似的,惶然在金殿之上,当着朱允炆和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主动提起此事,然后跪地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敢有丝毫擅权,此心天可鉴之表明心迹还不够,黄子澄老泪纵横,于金殿上连连磕头,言道,为了回避擅权嫌弃,他愿辞官告老,不问任何政事。

    朱允炆自然早就通过锦衣卫听说了这个传言,他听了以后半晌无言,久久未发一语,但脸色却变得有些阴沉。

    面对黄子澄泪流满面在金殿上磕头表忠心,朱允炆心中又泛起不忍,于是温言宽慰几句,对他的辞官坚决不准,言道朕甫即位,正是需要德高望重老臣辅佐的时候,黄先生乃帝师,朕素知先生高义忠诚,岂会因民间谣言而猜忌忠臣云云……

    黄子澄感激涕零,但态度异常坚决的要求辞官告老,以避权臣之嫌,朱允炆自是不允,二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一番有情有义的太极推手,文武百官为之感动不已,皆赞君圣臣贤,盛世开明之象也……

    最后黄子澄实在拗不过朱允炆盛意挽留,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但黄子澄又立马站出来主动请缨,希望能为君分忧,离开京师往北一行,安抚藩王,传达天子对藩王的善意。

    朱允炆借坡下驴,假惺惺的客气两句后,便顺势答应下来,命黄子澄为朝廷钦差,代天子巡狩北境,慰犒边军,奖赏藩王,三日后离京启程。

    黄子澄流着老泪磕头谢恩,退回了朝班,深知人言可畏之后,对朝政国事再也不敢胡乱开口了。

    朱允炆坐在龙椅上,含笑看着黄子澄退了回去,想到最近这些日子,黄子澄在他面前诸多不敬之处,朱允炆的心头却渐渐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黄先生……真欲效曹操吗?那自己是什么?汉献帝?

    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在这个年轻天子的心中悄无声息的产生,越裂越大……

    功勋班里,萧凡面无表情站在各国公侯伯中间,眼中却划过一道兴奋的光芒,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湖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退朝时,朱允炆在众臣山呼万岁声中,负着手面无表情转过龙椅后的屏风,往华盖殿走去。

    萧凡出了皇宫,与众公侯大臣们含笑一一寒暄几句,也上了马车,往家中行去。

    马车的车帘刚放下,萧凡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今日在朱允炆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待到这颗种子渐渐生根发芽,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将黄子澄顺利赶出朝堂,黄子澄若能从北平活着回来,等待他的,必然是罢官或贬职地方,京师朝堂,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少了首领的清流大臣们,也必然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想到这里,萧凡兴奋的握紧了拳头,还差一步,只需最后再烧一把火,黄子澄这个祸害建文朝廷的忠臣便可彻底告别京师朝堂,而萧凡再也没有掣肘,他思量已久的理想抱负也可以一一实现。

    历史不会重演,朱允炆不会逃亡半生,建文朝廷,也不会是短命的朝廷……

    一切都将改变。

    ——该给这次赶走黄子澄的行动取个什么名儿呢?

    扫黄行动吧。

    回到家已是近午,萧凡刚跨进前院,张管家便迎上前,殷勤的帮萧凡掸灰拭尘,神情分外恭敬。

    “老爷,今日燕王世子来拜访您,可您上朝去了,世子被夫人请进了内堂,哎哟这兄妹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老朽在一旁看得都心酸呀……”

    萧凡一楞,随即叹息道:“这几年确实苦了她啊……世子还在府里吗?”

    “世子见老爷不在,留下一些礼品便走了,礼品搁在前堂,还没来得及收进库房呢……”

    萧凡皱眉道:“燕王殿下一家子都很客气啊……可我乃两袖清风的清官,怎能收人贿赂?”

    神情痛苦的挥挥手:“……管家,把礼品退还给人家吧。”

    张管家呆了一下,急忙点头道:“是,老朽这就派人还回去。”

    说完张管家扭头便走。

    萧凡急了:“哎慢着你真还回去呀?”

    张管家转身茫然道:“老爷,是您自己说要还回去的呀……”

    萧凡跺脚道:“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嘛,你还当真了?留下都留下……指挥使家也没余粮啊。”

    张管家:“…………”

    说着话,萧凡与张管家已走进了前堂,见前堂内大大小小堆满了箱子,人还未至,一股浓郁的铜臭之气扑面而来,看来朱高炽这回下了血本,送的礼品价值不菲。

    萧凡高兴的咧了咧嘴,心中有些兴奋,钱嘛,谁会嫌钱多?自然是越多越好,当奸臣就得有个奸臣的样子,贪污未免流于下乘,但别人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收白不收,不收贿赂的奸臣不是好奸臣。

    萧凡看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心里乐开了花,眼睛一瞟,却见箱子上面搁着一卷画轴,萧凡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张管家急忙掏出礼单仔细核对了一遍,道:“这是南唐徐熙的《玊堂富贵图》,老爷,这可是真迹呀,值不少银子呢……”

    此时萧凡眼中只有那堆装满了金银的箱子,他又不是懂得风雅的文士,对那卷真迹自然没看在眼里,闻言想了想,淡然道:“你到城南,把这幅画送给泰丰米行的陈掌柜,就说是我花了千金买下来特意送给她的,切记别说是我转手送的,人情要记到我头上,知道吗?”

    张管家忙不迭点头答应。

    “……顺便让她把上半年的银子结了,朝里一半大臣眼巴巴等着分红呢。”

    城南泰丰米行。

    陈莺儿一袭素色衣裙,乌黑的秀发松松披散在肩上,翩跹的裙摆下,一双雪白粉嫩的玉足裸露着踏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婀娜的身姿带着几分慵懒如猫般的成熟风情。

    此刻她正坐在房内的铜镜前,痴痴看着镜中那道消瘦的朦胧芳影,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庞。

    又是一年春去,绚烂芳华不知不觉又消逝了一岁。

    女人,有几度春秋可以蹉跎挥霍?今年,她已整整双十年华了。

    那个狠心的人,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朝堂权臣,他如神灵般俯视众生,于云端顶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柄日益深重,他……可曾想过一个苦命的女子日夜在等候着他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

    萧凡,你真的如此狠心,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吗?

    一年时间,陈家商号已是大明境内最富有最有实力的商号,在锦衣卫的暗中保驾护航和陈莺儿自己不断努力下,陈家商号如今分号遍布南北各地,其重心已渐渐偏移到了北方,各种明暗生意如米行,车马行,绸缎庄,青楼,赌馆等等,如滚雪球一般,资金和势力越滚越大,有了锦衣卫这块金字招牌做靠山,生意发展得顺风顺水,不论官场还是江湖,敢找陈家麻烦的人,早已不知不觉被锦衣卫合理合法的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承认,除了当官儿,萧凡还有一颗善于经商的头脑。在陈家商号愈发壮大时,萧凡又适时的将商号里的股份分成了二十来份,除了她和萧凡本人占了大头,其余的都白送给了朝中一些掌握了极大权力的重臣,那些尚书,侍郎们拿了陈家的股份,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与萧凡和陈家紧紧绑在了一起,陈家有了这些朝廷大臣和锦衣卫做后盾,发展势头愈发不可遏止,如今已然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陈莺儿想要的。

    她想要的很简单,只求能在萧凡心中占到一个位置,立锥之地足矣。

    这个愿望,一年来竟一直不能实现。

    萧凡很忙,他太忙了,忙得根本顾不上看她,连她自己厚着脸皮去衙门找他,却经常扑了空,或者见着人了也匆匆忙忙说两句便打发她走。

    陈莺儿满腹幽怨,空对铜镜,镜中人孤影只,无处话凄凉。

    为何别人过得美满幸福,而我陈莺儿,注定一生孤苦,飘若浮萍?

    萧凡,我多想在我人生最美丽的时候为你披上嫁衣,你为何一直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女人韶华如昙花,待到我年华老去,那时你纵肯娶,我又怎配嫁你?

    铜镜中的倩影微摆,瘦弱的肩头轻轻抖动,陈莺儿俏面泪已成河,涓涓而下,如带雨梨花,再也不复平**强人的模样,此刻分外惹人怜惜。

    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盈盈站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衣带顿时松落,雪白的丝衣顺着肩头悄然滑下,露出她傲挺的**,白皙赛雪的胸前,两颗粉红的蓓蕾如寒梅般绽放在晨风中,迎风微微颤动。

    这是一具充满了成熟风情的娇躯,干干净净,纯如雪莲,不曾受到一丝玷污。

    陈莺儿含泪注视着镜中赤luo的自己,眼中的幽怨如一汪黑潭,深不见底。

    二十岁的处*女……陈莺儿自嘲般笑了一下。

    微风透过红木窗棂的缝隙悄然拂来,吹起妆台上一纸雪笺,笺上是陈莺儿昨晚凄然写就的一阕《一剪梅》。

    “孤影琼楼锁清江,泪入愁肠,难解愁肠。

    杜鹃枝头忆檀郎,爱也情伤,恨也情伤。

    犹悔旧年多思量,欲进西厢,怕进西厢。

    望断秦淮落日长,酒饮千觞,还饮千觞。”

    风拂过,又寂然。雪笺之上斑斑泪痕,浸湿了纸,模糊了墨,相思句子混杂着泪,幽怨之情,皆蕴小词中。

    楼下,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莺儿一惊,急忙穿上素裙,系上衣带。

    珠帘叮当脆响,贴身丫鬟抱琴梳着双丫髻,手里捧着一卷画轴,蹦蹦跳跳跑进来。

    “小姐,姑爷……啊,不对,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派管家送了一卷画儿……”

    陈莺儿美眸一亮,急忙站起身,飞快而至。

    “他……他送我画儿?什么画儿?快快给我看看这个狠心的家伙……”陈莺儿抹着泪,又喜又气。

    抱琴嘻嘻一笑,小小的脸蛋布满了喜悦,像一轮清新耀眼的朝阳,驱散了整个闺房的阴暗。

    二人怀着欣喜,颤抖的纤手拉开画轴上的丝带,一幅带着苍老气息的彩画缓缓舒展开来。

    暗黄的画纸上,十数朵雪白的富贵牡丹傲然绽放,极尽妍态。

    抱琴上下看了几眼,娇笑道:“小姐,好美的花儿呀萧府的管家老头儿说,这是萧大人花了千金买下来,特意送给小姐的呢,小姐,萧大人……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

    陈莺儿也是俏面含笑,仔细欣赏着画中的牡丹,看着看着,陈莺儿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美眸眨了几下,成串的泪珠儿再次滑落脸庞,神情不再是幽怨,而是一片悲伤绝望。

    抱琴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急声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萧大人送你画儿,你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不对吗?”

    陈莺儿娇躯微微颤动,手指发着抖,指着那幅画儿,颤声道:“抱琴,你看……你仔细看看这幅画……”

    “这画怎么了?”

    陈莺儿绝望的闭上眼,凄然道:“……此画之中,画无蝶,花无香,萧凡送我此画,实是暗喻我陈莺儿一生无偶,孤独终老……萧凡,萧凡你……好狠的心”

    “阿嚏——”

    萧府内,正坐在内院桃树下乘凉的萧凡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凡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挠头道:“什么人骂我?我今儿明明送了一件大礼出去,值不少银子呢,日行一善,别人应该夸我才是……”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点,太累,晚上睡过头了,早上才开始码字。。

    嗯,还有,上面那阕词是我几年前所作,觉得挺符合心境的。。。那个,平仄格律方面或有瑕疵,贻笑大方了,各位莫深究。。。羞愧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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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伊人无踪

    黄子澄府。

    内堂气氛一片低迷,黄子澄坐在主位,一贯直挺的背脊今日显得特别佝偻,以往精神矍铄的脸看起来也变得格外苍老。

    抓住太师椅的扶手,黄子澄的手青筋暴凸,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嘴,使劲咳嗽了一阵。

    暴昭和黄观坐在宾位,见黄子澄不复往日精神,身躯颓靡了许多,二人静静看着他,心头不由泛起几分心酸。

    这位老人,为大明天下付出了太多,他顽固,他刚烈,他迂腐,可他却是大明朝堂中当之无愧的板荡忠臣,——忠臣已老,壮志未酬。

    沉默了很久,黄子澄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他长长叹了口气,神色萧索道:“二位同僚,老夫三日后离京,远赴北平,京师一切,还请二位同僚多为看顾,今上年幼,处事颇多欠妥……”

    话未说完,黄子澄急忙住口。

    朝堂市井间本就谣言四起,说他黄子澄欲效汉末曹操,有挟天子擅权之意,人言可畏,以后再不可将天子年幼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了。

    暴昭黄观二人却已听出了黄子澄话中未尽之意,二人齐声叹气,默然不语。

    黄子澄自嘲般一笑,道:“老夫洪武十八年高登金殿,探花入仕,辅佐君上十三年矣却不曾想如今新君甫立,朝中奸臣当道,老夫空有一番除奸雄心,却终被流言蜚语所误,不得不暂离朝堂……”

    黄观叹道:“老大人素来对藩王多有忌惮,此事满朝皆知,如今燕王势大,野心昭然若揭,老大人此去北平,凶险万分,还需小心为是。”

    黄子澄哈哈一笑:“小心什么?自古邪不压正,老夫乃堂堂朝廷钦差,天子使臣,他燕王纵有不臣之心,难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害老夫吗?”

    笑声一顿,黄子澄神情又变得黯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奸臣谄上,天子被人蛊惑,长此以往,朝中必然乌烟瘴气,如今外有强藩环伺大宝,内有权奸一手遮天,我大明乃先帝马上浴血厮杀,驱逐鞑虏所创,这才短短三十一年,便已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老夫空有报国忠君之心,奈何上天不公,何以如此待我……”

    暴昭黄观二人听出黄子澄话中怨恚之意,不由大惊,急忙拦阻道:“黄公慎言,需知隔墙有耳,言多必失,如今锦衣卫掌监督百官事,密探遍布京师,若被他们听到,不大不小亦是一场祸事”

    “哼那又如何?天子被奸臣所蛊,对老夫生了猜忌,但老夫教授天子多年,深知他是仁厚君主,怎会以一言而罪老夫?”

    “但黄公这番话若落入锦衣卫萧凡耳中,他可不是什么仁厚的主儿呀”

    黄子澄顿时惊觉,住口不语,神色间却多了一片难以抒泄的愤恨之情。

    内堂之外,一名身着黄府下人杂役服色的年轻汉子半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下,支起耳朵凝神听着内堂里的动静,良久,年轻汉子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悄然起身,了无声息的消失在黄府内堂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女人,交情再深厚的女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攀比之心,她们攀比的东西很多,夫婿,家境,打扮,衣服……

    其中皮肤是否白皙,是否水灵,绝对也是攀比项目中的一个,而且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郡主,你的面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肌肤更有光彩了……”

    泰丰米行内,陈莺儿瞧着江都郡主白皙水嫩的肤质,不无羡慕的叹道。

    江都闻言芳心暗喜,纤手不自觉的轻抚着自己的脸,嘴里却谦虚道:“哪里呀,我怎么不觉得?照镜子时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呀……”

    陈莺儿摇头道:“自己每天看着镜子,当然察觉不出变化,自你成亲后,我每次见你,都觉得你的肌肤一天比一天更水嫩……”

    江都害羞的垂下头,嗔道:“你尽瞎说哪有你说的那么悬乎?……倒是你,莺儿,你这些日子怎么了?我见你的样子怎么越来越憔悴?”

    陈莺儿微惊,强笑道:“哪有憔悴,最近商号里琐事太多,人一忙起来,哪还顾得上打扮呀……”

    江都见陈莺儿略有些心虚的样子,不由娇笑道:“你骗我……再忙哪有把自己忙得一副幽幽怨怨的样子?定是你心里中意了哪家的俏郎君,如今尝到相思滋味,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嘻嘻,莺儿,我猜得可对?”

    陈莺儿暗叹,我中意的郎君,正是与你每日同床共枕之人,他还曾经是我的未婚夫婿,这个秘密,我怎能说得出口?

    “郡主别瞎说,什么俏郎君呀,我真是忙成了这副样子……”陈莺儿低下头,幽幽道:“我不像你,自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我是出身卑微的商户之女,为了求财,为了家业四处奔波,抛头露面,早已将女儿家的羞耻礼仪抛到脑后,哪还顾得上容貌美丑?”

    江都郡主闻言大生同情,拉过陈莺儿的手劝慰道:“你也别太累着了,咱们女人家,说到底将来终究还是要嫁人,要相夫教子的,拼搏家业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陈莺儿抬眼看着江都,若有深意的道:“郡主,你嫁了个好夫婿,萧……萧大人是你一直想嫁的人,你得偿所愿了,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吗?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羡煞万千世人……”

    江都俏脸微红,感慨道:“女人的命,向来身不由己,各有各的机缘,我算是幸运的,嫁了一个我想嫁的夫君,我自小独居深宫,冷清孤寂,如今方知快乐是何滋味……”

    顿了顿,江都忽然若有所思抬头瞧着陈莺儿,道:“莺儿,我怎么觉得你这话的味道怪怪的?……莺儿,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家相公?”

    陈莺儿悚然一惊,急忙摇头否认道:“没有萧大人乃朝中重臣,社稷国器,我区区一介商户之女,怎么可能认识他?”

    “可是……我听相公说,他以前曾是江浦县一户商人家的上门女婿,正好你家也是商户……”

    陈莺儿愈发惊慌,急忙辩道:“天下商户万万千,怎么可能偏偏是我与萧大人有关联?这也巧得太不可思议,郡主你多虑了……”

    江都性格单纯,闻言仔细想了想,失笑道:“是我想多了,也许最近有点闲,总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怪念头……”

    陈莺儿悄然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不愿让江都发现自己和萧凡曾经的那段往事,这个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却是她和萧凡唯一能联系在一起的纽带,陈莺儿不想跟萧凡的另一位夫人分享它。

    女人的心思总是这般奇怪,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便是只属于自己的圣地,任何人都不许触摸。

    江都没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只是带着几分羡慕的瞧着陈莺儿,道:“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你可以走南闯北,可以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可以见到很多新奇有趣的事情,哪像我这般居于深宫内院,不知民间疾苦寒暑,一辈子就住在一座大房子里,每天重复着不停的绣女红,相夫婿……”

    陈莺儿有些惊讶的瞧着她,道:“你不喜欢跟萧大人在一起吗?”

    江都急忙否认道:“哪有的事我与相公历经艰难才走到一起,我怎会不喜欢?”

    接着她又幽幽叹息道:“我只是……唉,也许是我太不知足了吧,相公总与我说外面的世界多么新奇,多么精彩,他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大明疆域辽阔,每一处都有不同的景胜,不同的风俗,相公跟我说了很多,我……我心中对外面的世界着实有些好奇,好想亲眼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光……”

    美眸流转,江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莺儿,我……是不是太不知福了?有个如此疼爱我的相公在身边,我不应该生出这些贪心的念头……”

    陈莺儿小嘴渐渐张大,万分讶异道:“郡主,你的意思是……你想出去游历?”

    江都噗嗤一笑,嗔道:“说什么胡话呢我已为人妇,侍侯相公,将来给相公生儿育女才是我们妇人家的本分,怎么可能跑到外面游历?那成何体统?”

    一道灵光闪过陈莺儿脑海,她默然不语,沉思半晌,神情渐渐变得犹豫起来。

    这件事……应该做吗?可以做吗?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他……若对我发怒怎么办?

    犹豫间,陈莺儿一抬眼,瞧见闺房内的妆台上,昨日萧凡差人送给她的那幅画,画无蝶,花无香,暗喻一生无偶,孤独终老……

    那幅画已卷起来,很随意的搁在妆台上,仅只一眼,陈莺儿的芳心不由一阵强烈的刺痛。

    贝齿一咬,陈莺儿犹豫的神色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她的嘴角勾起一道迷人的弧线,那抹笑容透着一股诡异莫测的味道,清澈黑亮的美眸里飞快闪过一道恶作剧似的光芒。

    “郡主想游历一番,倒也不是很难,甚至……”陈莺儿嘴角的笑容愈深,悠悠道:“……甚至,咱们现在就可以出京师,一路往北走,四处看一看咱们大明的锦绣江山。”

    江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惊道:“现在出京?此时此刻?你……你疯啦?开什么玩笑”

    陈莺儿俏目轻瞥她一眼,吃吃笑道:“我哪里疯了?有十船稻米就停在米行旁的秦淮河畔,马上就要启航去北平府,经水路入长江,至北岸后转陆路,经山东兖州府,济南府,直入北平府……本来呢,这趟买卖我可去可不去的,不过,既然郡主有雅兴游玩赏景,我便陪郡主一行,郡主殿下,你意何如?”

    江都俏脸顿时吓白了,接着慢慢染上一层迷人的红晕,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慌忙摇手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太仓促了,我无法跟相公开口,不行……”

    “郡主的意思是,你确实是想出京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跟萧大人说,对么?”

    江都惶然点头。

    “萧大人莫非是个古板性子,不准你四处乱跑?”

    “那倒不是,恰恰相反,相公经常跟我说,要我多出去转转,多走动走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错过就太可惜了……”

    陈莺儿的笑容愈发迷人:“萧大人倒是个开明之人,郡主好福气呀既然萧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心什么?我们妇道人家出一趟远门的机会很是难得,错过这一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了,郡主不是很想出去看看吗?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

    江都闻言不由有些动心,俏脸因些许的激动而愈发红润欲滴。

    “可……可是,我总要回去跟相公说一声才是……”江都弱弱的道。

    “都已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依依不舍呀?”陈莺儿调笑道:“你就在我这里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给萧大人,跟他说一声不就完了么?船很快要启航了,哪有时间等你们夫妻依依话别呀?”

    “可……我们都是弱质女流,路上若不太平……”

    “我有家丁护院,还有那么多船工镖师,你有百人锦衣亲军护侍左右,由南往北的官府我早已通好关节,你怕什么?”

    “可……可我……我还是……”

    陈莺儿嫣然一笑,然后不由分说,紧紧抓着江都的纤手便往外走去,嘴里轻笑道:“哎呀,一来一往不过两月而已,郡主别犹豫了,赶紧随我上船吧,你在船舱里写好书信,我这就派人马上送给萧大人,萧大人既然这么开明,不会责怪你的,走走走,咱们快登船……”

    “莺儿,你……你别拉我呀,我真的……还没想好呢,相公会不高兴的……”

    陈莺儿充耳不闻,拉着江都蹬蹬蹬快步下了楼,直往米行内的小码头行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笑容越来越深,越来越甜。

    ——萧凡,你既要我一生无偶,我便拐跑你的夫人,要你先尝两个月孤枕独眠的滋味儿,我陈莺儿虽是低贱的商户之女,却也不是让你随便摆布的

    陈家粮船扬帆远去的同时,萧府内堂正其乐融融,分外热烈。

    曹毅抓起碧绿的茶盏儿,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然后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毛茸茸的大嘴,哈哈笑道:“萧老弟这招果然高明,姓黄的老家伙若能活着从北平府回来,咱们只消再烧上一把火,那老家伙就蹦达不起来了,不是被罢官就是被贬谪,京师他是待不下去啦……”

    萧凡摆手谦虚的笑道:“这没什么,玩弄阴谋诡计只是小道,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我的优点远不止于此……”

    曹毅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可是……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干的每一件事都像是阴谋诡计,从没见你有过堂堂正正的时候,这是为何?”

    萧凡一窒,接着有些羞怒道:“那是我的长处还没发挥出来栋梁,什么叫栋梁?不但要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要有鸡鸣狗盗之能,左青龙,右白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既能出得厅堂,也能浪声**……”

    曹毅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瞧着萧凡。

    一旁的太虚老道却很不给面子,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出家之人不懂朝堂那些争斗之事,太虚现在很无聊。

    萧凡斜眼瞧着太虚,见他一副病怏怏很没精神的样子,不由没好气道:“师父,昨晚又在哪家青楼与姑娘共度*宵?”

    听到“姑娘”二字,太虚精神一振,顿时睡意全消。

    “昨晚贫道与师兄在暗香楼,欲度数位女施主成仙……暗香楼真是**呀,度到后来,女施主们还没成仙,我与师兄差点成仙了,无量寿佛……”太虚一脸回味的**笑容。

    萧凡满头黑线,万分无奈道:“师父……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我这当徒弟的洁身自好,你这当师父的却跟发了情的种马似的,这是什么道理呀?我就不明白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贞C观念吗?”

    “贞……贞C观念?”太虚茫然道:“什么是贞C?”

    “你果然没有贞C观……”萧凡痛心不已:“青楼就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吗?从道德上来说,别的男人刚提着裤子从姑娘的房里出来,你又脱了裤子接着进去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这种行为……还是人吗?”

    “不是人是什么?”二人异口同声愕然问道。

    “猴子。”

    …………

    …………

    “你不也娶了两个吗?”太虚很不耻的瞪了他一眼。

    “那性质能一样吗?我与画眉和江都是情投意合,你那纯粹是发泄**,从道德的角度来说,咱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只有没本事找老婆的人才只知道往青楼里钻。”萧凡痛心疾首道。

    太虚不高兴了:“只有太监才不进青楼呢,徒弟教训起师父,无法无天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就你这身子骨儿,娶俩老婆估计够戗的,你若不能让你老婆服服帖帖,当再大的官儿也是个懦夫,少跟道爷在这儿掰大道理……”

    萧凡面带得色的一笑:“才两个而已,徒弟游刃有余……”

    话音刚落,张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将手中一封雪白书信递到萧凡面前,道:“老爷,刚刚有人送来这封信,信递进门房,人就走了……”

    萧凡皱眉接过信,一边拆开一边道:“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秘?”

    打开信笺,略扫几眼开头,萧凡便大吃一惊,失声道:“江都怎么会认识陈莺儿?”

    曹毅和太虚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萧凡神情凝重起来,仔细将信从头到尾看完后,一张俊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面孔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太虚瞧着萧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奇道:“你怎么了?”

    萧凡抬眼,眼中一片麻木无神,脸上的神采也飞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惶然无助,如垓下的项羽,如麦城的关公,如风波亭的岳飞……总而言之,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失败”。

    太虚见萧凡这副模样不由急了,跺脚道:“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然后猛地一下冲到太虚面前,带着哭腔凄然道:“师父,我……我是个懦夫”

    太虚松了口气,又嗔又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搁在桌上,一脸了然的笑道:“贫道早就看出你是个懦夫了,连娶两个千娇百媚的媳妇儿,旦伐夜征,不知节制,能不懦夫吗?喏,拿去,办事前滴几滴在那话儿上,保你金枪不倒一整夜……”

    萧凡盯着小瓷瓶儿久久不语:“…………”

    …………

    …………

    不客气的将小瓷瓶儿收进怀里,萧凡满脸苦涩道:“师父,我不是那意思啊,江都郡主,我媳妇儿她……她跟别人跑了”

    说完萧凡眼眶顿时泛了红,神情充满了挫败感。

    太虚和曹毅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凡。

    良久……

    砰

    一声巨响,曹毅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反了天了竟敢勾引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当朝皇姐,堂堂郡主殿下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咱们叫板萧老弟,我这就派出缇骑,大索天下,非把那勾引弟妹的王八蛋揪出来,碎尸万段”

    萧凡很纠结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不用了,我媳妇儿跟一女人跑了……”

    曹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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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抢夺圣旨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女人一思考,男人就发笑。

    这话并非贬低女人,而是说明男女性别差异而导致的思维方式迥异。

    归根结底,“好色”二字足以概括世上所有男人的特质,可谁有本事用两个字概括出世上所有女人的特质?

    很难,每个女人都是独特的,截然不同的。

    有的女人让男人省心,有的女人让男人蛋疼。

    现在,让萧凡省心的女人被另一个女人拐跑了,这实在是件让人蛋疼的事。

    萧凡呆呆坐在内堂发楞,他的心绪很茫然,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陈莺儿……为何要拐走江都?她与江都有仇,还是她想报复自己?

    当然,最离谱的猜测是,其实陈莺儿自从与自己情变之后,性格变化极端,转而喜欢女人了,她也看上了江都,于是她与萧凡成了情敌关系,这回终于让她找着了机会,把江都连哄带骗拐跑,欲与江都双宿一起飞,正所谓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萧凡不反对百合,喜欢我老婆没关系,你嫁给我不就得了,从此咱们三人大被同眠,在床上乱七八糟,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根本不用顾忌性别呀……

    ——这纯粹是臆想,萧凡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男人永远无法清楚的了解女人的思维,萧凡根本不知道陈莺儿这样做的动机。

    不过萧凡很清楚的知道,陈莺儿这样做的后果。

    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去北平府,那里可是燕王的地盘,虎狼之地啊燕王与自己结下深仇,若她们与自己的关系被燕王查出来,燕王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必猜,——萧凡怎么对朱棣的三个儿子,朱棣就会怎么对这两个女人。

    陈莺儿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到底想干嘛?

    萧凡神情渐渐阴沉,目光含着几许可怕的怒气。

    男人用来干嘛的?用来给老婆收拾烂摊子的

    “我要去北平”萧凡目光沉静,语气很坚决。

    曹毅楞了一下,惊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和燕王结下多大的梁子?你去北平还有命吗?”

    “我觉得燕王殿下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再说我还是他女婿呢……”萧凡笑得很纯真,像对人类充满了爱心的耶稣。

    曹毅久久无语,望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个疯子。

    萧凡的微笑维持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扭曲变形,最后拧成了一张苦瓜脸,郁闷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北平那么危险,我放心让我媳妇儿去吗?出了事怎么办?你知道的,燕王的人品很有问题,若他把江都当人质扣下,我这一年来针对北平的一切部署全都会乱。”

    曹毅急道:“趁她们还没走远,咱们赶紧下令锦衣卫去追她们吧”

    萧凡摇头道:“追是要追的,不过我估计多半追不上,现在粮船已经走了大半个下午,她们到了长江北岸就会下船,然后一路乔装成百姓四处游玩。江都留给我的信上说,她想游历一下大明的山山水水,甚至也许会躲在某个山清水秀不见人烟的地方住两天再走,简单的说,我媳妇儿和陈莺儿想当驴友呀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搜遍每一处山川秀水……所以,我必须去一趟北平,在那里等着她们,这样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曹毅呆楞半晌,恨狠道:“婆娘就应该老实待在家里侍侯相公孩子,没事儿到外面瞎跑什么哪个王八蛋瞎教弟妹的?”

    萧凡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幽幽道:“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是我……”

    曹毅目瞪口呆:“…………”

    …………

    …………

    自作孽,不可活。

    萧凡现在很想狠狠抽自己俩耳光。

    老婆是被自己带坏的呀没事瞎教她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下好了,她真的行万里路去了……

    “可你知不知道你去北平简直是送死,燕王在京师时,你把他得罪得太狠了,你若到了他的封地,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曹毅急得直跺脚。

    萧凡沉思半晌,缓缓道:“不会的,我若以朝廷钦差的名义去北平犒慰边军,燕王纵是再恨我,他也不敢公然杀钦差,他冒不起这个险,——北方传来的情报说,燕王如今粮草准备得并不充足,新募的军士操练得也很不够,他若杀我,便是横下心造反了,但这个时候他不敢起兵,太仓促了,反则必败。也就是说,我现在去北平是安全的。”

    曹毅冷冷道:“他不敢公开的杀害你,难道他不会暗中派刺客杀你吗?你别忘了,这事儿他在京师时就干过的。”

    萧凡笑道:“我是钦差,天子使臣,我如果在北平府地界上出了事,这笔帐不管怎么算都要算到燕王头上,燕王若不是傻子,肯定不敢这么干……”

    沉吟了一下,萧凡接着道:“……不过我这人胆子不大,凡事还是要做个万全的准备,现在山东与北平交界处驻扎着武定侯郭英统领的十余个千户所,到时候我请他把军队往北开拔数十里,以策不备。”

    思量许久,萧凡去北平已成了定局。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曹毅忽然抬起头看着萧凡,慢吞吞的道:“咱们说了这么多,有件事你想到没有?”

    “什么事?”

    “天子昨日已下旨命黄子澄那老家伙巡视北方,这差使是他的,旨意已下,咱们说来说去都是白搭呀没有圣旨,咱们以什么名义去?”

    萧凡轻松笑道:“那还不简单,把这差使从黄子澄手里接过来就是,我去跟天子说。”

    曹毅犹疑道:“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黄子澄若不答应怎么办?”

    “揍他把他揍得下不了床,这差使自然便是我的了。”萧凡不假思索道。

    “好主意”

    下午,曹毅先回了镇抚司衙门,下令派出锦衣卫缇骑,火速往北沿路搜索,寻找江都郡主一行人的踪迹。

    萧凡不敢耽误时间,立马穿着官服往皇宫赶去。

    文华殿内,朱允炆将一卷盖了玉玺的黄绢郑重其事交到黄子澄手里。

    黄子澄双手恭谨接过,并朝朱允炆行跪拜之礼。

    看着黄子澄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朱允炆心头不由感到些许心酸,之前对黄子澄御前不敬而产生的不快,此时也压了下去,这位老人毕竟是教授他多年学业的帝师,也是皇祖父留给他的肱股辅佐之臣,些许不敬便算了吧。

    朱允炆和蔼道:“先生此去北平,一路辛苦颠簸,朕心中着实不忍,先生多保重。”

    黄子澄恭恭敬敬朝朱允炆磕了个头,垂睑道:“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托付的事情,老臣不敢丝毫懈怠,一定不折不扣的完成它,以报陛下宏恩。”

    朱允炆欣慰笑道:“先生乃朕的授业恩师,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先生此去切记朕的嘱咐,不可惹恼藩王,亦不可对藩王报以敌视,代天子巡狩,犒慰边军,本是麻痹藩王,慢其军心,为削藩争取准备时间之举,先生责任重大,还望暂收对藩王的警惕,诚意交好各地藩王才是。”

    黄子澄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皱,道:“陛下有命,老臣不敢不从,但老臣临行前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朱允炆心中暗暗叫苦,黄先生每次一说“不吐不快”,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好听。但如今他是大明皇帝,臣子的话再不好听也必须要听的,想做一个明君,必须要有听得进逆耳忠言的肚量,要有善于纳谏的胸怀。

    于是朱允炆打起精神强笑道:“先生有话尽管说吧。”

    黄子澄像头犯了倔的老牛,态度虽恭敬,但语气却很冷淡道:“代天子巡狩北地,犒慰边军之举,老臣以为……根本是不必要的”

    朱允炆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堆起勉强的笑脸,朱允炆和颜悦色道:“先生何出此言?”

    黄子澄板着脸道:“北地藩王众多,然麾下兵多将广者,唯晋,燕,宁三王而已,余者护军不过数千,皆不足为虑,三大强藩之中,晋王与懿文太子乃一母所出,且于今年三月薨于太原,其长子承袭王位不到半年,羽翼未丰之时,必不敢对朝廷有异心,而宁王年最幼,且其性勇猛刚烈,却不善谋,他也没有能力对朝廷生出异心,唯以北平燕王有勇有谋,兵精将悍,说到底,燕王才是我大明朝廷的忧患……”

    “燕王,世之枭雄也,北平府弹丸之地不足容其志,今岁未经朝廷获准,便于北平招兵买马,操练军士,可见他有觊觎大宝神器之意,朝廷现在看似平静,实则已陷入危机之中,此时正应该兵贵神速,将北平府外围的那些弱小藩王尽数削去,然后集中朝廷优势兵力大军压境,威逼燕王交出封地,去除兵权,这才是最合适的削藩之法,可陛下您不但不追究燕王擅自招兵买马之罪,反而选择在这个时候派出钦差大臣安抚燕王,犒慰边军,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的藩王,燕王这样做是对的,朝廷怕了他,不但不敢罚他,反而还要鼓励他,奖赏他,如此一来,天下藩王必然纷纷起而效仿,不出一年时间,弱藩全部会变成强藩,那个时候君弱臣强,朝廷欲削藩就更难了。”

    朱允炆摇头笑道:“先生想错了,现在安抚燕王,并不等于鼓励他扩充兵马,而是为朝廷囤积粮草,调动大军争取时间,待到朝廷准备充分,王师北上之时,便可一举拿下燕王,先生试想,连最强的燕王都败了,你若是别的藩王,你还敢反吗?藩王们就算现在开始扩充兵马,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他们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而这一年的时间对朕来说,却是非常关键,非常重要的,这也是朕要你这回去北平尽力结好燕王的用意……呵呵,这是朕与萧爱卿一起想出来的法子,朕觉得此法甚是可行。”

    黄子澄一听是萧凡出的主意,老脸愈发愠怒,他重重跺脚气道:“萧凡这个竖子误国误君,实乃我大明千古罪人矣陛下信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三思啊”

    朱允炆耐着性子道:“先生,这大明的江山是朕的,朕做任何决定都是思之再思以后才去实行的……”

    黄子澄脾气上来,无礼的打断了朱允炆的话,抬眼冷冷注视着他,缓缓道:“陛下说是这么说,可老臣怎么觉得陛下处置如此重要的国事如同儿戏一般?您与萧凡二人商议几句,便将关乎江山社稷的削藩大事给定下来了,陛下当时为何不问问老臣的意见?你若因轻信奸臣谗言,变成了亡国之君,老臣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陛下,您这是陷满朝文武于不忠不义啊”

    朱允炆一听“亡国之君”几个字,顿时心头涌起了怒火,对黄子澄也愈发恼怒起来,他对黄子澄的话越来越反感,本待当场发飙,又见黄子澄一副执拗不屈的模样,朱允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下心中的怒火。

    “黄先生,朕是大明皇帝,朕决定的事情,你照做便是,若朕觉得有必要与大臣们商议,自然会召集你们,遣钦差大臣代天子巡狩北方,此事朕意已决,先生不必多说。时候不早了,准备一下你便启程去吧。”

    朱允炆冰冷的语气令黄子澄愕然抬头,他很不习惯朱允炆对自己这种态度,感觉太陌生了,瞧着朱允炆冷漠的神色,黄子澄悲哀的发现,他与天子之间仿佛已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永远无法弥合。

    黄子澄张了张嘴,很想表明自己对他的忠心耿耿,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不可逾越的鸿沟,仅凭几句话便能弥补吗?一切已是徒劳了。

    “老臣……遵旨。”黄子澄伏首磕头,神情黯然的缓缓退出了文华殿。

    朱允炆注视着黄子澄落魄失神的背影,心地善良仁厚的他也泛起几分不忍之色,张嘴刚想叫住他,温言宽勉几句,又想起自己登基以来,黄子澄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种种霸道跋扈之态,朱允炆又闭上了嘴,硬起心肠静静看着黄子澄越走越远。

    黄子澄失魂落魄的出了午门,走过金水桥,在承天门高大威严的石牌下站定。

    回头缓缓凝望着这座巍峨雄伟的皇宫,黄子澄黯然一叹,心中泛起许多无奈和悲伤,同时还有许多的疑惑。

    他想不通,天子是位善良仁厚的天子,而他黄子澄也是个问心无愧的忠臣,仁厚天子和忠臣的关系应该如鱼得水才是,为何他与朱允炆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是天子变了,还是自己太急于求成?

    不论什么原因,如今的他,已经不被天子所喜,黄子澄有种预感,今日只怕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走出皇宫了,以后……也许金殿站班的大臣中,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冯唐已老,壮志难酬,徒唤奈何

    长长一叹,黄子澄低着头,满面失落的往承天门外广场上的官轿走去。

    忽然,一阵劲风拂过,砰的一下,黄子澄感觉被一股大力撞得踉跄退了好几步,接着两腿一软,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道:“哎呀痛死我了谁走路不长眼睛?你爹是李刚吗?”

    黄子澄呻吟着趴在地上抬头望去,却见不远处一个令他做梦都恨不得咬几口的奸贼正龇牙咧嘴揉着胸口大声喊痛,旁边的锦衣卫千户曹毅和几名亲军校尉正搀扶着他。

    “萧凡你……你这奸贼你撞了老夫反而恶人先告状,无耻之极”黄子澄勃然大怒道。

    萧凡揉着胸口,见被他撞到的人竟是黄子澄,顿时惊喜莫名。

    “黄先生,我正找你呢。”

    黄子澄闻言满脸警惕:“你找我做什么?”

    萧凡神情有些焦急的堆起了笑容,道:“黄先生什么时候启程去北平?”

    黄子澄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起。

    “哼卑鄙小人必是你在天子面前进谗言,把老夫打发到千里之外的北平,然后你便可以趁机在朝堂铲除异己,一手遮天了,是吧?老夫刚刚已领了圣旨,这就要出发了,你现在满意了?”

    萧凡顾不得辩解,闻言急道:“你已领到圣旨了?如今朝廷的办事效率也太快了吧……”

    说着萧凡急不可待的一伸手,道:“圣旨呢?你把圣旨给我,有事弟子服其劳,怎敢让先生长途奔波呢?学生帮你跑一趟北平吧。”

    黄子澄不敢置信的脱口道:“你去北平?……你疯啦?”

    萧凡叹气道:“怎么每个人一听我要去北平,都说我疯了?我这明明是忠君爱国呀”

    黄子澄回过神,眼神愈发警惕的打量着他,哼道:“你与燕王结下深怨,此事天下皆知,你有胆子去燕王封地?哼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萧凡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和平解决这件事。

    “黄先生,不怕您笑话,事实是这样的……我的夫人,就是江都郡主,几个时辰前被人拐跑了,而且把她拐跑的居然还是个女人,您说这世道,人心多么不古呀男人搞基已是道德败坏,女人还玩磨豆腐,简直是浪费资源,令人发指百合到我老婆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爱妻心切,没办法,只好跟着追上去……”

    黄子澄张大了嘴,楞楞盯着萧凡,那眼神如同看见一头猪在天上飞……

    萧凡小心翼翼道:“……先生觉得我这个解释还算符合逻辑吧?”

    “…………”

    “先生,好歹给句话呀,您若不信我再给您另外编个瞎话……”

    “…………”

    良久……

    黄子澄回过神,使劲甩甩头,似乎想把萧凡这张可恶的脸甩出脑海。

    “我信个屁简直胡言乱语”黄子澄正式下了结论,结论很中肯。

    萧凡急了:“不管你信不信,你把圣旨给我,我进宫请陛下收回成命,换我去北平,您省了一番奔波,也不吃亏呀。”

    黄子澄冷笑道:“你这奸贼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论你说什么,老夫决然不信圣旨是天子下给老夫的,你想要?做梦”

    萧凡放下姿态恳求道:“黄先生,此事重大,人命关天呀去北平对我很重要,您不能见死不救,别人家的媳妇儿也是媳妇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哼萧凡,老夫虽不知你去北平做什么,但你这奸贼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好事,不管你为了什么,老夫绝不能让你得逞”

    萧凡温言软语苦苦哀求半天,好说歹说,黄子澄就是不答应,神色十分坚决。

    曹毅走过来,低声道:“萧老弟,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呀,瞧这老家伙的样子,估计他宁死也不肯交出圣旨了,圣旨不拿回来,天子纵然想收回成命也不行了……”

    萧凡一咬牙,哀哀求恳的表情顿时一变,目光中渐渐泛出几分暴戾之色。

    “黄先生,学生问您一句,圣旨……现在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在老夫身上,那又怎样?”黄子澄瞪着萧凡道。

    萧凡露出邪恶的笑容,点头道:“在你身上就好……”

    说着萧凡朝身后几名锦衣校尉打了个手势,恶声喝道:“揍他”

    轰

    校尉们如离弦的快箭冲向黄子澄,就像素了多年的嫖客见了ji女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围了上去。

    如此熟悉的情景令黄子澄大惊失色,他蹬蹬蹬倒退几步,颤声道:“你们又来?这天下没王法了萧凡你这……哎呀”

    砰砰乓乓一阵拳打脚踢声淹没了黄子澄的怒骂,取而代之一道凄厉的惨叫。

    在众人的围殴下,黄子澄如怒海中的扁舟,上下起伏,忽而被打得高高抛起,忽而隐没在人群中不见踪迹。

    混乱的人群缝隙中,一只遍体鳞伤的手臂伴随着惨叫声伸了出来,朝着萧凡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仿佛无声的向他表示愤慨和抗议。

    嗖的一下,手臂被人粗暴的扯了回去,接着又是一顿如狂风暴雨般的狠揍……

    …………

    …………

    良久,众人在萧凡的呼喝下停了手。

    萧凡凑上前,见黄子澄鼻青脸肿,哀哀呻吟的模样,不由嗔怪的瞪了众人一眼。

    “随便打几下意思意思嘛,你们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众人羞愧低头。

    萧凡蹲下身,在黄子澄怀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卷黄绢,展开看了几眼,立马惊喜道:“不错,就是它了你们送黄先生回去疗伤,就说黄先生自己骑马不慎摔伤的,嗯,我进宫到天子面前帮他请病假去……”

    曹毅拉着萧凡的袖子,神情满是疑惑:“萧老弟,有个事情我没太明白……你想要圣旨,直接下令抢他就是了,干嘛非得揍他一顿?”

    萧凡楞住了,思索许久,然后低头瞧着黄子澄,见黄子澄努力睁着青肿的眼睛盯着他,也是一副急待知道答案的模样。

    萧凡歉意的朝他一笑,转身对曹毅一摊手,万分惋惜的道:“……你刚刚怎么不早说呢?”

    黄子澄嘴唇抖索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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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凡收起圣旨准备进宫的时候,回过头看着黄子澄,心里还是有

    不忍。

    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蹲在黄子澄身前,很诚恳的道:“黄先

    生受苦了,今日抢圣旨,实是迫不得已,他日我从北平回来,必当登门

    向你赔罪。

    黄子澄喘着粗气,被揍得青肿的眼睛努力睁大瞪着他,一边冷笑一

    边疼得抽气:“嘶一一萧凡,今日之赐,老夫记下了,你尽管去北

    平,你若有命回来,老夫和满朝文武等着你……”

    “黄先生……”

    “……老夫朝中为官十三裁,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大奸大恶之徒,萧

    凡,你别得意太早了,你纵手握锦衣卫权柄,但这权柄乃当今天子授予

    你的,天子能把它给你,也能把它收回,若你能活着回来,我等且拭目

    以待……”

    “黄先生……”

    “干什么?“

    萧凡一副同情之黄子澄的脸,恳切道:“……脸被揍成这

    样,先生不必再摆出冷笑的表情了,你又疼又累,我也不落忍,再说这

    副模祥也丝毫起不刭威胁的效果……”

    黄子澄气得浓眉一挑,脸上善却火辣辣的痛,沉默半晌,却叹息

    道:“萧凡,老夫真是看不懂你啊……”

    萧凡嘿嘿直笑:“先生看不懂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懂我,老实说,

    我也没指望和你成为子期伯牙那样的知己……’

    扔下黄子澄独自在承天门外哀哀呻吟,萧凡怀里揣着圣旨,与曹毅

    进了宫,直奔文华殿而去。

    进了承天门,走到午门外右侧的太庙,萧凡脚步渐渐放慢,右手不

    自觉的轻轻拍了拍太庙下的玉石雕栏,眉头徽蹙道:“不对劲儿

    呀……”

    陪着他进宫的曹毅一楞,道:“什么不对劲儿?”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咱们把黄子澄揍得那么惨,还枪了他的圣

    旨,那老家伙除了放几句狠话,好象并没怎么生气呀,我甚至还觉得他

    很渴望我揍他似的,……这老家伙该不会挨打挨上瘾了,变成老受受了

    吧?”

    曹毅恶寒:“你想太多了……黄子澄为何会那个样子,你难道不明

    白吗?”

    “不明白

    曹毅笑道:“连我这个粗人都看出来了,你跟他说要代他去北平,

    其实这话正中他下怀,他巴不得你去呢……”

    “什么意思?他并不想去北平?”

    “他当然不想去,安抚藩王的主意是天子和你想出来的,他本不赞

    同,天予派他去北平,他自然心不甘情不愿,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朝

    中争斗。

    朝廷里的事我不太懂,我只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满朝皆知

    你和他斗得厉害,他正担心他去了北平后你会趁此机会在朝堂中大肆排

    挤打压清流大臣,要知道,留在天子身边,和运离天子千里之外,斗起

    来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亲则密,远则疏,离天子远了,不但无法及时

    掌握朝中变化,而且很可能被政敌趁虚而入,被人离间与天子的亲密关

    系……”

    萧凡惊讶的张大了嘴瞧着曹毅。

    曹毅被他瞧得有不自在,左顿右盼之后,挠着头道:“怎么?我

    说错了吗?”

    “没说错,曹大哥,我今日才发观其实你并不傻呀……”

    曹毅脸一黑:“合着我以前在你眼里就是一傻予?”

    “你不傻,就是笨了点儿……”

    “……..”

    “曹大哥的意思是,今日我提出去北平,黄子澄看似不愿意,实则

    他是在半推半就,对吧?”

    “那是自然,如今事情反过来,你抢了他的圣旨,非要代他去北

    平,他当然一万个愿意……”

    箫凡疑惑道:“可他刚才为何一副拼死反抗的样子?”

    曹毅白了他一眼,道:“读书人都矜持,死撑着面,就好象有个

    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强*奸你,你心里哪怕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是要装模

    作样反抗-下的,这是态度问题,反抗不过被强*奸了,你是受害者,如

    果你不反扰,性质就变了,叫通奸……”

    萧凡眼睛都直了:“曹大哥的比喻很贴切啊……这帮子读书人,真

    虚伪!”

    曹毅悠悠道:“你别把自己骂进去了,别忘了,你是御赐同进士出

    身,也是读书人。

    萧凡自豪的笑,满脸幸福表情道:“我不算,我的秀才功名还是作

    弊得来的,离读书人十万八千里呢,严格的说,我算是半个文盲。”

    曹毅斜睨着他,道:“先把你的得意劲儿收起来,你想过没有,你

    若离京去北平,黄子澄那老家伙在师肯定兴风作浪,到时候你不但要

    提防燕王的冷箭,还要担心后院失火,两头不安宁,那时你怎么办?”

    萧凡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道:“不错,我若走了,黄子澄必然不会

    安分,不知他会在朝堂里闹出什么动静针对我,你说的对,亲则密,远

    则疏,朝堂若有变化,我远在北平,鞭长莫及,恐怕会很被动……”

    曹毅眼中厉色一闪,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们派几十心腹之

    人留守京师,待你走后几日,寻个机会杀了他!那时满朝皆知你不在京

    师,正好洗脱了嫌疑,别人纵是怀疑,也拿不出证据说是你干

    的……”

    萧凡一楞,然后飞快摇头:“不行,黄子澄只是蠢了一点而巳,

    蠢人罪不至死,杀他我良心过不去……”

    “那你怎么办?”

    萧凡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静静的道:“我

    离京之前,必须要把他弄下去,黄子澄……也该告别大明的历史舞台

    了。”文华殿内。

    朱允炆见萧凡到来,很是高兴,还没等萧凡行礼,朱允炆便兴冲冲

    的道:“萧侍读,我已下旨,命黄先生为钦差大臣,去北平安抚燕王,

    少了他在咱们面前絮叼,咱们终于可以清静几天啦……’’

    萧凡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的道:“呃……这事儿臣已知道了,

    刚刚还在宫外见过一黄先生来着……”

    朱允炆眨了眨眼,坏坏的笑:“他是不是又指着你的鼻予骂你是奸

    贼,骂你是误国误君的千古罪人?”

    萧凡抬眼看着朱允炆,正色道:“陛下,别人怎么说我,我不在

    乎,我想知道的是,陛下认为我误国误君了吗?”

    朱允炆见萧凡难得的正经之色,不由一楞,接着也肃然道:“萧侍

    读,你我认识两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别人怎么说

    ,那是别人的事,你我认识以来,你为我挡刺客,为我出谋划策,扶保

    我登基,你待我以真诚,待我亦君亦友,你让我觉得自己做这个皇帝不再是孤家寡人,若你这么好的人.也是误国

    误君的奸贼,我倒真希望这世上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奸赋……”

    朱允炆这番至诚的心声,令萧凡感动得红了眼眶,他哽咽着点了点

    头,道:“我知道的,陛下待我如手足兄弟,终有一天,我会证明给黄

    子澄那人看,我不是奸臣,我做的切都是大公无私的,他们看错我

    了!”

    笨允炆胸中顿时也豪气激荡,他挺直了胸,大声道:“对!咱们好

    好做出一番大事给他们看看!我朱允炆不是昏庸无能的皇帝,你萧凡

    也不是误国误君的大臣,咱们联起手来,干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大事业,让那些迂腐顽固的老家伙们全都闭嘴!”

    萧凡使劲点头:“好!干一番大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黄先生刚刚在宫外是不是骂你了?”

    “骂了,当然骂了,而且骂得很难听……’’

    笨允炆面泛同情之色:“那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萧凡微笑摇头:“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难过的是黄先生。

    朱允炆愕然道:“什么意思?”

    “……他现在还趴在承天门外的广场上呻吟呢。”萧凡语气平淡

    得跟刚喝了一杯白开水似的。

    “啊?”朱允炆傻眼:“……呻,呻吟?你……该不会揍了他

    吧?”

    萧凡很认真的点头:“你难道不觉得骂人是不对的吗?我这是对

    他略薄惩。’’

    朱允炆目瞪口呆,他很无语,骂人不对,你打人算什么?

    “你果然干了一番大事……’’朱允炆面孔才由搐几下,叹息道。

    萧凡很淡定的道:“这不算什么,更大的事还在后面呢……”

    朱允炆一楞,接着捂住胸口,呻吟般无力的道:“你还干了什么

    事?”

    萧凡笑得一派儒雅,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斯斯文文道:“我揍了他

    之后,又把你任命他为钦差大臣的圣旨给枪来了,喏,圣旨在这儿

    呢……”

    朱允炆呆呆看着萧凡手里的一方黄绢,他有点想哭:“…………”

    “你……”朱允炆张了张嘴,看来实在找不到好词儿夸他了。

    “……圣旨是我下给董先生的,它跟你没关系呀,你抢它干

    嘛?’’

    “原本是跟我没关系的,可现在跟我有关系了。”

    “什么意思?”

    “黄子澄不能去北平。

    “他为何不能去?”

    “因为我要去。…

    朱允炆又一次目瞪口呆:“…………”

    萧凡又及时补充道:“我要去北平,我没疯。”

    笨允炆呆楞了很久,半晌才悠悠道:“我若让你去北平,那我才疯

    了。”萧凡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朱允炆重新下了圣旨,答应了他去北平,随时可以启程。

    朱允炆终于还是没有拒绝他,因为萧凡说了一个让他无法才拒绝的理

    由:姐姐被别的女人拐跑了,姐夫能不追吗?你老婆不见了你不着急

    啊?

    朱允炆果然着急了,二话不说下了圣旨。

    当然,钦差大臣的待遇也提高了很多,为了萧凡的安全着想,朱允炆

    特旨命选调二千名最精锐的皇宫禁军,以及一千名锦衣校尉随行.比

    之黄子澄百余名钦差仪仗来说,档次规模大了很多。

    这就是有个当皇帝的朋友的好处,萧凡很高兴,他知道朱允炆不会

    拒绝他,因为朱允炆太看重萧凡这个朋友了,萧凡要做的事情,他不会

    不答应,更何况被人拐跑的是他的亲姐姐。

    出了皇宫,承天门外的广场上,挨了打的黄子澄巳不见了踪迹,

    估计已被锦衣校尉们送回家养伤去了。

    萧凡原本对打伤黄子澄一事抱有愧疚的,后来听曹毅一解释,老家

    伙竟然自己打着小算盘,本来就对去北平一事不情不愿,现在正好顺势

    留在了京师,趁萧凡不在,一门心思把朝中的的奸党一扫而空。

    知道了这以后,萧凡不愧疚了,甚至有点遗憾,刚刚揍黄子澄的

    时候,如果自己也亲自上去踹他两脚,那该多好啊……

    不过,黄子澄想趁他不在京'师扫除奸党,这个主意他可打错了。

    萧凡俊朗的面容渐新浮上冷笑,不把黄子澄弄下去,他能放心去北

    平吗?

    *****************************************************

    钦差大臣临时换人,第二天便满朝皆知,大臣们纷纷惊愕不已,清

    流大臣们群冠相庆,他们认为机会来了,奸党首领萧凡离京,他们大可

    趁此机会一涌而上,将朝中奸党之流如茹瑞,解缙,李景隆,以及一小

    才比归附奸党的侍郎,学士等等一扫而空,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清明

    之象。

    而兵部尚书茹瑞,翰林学士解缙等人则大感意外,人人皆知萧凡与

    燕王结下深怨,是名副其实的死对头,这个时候萧凡去北平,那不是送

    死吗?更重要的是,萧凡与天子最亲近,他若离开京师黄子澄等人趁

    机对他们发难怎么办?如今六科道,御史台的言官,六部中的四部皆为

    清流大臣所把持,势力强大无比,萧凡不在,谁人可与清流抗衡?

    于是,在得知萧凡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的当晚,兵部尚书茹瑞,翰林

    学士解缙,曹国公李景隆相携登门,拜访萧凡。

    这些人本是因利益相绑而走到一起的,若说他们讲义气倒不至于,

    但萧凡无疑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他走了会直接影响这世人的切身利

    益,甚至包括官职和性命,他们不得不上门问个清楚。

    面对朝堂众盟友焦急的询问,萧凡很淡定的一一安抚,在众人问到

    他走后京师朝堂可有安排时,萧凡笑而不答,表情很神秘。

    送走了焦急惶然的众大臣,萧凡脸上的微笑渐渐变冷,他又连夜叫

    来了曹毅,二人在萧府的书房内商议了很久。

    ***********************************************

    第二日,萧凡一大早就来到了锦衣卫镇抚衙门。

    锦衣卫第一号人物出行在即,衙门里开始忙碌起来。钦差天使的

    各种仪仗器具,黄罗伞盖,金瓜旗幡等物皆一一备妥,并从军户出身的

    锦衣校尉中遴选出千余名身手矫健,力大敏捷并且受过军伍合击训练的

    勇武大汉担任仪仗亲军。

    萧凡面带微笑,但心中焦急如焚。

    昨晚曹毅带来了消息,江都郡主和陈莺儿乘坐粮船到了长江北岸

    后,二人带着数十名侍卫下了船,然后一路往北行去,一行人未走官

    道,到了徐州府附近便失了踪迹,锦衣卫追查到此线索便断了,据推

    测,有可能是众人换了百姓装束,不知游玩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想到她们只带了数十名侍卫,进入掌兵十万的燕王地盘,萧凡便

    急得五内俱焚。

    站在镇抚司衙门前堂,萧凡暗暗捏紧了拳头,今日必须要把黄子

    澄弄下去!他再也耽搁不起时间了!

    上午,萧凡坐在二堂左侧的屋子里处理公务,马上要离京,手里

    积压的一世事情要尽快办完,他走以后,师旰的镇抚司衙门便交由另外

    一个千户袁忠代为主事,以保证京师锦衣卫各部门正常运作。

    接近午时,喧嚣西前堂外忽然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接着便听到如雷

    般的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笑吟吟的声音传来:“都平身吧,萧侍读在不在?他请联来

    衙门看着,朕现在来了,他这主人为何没露面?”

    萧凡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急忙整了整官服,匆匆走出屋

    子。

    前堂大院内,宫中宦官和禁卫分别把守各处朱允炆穿着一身简单

    的素色便服,满是笑意的瞧着萧凡,目光中充满了平和安详,萧凡也

    面带笑容直视着他,二人心中皆感到一阵平静安宁,这是朋友之间才

    会有的感觉,两年过去,相识仿若昨日,笑闹困苦,喜悦悲伤,二人一

    起相携走过,这种珍贵的友情,早巳被他们畚自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

    不离不弃。

    前堂外跪拜的各佥事,千户,百户等人,见二人对视时流露出来的

    温暖而真诚的笑容,众人心头纷纷艳羡不已。

    跟皇帝交上朋友,交情如此深厚,萧大人的圣宠不是一般的隆厚

    啊。

    萧凡一撩官服下摆,朝朱允炆下拜见礼。

    朱允炆急忙抬手拦住了他,笑道:“罢了,咱们不是外人,用不着

    这世虚套俗礼。

    萧凡嘿嘿一笑,顺势直起身子,将朱允炆请进了他办公的屋子。

    朱允炆进屋以后,笑嘻嘻的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摆

    设,口中吱吱有声:“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大人物了吧?我瞧你这屋子

    里简简单单,除了-张公案,几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你这诚毅伯

    爷,堂堂锦衣卫才指挥使也过得太清苦了灶吧?我宫里有些看着挺华丽的

    小玩意儿,明日我遣宦官给你送来,都摆在这屋子里,当着这么大的官

    儿,你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箫凡腼腆的笑道:“陛下客气了,臣惶恐不安。这屋子以前是曹

    国公李大人用的,李大人调任五军都督府事后,倒是留下了许多值钱的

    古玩字画……”

    朱允炆抬手指着屋内四璧皆光的屋予,愣然道:“李国公留下的玩

    意儿呢?”

    “臣甚喜之,带回家去独自鉴赏了……”

    朱允炆张了张嘴,想夸萧凡两句,一时却不知如何夸起,只好无奈

    的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萧凡面无愧色,带几样东西回去而巳,这有什么关系,你若见了前

    世的上班族,连个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都住家里捎带,那还不得吓死你,

    我已经很斯文了好不好?

    顺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朱允炆坐没坐相,还翘起了二郎腿,悠然

    道:“你都快离京了,今日叫我来你衙门干嘛?道别也没到时候

    呀……”

    萧凡眼珠一转,嘻嘻笑道:“臣离在即,这屋子里留了几群绝世

    好宝贝,带走不便,想托付给陛下,陛下若喜欢,臣便将它们送给你

    了……”

    朱允炆嗤笑道:“得了吧你,我自小宫里长大,什么宝贝没见过?

    我可是见过世面的,想朝我显摆,你找错人了……”

    箫凡眨眨眼,神秘的笑道:“陛下你真不要?不要我一把火把它

    们烧了,你可别后悔。”

    朱允炆见萧凡笑得神秘,不由一楞,朝屋外守卫的禁军看了一眼,

    低声道:“呃……你先拿出来看看,什么宝贝这么了不起?”

    萧凡嘻嘻一笑,起身走到书柜前,从书柜底层的夹缝里掏了半晌,

    掏出几本尚留墨香的书。

    朱允炆奇道:“书?什么书这么宝贝?难道又是春宫图?”

    萧凡笑道:“老看图有什么意思,咱们活着要有创意才是,这书可

    别春宫图好看多了……”

    朱允炆迫不及待接过,翻开最上面一本书的靡页,见页首端端正正

    写着三十大字:“金瓶梅”,作者:“洪武三十年钦封诚毅伯,兼锦衣

    卫指挥使萧凡”

    朱允炆哈哈笑道:“金瓶梅?难道你要教我种梅花?我只听说过

    ‘脯梅’,‘元梅’,这金瓶梅是十什么品种的梅花?’

    萧凡神秘的笑,笑容透着一股予难以掩饰的荡意:“陛下先看,这

    种梅花,可比脯梅,元梅好看多了,此梅可称古往今来第一梅……”

    朱允炆被萧凡的表情弄得恶寒不已:“梅花乃高洁冰清之物,你的

    模样怎么如此**风骚?”

    箫凡哈哈一笑,将朱允炆拉起来,然后把他按在自己的书案后坐

    下,把书摆在书案上,笑道:“陛下不妨随便看上几页,你若不喜欢,

    臣这就把它烧了。

    朱允炆依言坐下,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着书。

    书,自然是好书。

    朱允炆才看了几页,白皙的俊脸便止不住的泛起了红光,呼吸也变

    得急促起来,鼻尖悄然滴下几点汗殊,眼睛跟饿了一个月的狼似的,盯

    着书本冒出幽幽的绿光,急切而欣喜。

    萧凡则坐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学着朱允炆刚才的样子,悠然的翘

    起了二郎腿,看着朱允炆如饥似渴的一页一页翻着书,萧凡面上露出得

    意的笑容。

    忽然,朱允炆面前的书案一阵一阵的晃动,幅皮虽小,但书案上累

    起来的各种公文公函却摇晃着簌簌住下掉落。

    萧凡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茫然大叫道:“怎么回事?神马情

    况?地震了吗?…

    朱允炆抬起头,脸色难堪又害羞,朝萧凡嘘了一声,低,声道:“别

    吵,别吵!是我弄的……”

    萧凡疑惑的瞧着他,目光很不解,吧,你摇什么桌子?

    什么怪毛病?

    朱允炆干咳两声,俊脸有些羞红的道:“这个……你这本书很好

    看,我有世情不自禁,所以……咳咳。”

    低下头,朱允炆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下身,愧然道:“……下面

    的家伙不老实,一翘一翘的,顶着桌子了。”

    萧凡瞪大了眼睛,惊道:“陛下,臣这张桌子可有好几十斤

    呀……”

    朱允炆害羞里透着几分得意,傲然道:“可我就是把它顶得一动一动的

    萧凡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呆楞牛晌,跪下山呼道:“陛下龙精虎

    猛阳气旺盛,实为大明之福,社稷之幸-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一

    “哇哈哈哈哈,承让了!平身,快平身!’一本好书如钦甘露令人不知不觉投入其中,忘了时间。

    朱允炆坐在萧凡的办公室里看黄书也是一样,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朱允炆仍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书,根本已忘了时间的存在。

    萧凡到朱允炆面前轻轻道:“陛下慢慢看,衙门

    前堂有些公务臣要去处理一下,臣先告退一会儿……”

    朱允炆全副精神投入在书里,闻言头都没抬,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

    手。

    萧凡诡异ff的一笑,默然无声的退出了屋子。

    朱允炆独自坐在屋予里看着黄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完

    了半本。

    朱允炆抬起头,感叹的轻敲桌子,由衷赞道:“萧侍读真是好文

    采,竟能写出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当年根本用不着我帮他作弊考秀才

    嘛,这家伙就是喜欢装!”

    揉了揉有世酸涩的眼睛,朱允炆将已经看完的上册放到书案一旁,

    然后抬眼四望,到处找着金瓶梅的下册。

    书案很乱,来自各地各官府和大明各驿站的情报,公函以及文书

    等等,很杂乱的铺满了一桌子。

    朱允炆很不满的咕哝了一声:“这家伙穿得衣冠楚楚,桌子乱得跟

    狗窝似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一一金瓶梅的下册哪儿去了?”

    朱允炆在书案上胡乱翻找了一会儿,忽然,书案一份未开封的文书

    上,封面一十很醒目的名字朱允炆停住了搜索的动作。

    名字很熟悉,“黄子澄”

    朱允炆很好奇,锦衣卫指挥使的公案上怎么会出现黄子澄的名宇?

    朱允炆顺手将这份文书拿了起来。

    这是一份锦衣卫密探的监视记录,就是记录平时京师大臣在家中及

    朝堂之外各处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后,密探将它形成文字,一字不差

    的写在纸上,然后打上飞鱼火漆,秘密的逐级上交,直至交到锦衣卫指挥使

    的手中。

    朱允炆手里的火漆便是未曾开封的,看来是萧凡还未朱得及拆开看

    的密报。

    锦承卫在京师各大臣府中安排密探,监视大臣言行的事,朱允炆

    早在当皇太孙时便已知晓,这已是大明王朝的—个特色,朱允炆-直

    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碍于此规定乃是先帝皇祖父所下,他刚登基不

    久,不便贸然反对而已。

    看着文书封面上的名字,朱允炆此时徽微有些好奇,平素板着脸不

    时训斥他的老师,他在自己家中又是什么样子的?不会还是板着一副棺

    材脸吧?

    朱允炆想着想着,忽然露出顽皮的笑容,黄先生如果躲在家里偷偷

    看一黄书,那就太好玩了,以后自己可算是拿到了他—个把柄,看他以后

    还怎么板着脸训自己

    朱允炆嘿嘿笑了两声,迫不及待的撕去了密函上的火漆,锦衣卫记录

    大臣的言行本就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他是大明皇帝,自然有权力拆

    看。

    密函内只有薄薄的几页纸,上面详细记录着黄子澄什么时辰吃

    吃的什么饭菜,什么时候看书,看的什幺书,写了什么宇,什么时候睡

    觉,甚至连他睡觉时无意识说了几句什么梦话,里面都有详细的记

    录。

    朱允炆意兴阑珊的翻过一页,顿时有些扫兴,黄先生也生话得太

    单调了,连他一个把柄都才不到,不好玩儿…

    翻开第二页时,笨允炕百无聊赖的表情顿时变了,渐淅便得惊讶,

    接着愤怒,白皙的俊脸慢慢泛上激动强抑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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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外送别

    黄子澄被贬官了。

    由京师朝堂的二品帝师,降成了五品知府,发配到了临海的山东登州府,从此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吃嘛嘛不香……

    上午时分,一名宦官便捧着圣旨匆忙进了黄子澄府上,宣读了朱允炆的旨意。

    黄子澄跪在地上错愕了很久,他想不明白,昨日还殷勤叫他黄先生的天子,为何一夜之间翻了脸,说贬就贬了。

    待到打听出天子自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出来后,他的脸色便不对,随即下了这道旨意,黄子澄顿时明白,这一切又是萧凡搞的鬼。

    只是黄子澄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自己一没贪墨,二没犯法,萧凡那奸贼在天子面前究竟进了什么谗言,竟令天子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毫不留情的将他远贬出京师,萧凡……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黄子澄接了圣旨,惨然叹息,那个年轻人,果然看不透啊

    败了,一败涂地

    原本做好准备好好与萧凡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谁料想连序幕都没拉开,萧凡便已不战而胜。

    圣旨上写明“即刻启程”,黄子澄自然不敢违旨,神色抑郁的赶到吏部衙门,与主事官员交接了事务,领了官印和吏部文书,然后雇了一辆旧马车,带了两个老家仆,将家眷安排妥当后,独自去山东登州府上任了。

    圣旨下得太突然,此时满朝文武尚不知情,黄子澄离开的时候,竟连一个相送的大臣都没有。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炎夏之日,夕阳斜照在京师应天那古老斑驳的城墙上,城墙厚重沉实,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沧桑的古韵。

    一辆旧马车默然无声的驶出了京师北城门,出了太平门,马车停下,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老人颤巍巍被家仆扶下车,回首望着京师,远处依稀看到城内那绿瓦红墙,层层叠叠如山峦般起伏连绵的京师皇宫,老人怆然泪下。

    整了整衣冠,他一脸凄然悲怆的跪在太平门外的官道旁,然后面朝皇宫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浑浊的老泪一颗一颗滴在这片黑土上。

    大浪淘沙的大明朝堂,有独领风骚的天之骄子,亦有折戟沉沙的失败者。

    黄子澄黯然离开了,默默接受了失败的命运,离开了这个为官十三年的朝堂,未来的大明何去何从,已不是他能掌控的。

    萧凡,希望你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担当,辅佐天子扛起这座隐患重重,危机四伏的江山。

    “登州是个好地方啊……”萧凡一脸轻松的笑。

    他现在确实有资格笑,因为他是胜利者,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登州好在哪里?”曹毅也在笑,胜利也有他的一份。

    “登州出海不远,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老黄如果当知府当得无聊了,没事可以顺便去海外求个仙,磕几颗仙丹什么的,你说好不好?”

    曹毅大表赞同:“好当神仙可比当知府强多了……”

    曹毅语声一顿,眼中凶光大盛,凑到萧凡耳边神秘的道:“……要不要我帮黄老头儿一把,让他提早位列仙班?”

    萧凡急忙摇头道:“不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凡事不能赶尽杀绝,黄子澄与我是政敌,如今他败了,离开了京师,这就够了,我与他政见不同而已,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曹毅看着萧凡,半晌,赞叹道:“萧老弟宅心仁厚,处庙堂之险,却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曹某佩服”

    萧凡客气道:“曹大哥谬赞了,这次斗垮黄子澄,多亏曹大哥连夜伪造密函,小弟我方能一举竞功,曹大哥功不可没啊……”

    曹毅笑容顿时有些凝固:“……我连夜伪造密函?”

    萧凡一楞:“是啊,就是‘无意’中让天子看见的那份密函,上面编着什么罗织萧凡八款大罪,纵是捏造亦在所不惜……呵呵,曹大哥你还真阴险,这如果是真的,我倒麻烦了,至少朝堂里少不了一番大乱。”

    曹毅面色古怪的瞧着萧凡,半晌,慢吞吞的道:“密函我倒是伪造了一份,不过没用得上,因为潜伏在黄子澄府上的探子确实递了一份真正的密函……”

    萧凡眼皮一跳,吃惊道:“今日天子看的那份密函,难道是……”

    曹毅点点头,道:“天子看到的那份密函,是真正的密函,上面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记录,我看过之后,觉得自己伪造的那份远不如真实的那份来得卑鄙,于是我把真实的那份密函重新打上火漆,放到了你的书案上……”

    萧凡瞠目结舌,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

    “黄子澄你这老王八蛋你还真想害死我啊?我跟你不共戴天”萧凡暴跳如雷,俊脸涨得通红,瞪着曹毅恶狠狠道:“曹大哥,你现在就带锦衣卫里的肃敌高手出城追上黄子澄,干掉那老家伙,让他位列仙班”

    见萧凡暴怒,曹毅反过来劝道:“萧老弟,算了,消消气儿,杀人不过头点地……”

    “什么狗屁头点地谁说的混帐话”

    “这话是你刚刚说的……”

    “…………”

    劝了大半个时辰,萧凡终于怒气渐消。

    “曹大哥,你伪造的密函上是怎么编排黄子澄的?”萧凡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按说编造虚假的罪名那应该是天马行空,想怎么编就怎么编,怎么会编得连真的都不如?

    曹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道:“只是编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何谓琐碎的小事?”

    “比如说,某夜,黄子澄半夜睡醒,悄然出门,鬼鬼祟祟的跑到城外盗了一座古墓……”

    萧凡脸有些发黑:“……还有呢?”

    “盗完墓他又进了城,敲某个寡妇家的门……”

    萧凡两眼发直:“挖绝户坟,敲寡妇门,你编排得真下作啊……”

    曹毅得意道:“还有赌钱不认帐,嫖ji不给钱,书房里藏着他儿媳妇的三百多张裸画等等……”

    “停算了你做得很对,真实的那份比较靠谱儿,幸好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黄子澄被贬谪山东,锦衣卫指挥使萧凡代天子巡狩北地诸藩……

    朝野大震,一场不见硝烟的争斗,快速而神奇般的结束,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之外。

    萧凡,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清流大臣的领头人物黄子澄一天之内便斗倒了?事先根本不见任何争斗的预兆,事后也没人出来做任何解释,天子贬谪的旨意一下,便回了深宫,萧凡则大张旗鼓的准备北行,仿佛完全不记得黄子澄这个人曾经在朝堂出现过。

    众臣大感震惊,天子刚登基便将帝师远谪,这里面有什么深意?黄子澄因何得罪了天子?所有人皆茫然失措。

    清流一派群龙无首,顿时慌了神,知道消息的当晚,左都御史暴昭,御史黄观,礼部尚书张紞,礼部左侍郎陈迪等人一同进宫求见天子,欲追其究竟。

    可惜他们连午门都没能进得去,朱允炆拒见,只派宦官传了话出来,语气严厉的点名训斥黄观,暴昭等人不守臣道,私下结党,祸乱朝纲,若有下次必严加查办云云……

    众人听到朱允炆如此罕见的严厉语气,不由纷纷惶恐万分,跪在午门外连连磕头请罪,然后神不守舍的各自回府,闭门思过,清流一派至此大受打击。

    而兵部尚书茹瑺,翰林学士解缙等奸党们的反应则完全相反,可以用“欣喜若狂”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心情。

    原本以为萧凡离京后,他们会受到黄子澄等人的大肆打压排挤,万万没想到,萧凡这人太够意思了,临走不忘帮了大家一把,将后院整理得干干净净,从此清流势弱,奸党横行,朝堂好一派妖气冲天……

    奸党们发自内心的第一次觉得,他们站对了队,奸臣果然比忠臣有前途。

    一切准备妥当,钦差大臣萧凡动身北行了。

    这一次,他将领着区区三千仪仗亲兵,远赴北平,与手握十万兵马的燕王朱棣再次会面,与朱棣再掀一番恩怨纠葛。此去前途未卜,凶险万分,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萧凡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他就恨得牙痒痒,他发誓,待再见到江都的时候,一定要把她的裤子扒下来,把她那浑圆翘挺的小屁股狠狠揍肿,以消心头之怒

    至于陈莺儿……他娘的管她是不是自己老婆,扒了她的裤子照揍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十九,京师应天府北城太平门外。

    三千钦差仪仗整齐肃立官道两旁,黄龙旌旗迎风猎猎招展,队伍前列高举数面仪仗执事牌,上书“钦命代天巡狩大臣”“钦封诚毅伯”“锦衣卫都指挥使”等等名号,四名差官手执静鞭,朝天空鸣数响,铜锣震天,威风赫赫。

    队伍中间,一顶黄落伞盖高举过头,伞前锦衣亲军手执节杖,金瓜,班锤等仪仗用具,静静矗立于官道中间。

    整支队伍虽然静默无声,却散发出威严凛然之意,令道路两旁的百姓们敬畏跪拜,不敢出声。

    城北十里长亭内,萧凡身着崭新的飞鱼服,头戴纱帽,英俊的面容不经意的流露出凛冽的威严。

    前来送行的朝中数十位大臣与萧凡殷殷话别,不论是不是真心诚意,至少他们表面上都纷纷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态。

    朝中甫逢大变,清流一派一夜之间失势,黄子澄被贬谪,黄观暴昭等人被严厉训斥,这一切,都是这个面貌儒雅的年轻人所为,瞎子都看得出来,未来的朝廷,很大程度上将由这个甫入官场不过两年的年轻人一手把持,他在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的动作中,不知不觉成为了建文新朝的第一位权臣。

    权臣自然不乏别人来巴结的。

    前来送别的这些大臣便是如此,官身前途系于萧凡翻手覆掌之间,众人岂能不巴结?岂敢不巴结?

    萧凡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之态一如当年孤身进京的穷秀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两年过去,哪怕如今权势滔天,他亦不敢有丝毫张狂,他比谁都清醒,今日权势只是今日,明日安知命运如何?自古以来,太得意的人往往下场很凄惨,这是他一直引以为戒的。

    兵部尚书茹瑺等人见萧凡权重而不自恃,态度一如往常般谦逊,这些与萧凡的利益绑在一起的奸党们纷纷露出欣赏的笑容,这才是一派首领应该有的气度与风范,他们终于放心了。

    与众人一一话别,萧凡又拉过留守京师锦衣卫镇抚司的袁忠,暗中叮嘱了他几句,特别交代严密监视被困京师的朱棣三子,绝对不准他们脱离锦衣卫密探的视线片刻,若敢逃跑,不惜将他们就地斩杀,亦绝不可放他们回北平。

    袁忠出身于东宫,曾是朱允炆身边的贴身侍卫,对朱允炆忠心耿耿,他自是明白这三人对朝廷对天子的重要性,闻言神色一凛,郑重点头应下。

    萧凡一反常态,叮嘱再三,甚至显得有些罗嗦的重复了许多遍。

    他不得不重复,现在他要去北平,朱棣对他恨之入骨,他太清楚朱棣这三个儿子的重要性了。若不将这三张王牌紧紧捏在手里,必要时保住自己一命,恐怕这次真会十死无生。

    众人依依话别之时,城北十里亭的官道上,却悠悠驶来了一辆蓝蓬马车,马车很老旧,行走时发出吱吱呀呀难听刺耳的声音。

    钦差出行,城北官道被禁,马车行人皆不得出入,这辆蓝蓬马车自然也动不得分毫,行到十里亭外的拐角处便不得不停下。

    车夫一手扬着鞭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旌旗蔽日,仪仗威严的亢长队伍,然后扭着头对马车的车蓬道:“老爷,进不了城了,前面好多人,官兵把路封了,有很多朝廷大臣站在那里,好象在等什么人……”

    蓝色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瘦微黑的脸庞,此人年约四十多岁,脸型瘦削,颧骨突出,颌下黑须飘飘,无风自动,面色安详不迫,不悲不喜,隐隐流露出一股儒雅从容之态。

    最有特色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不大不小,看东西时却是先使劲的睁大,然后又慢慢眯起,瞳孔仿佛没了焦距似的,给人一种看什么都很茫然很无神的印象。

    此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素色短衫,就那样很茫然的呆坐在车厢里,车夫的话落音半晌,他好象才刚听到似的,慢慢的猫着腰钻出车厢,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手搭凉棚张望了一番。

    但见前面不远处一大团绿油油的影子,里三层外三层,分外拥堵。

    “好多人呀……”中年人慨然而叹道:“自出蜀中,很久没见这么多人了,光是那崎岖巍峨的山道便走了一个多月,今日乍见繁华喧闹,反倒有些不适了,呵呵,——咦?如今京师的百姓和军士们尚喜穿绿色衣服了吗?真是奇哉怪也……”

    车夫暴汗,讷讷道:“老爷……您看到的,是官道旁的树林,不是人。”

    “嗯?是吗?怎么是树林?人到哪儿去了?”中年人大感愕然,一双茫然的眼睛四下环顾。

    车夫万分无奈的将中年人的身躯扳转了个方向,指着远处被仪仗亲军把守的十里长亭道:“老爷,人都在那里……”

    “啊?啊不错,不错,好多人啊……”中年人再次慨然而叹。

    车夫无语:“…………”

    中年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轻轻抚着颌下黑须,瞧着远处模模糊糊的人影,欣慰的笑道:“老夫离京已六年了,这些同僚们都还记得老夫,呵呵,老夫归京之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竟然还远出城外迎我,太客气了,老夫不敢当啊走,下车,不能让同僚们久等……”

    十里长亭内,话别已近尾声,萧凡面带微笑,正与众大臣客气的拱手而别。

    该说的客套话都已说过,萧凡转过身,便待登上装饰奢华的车驾。

    忽然,一位穿着素色短衫,脚穿黄麻布鞋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捋着黑须风度翩翩的走上前来,走到众大臣面前时停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看着众人,辨认得很费劲。

    良久,中年人终于发现了熟人,一脸惊喜的大步朝着兵部尚书茹瑺走去,口中唤着茹瑺的字,呵呵大笑道:“良玉兄,暌违数载,风采依旧,兄愈发福态了,呵呵,今日老夫奉诏归京,竟劳你们亲自出城迎接,实在是折煞老夫矣,多谢多谢……”

    茹瑺又惊又疑的瞧着他,辨认许久,这才不自然的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迎接兄台是必须的,一别数载,兄台亦是风采依旧啊……”

    萧凡皱了皱眉,凑在茹瑺耳边问道:“你到底是来送我的,还是来接他的?”

    茹瑺急道:“当然是来送您的。”

    “那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茹瑺苦笑道:“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认出来……”

    萧凡气道:“没认出来你还跟他哪门子的‘风采依旧’啊?”

    茹瑺干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人家这么客气,不回应一下多不礼貌……”

    萧凡气坏了,这帮见风使舵的家伙,叫他们奸党还真没冤枉他们

    眼角一瞟,萧凡朝亭外肃立的曹毅使了个眼色。

    曹毅会意点头,跨上前一步,指着中年人暴烈大喝道:“大胆天子钦差在此,谁敢胡乱冲撞?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中年人一惊,回过头茫然瞧着曹毅,愕然道:“钦差?谁是钦差?”

    话音刚落,两名锦衣校尉如狼似虎的扑上来,一左一右扭住了中年人的手臂,然后反扣身后,干净利落的掏出绳子将中年人给绑了。

    中年人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是来接我的吗?”

    众臣无语的瞧着他:“…………”

    眼见校尉们架着他往仪仗后方走去,中年人急了,两腿在半空中乱蹬,脸色通红道:“你们……不得无礼老夫也是朝廷大臣,老夫是方孝孺……呜——”

    话未说完,不耐烦的校尉便用烂布巾将他的嘴给堵住了。

    曹毅冷笑数声,大喝道:“把他绑紧了,扔到马车后面他祖母的这副穷酸样子也是朝廷大臣,想当官儿想疯了吧?”

    辞别众臣,钦差仪仗启行,押着还没进城便被抓起来的中年人缓缓往北行去。

    萧凡坐在钦差车驾里闭目养神,马车轻轻的摇晃令他昏昏欲睡……

    良久,萧凡皱起眉,好象想起什么,掀开马车的珠帘,一边思索一边问骑着马护侍在车旁的曹毅,道:“曹大哥,刚才被抓的那个人……他说他叫方什么来着?”

    曹毅迷茫的挠了挠头,道:“我也没听清,好象是叫方什么孺……”

    “方什么孺……嘶——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萧凡苦苦思索半晌,不得其果,于是放弃。

    “不管了,干脆一路把他押到北平,燕王若想放咱们冷箭,把这倒霉鬼拖出来挡箭……”

    “呜——呜——呜——”被绑着手堵着嘴的中年人闻言大急,瞋目裂眦呜呜嘶吼,一双眼珠子布满血丝,甚是可怖。

    萧凡乐了:“瞧,他对燕王多么的愤慨,这是基层人民的心声啊……”

    曹毅感慨道:“燕王果然不得民心啊……”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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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差仪仗启行,萧凡的车驾在队伍中间,驾前一杆黄龙大旗迎风飘

    扬,另一杆大旗上则龙飞凤舞绣着一个斗大的“萧”字。

    官道上,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如同行军一般,速度很快,江船波到长

    江北岸后,仪仗队伍便直奔徐州府而去,坑坑洼洼的官道上,数千人默

    然无声的飞快行进,好在这次的出行,随者皆是皇宫久经训练的禁卫亲

    军和精挑细选出来的锦衣卫校尉,可以算得上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军队。

    钦差的第一站是徐州府,因为探子回报,江都和陈莺儿便是在徐

    州城外失去了踪迹,萧凡不得不去往徐州寻找她们。

    曹毅担心的却是此行的危险,他曾是朱棣麾下的百户将领,他太

    了解朱棣是什么样的人了,萧凡把朱棣得罪得这么厉害,这次又主动送

    上门去,后果….

    “萧老弟,北平之行必须要去吗?若我们在进入北平地界以前找到

    了弟妹,我们是不是干脆打道回京算了?北平……凶险啊!”曹毅皱着

    眉,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萧凡摇摇头,淡然却坚定的道: “无论找不找得到江都,北平必须

    要去!”

    “为什么?”

    “若我们进入北平前没有找到江都,她不知道我在找她,必然一路

    游山玩水,最终还是会进入北平地界的,我们若没找到她,只能在北平

    府等她,有我在,才能保她平安无险……”

    “如果我们进入北平前找到她们了呢?我们这样的行军速度,比

    起她们一路闲情雅致的游玩,,必然快了许多,找到她们的机会很大,那

    时若已找到了她们,我们还去北平干嘛?”

    萧凡笑了笑,道: “曹大哥,你别忘了我们这次去,北平的使命。

    我们要对燕王转达朝廷对他的善意,着意安抚他,拖延他谋反的时间,

    还要了解当地的民情民心,和北平驻军的各种细节情况,包括军士数量

    .训练程度,将领们的性格爱好等等,知己知彼,将来与他战场交锋之

    时,我们才会更添胜算……”

    曹毅一呆,道: “可是,这世事情交给别人做也可以呀,你如今已

    是手握重权的砥柱之臣,何必亲身犯险?”

    萧凡笑容中透着一股坚定,淡淡道: “因为我答应了天子,我就一必

    须做到,天子与我既是君臣,也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男人若说话不算话,那还是男人吗?’’

    曹毅沉默了一下,展颜笑道: “不错,萧老弟,你重情重义,对得

    起朋友,曹某认识你,不枉此生!”

    说着曹毅豪气顿生,仰天大笑道: “好!咱们就去北平走一遭!管

    它什么龙潭虎穴,咱们兄弟便赶它个来回,大丈夫立于世间,正当纵横

    天下,无所畏俱,舍得这副臭皮囊,世间何处不敢去?”

    萧凡看着曹毅豪迈的大笑,他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看起来很傻,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也

    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别人不认同,但自己一直坚持着的信念,这种

    信念让人生充实而美好,它,值得坚持。

    若有一个朋友能够义无返顾的陪着自己一起做这件傻事,足慰平

    生。

    那个刚被锦衣校尉绑上手脚还绪上嘴的中年人,此时姿势很怪异的

    被横放在二人身后的马背上,听到二人的对话,中年人不挣扎也不呜呜

    乱叫唤了,眼睛不住在萧凡和曹毅身上来回打量,目光露出几分深意。

    萧凡笑过之后,目光一瞥,便看见身后这个倒霉蛋。

    “到了徐州以后,把他扔给徐州知府,严加审问之后,该治罪的

    治罪,他不是说他是朝廷大臣吗?平民冒充大臣按律该杀头,这事我们

    就不必操心了。 ”萧凡的心思企在江都身上,实在没心情管其他的闲

    事。

    曹毅不怀好意的瞧了中年人一眼,笑道: “既然迟早要杀头,不如

    干脆在这里把他一刀砍了,以往大军出征前总要砍两个犯人祭旗,不但

    能激励士乞,也图个吉利……”

    中年人顿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扭动着身子不停挣扎起来。

    萧凡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随便吧,要砍就砍,把他拖远点儿

    砍,我本善良,见不得血光……”

    曹毅赞叹道: “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呜一一鸣!”中年人急了,挣扎得愈发剧烈。

    队伍正在前进,中年人本来是被绑着横放在马背上的,这一挣扎便

    顺着马背往下滑。

    曹毅哏疾手快,急忙伸手一抓,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萧凡睨了-眼,道: “看来他对本官的处置不太赞同……”

    曹毅暴汗道: “大人,无论谁得到这样的处置都不会赞同的……”

    萧凡若有所思: “有道理……”

    中年人立马飞快的点头,眼中露出急切的神色,被堵上的嘴里还

    呜呜有声。

    萧凡侧过头去瞧着他,眨眼道: “你有话说?‘

    中年人点头: “呜一一呜!”

    “曹大号,把他嘴上堵着的东西扯了,看看他想说什么o

    堵住嘴的烂布巾扯去,中年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嘴里不停呸呸

    吐了几口口水,直吐得老脸通红,这才大怒着说了第一句话。

    “哪个混蛋拿臭袜子绪我的嘴?呸呸呸!恶心死我了!”

    曹毅手里正捏着堵住他嘴的布巾,听得中年人说这是臭袜予,曹毅

    顿时满脸嫌恶,左右环顾想把它扔了, 见中年人满脸怒色,曹毅干脆手

    一伸,再次用臭袜子堵住了他的嘴,手还不停在他衣服上擦拭了几下。

    “呜一一”中年人满脸悲愤,欲哭无泪….

    萧凡还透过马车的小窗瞎起哄,嘿嘿坏笑道: “堵得好!这家伙既

    然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意义的话,干脆还是继续堵着嘴吧,等到了徐

    州,把他交给知府治罪便是。 ’

    “呜一一”中年人终于流下了悲怆的调水。

    队伍前行很快,萧凡下令加快速度行军,于是中途除了吃饭和少量

    的休息,几乎都是在赶路,两天功夫便已到了徐州。

    离徐州城还有十里左右,先行的探马回报,徐州知府刘治率领知府

    衙门大小官吏,及各辖下知县,乡绅,百姓

    等众,出城十里于官道上迎按天子钦差大驾。

    萧凡叹了口气,这是官场上不能避免的迎来送往,很烦,却不得不

    应付,毕竟别人迎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现在的钦差身份,古人重礼

    .他现在代表着大明皇帝,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无法避过这些繁文

    缛节。

    当下萧凡强打起精神,吩咐打出钦差仪仗,整理队伍军容之后,三

    千人带着一股威武凛然之气,浩浩荡荡向徐州开拔而去。

    同时萧凡又暗中派出好几拨探马,分别住不同方向潜行,并密令

    徐州锦衣卫千户所派出缇骑,于徐州城附近各处张网秘密寻找江都郡主

    等人的踪迹。

    一切安排妥当.萧凡换上了崭新的官服,端坐于车驾之中,等着徐

    州各级官府的迎接仪式。砖头手打

    仪式很繁琐,地方方官府的官员对皇权自是比京师朝堂的大臣们敬畏

    得多,钦差车驾离迎接的官员百姓们尚有一里多地时,在知府刘治的带

    领下,徐川城的官员百姓们便已早早跪下,众人以头触地,恭谨而沉

    肃,如同跪秆神明一般虔诚敬畏。

    一套迎按仪式做完,天色已近黄昏,刘治恭敬的将萧凡,曹毅等人

    迎进了徐州城,而三千仪仗亲卫则在城外扎营。

    刘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干瘦精练,对萧凡的态度殷勤而又略

    带几分不可掩饰的畏惧,萧凡稍一思索便知刘治惧怕他的原因。 一

    除了钦差大臣的身份之外,萧凡同时还是今天下人谈虎色变的锦衣卫第

    一号头子,光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身份,便足以令刘治这个小小五品知

    府吓得尿裤子了,直到进了城,把萧凡众人安排进他自家一套四进大宅

    里暂充官驿,刘治一路上居然能保持镇定,没有吓得失了官员仪态,委

    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观那世跟在后面的各县知县,乡绅们,一个个面色苍白,脸冒冷

    汗,浑身战战兢兢,吓得头也不敢抬,生怕惹恼了这个传说中的杀人魔

    王而招横祸,就像一群绵羊跟在一头饿极了的狼后面似的,惶惶不可终

    日。

    萧凡揉着鼻予苦笑,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既不乱杀人,长得也很英

    俊好不好?

    进城之后,照例赴刘治早已备下的楼风宴,席间众人因畏惧萧凡

    威势,讷讷不敢多言,唯有知府刘治怕冷场扫了钦差大人的兴致.急忙

    发挥他的口才,频频敬酒划令,又是一番含蓄的马屁拍上,直拍得萧

    凡呵呵大笑,满面春风,众人见钦差大人高兴了,他们也悄然松了口

    气,酒席的气氛才稍微热络了一些。

    当晚,萧凡和曹毅便在刘治的家中住下,刘治很荣幸的将他的卧房

    让了出来,又在二人面前嘘寒问暖,表现得很是殷勤。

    后来刘治热心过头,非要给二位大人安排欺名姿色俏丽的丫鬟陪床

    侍寝,萧凡苦笑着拒绝了,刘治知道萧凡的仪宾身份,他的夫人是当今

    天子的亲姐姐,倒也不敢太过相劝,于是又转过头求曹毅千万要给他个

    面子,晚上把他家那几名俏丽丫鬟给办了,说什么能侍候千户大人一晚

    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云云…

    曹毅被他磨得不耐烦了,干脆很很一拍桌予,恶狠狠道: “老子不

    要女人,老子只喜欢男人,怎么?不行吗?”

    刘治被吓了一跳,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沉默半晌,小心翼翼的试探

    道: “那……下官这就去想办法给千户大人找几个面首?”

    曹毅一窒,接着-副**的模样打量着刘治,阴森笑道: “瞧你的

    姿色,倒是梃合老子胃口的……+’

    刘治面色顿时惨然,转眼瞧着萧凡似笑非笑的神色,犹豫许久,终

    于仰天长叹道: “下官……愿以残躯自荐千户大人枕席,只求千户大人

    怜惜下官……孟圣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

    骨,饿其体肤……”

    “……桶其菊花!”曹毅再也忍受:了,狠狠一脚将决定献身的刘

    治踹出了门外, “去你奶奶的!你个老龙阳!’

    门外一声惨嚎,然后便没了声息。

    萧凡这才止不住的狂笑起来,曹毅的脸色却起来越黑。

    良久,萧凡笑够了,这才敛住表情,思索道: “看到刘治那干瘦干

    瘦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萧凡望着他,道: “咱们在京师城外逮的那个中年儒生呢?他现在

    在什么地方?”

    曹毅愕然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事情一忙,谁还管那个家伙的

    死话呀?”

    萧凡撩汗道: “……我只听说过丢行李的,没听说过还有丢人的,

    那家伙不会在路上被哪个手下给弄死了吧?”

    曹毅满不在乎道: “问他干嘛?—名穷酸而已,死就死了呗……’’

    萧凡想了想,道: “还是问问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

    曹毅依言出去询问守在门外的校尉亲军, 过了大半个时辰,四名校

    尉抬着奄奄一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箫凡见他面色暗淡,满脸菜色,堵着嘴直哼哼,不由有世吃惊道:

    “他怎么这副模样了?这两天没人喂他东西吃吗?…

    曹毅拍了拍额头,干笑道: “还真把他给忘了……”

    “呜……呜!”中年人虚弱而悲愤的抗议,眼眶顿时泛了红。

    萧凡心头一阵不忍,吩咐道: “人家也够可怜的,没招谁没惹谁的

    就被咱们给抓了起来,还活话饿了他两夫,罢了,把他解开吧……”

    校尉们立马格他身上的绳子解了,又将堵住他嘴的臭袜子给扯

    去。

    中年人喘着气,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一把抓住萧凡的足踝,语

    带哭音道: “这位大人,这次我的话很有建设性……我名叫方孝孺,

    乃……乃天子钦封的从五品翰林侍讲学士……别,别再堵我嘴了,

    快……快叫大夫抢救我……快……”

    萧凡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失声惊道: “你是方孝孺?你就是方孝

    孺?”砖头手打

    方孝孺锌于露出了笑容,虚弱的道: “看来……你是听说过我

    的……子曰: ‘不教而诛谓之虐’,你私自扣押朝廷官员.等着,咱们

    没完!’’

    话音刚落,方孝孺头一偏,晕过去了。

    萧凡眼睛瞪得老大,呆楞着久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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