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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福星高照txt下载

    “为什么?”

    被成怀瑾所救,季颂贤心里是有些怯意的。

    一来,成怀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叫季颂贤心中害怕,二来,成怀瑾是她原来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只是她不守妇道,被成平安花言巧语所惑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成平安,这就是极对不住成怀瑾的,因此上,季颂贤总觉得在成怀瑾跟前低一头。

    “季娘子曾给我母亲点了一盏佛灯。”过了许久,就在季颂贤认为成怀瑾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说完之后,成怀瑾有些凶狠的看了季颂贤一眼:“快些走,问这问那莫不是还想去清宁宫跪着?”

    季颂贤心里一突,赶紧答应一声忍着腿上的痛意快步跟着成怀瑾出了宫门。

    待出得宫门,季颂贤远远的瞅见季亿站在宫门外的大树下不住张望,他身后跟的是季家唯一的一辆青布马车,不由的泪珠滚滚而下。

    季亿瞧见季颂贤快步走来,当看到季颂贤形容狼狈的时候紧握了拳头沉声道:“出来便好,跟为父回家去吧。”

    “好。”季颂贤答应一声,忍泪看绕梁捧了水从马车后绕出将水递给她,季颂贤喉头早干渴不已了,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水壶喝了好几口,之后便借着绕梁扶持艰难的爬上马车。

    “多谢。”季亿看看成怀瑾,虽还是板着一张脸,可明显多了几分善意。

    “不必。”成怀瑾的目光隔着季亿看向季颂贤:“我不是为着相爷,是为着令千金。”

    说完,成怀瑾也不看季亿脸色如何,转身走人。

    “无赖。”季亿嘀咕了一句,回身钻进车中叫吴叔赶紧归家。

    当季颂贤归家,伍氏看到季颂贤被折腾的那个样子时,抱着季颂贤便哭。

    哭完了,伍氏只是不依,推着季亿道:“晋阳公主怎如此无礼,你倒去好好问问陛下啊,凭的什么咱们贤姐儿无错便要罚跪,贤姐儿是宰相家的小娘子,可不是宫里那些奴才,不是她晋阳公主说罚就能罚的,贤姐儿这样……分明就是皇家不给咱们体面,要下咱们家的脸呢。”

    季亿闷了好一会儿才抚着胡须道:“丫头莫恼,说起来,这事还是成平安作出来的。”

    季颂贤本来要劝伍氏的,可一听季亿这话便有些不解:“父亲此话何意?”

    季亿语气中带着恼意道:“我与指挥使打听了一下,原晋阳公主心悦成平安,一心要嫁与成平安,早先有冯氏在,晋阳公主不能做妾,自然就一心想着为难冯氏,如今冯氏去了,晋阳公主自然便瞅着机会,原想叫陛下赐婚的,哪知道成平安竟然瞧中了贤姐儿……”

    “所以晋阳公主就想给女儿一个下马威,警告女儿莫要和她抢人?”季颂贤咬着牙,忍不住怒意恨意喷薄而出。

    季亿长叹一声:“也不光如此,要只晋阳公主也做不来的,这都是太后纵容的,太后怕也是想警告于为父吧。”

    季颂贤垂头细思,好一阵终是明白过来。

    原庆丰帝继位的时候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一个小儿继位自然不能亲政的,据说当时太后便临朝听政,又将庆丰帝送出去跟一位大能学本事,好几年陛下不在京中,这天下都是太后说了算。

    后来陛下归来,便有那等忠君的臣子请求太后归政于陛下,太后不肯,拿着陛下年幼说事。

    一直到陛下娶了皇后,臣子们又要求太后归政,太后才不得不归政于陛下,从陛下亲政到如今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

    若说陛下是个无能的倒也罢了,太后也还能摸着一些权力,恐也不会有怨言。

    只是陛下却是个英明之主,他亲政以后铲除太后爪牙,又大力提拔实干的臣子,一时间将政务握于手中,慢慢架空了太后。

    如今,太后应是恼了陛下,只是陛下到底名头政,又是太后的亲子,太后也不能如何,她要将这火气发散出去,也只能拿旁人出气了。

    而季亿原是太后提拔上来的,只是后来陛下亲政季亿便一心忠于陛下,叫太后这个原主子恼了,她又揪不出季亿的错处,便借由晋阳公主的手罚了季颂贤来告诉季亿不该忘恩负义。

    想清楚了,季颂贤一阵担忧,抬头看向季亿:“爹,太后如此恼怒,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季亿见季颂贤分明受了大委屈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先担忧自己,心里说不出来的舒埋,摸着胡须笑了笑:“无事,你爹爹精着呢,太后拿我没法子的。”

    伍氏搂了季颂贤哭道:“我可怜的贤姐儿,太后母子斗法你却受了这池鱼之殃,实在委屈的紧啊。”

    季颂贤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只能安慰伍氏:“娘,我无事的,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是君,我是臣,又能如何。”

    伍氏又哭一场,叹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进京,咱们在外边多好,不用受这般大的委屈,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一行说,她一行拿出药膏来要给季颂贤涂抹。

    季亿就赶紧躲了出去,伍氏挽起季颂贤的裤管一瞧,见她两个膝盖乌青一片,又是一片心疼,轻手轻脚的抹了药膏,又慢慢帮她揉那瘀血,饶是伍氏很小心了,可季颂贤还是疼的心一抽一抽的,为怕伍氏又哭,只能咬牙忍了。

    因季颂贤被晋阳公主折腾了这一场,伍氏再不叫她出门,更不叫她动弹,每日里拿了绣活去季颂贤房中做,又叫厨房捡着季颂贤爱吃的饭菜做了送过去。

    如此两三日,倒养的季颂贤百般无聊。

    这一日,二嫂王氏带着侄子宗文来探望季颂贤,宗文别瞧名字中有个文字,却是个最活泼坐不住的,一进季颂贤的屋子便爬上爬下的折腾,季颂贤看他欢实就劝王氏别拘着他,还叫他过去剥了果子与他吃。

    宗文折腾了一场就安稳下来,坐到季颂贤身旁和她说话,笑着对季颂贤说:“姑姑不知,姑姑养伤这段时间金陵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呢。”

    “什么事?”

    季颂贤正无聊的紧,就愿意和宗文说些闲话,也乐意听宗文说外面那些事。

    宗文将小脑袋一仰:“姑姑若要听也好说,只细细的捡那好花样与我做个荷包便成。”

    “臭小子。”季颂贤拍了拍宗文的脑袋:“成,待姑姑寻块好料子与你做个荷包。”

    宗文这才将听来的消息说出去:“据说前儿晋阳公主约了人一处打猎,在半路上遇到成国公府小世子,便结伴而行,结果到了围场上也不知怎的,晋阳公主的马惊了一路狂奔谁都拦不住的,成国公府小世子追着过去欲救晋阳公主,可人没救了,晋阳公主摔下马来摔折了腿,那位成小世子也被马踢了一脚,听说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这样厉害?”季颂贤吃了一惊:“怕也该晋阳公主倒霉了,不然怎旁的人都没事,就她的马惊了呢。”

    王氏看看季颂贤,啐了一口:“原也是该当的,晋阳公主为人最是娇蛮不过的,说不得她发脾气虐待那马,马受了气自然就不听话了。”

    季颂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和王氏说了些话,王氏见季颂贤脸上有些困意,便带着宗文告辞离去。

    等王氏一走,季颂贤呆坐半晌,总觉得晋阳公主落马这事不寻常,那是公主,要去打猎马匹早就有人好好的检查过了的,而且,晋阳公主的坐骑应是寻那等温驯的,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惊了呢。

    季颂贤想着应该是人为的,只是却不晓得什么人这样有本事,竟然无声无息的在公主的坐骑上动手脚。

    不期然的,成怀瑾那张带着冷意的俊脸浮现眼前,季颂贤赶紧摇头:“自己和他什么关系,人家救了自己一回就已经很意外了,怎又会去给自己出气呢?”

    金陵最大的酒楼顺意楼的后院中,院中桂树下两人下大对奕。

    庆丰帝一身淡紫常服笑着执黑,迅速落子:“晋阳的事是你弄的吧。”

    成怀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白子落下,黑子迅速被困住一大片:“天要下雨,马要惊慌,我又有何法。”

    庆丰帝摇头苦笑一声:“还是如此,在我面前就不能说句实话么。”

    成怀瑾看了庆丰帝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庆丰帝有些无语。

    成怀瑾起身,仰头看天,半晌回头:“陛下的生母已然寻到。”

    “什么。”庆丰帝猛的一惊,起身的时候将棋盘带倒,黑玉棋盘跌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只他浑然无觉:“她,她,她现在如何?”

    成怀瑾摇头:“节哀,她已然故去,我已命人将她的尸骨再收敛,悄悄带了回来。”

    庆丰帝怔然而立,许久掉下一滴泪来:“罢,罢,是她没福的,是朕没福气。”

    “你。”成怀瑾不知如何安慰庆丰帝。

    庆丰帝伤怀了一阵就恢复过来,对成怀瑾笑了笑:“咱们俩倒也算同病相怜的,你母惨死,我亲母也被害身亡……”

    过了许久,庆丰帝又问:“她是如何没的?”

    成怀瑾摇头:“莫问了。”

    庆丰帝便知那人一定受了许多苦难,便也不再硬要追问。

    不知过了多久,成怀瑾才试着问了一句:“娘娘的尸骨要如何处理?”

    “你帮朕瞧个好风水之处将她安葬吧,父皇不愿意看到她,她也恨父皇,即如此,倒不如别葬在一处,免得相对两生厌。”

    庆丰帝说到此处有些动情:“朕先前许多年竟不知她是朕的亲母,以致于她遭此劫难,当真枉为人子,如今即已寻到她,自然要好好拜祭,你葬发之后朕瞅个空出宫祭拜一番,也算是母子相认了。”

    说是母子相认,却是永远阴阳两隔,同样有此经历的成怀瑾又岂不知庆丰帝的心情,陪他叹了一会儿气,才又道:“陛下该好好管管晋阳公主了,她也实在刁蛮太过,全然不顾脸面,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

    “你不是已经教训过了么。”庆丰帝看向成怀瑾:“朕不好出面教训她,你倒是替朕做了,朕却不知季相家的千金是怎么叫你看中了的。”

    “咳!”

    成怀瑾咳了一声,肃然道:“我是感激她,我知母亲这些年在成家日子定然不好过,她去后依着那人的性子,指不定将她的尸首扔到哪儿呢,因想着必有心善之人照料她,且将她安葬进成家墓园,如今想来,恐此人便是季家娘子,她于我有葬母之恩,我若不报还于她又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生母。”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庆丰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半晌后拍拍成怀瑾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朕都已经有二子了,你却还是孤家寡人,叫朕如何安心。”

    “无有情投意合之人安能成家。”成怀瑾回了庆丰帝一句,起身就朝外走去:“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宫吧。”

    转眼间,成怀瑾走的没个人影,庆丰帝只能骂了一句:“一说到成家立业便是如此,再耽误下去,朕怕要以为你有断袖分桃之好了。”

    只是他再骂成怀瑾也是听不到的,庆丰帝只能恨恨的离开此地先回宫去。

    却说成怀瑾出了酒楼往他才买的一座三进宅子而去,走不多时,便看到西十八街,且远远的瞅到季家大宅,成怀瑾站在那里半晌催马前行。

    季颂贤这日听宗文说起晋阳公主落马一事,心中便有些猜疑,等到无人的时候,她细细思量也没个头绪,只能抛到脑后去。

    因着那日被罚跪,季颂贤这些时日总觉膝盖疼浑身无力,想来应该是在日头底下跪的太久了些,竟是晒的有些中暑,这几日就在房中好好休养。

    一时屋中安静下来,季颂贤就拿起一本书来瞧,瞧了一会儿犯起困来,竟将书本掉到地上也不知晓,一时迷迷瞪瞪睡着了。

    这一睡就怎么都起不来,似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好像做了好长时间的梦。

    梦中,她好像读了很多书,只那些书上讲的什么她却不知晓,不过,她却又好似经历了许多女孩子的一生,各式各样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极自强自立,且活的很是洒脱自在,有些分明被丈夫休弃,却还是活的很好,也有的被家人不喜,却拼命上进,最终生活的很好。

    这一梦,季颂贤似是历经千年一般,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怔怔的坐了很久,长叹一声:“和她们一比,我那一世也着实太可悲了。”

    因又想着都是女儿身,旁人都能活的自在洒脱,偏她总是拘束太多,叫心不得自由,人也变的暮气沉沉,着实不应该的。

    她思及梦中一个女孩说过,甭管碰着什么事都不能失了自我,都要保持本心,绝不因浮华而轻浮,也不能困苦而退缩……

    现在想想,那话还真是有道理,她前一世活的太糊涂了,因着成平安那么一个东西将心封闭起来,活的越发的麻木如行尸走肉,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从头再来,季颂贤因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活法了。

    之前她变成季颂贤来到季家,从头到尾似乎都在被动接受,被动的接受季家人的关爱,接受伍氏的安排,接受季亿的训戒,却丝毫没有自己的主意,且因想着自已是个女儿身,不能出闺阁半步的,成平安又势力极大,她是报不得仇的,便生了退缩之意,这实不该的。

    一个人评论强大与否,不如在乎有多少钱,也不在乎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在于本心,心强大了,便无所惧,无所惧,才敢于接受任何的挑战。

    季颂贤咬牙,握紧了拳头,打今儿起她便是季颂贤了,做为冯颂贤的一切懦弱的、冷漠的、被动的、不堪的全都应该抛弃,要做为一个全新的人挺直了腰杆站着,要敢于面对一切的困难。

    起身,季颂贤换了一身衣服便去季亿的书房寻书。

    她以前读的书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或者便是女则女训,这些书虽然规矩,也不会出什么差子,照时下人的说法,不会叫女孩移了性情,可到底将女子的眼光心胸拘限住了,眼光不长远,心胸不开阔,又因何能够有强大的勇气。

    季颂贤在书房中寻了几本史书,另又寻了一些地理图志和游记之类的,拿了书回去便读了起来,读了一时书,她起身在屋中走动,又照着梦中女孩那些法子做些运动以便强健身体。

    一下午过去,季颂贤竟然读了半本书,实在是叫她有些傻眼。

    以前她却是不知她记忆力这般好,似乎将书上的东西瞧上一两遍就能记得牢牢的再不忘却。

    不由的,季颂贤有些欣喜,脸上带着笑去伍氏房中请安。

    可巧马上就要入夏,伍氏才寻了料子要给季颂贤做夏衫,看她来了就叫她过来选,季倾贤选了一匹雨过天晴的衣料,又选了一块素白棉纱做裙子,一行选,她一行笑道:“我做个白纱裙,裙角绣上大片的墨莲,上身配青色纱衫子,又素净又清灵,穿上定是十分好看的。”

    可巧王氏和孙氏一块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倒都笑了:“妹妹本长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伍氏虽则出身粗鄙了些,然这么多年在金陵住着又时常应酬,眼光倒是顶顶好的,她一点季颂贤的额头:“哪里有绣大片墨莲的,你也不怕旁人说你俗。”

    季颂贤吐吐舌头:“大俗才能大雅,俗极至雅,旁人都不穿,我偏穿这个,人也只有夸我心思巧的,不信娘且等着,我做了来穿上你也定夸好看。”

    “是极,是极。”王氏抚掌大笑:“妹妹眼光自来是好的,不如妹妹也帮我配个颜色,好叫我也跟着做回雅人。”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季颂贤自取了衣衫放到一旁,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等季亿回来便开饭了。

    席间,季颂贤说起她在书房取了几本书瞧,季亿因问是什么书,季颂贤就如实回答了,季亿听后沉默良久才夸了季颂贤两句:“很该读读的,读史使人明志,虽你是女儿家,可到底心胸开阔以后日子才能过的好些,如今你知读史书,可见是长进了。”

    他一夸奖,季颂贤赶紧起身听着,等季亿说完了,季颂贤笑道:“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教爹爹。”

    “不值什么,你只管问。”季亿高兴,摆着手说道。

    随后一家人又坐下吃饭,等着吃过饭后,季亿问伍氏取些钱来,伍氏因问要做何用,季亿便叹了一声道:“自成指挥使上任,便如疯狗一般的乱咬,这些日子以来不晓得多少官员被抓入诏狱之中,金陵人人自危,前日赵尚书跟陛下乞骸骨,明日要还乡,我与他同殿为臣之年,总得送一送的吧。”

    “这是应有之义。”伍氏答了一句,又关心道:“你也小心些吧,别叫他给咬上一口。”

    “如今陛下正用我呢,哪里就容他放肆了。”季亿不将这话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瞧他分明不是个傻的,怎就做事不留一点余地,他这般将所以官员全得罪光了,待到得兔死狗烹之时,就不怕旁人落井下石,前任指挥使尸骨未寒,他也不瞧瞧这前车之鉴。”

    季颂贤原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不由有些担忧之意。

    成怀瑾对她心怀善意,且她原对不住成怀瑾的,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成怀瑾能好,可听季亿这般说,再加上她如今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很能想到以后成怀瑾下场如何悲惨,就颇有些不忍心。

    “爹爹。”

    季颂贤考虑了许久才试着开口:“成指挥使对我有救助之恩,爹爹……若是,若是不碍爹爹的事,能否提醒他一句?”

    季亿眉头皱的更紧:“我怕的是提醒了他也不听,再者,他这个位子本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若是不咬人了,陛下还养他做甚……罢,罢,你即提出,我瞅空与他说上两句吧,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

    季颂贤这才稍放下些忧虑,一心和季亿说话,哄季亿开心。

    金陵城外折柳亭

    一把年纪的赵尚书还乡,许多官员都来相送。

    季亿和赵尚书坐在折柳亭内边喝茶边看这暮春时节金陵美景,赵尚书举杯:“这次赵某还乡,怕与兄再不得见,今日清茶一杯敬兄,还请兄顾念旧情,照顾一下赵某的弟子。”

    赵尚书的关门弟子韩中书也是寒门出身,为人刚直果敢,如今是六品户部给事中,以他的年纪已经做到实职六品官,也算是前程似锦的,只是赵尚书这一走,怕有人给他使绊子,便跟季亿提了一句。

    “兄放心,能照顾的我一定照顾。”季亿喝了口茶跟赵尚书保证。

    起身,季亿走到亭外折了柳枝递了过来:“送兄细柳,祝兄一路平安。”

    而季亿的随从又过来奉上仪程,赵尚书瞧了赶紧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中人口众多,钱财上也不凑手,如何……”

    “便是再不凑手也不差赵兄这些。”季亿笑着将仪程又递了过去:“赵兄收着吧。”

    赵尚书没有推辞收下来转手交给跟随的忠仆,满脸不舍的环顾金陵郊外风光:“我在金陵二十载,已将此地做为故乡,没想到临老还要离开这里……”

    “兄即不舍,为何还要离开。”季亿和赵尚书关系很是不错,如今故人远去,也很不舍,便出言挽留:“倒不如兄在金陵安享晚年。”

    “罢,罢。”赵尚书摆手:“我还是回乡去吧,起码不瞧这乱作一团的金陵城心里清静啊。”

    说到这里,赵尚书又压低了声音:“如今陛下年长,太后还想揽权,龙争虎斗之下怕要波及旁的,兄还请注意。”

    季亿点头应承,又听赵尚书道:“我听说令千金温柔贤惠,我那弟子倒也不错,兄若是瞧着好就给我去封信,我来做个媒,若是瞧不上全当我没说。”

    “中书确实不错。”季亿笑笑:“只孩子的婚事还要看缘份,且走着瞧吧。”

    两人说话间,就又有几个官员过来相送,季亿也不便久留,就与赵尚书告辞离去。

    坐在马车上,季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在他瞧见路旁站着的人时一机灵惊醒过来,忙命车夫停车,季亿也不用人扶,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确定是那人无疑,才对他点了点头。

    这站在路边的无疑便是成怀瑾,他看到季亿对他点头,几步过去别扭的对季亿一笑,只他分明在笑,可季亿却觉得他皮笑肉不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如何在这里?”

    季亿扭头指指一旁树林::“带人操练而已。”

    “老夫还以为指挥使意在监视我等呢。”季亿很不赞同的皱眉:“即知今日赵尚书离去,指挥使却偏偏在这里出现,难免叫人多想。”

    “在下行的正坐的端,别人怎么想干在下何事。”成怀瑾站的笔直,脸上满是倔强和凛然之气。

    季亿对他倒颇有几分欣赏,思及昨日季颂贤与他说的话,不由的关心了几句:“指挥使还是小心些吧,毕竟前任尸骨未寒,你又何必将自己置身纷争之中不留一丝余地。”

    “陛下所需,某敢不尽心。”成怀瑾一字一顿说道:“此地不是什么久留之处,季相还是早些还家吧。”

    季亿对成怀瑾拱了拱手,心知他是听不进良言相劝的,便转身欲上马车,成怀瑾向前走了两步:“季相和令千金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就在季亿皱眉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成怀瑾迅速离开,独留季亿长叹。

    “滚开,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清宁宫中,晋阳公主不住砸着东西,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屋中伺侯的宫人全都叫她赶了出去,晋阳公主砸的累了喘着粗气拍着被子嚷着:“一个个都想瞧本宫的热闹不成,本宫现如今是动不得了,不然出去非得叫你们好看。”

    原来,晋阳公主摔坏了腿被送回宫中叫御医治疗,前后好几位御医都说晋阳公主这腿怕是不好治,恐要三五个月才能起身,欲要行走如常,却要一年往上的时间。

    晋阳公主本就是个好动的,如今弄成这样自然心里不好受,偏她在屋中闷的正烦乱之时,高阳公主、明阳公主一处来看她,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有些不对付,话里话外的在嘲讽晋阳公主有失体统,没的去和一群臭男人打猎,结果老天都看不过眼叫她惊了马。

    高阳公主看着在相劝,其实也在指责晋阳公主不对,高阳公主温温和和的指出晋阳公主没的给季相女儿难堪,实在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亏得季相一家性情温和,没将这事往外传,要是但凡季相性子爆些,将这事传出去,看晋阳公主脸还往哪里放。

    若说旁的晋阳公主倒不在意,偏说季颂贤,简直是戳了晋阳公主的肺管子。

    这几日晋阳公主腿脚不便也不能出门去瞧成平安,她倒听说成平安还抽空在季相家门前转悠,应是对季颂贤还不死心。

    想及季颂贤那张美人皮,晋阳公主恨不得拿刀直接给划花了,瞧她怎么勾引男人。

    高阳公主和明阳公主说个不停,晋阳一时大怒直接将两人赶了出去,又是在屋里乱砸一气,吓的宫人全都不敢近前伺侯。

    一直到晋阳公主发够了脾气这才叫人收拾屋子。

    等屋中收拾干净了,宫人回报说太后来了,晋阳赶紧抹了一把汗命人相请。

    一时高太后带着一群人进了屋,看到晋阳公主屋中少了的许多摆设不由的皱眉:“又胡闹了。”

    晋阳公主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高阳和明阳讽刺女儿,女儿气不过嘛。”

    “你弄出来的那些事,我若是高阳几个也是瞧不惯的。”高太后坐下瞅着晋阳公主:“她说的也是实话,偏你自己把脸送出去给人打,叫人打疼了又怨怪。”

    “母后。”晋阳就有些不高兴了:“母后相帮哪个?”

    高太后冷笑一声:“我不过提个醒罢了,你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国主公的体统,你简直比泼妇还泼妇。”

    一句话说的晋阳公主直捶被子:“凭的什么,我就是看中了成平安,那个季颂贤与我抢,我气不过嘛。”

    高太后使劲的点头晋阳公主的额头:“你当你稀罕成平安他就成宝贝疙瘩了,谁稀罕似的,季家丫头才不稀罕呢,那丫头一直躲着她,偏你弄出来的这些事叫成平安越发的怜惜于她,你又怪谁。”

    说到这里,高太后叹了一声:“晋阳啊,母后与你寻个好的,莫再想着成平安了吧。”

    “不,我谁都不要,我偏要他。”晋出犯了倔脾气:“母后,成平安有什么不好,他家世好长相也好,又最是多才的,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我?”

    高太后简直是没办法了,一指一指的戳着晋阳:“你这孩子怎么不长心啊,成平安不过是成国公府的继子,可不是正经成家血脉,他是皮子长的好,可要论俊美,这金陵城比他好的多的是,他有才学又如何,那小子风流着呢,府里的美人成群结队,你若真嫁给他,以后有你苦头吃的,你想想那个冯娘子,怕是被成平安给生生气死的吧。”

    晋阳公主一拍被子:“我是公主,我要真嫁了他,他难道还想要那么多美人,美的他,我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将那些小贱人全打发出去,叫他心里只能有我,他若不依,哼,我就拿鞭子抽他,看他敢如何。”

    晋阳公主刁蛮任性,最是会无理取闹的,高太后说破了嘴皮子她都不听,气的高太后头疼:“罢,罢,随你吧,总归路是你选的,以后过的不好你也莫哭诉。”

    说完,高太后甩甩袖子就走,她前脚走,后脚晋阳公主就将被子扔在床下:“一个个都死哪去了,都给本宫过来。”

    一时间一群宫女冒了出来,晋阳公主一指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宫女:“绿柳,这几日成公子可有没有送东西于本宫?”

    绿柳使劲摇头:“殿下,那日殿下惊马成公子拼命相救,说不得成公子也受了惊呢,这几日怕是没时间来探望公主的,说不得过几日就会送东西表示心意。”

    绿柳这几句话倒叫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偏你最是嘴巧的,本宫就等他几日。”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又阴下脸来:“你来给本宫想个法子,怎么治一治那个季狐狸精,叫她不敢跟本宫抢人。”

    晋阳公主这话叫绿柳顿时苦了一张小脸,好半晌才敢向前走了几步,在晋阳公主跟前小声道:“公主,怕是成公子瞧中季小娘子是因着她长的好,再者,她那样子看着又温柔又和善,而且显的又雅致风流,最是清静不过的,要叫成公子死心,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坏了季小娘子的名节,她都是残花败柳了,想来,成公子也再瞧不上的。”

    绿柳这话本就藏着十分的狠毒之意,只晋阳公主一心记恨季颂贤,听了绿柳这话反倒笑了:“去领些赏银吧,偏你最是懂本宫的心思,这个主意出的好,你拿了赏银再好好想想怎么败坏她的名节。”

    绿柳一听这话轻舒一口气:“奴谢过公主。”

    “荣威侯府?”

    季颂贤去给伍氏请安时见伍氏手中拿着的请帖,登时惊的叫了一声,心中无限激动:“娘,荣威侯府与咱家熟么?”

    怪不得季颂贤激动,实是自她去后再没有见过荣威侯府的老夫人与大太太了,早先她未嫁之时满府里的人也唯这两个是疼她的,虽说她如今已经适应了季颂贤的生活,且将本身当成了季颂贤对待,可到底对这两位亲人还是有些牵念的,想亲眼再见一见,知道她们过的好与不好。

    “你这孩子。”伍氏倒是笑了:“难道忘了么,咱们家才进金陵城的时候你还小,半路上正好碰见荣威侯府的四爷一家就结伴而行,等咱们安顿好了娘带你去侯府拜谢,侯府老夫人对你可是喜欢的不行,就是那位冯娘子,便是姓成的故去的那位夫人和你也投缘,虽她比你长了好些岁,可也能与你玩到一处,当时回来你还说很喜欢那位冯姐姐呢。”

    季颂贤听呆了去,她苦思搜索,终是在冯颂贤的那份记忆中想及一件事情,那时候冯颂贤正因为成平安慢慢展露才华而被他迷住了,旁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一心只想怎样嫁与成平安,有一回家里来人做客,她出来拜见,正好看着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冯颂贤见了很是喜欢,就带着那小姑娘玩了半日,还送了好些东西,只那小姑娘到底是谁,她竟然无心记住。

    如今倒是与伍氏的话碰上了,季颂贤赶紧问道:“我房中有一对玉镯便是冯姐姐送的么?”

    “可不就是。”伍氏笑着点了点季颂贤的额头:“那个冯小娘子倒是个好的,性子温柔不说,又最是个干净纯善的,只眼光不好,嫁了那么个东西,生生给人糟贱死了。”

    季颂贤低头不语,伍氏把她搂进怀里:“你也莫难过了,男人家素来不知后院争斗有多凶险,全都做着妻贤妾美的美梦,等到将来他们老了因妻妾相争而引的儿女纷争不休的时候才知后悔。”

    见季倾贤有些沉闷,伍氏又笑着逗她:“娘叫顺意给你将衣裳做好了,待明儿去荣威侯府做客的时候你就穿上新衣裳。”

    “我也要去?”季颂贤惊问。

    “瞧你说的这话,娘去哪里能不带你么,再者,侯府老夫人特意交待带你过去的。”伍氏摸摸季颂贤的手:“等咱们去了荣威侯府,天气就越发的热了,娘带你去咱家新买的庄子上避暑去。”

    “嗯。”季颂贤答应一声,便叫绕梁寻顺意拿新衣裳,带回房里试穿。

    她本就长的好,这回穿上那天青色绣花衫子,底下着葱白点着大片墨荷的纱裙,着实的秀美之极,站在那里就像是春天才刚绽放的一朵娇花,又如春日暖风,徐徐的沁入人心。

    “姑娘真好看。”绕梁瞧的呆了好半晌方赞了一声:“奴还没见过比姑娘更好看的人呢。”

    瞧她这呆头鹅的样子,季颂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才见过几个美人,说的好似阅尽世情似的,傻丫头,赶紧帮我将衣裳换下来,这衣裳等着做客穿呢,可不能弄皱了。”

    绕梁赶紧过来相帮,主仆二人将衣裳脱了又好好的放妥当,季颂贤就打发绕梁出去,她自己翻箱倒柜的终是寻出那对白玉镯子,轻抚着镯子,季颂贤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哭过之后,她又将手镯好好的收起,提笔欲作画,可拿起笔来心烦意乱也不知画什么,遂放下,坐在凳子上思量明儿去了荣威侯府要怎么说怎么做,因又思量宋氏曾与她说过早先宋氏嫁给成国公的时候宋家还富贵,宋氏的嫁妆当真丰厚,可谓十里红妆。

    宋氏并不曾喜欢过成国公,待嫁过来之后先前不知道成国公是何脾气禀性,因此嫁妆中许多的物件没有透露过,待到宋氏后来看清楚了成国公的冷漠无情还有贪婪自私之后就再不提及,怀孕的时候还将许多小件又珍贵的东西偷出去藏在她置办的一所宅院的秘室中。

    另还有一些宋家传家的东西也被宋氏藏了起来,原是准备交给她儿子的,只可惜宋氏临死之前都没见着成怀瑾,这东西就是留给谁,宋氏也不会便宜了成家,自然更不会透露出一星半点。

    季颂贤那时候已经对成家的人再无期许,也就帮宋氏瞒着,如今想来,成怀瑾即已归来,那些东西该是转交给他的,只是,季颂贤又犯起愁来,不晓得怎样通知成怀瑾。

    想及宋氏的嫁妆,季颂贤又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这事若不是思及宋氏,或者季颂贤还想不起来呢。

    原是她是冯颂贤时,她亲母却是出身极高贵的,据说还是一位县主,她母亲临去之时也给她留了一些好物件,里边还有一件传家宝,这事只她母亲的奶娘知晓,在她出嫁的时候那位奶娘悄悄寻着她,将一个沉香木所做的盒子交给她,只说这里边的东西万万不能叫人知道。

    冯颂贤只当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因此并不曾与人提及,就是成平安也不晓得,待到后来她看宋氏的做法,就想着也将盒子放到庄子或者外边的宅子中,只她的嫁妆成平安都是清楚的,若是放到庄子上难免落到成平安手中,无奈之下就将那盒子也收进宋氏的那所宅子中,如今想来,她该早些取回来才是。

    思量再三,季颂贤咬了咬牙,想着待跟伍氏去郊外庄子的时候想个法子去宋氏宅子中走一遭,先将她的物件拿出来,再设法给成怀瑾传个信。

    定下主意,季颂贤就满心激动的开始寻首饰,又想着明儿得盘个什么样的发髻,总归得给荣威侯府老夫人一个好印象。

    这一夜,季颂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天亮就早早的换好衣裳,又叫绕梁给她梳个百合髻,将伍氏才给她打的新首饰寻了两件戴上。

    因想着老夫人才失了最疼爱的孙女,怕是心里不好受,季颂贤并不曾戴那些色彩鲜亮的,而是捡着素淡的青玉簪子插了两支,又将白珍珠攒的头花戴上,看着素净,却也不寒酸。

    打扮好了,季颂贤就去伍氏屋里侯着,且等一家人用过早餐之后,伍氏带她和孙氏一处坐上马车去了荣威侯府。

    季颂贤不知道荣威侯老夫人猛不丁的设宴做何事,想着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荣威侯府谁的生辰,这样广邀宾客到底是要做什么?

    且等着车子在荣威侯府门前停下,季颂贤和伍氏及孙氏下车,见荣威侯府门口停了许多华贵之极的车子,想来此时已经来了许多宾客,随心去将帖子送上,荣威侯府的人赶紧请伍氏一行进门。

    进了门走不多远便见荣威侯府的大太太金氏就迎了出来,她一脸笑容携了伍氏的手:“你可真难请,早先我们请了多少回都不来,这回倒是抓着你了,必得好好的罚你几杯才成。”

    “实是家中事务繁杂。”伍氏脸上也带着笑和金氏前后进了门。

    荣威侯老夫人自老侯爷去世之后便居于偏房的锦香院中,一行人便去了锦香院,进了正厅,先给荣威侯老夫人见了礼,才分宾主落座。

    老夫人看着瘦了许多,只是精神还好,季颂贤坐在伍氏身侧,看着老夫人瘦的那个样子,心里难过之极,真的很想大哭一声扑到老夫人怀里诉说委屈,可她现在并不是冯家的人,而是季氏之女,失态的事是万万行不得的,也只能咬牙忍着。

    老夫人和伍氏说了几句话就看向季颂贤,笑着对季颂贤招了招手:“这是贤姐儿吧,一晃神这般大了。”

    季颂贤赶紧过去人老夫人见礼,荣威侯老夫人抓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是喜爱:“是个好孩子,长的这样好难为她也不张狂,又是这般温柔大方的性子,我是越看越爱,好孩子,以后有时间常来侯府玩耍,这府上也有几个女孩儿,虽不及你这般好,但也不是轻狂的,想来你们是能玩到一处的。”

    “是。”季颂贤应了一声:“我只是怕我粗卑叫姐妹们不喜,若是您不介意,那我以后就多打扰了。”

    “不介意,不介意。”老夫人笑着摇头:“你这般灵秀的人儿天天来才好,我瞧了你就舍不得,要不是你娘在那里坐着,我怕是将你抢了来呢。”

    金氏也在一旁陪笑,对老夫人道:“想要叫贤姐儿天天伺侯您也成,我们家的靖哥儿年纪也大了,若是……您想几时见贤姐儿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季颂贤一听手上就是一抖。

    金氏所说的靖哥儿是如今的荣威侯的长孙冯靖,季颂贤还记得她未出阁的时候和冯靖最是要好的,她比冯靖要长好些岁,冯靖几乎是她带大的,如今竟也到了要娶妻的时候。

    她明白金氏应该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相府结亲。

    可是,她这身子是季颂贤没错,可魂魄分明是冯靖的姑姑,又如何作嫁?

    伍氏也是一惊,随后笑道:“青天白日的你们婆媳尽琢磨着抢我姑娘,我可不依的,你们婆媳二人,我也带着媳妇呢,倒也不怕你们。”

    金氏知道这事怕是不成的,眼中有些落寂,可随后又笑了:“我偏就喜欢你家的姑娘,你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且等着,赶明儿我再寻个好的气气你。”

    季颂贤心头一松,很是感谢伍氏推了这门亲,要知道,她便是嫁给任何人都绝不能嫁给冯家人,那简直就是乱伦了。

    昨天忘了更新,实在对不住了,今儿补上。

    另外,有人说季颂贤身为相府嫡女,成家就是身份再高也不能叫她为妾的,这话要是放在常人身上还有些道理,可要放到成家那些极品身上就没什么道理可言了。

    可知道成平安身为**男,穿越前看的书也全都是**文,在**男的眼中是没有身份之别的,好些文中的**男一娶几个公主,郡主都能为妾,更何况只是相府的姑娘了。

    另外,古代也真的有相府的嫡女送给别人为妾的,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古人的事情有许多说不明白的,现代人写古代文也只是通过想象写的,有些写的古代女子端庄贤淑,对自己严谨苛刻太过了,比古人还要古人,凤问过许多人,尤其是问过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家,还有百龄老人,似乎,古代人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规矩森严,说起规矩来也是规矩不过的,要是没规矩的时候,比现代人更开放。

    正说话间,外边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三个长相仿佛的女孩进了屋。

    季颂贤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三个女孩是如今冯家未嫁的仅有的三个了,一个是长房庶女也就是冯靖的妹妹冯蓉蓉,另一个是二房嫡女,却是二房太太钟氏所生的小女儿冯贞贤,最后一个是四房嫡女冯淑贤。

    原冯家女孩儿不少,只如今去的去了嫁人的嫁了人,唯剩下这三个还在老太太跟前奉承。

    冯贞贤年纪最长,她素来最是个性子活泼的,进门就笑,还着妹妹和侄女给老太太见礼,又被金氏拉着过来拜见伍氏。

    伍氏前头生了八个儿子才得了季颂贤这么一个姑娘,向来很喜欢长的白净可爱的女孩子,见了冯家三女顿时笑了:“难为你们家怎么养的,一个个水葱似的,瞧的我直想抢回去自己养。”

    金氏一听立时笑了:“你若真喜欢这也好办,我与你做个保,你瞧中了哪个叫她认你做干娘不就成了。”

    伍氏和季颂贤听此言均是一愣,伍氏笑容不减:“我哪个都看着好,只这事还得和我家老爷商量商量,他要是不答应,我便是再喜欢也是不敢的。”

    金氏想及伍氏的出身便也理解笑道:“那你可别白哄我们一场,叫我家姑娘白白高兴。”

    “怎么能呢。”伍氏表示一定会和季亿好好商谈的。

    说到此处,金氏又叫冯家三女和季颂贤一处玩。

    原季颂贤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在闺阁时这三个女孩还小,素来和她也玩不到一处,因此并不曾熟悉,如今再瞧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有了季颂贤的灵魂记忆,对冯家的人倒是少了许多的亲热,季颂贤和冯贞贤说话的时候,也能平常以对。

    说了一会儿话,她也算瞧出这三个女孩的性子了,冯贞贤性格活泼大方,很能言善辩,冯淑贤不善言谈,性子也有些内向,而冯蓉蓉大约是庶女的原因就显的懦弱畏缩,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可便是如此,就算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冯蓉蓉对季颂贤似是都有些瞧不起。

    看到此处,季颂贤心中不由摇头,冯家这辈子女孩的教养总归不如何,老太太也是年纪大了精力不继,教的本该水样清静的女孩也长了一双富贵眼,生了一颗刻薄心,如此,就是长的再好,也多了几分庸俗。

    不过,想到她当初还不是因着成平安那样的花言巧语所惑义无反顾的嫁到成国公府时,而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同样被成平安纠缠,却恪守本心便是死也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两相一对比,荣威侯府对女子的教养问题就显现出来。

    这样一个世家大族反倒不如寒门出身的季家会教养孩子,实在是叫季颂贤越想越失望,越想也越替荣威侯府担心。

    女孩一个个如此,她记忆中荣威侯府的男人也都不是什么能顶起门户的,再这般下去,荣威侯府怕是要败落了。

    季颂贤想了许多,越发觉得头脑清明了。

    只这会儿伍氏已经和金氏坐到一处说话,虽然伍氏一直在笑,可是,季颂贤却分明觉得伍氏的情绪越来越烦乱。

    “娘。”季颂贤推推伍氏,才要说什么,便听荣威侯老太太笑了笑:“我们老一辈的说些家长里短的话,你们小辈的怕是闷坏了吧,贞贤,你带季姑娘出去玩玩。”

    因她又对季颂贤道:“我们府里也有一个园子,倒还精巧些,你也去瞧瞧,省的跟我们老人坐一块闷坏了。”

    季颂贤不好说什么,便起身跟老夫人告辞出去。

    一时四个姑娘出了屋子,冯贞贤打头带着大伙往后院走去。

    一行走,冯贞贤一行问:“季姐姐平日里都做什么消遣?我听说季夫人到如今还亲自种菜,姐姐不会也跟着下地种菜吧,姐姐这样的清静人也跟泥土打交道?”

    季颂贤分明就是从冯贞贤眼中看出些嫉妒之意。

    再想想这具身体的容貌,季颂贤倒是明白的,冯家女孩虽长的都不错,可在这满都是美人的金陵城内也不是多出挑的,而季颂贤这具身体长的实在是太好了些,这女孩之间首先攀比的就是容貌,自然冯家三女就瞧她越发不顺眼了。

    虽曾都是亲人,可季颂贤除去和老夫人还有金氏亲近一些,旁的荣威侯府的人她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迁就这三位。

    她含笑点头:“我无事时也跟娘亲一起种些菜。”

    冯蓉蓉一听抿着嘴笑了:“季姑娘这样干净人儿怎么学那等下里巴人的做派,没的辱没了相府千金的名头。”

    冯蓉蓉大约是给冯家其他人欺负惯了的,今儿就想在季颂贤身上找些优越感,因此大力的诋毁季颂贤。

    季颂贤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改分毫:“怎么会呢,便是闺阁女儿也不能只学女红管家之类,旁的事情也该知晓的,爹爹长说农人不易,我们兄妹都要学着种地,一来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吃起来才香甜,二来,也能知道这一粒米一棵菜是怎样辛苦得来的,才能学会珍惜,不说我们,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每年春季不也下地做活,养蚕纺纱么。”

    季颂贤这一句话叫冯家三女脸上都有些能堪,冯蓉蓉和冯贞贤黑了一张脸只默默往前走,倒是冯淑贤笑了笑道:“姐姐说的很是,是我们自误了。”

    冯贞贤有些气闷:“走快些吧,我们家院子太大了些,若是走的慢了,不知道及时才能到花园子里。”

    季颂贤也不与她一般计较,回快脚步跟在冯贞贤身后。

    又走了一时,绕过一个月亮拱门便进了园子,这冯家的园子季颂贤自是熟悉不过的,如今进来,大有恍然如隔世般的感觉。

    看到园子一角她亲手种下的竹子,季颂贤眼眶都有些微热,她扭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自去寻了个凉亭坐下。

    一时冯贞贤只说口渴了,叫丫头端茶过来。

    冯淑贤过来坐到季颂贤身边不远处问季颂贤平常都读什么书,季相有没有教她读书之类的话。

    季颂贤不好说她平常多读史,季亿也叫她读些地理图志、民俗风情之类的书,只笑道:“不过是读些女四书一类的,些须认得些字便是了。”

    冯淑贤点头:“是了,想来季相那般刚直之人,家教一定极森严的,姐姐恐也不会读旁的书,只我听说前朝的时候有位清正官员,因太过清贫,其女隔墙受了邻居家的一块饼,叫那官员得知嫌弃其女丢了名节,竟将他女儿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冯淑贤就不再说什么了,可季颂贤却分明听出了许多的恶意。

    她心下有些恼怒,只身在冯家,再者怎么说这都是冯颂贤的亲人,她也不好发作,却将这事记在心间,想着以后还是少和冯家诸女打交道的吧。

    一时茶水点心送了上来,冯蓉蓉笑道:“季姑娘多吃些。”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季家穷困,连点心都吃不起么。

    季颂贤忍着怒气端起茶来灌了一口,冯贞贤笑了笑:“姐姐大约不怎么喝茶吧,这喝茶哪有如此牛饮的。”

    “是极。”冯淑贤也掩口笑着:“茶是雅物……”

    “我只知这茶是给人解渴的,旁的都是其次,只要渴了不喝便是了,管那么许多做甚。”季颂贤嘴上说着,心中却气的直要骂脏话了,老娘当初在荣威侯府的时候还不像如此败落,老娘吃的穿的用的比你们可好多了,就算是在成国公府虽不受宠,可也是一脚出八脚迈的,你们此等样寒酸还敢笑话老娘。

    如此心中发泄完,季颂贤有些无语,她……似乎是跟着伍氏学坏了呢,竟将乡间骂人的粗语都学了。

    她心中腹诽之时,旁边的丫头又斟了茶端来,季颂贤伸手去接,不料那丫头未拿稳竟是将茶倒在她的身上。

    因茶水颇热,季颂贤赶紧起身,茶还是泼的白绫裙上一片脏污。

    “哎呀。”冯蓉蓉捂了嘴:“这可……怎生是好呢。”

    冯贞贤看看季颂贤:“我与姐姐的身量仿佛,姐姐这裙子怕是穿不得了,倒不如换上我的裙子吧。”

    说着话,冯贞贤便叫丫头去她屋里取衣服。

    季颂贤眼瞧着自己这才上身的衣服弄成这个样子,心里的火气又不好发,脸上又不能露出不满来,实是憋的难受。

    洒了茶的丫头自觉做错了事,赶紧拿着帕子给季颂贤擦裙子,又跪在地上道:“都是奴的不是,奴伺侯季娘子换洗。”

    季颂贤瞧她一眼:“莫擦了,你带我寻间屋子将这裙子换了吧。”

    虽无奈,可季颂贤最紧要的还是将这又脏又湿的衣裳给换掉,丫头赶紧起身引着季颂贤往亭子外走,边走边道:“奴带季娘子去寻常女客燕坐换衣之处将这衣服换了吧。”

    季颂贤点头,跟着丫头走了一路。

    只是,她越走越是觉得奇怪,这路可不对呢。

    要知道季颂贤原可是荣威侯里出来的,她小时贪玩,在这园子里一玩就是半日,园子的哪一处熟悉,那供女客燕坐之处她也知道在哪里,里边的摆设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这路分明就不是去那里的。

    再者,季颂贤又想着今儿是荣威侯下帖子请人,怎么在外边看到好几辆马车,到了里边却不见旁人家的姑娘太太?

    “今儿我来的时候见侯府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怎么进来却只有我们一家,其他的宾客都去哪儿了?”季颂贤故做不经意的问起引路的丫头。

    那丫头低头一笑:“今儿来的都是自家亲戚,有大奶奶娘家人,还有四房太太的嫂子带着侄子侄女过来瞧她的,如今都没有在老太太这里,季娘子自然也看不见。”

    “原来这样。”季颂贤点了点头,看着前边一处所在的时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立时将引路的丫头掐死。

    若是头一回来荣威侯府做客的姑娘大约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可季颂贤心里清楚的紧,荣威侯府的花园子很大,若真要逛的话恐要逛上一天的,为了叫客人在走累的时候有个歇息的去处,有时候荣威侯府自己家的人在花园里玩累了不乐意回去,也有个睡午觉的地方,老荣威侯在世的时候就在花园建了两处小院子,这两处院子建的猛一瞧都差不多,但是,若是自家人就很容易的能分得出来。

    这两处院子就是给男女宾客燕坐之处,一处是专供女宾客休息的,一处是供男宾客休息玩耍的去处。

    女宾的院外墙上有一处青砖浮雕,雕的是富贵牡丹,男宾客雕的是松鹤延年,季颂贤一看到这处院外的浮雕心里便清楚是怎么一回子事了。

    她压下心里的怒火,跟着丫头进了院子,一时进屋季颂贤瞧瞧四周摆设,对丫头一笑:“你出去帮我瞧瞧衣裳可拿来了?”

    丫头自然也不会多想,福了福便出去了。

    待丫头一走,季颂贤立时进了内屋,在西面墙上敲了两下,蹲下身数数地砖,在第八块地砖处使劲的按下,突然,雪白的墙上就出现一个暗门,季颂贤闪身进去,又将暗门恢复原状,叫谁都瞧不出来。

    她才进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喘气说话声,那男人应是喝醉了的,进门倒头扎在床上,嘴里胡乱说着:“爷没醉,喝,今儿非得把你们都喝……”

    季颂贤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险些扎进肉里。

    她不知今儿这是谁设计了她,只是却也明白,这和荣威侯府是扯不断关系的,心中一时又是悲凉又是气恨,实不想她不过出嫁几年荣威侯府竟然败落至此,落得要陷害客人过活的地步了。

    只是,这其中老太太还有大太太可有参与,季颂贤不想将二人想差了,可也忍不住想着荣威侯府满府的人都对她心生恶意。

    咬了咬牙,季颂贤快步离开这个所在,一进出得院子,就直接躲在一棵大树后边瞧着。

    果然不一会儿荣威侯府的三个姑娘带着丫头匆匆赶过来,冯贞贤一行走一行道:“季姐姐换个衣裳怎么老出不来,不会在里头睡着了吧,咱们且悄悄过去拿了她。”

    冯淑贤也跟着笑了起来,冯蓉蓉默不作声,可却也不反驳。

    一进众人进了屋,随后惊叫声起,冯贞贤从屋中跑出来,一巴掌扇在带路的丫头脸上:“季姐姐呢。”

    那丫头捂着脸也不敢哭:“奴,奴不知,季姑娘叫奴去瞧衣裳拿过来没有,奴就出去了,谁知道,谁知道……”

    捧衣裳的丫头吓的也是缩着头不敢说话。

    “还不赶紧去找。”冯贞贤挑着眉凶狠的威胁:“若是寻不到人,仔细扒了你的皮。”

    季颂贤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瞧见冯贞贤挑唇一笑:“你们这是怎的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贞贤大松一口气:“姐姐这是去哪儿了?我们过来寻姐姐找不着人,险些急坏了。”

    季颂贤一笑:“不过是觉得屋里气闷出来走走罢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能去哪里,左不过就在这园子里呢。”

    她又看看冯贞贤:“瞧这急的一头汗,赶紧换个衣裳松快松快,省的着了风身上不舒坦。”

    说话间,她就拉着冯贞贤要往里头走:“不如咱们两个一处换衣裳。”

    冯贞贤吓了一跳,她如今可不敢再叫季颂贤知道里头还有个男人呢,立时笑了笑:“季姐姐,不,不必了,即是找着姐姐了,不如姐姐去我屋里坐坐,我才得了几样好东西与姐姐玩。”

    季颂贤也不拆穿她,点头道:“也成。”

    她一行走一行指着先前给她带路的丫头:“这丫头倒也机灵,叫什么?”

    那丫头见了礼笑道:“奴名唤芙蓉。”

    “长的倒也好,配得上芙蓉之名。”季颂贤脸上带着笑跟冯贞贤道:“我有事吩咐芙蓉两句,不知妹妹舍不舍得。”

    冯贞贤这会儿子就想将季颂贤带离这里,旁的事是不管的,立时点头:“姐姐只管使唤她。”

    季颂贤将芙蓉叫到身边,对冯贞紧摆摆手:“你们且到前头去,我一会儿便跟来。”

    冯贞贤和淑贤都有些不乐意,季颂贤一板脸:“怎的,还怕我丢了不成,有芙蓉带路呢。”

    冯府的人见季颂贤似是有什么私秘的事情要说,便也不敢多耽误,冯贞贤带人离的远远的,且等她们走了,季颂贤便笑问芙蓉:“女客燕坐的地方在哪处?”

    芙蓉本就是紧张之时,听季颂贤这么一问,下意识的一指远处一座小宅院:“便,便在那里。”

    季颂贤点头轻笑:“这男客燕坐之处和女客的确是不一样,一处富贵牡丹,一处松鹤延年叫人一眼就瞧出来了,倒也不至于弄差了。”

    “嗯。”芙蓉这会儿子还回不过神来呢,点头轻笑:“这是我们府里老侯爷在时想的招,是极有意思的,那松鹤延年……”

    说到这里,芙蓉才回神,立时惊惧的看向季颂贤:“季娘子,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季颂贤把脸一拉,面带怒气看向芙蓉:“我身为相府千金若是连这个都瞧不出来也忒给我爹丢人了,未进那院时我早就瞧出来了,只身在侯府不便多言罢了,你与我好好说说今儿这事是谁的主意,我可得罪了什么人?”

    芙蓉后退一步,脸上惊惧更加明显:“奴,奴,奴不知道,都是,都是奴的主意。”

    “是么?”季颂贤一步上前伸手掐住芙蓉的脖子:“你的主意?你一个侯府的丫头敢打宾客的主意,胆子倒是不小,我若将这事闹腾出来,怕是你们老太太都要好好与我解释,想办法给我交代,你说,我若是叫老太太将你们一家全打死了,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荣威侯府自有定制,若是家生子丫头多是以花木草为名,且都是承袭下来的,比如前头一个丫头叫芙蓉,若这丫头嫁了人或者放出去了,后头同样这个职位的丫头便也叫芙蓉,如此一代代相袭,基本上是不会乱套的。

    可若是外头买进来的却是不能以花草为名的,多都是各自的主子给随意取个,先前季颂贤问芙蓉的名字便是想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一听这名字就知她必是家生子,因此才如此威胁与她。

    果然,芙蓉的脸色都白了,吓的浑身哆嗦:“奴,奴,奴说了,恐也……”

    “你若说了,若那人真将你们一家发卖了,我便叫人买下便是,你且放心。”季颂贤轻声诱哄着。

    芙蓉被她哄住了,想了一会儿方咬牙道:“是,是蓉大姑娘的主意,原是晋阳公主知娘子要来我们府上做客,便给蓉大姑娘捎了话,说若是帮着晋阳公主办成了事,晋阳公主若是能嫁到成国公府,便叫蓉大姑娘也过去,自此姐妹相亲,若是晋阳公主嫁不到成国公府,也给蓉大姑娘寻个好婆家,省的她在家受嫡母搓磨,想来,贞四姑娘和淑五姑娘也是知道的,不过应是蓉大姑娘许了她们好处,再者也不是她们房里的事,她们也乐得看蓉大姑娘和大奶奶斗法,就装做不知。”

    芙蓉口齿倒是伶俐一时交待清楚了,季颂贤松手:“我明白了,咱们且走吧。”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交待芙蓉:“你且笑着些,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会闹出来的,这事全当没有。”

    芙蓉大松一口气,引着季颂贤快步追上冯贞贤几个。

    待去了冯贞贤屋里,冯贞贤便拿了几套衣裳出来叫季颂贤挑,季颂贤挑了一件素淡颜色的裙子到内屋换了,将自己的裙子叠好要了一张包袱皮包了才出来。

    冯贞贤一时笑着张罗茶点,才摆上一桌子的各色点心,便听丫头说老太太传唤说要吃午饭了。

    一时一行人又转到老太太那里,季颂贤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待吃过午饭又陪老太太说了一时话,伍氏便起身告辞,老太太又让金氏相送。

    等到伍氏跟孙氏还有季颂贤坐上马车离开荣威侯府后,伍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孙氏脸上也不好看,季颂贤不知为何,因瞧瞧伍氏又瞅瞅孙氏,伍氏看她这个样子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以后荣威侯府是来不得了,这还是堂堂侯府高门大户呢,怎的做事反倒不如咱们这样清贫人家有礼,忒的没脸没皮,实不知叫人怎么说。”

    “娘亲这是怎么了?”季颂贤看看孙氏:“嫂子,荣威侯老太太和娘亲说了什么话么?”

    孙氏摇头:“不说娘亲生气,便是我也极气愤的,怎的都没想到堂堂侯府行事实在是……唉。”

    伍氏看季颂贤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拉着她轻声道:“原我还以为荣威侯府总是找成家的不自在,老是说冯娘子死的委屈是替自家女儿抱不平的,哪里知道她们分明就是在打冯娘子嫁妆的主意,当初冯娘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嫁妆是真真丰厚,荣威侯府早就打着那些物件的主意了,这回冯娘子故去,她又没个子女,成家原是要封存嫁妆的,为此,荣威侯府和成前闹腾起来,想着抢回嫁妆。”

    孙氏也在一旁解释:“荣威侯府早掏空了底子,如今竟是入不敷出的,便想着抢回冯娘子的嫁妆他们自个花用,或者也能再撑上一些年头。”

    青布马车在青石铺就的街上驶过,路边热闹的买卖声季颂贤充耳不闻,心中惊异,口中问着孙氏:“冯娘子已经故去,她娘家讨要嫁妆也是应有之理,说不得是荣威侯府的人不愿意便宜了成家,再者,荣威侯府要真是眼馋冯娘子那些嫁妆,当初冯娘子未出阁时怕是早吞没了,哪里容得她带去成家。”

    季颂贤确实不明白,听孙氏的话是很瞧不惯荣威侯府为人的,只她却觉得当初在闺阁时祖母和伯母对她也很疼爱的,她不想将原来的亲人想的太过不堪。

    伍氏笑着拍了拍季颂贤:“你啊,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故,冯娘子的父亲和母亲临去世之前就怕荣威侯府那一窝子人算计了冯娘子去,便请了亲朋好友来做见证,将嫁妆封存了,还请衙门里的人写了文书,言明如果冯娘子长大做为嫁妆,若是冯娘子未长成人便故去,这些东西就捐给国库。”

    “竟然,竟然是这样?”季颂贤想到她在冯家长到一十六岁却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事情,她只当家人亲近她,却不想,却不想……当年荣威侯府的人不定出了怎样无理的事情,才叫父亲母亲如此防备,甚至于连脸面都不要了去寻人做证,就只是为了叫她能够长大成人。

    一时间,季颂贤又是凄苦,又是疑惑,又是悔恨,心中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孙氏应该也是想要教导季颂贤的意思,揽了她道:“原来冯娘子和成家的嫡公子定下亲事,等冯娘子长大成人,荣威侯府便拿着这门婚事说嘴,想叫冯娘子给那人守着,其实那时候满金陵的人都认为成家那位嫡子已然故去了,荣威侯府怕是想将冯娘子留在家里些年头,等长成老姑娘了便将封存的嫁妆取出来自用,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冯娘子竟然不叫他们摆布嫁给成家继子,有成家做主,他们又怎么敢打那嫁妆的主意,只是冯娘子到底命苦罢了。”

    “嫂子,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季颂贤二十多年的想法念头,心中认定的事情全叫伍氏和孙氏这番话给打翻了,她心里不是滋味,耳边嗡嗡作响,再不想听到任何荣威侯府的事情,只靠在孙氏身上说要眯上一会儿。

    孙氏以为她真累了,赶紧搂紧了她:“那你且眯一会儿,等到了家我叫你。”

    “嗯。”季颂贤点头,看她样子似是睡着了的,可是,她头脑清醒之极。

    她现在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该笑的是她死后重生一回却也知道了亲人的真面目,该哭的是她想着若是她没有嫁到成国公府,说不定死的更早些呢。

    如今想起来当初荣威侯府的人那般反对她嫁给成平安,不是因为疼她,也不是因为颜面,而是因着她丰厚的嫁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嫁妆有多少,除了明面上那些,还有她母亲暗地里藏在首饰盒底层的那些银票、房契、地契,如今想想,这些嫁妆恐也够荣威侯府再赫赫扬扬过上十年八年的了,也难怪那般的叫人眼红。

    “母亲,今儿荣威侯府的行事有些古怪。”

    孙氏小心的察看,见季颂贤确实睡熟了,小声的和伍氏说话:“猛不丁的为什么要请咱们过府做客,咱们和他家也没什么来往呢。”

    想了一下,孙氏又道:“且请咱们的时候,他家那些太太奶奶的娘家人怎的都来府做客?”

    伍氏也有些糊涂:“是不是想要拉拢咱们,我瞧着荣威侯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叫她家的女儿认我为干娘,只她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怎么又能往上凑呢,照我说,这荣威侯府真真成了破落户,前儿才给成国公府害死了个女儿,这会儿子又想将自家女儿送到成国公府去,也忒的不知体面了。”

    “娘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孙氏一惊,赶紧询问。

    伍氏笑着拍拍孙氏的手:“你当你娘傻么,便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也瞧出来了,荣威侯府里几房争的真真是凶狠的紧,长房想要嫁妆,便鼓动那庶孙女要给成家那小子做妾,以便过去之后凭着成家小子护着将嫁妆夺了,四房最是没出息的,如今也是那府里最落魄的,便也打了那个主意,不过,他们是想将四房嫡女嫁到成家为妻,这姐死妹继的事情也多了去,倒也使得的,可却也不瞧瞧冯娘子是怎么死的,他们还敢……真是为了银子命都不要了。”

    孙氏听的瞪圆了眼睛捂着嘴:“老天,竟是这样,竟是这样?这些人实在可恨。”

    季颂贤闭着眼睛,孙氏和伍氏说话的声音一个劲的往她耳朵里钻,叫她想不听都难。

    听过这些话,她心中更加悲痛,不过也更加清明。

    她道为什么那三位都算计她,却原来冯蓉蓉和冯淑贤都想入成国公府,自然成平安一直想讨进门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全都想将她拉下马来,可那冯贞贤又为何?

    季颂贤左思右想待想到那酒醉的男子终是明白了,怕是那个男子就是冯家二房太太的娘家亲戚吧,他们是打着败坏了她的名节,叫她不得不嫁给二房亲戚,以此来拿捏季亿这个相爷,真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季颂贤忍着悲意待到了季家就赶紧下车,快步进房将绕梁赶出屋门,她将门紧紧锁上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狠哭了一场,季颂贤起身擦干净眼泪,眼中一片清明坚定,即然荣威侯府那些亲人早就不当她是亲人,全都当她是金子银子一般算计争夺,那么,彼此之后她也不再将他们当做亲人,即是重活了一回,那前尘往事如云散,她不再是冯颂贤,她是全新的季颂贤,从里到外都是季颂贤了。

    捏紧拳头,季颂贤咬牙,荣威侯府这次算计她可以不计较,全当还了那么些年的骨肉血脉之情,只晋阳公主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她却不能不计较,总归有一日,她必将把这些算计都还给晋阳公主。

    这么想着,季颂贤只觉头脑更加的清楚明白,心中也是一片安然,浑身又是轻松舒坦,竟像是真将许多重物抛却,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她对镜浅笑,镜中人如花似玉,原来眉宇间的淡淡忧伤全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慧黠和果敢,若不是还是那张脸,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绕梁。”季颂贤打开门唤了一声,绕梁赶紧答应着,季颂贤一笑:“打盆水来,我洗个脸。”

    绕梁应声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水盆进来,季颂贤就着她的手洗了脸,又拿毛巾擦干净脸上,再匀了些香脂,收拾好了,且换了身衣裳坐在桌前看从季亿书房拿来的那些地理图志。

    她一行看,一行回想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梦中许多女孩子生活的一些片段,还有得自成平安的一些记忆,慢慢将所有的记忆融合,心中好似多了一个全新的人儿,整个人也更加的清明聪慧。

    待到如今她再想及成国公府那些年的生活,竟也觉得自己那些年简直就是白活了,单落得一个蠢字。

    怪不得宋氏总是对着她长吁短叹,在给她讲解世情之后还是那般担忧,后来便也不讲许多,只教她如何贤惠,没的贤惠装也要装成贤惠的样子,却原来,宋氏已经对她失望,唯有的便是盼着她能保命而已。

    想到这里,季颂贤不由的冷笑出声。

    她也实在太过愚蠢了些,宋氏怕是也觉她烂泥扶不上墙吧。

    本来成平安就对她没的什么情份,她进门之后便一味的如木胎泥塑一般任人摆布,忙着讨好周氏,想要在成国公府站稳脚跟,却不想,婆婆再如何的亲近,也终不及相公的亲近维护。

    她虽也会管家理事,但那只是荣威侯府的法子,成国公府不论是名声还是钱财比荣威侯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理事的法子自然也不一样,她却固守成规不思进取,且说话行事木讷无趣,也难怪成平安只叫她保有嫡妻名头,对她的喜欢却连一个丫头都不及呢。

    她那些年完全丢掉自我,混混噩噩的活着,总是活的不够明白,自己且先都不明白自己,不对自己好,又怎能指望旁人再对你好的?

    便是如今她到了季家,也是只随着伍氏安排,只想着讨好伍氏和几位嫂子,再孝顺季亿就成,终不想怎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怎的活的清楚明白一些,终还是落得下乘。

    她总说女儿家还是安静贤惠为主,多学女红理家之道,诗词之类倒是落得下乘,却总是不想想为何那千年历史中多为人称赞名留青史的却还是那些才女,那些腹有诗书,那终通古博今诗词华彩的女子为世人所称道,那些女子诗词美名流传千年,总是得了称赞,却无一人说她们不守闺阁之道。

    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这世道无论男女,终还是要自身好,自己有实力有才能是为上策,世人总教女子专于闺阁,可有哪个女子抛却闺阁之道,如男儿一般搏美人前,世人又敬佩称赞那样的女子,怕是这世上的人都是矛盾的吧,即想讨个贤惠温良的媳妇,却又羡慕那等行事洒脱别具一格的女子,到最终,还是那样的女人活的明白,活的自在。

    季颂贤脑中纷乱,一时想了很多,终是明白季亿的苦心,怪道季亿以前总是不叫原身读那么些个女四书,总是如男儿一般的教养她,到如今,她也替原主了解了这一番慈父心肠,季亿是真心疼爱她的,是想叫她能够活的更自在。

    怔怔的,季颂贤也读不进书了,眼中泪水滚滚落下,绕梁在旁边瞧了吓了好大一跳,转身跑出屋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伍氏的声音:“我的儿,这是怎的了,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娘别担心,我无事。”

    季颂贤抹掉眼泪笑了笑:“近来读史倒是明白许多事理,有感于您和爹爹对我的苦心这才掉了几滴泪,偏绕梁这小蹄子大惊小怪惊动了娘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伍氏搂着季颂贤抚抚她的背脊:“我和你爹自然是要疼你的,这本就是该的,你又何必去哭呢,仔细哭坏了眼睛。”

    季颂贤笑着点点头:“我自此之后再不哭了。”

    她倒也说到做到,起身和伍氏说笑,脸上再没一丝伤感。

    待到晚饭时候季亿回来一家子团坐着吃饭,伍氏便说起季颂贤今日读书竟然读哭了,倒是叫她几个哥哥很是笑话了她一通,臊的季颂贤脸都红了。

    吃过晚饭其余人都回房,季亿单把季颂贤留了下来。

    一时饭菜撤了,季亿一边喝茶一边问:“这几日都看了些什么书?”

    季颂贤赶紧起身回道:“看了几本地理图志以及写民俗风情的书,如今正在看史记。”

    季亿点点头:“读史好,以史明志,以史为镜才能知得失对错。”

    “爹说的是。”季颂贤越是读史心思越发的清明,自然赞同季亿的话:“以前都是女儿自误,总觉得自家出身粗卑便跟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学,如她们一样的作派,也只是读女四书,习女红针织,竟是将日子越过越糊涂了,待到如今心里才知道人活一世,难得的是明白二字。”

    听季颂贤如此一说,季亿抚须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季亿之女,你小小年纪已知明白二字的难得,这着实是难得的,有些人过了一辈子在意功名利禄,在意身份名声,总是将自己活在框子里,没的累已累人,实不配明白二字,如今你已知明白难得,便该也活得明白些。”

    “是。”季颂贤恭敬的应下:“爹的话儿谨记在心。”

    季亿看季颂贤,见她低眉顺目间却眉目清明,眉宇间有坚毅之色,就知她所言不虚,必然是心中懂了些什么才会如此,越发的欣慰。

    季颂贤犹豫半晌,见季亿心情不错,一直在和伍氏说笑,便咬牙将今日在荣威侯府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又将她的猜测也都告之季亿。

    她前脚说完,后脚季亿就和伍氏变了脸色。

    季亿拍案:“晋阳公主实在过份,前些时候无故罚你跪着,我本想着这大约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简拔我入京拜相,对我有知遇之恩,为着这个,我才叫你忍了这口气,只她得寸进尺又无事生非,着实可恨。”

    伍氏也气道:“我便说宴无好宴,那荣威侯府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却不想他们满府里竟然敢这样算计你,且等着,娘过些时候就与你报仇。”

    见季亿和伍氏都这般生气,季颂贤吓了一跳,又赶紧相劝,终是将他们安抚下来,见他们神色好了才告辞出去。

    她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想着刚才季亿和伍氏那些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这才知道父母之为儿女是怎样用心,一时间又庆幸自己有福份,竟得了这样好的一对父母,同时,对原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身处这样好的家庭,有这般关心自己的父母,又有疼爱她如珠如宝的兄长,原身竟然就为着被退了亲事,就不顾父母兄长的感受自尽身亡,实是太过想不开,也太不孝了,倒是白便宜了她这个半世凄苦之人。

    等到回屋,季颂贤就想到她重生之后这些经历,又想着季家的一些事情,越想越觉幸运,不一会儿功夫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在她熟睡的时候,觉得体内暖乎乎的似有一股热流在经脉中流过。

    第二日季颂贤惊醒,起身之后摊开手掌瞧了瞧,又坐到妆台前照镜子,发现她不过睡了一夜,脸色竟然出奇的好,脸颊粉嫩又带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带着说不出来的神韵,不由想到昨夜梦中那股热流,还有紫府里似是有一颗珠子,就越发的吃惊。

    她又细细的去想,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她当初是不想叫成家人得了宋氏的传家宝就一气之下吞了那颗金珠,之后便被掐身亡,死后重生到季颂贤身上,而之后她不过在院中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便得了一大箱的金银财宝,也不过给季家先祖祭拜一番,竟然得了一颗夜明珠,这也实在太过幸运了。

    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因着那颗珠子?

    因为她吞了那颗珠子,所以才会……才能重生到这样好的人家,才能不过出趟门就得了宝贝?

    越想,季颂贤越是认定她所想的应是真的,若不是这样,为何宋氏死死藏着这珠子直到临死才交给她,若不是这样,为何成家会总惦记着这珠子?

    季颂贤想明白了,便也不想做什么,总归是人这一辈子多点好时运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不过,人活一世也不能总靠着时运,总归还得自己努力才能将日子过好的。

    将所有的想法抛诸脑后,季颂贤又开始认真读书。

    她却不知昨儿一夜季亿和伍氏因着她被欺负而睡不着觉,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今儿一大早季亿就进宫去了。

    季亿站在乾清宫外求见,庆丰帝才刚用过早餐,一听季亿来了立时命人叫他进来。

    且等季亿进了屋,庆丰帝笑问:“季相如此心急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季亿手捧着奏折,将其中重要的说与庆丰帝听,庆丰帝一边听一边思索,又问季亿可有什么法子,季亿也都一一如实回答。

    君臣奏对约摸有半个时辰才将这些事情理清,庆丰帝轻松一口气,才要叫太监端上茶来给季亿润润喉就见季亿躬身行了一礼,抬头就是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自被陛下信任简拔出任宰辅以来虽不说有大功于社稷,可也算是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不敢有丝毫差错,老臣唯恐因已身给陛下添乱,素来约束儿孙不敢有丁点越矩之处,只是如今……老臣,老臣也是为着儿孙舔着脸求陛下一事。”

    庆丰帝见季亿那般大的年纪哭的如此悲痛,真正是涕泪横流不顾颜面,倒是一愣,随后摆手:“季相何处此言,你我君臣相得,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何来求之一字。”

    “实是,实是老臣的一点私心。”季亿老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也知臣得了八子,临老才得一女,偏生老臣这个女儿处处都好,更是老臣与我那夫人的命根子,臣女若是有什么差错,臣也不想活了。”

    为着女儿,季亿便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女子耍赖的招数都使了出来,着实叫庆丰帝傻了眼。

    季亿素来端正自持,一向都是冷着一张老脸看起来刻板的很,如今站在殿中的季亿倒是与素日丁点不同,不过却多了些烟火气。

    见庆丰帝不语,季亿继续道:“前儿成国公家的大公子也不知道怎的偏就惦记上了臣女,一直纠缠不休,使得景家一怒之下退了亲,臣不能怪景家不念多年情谊,那成平安又是陛下想重用之人,臣也不敢怪责,只能叫臣女忍气吞声,哪里知道晋阳公主不知因何得知这件事情,就以为臣女想攀附成国公府,先是无故责罚臣女,又买通人陷害臣女,险些叫臣女名节尽**体残疾,臣这心里跟油煎似的,只公主是君,臣也不敢怪责,如今老臣实是没法子了,就想求着陛下,即然晋阳公主如此心悦成家公子,陛下就与他们赐婚吧,想来他们成了亲,就不再惦记臣女了。”

    季亿一口气说完,又是深施一礼:“陛下,老臣这么多年从未求陛下什么事,唯此一事,还请陛下准允。”

    季亿所说的这些事情庆丰帝倒是都知道的,只不过全当小儿女玩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今日听季亿这样一说,便不得不重视。

    无它,季亿此人实在是能干的很,又最是忠心耿耿的,庆丰帝可实在不愿意让季亿一气之下摞挑子不干了。

    又一想晋阳公主素来最是蛮横无礼的,便对晋阳公主生了怒意。

    看季亿老脸上还带着泪水,一副小心翼翼状,庆丰帝便有些同情于他,不由点头道:“朕已知,季相放心,这事朕会处理妥当的。”

    季亿这才抹了泪抬头对庆丰帝笑了笑,那一张老脸笑的一朵菊花似的,叫庆丰帝生生打个冷战:“罢,即无事季相且退下吧。”

    待到季亿走后,庆丰帝拉下脸来一拍桌案:“这个晋阳,从来都是无是生非,只会给朕生事,朕即是管不得她的,倒不如寻个人来管,这成平安嘛……倒也使得。”

    庆丰帝身后的太监总管程淮听了这话立时垂头,心里明白晋阳公主已经惹怒了庆丰帝,要不是如今太后还好好的,又给她撑腰做主,说不得她那公主的名头都没了。

    如此一想,程淮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得远着晋阳公主一些,甭管怎么说,陛下正值壮年,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而太后已是暮年,不定哪一日就不成了,要半哪个远哪个不用想便知。

    只说季亿从宫中出来一路到了政事堂,过去就见几位官员正在议事,季亿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进了专为他准备的一间屋子,立时就有杂役过来听唤,季亿命人备些茶水来,他一行喝茶一行看些折子,一会儿又叫来官员商议一番,待定了之后将重要的捡出来批阅,又放到一旁等着送于庆丰帝。

    做完这些,季亿才歇息一会儿,一边歇息,他的头脑可没停下来,不住的转着念头。

    瞧着他今日只不过是替晋阳求赐婚,好似是不敢心怀怨恨,可就是只这一招,便将晋阳的名声以至以后的生活全部打乱,终晋阳这一辈子,恐怕都再得不了丁点好处。

    “姑母!”

    季颂贤才刚将写好的字收起来,就看到门外一个小脑袋露出来,怯生生的唤着她。

    “小武子,快些进来。”季颂贤笑着招手,一个穿着大红对襟小褂,墨蓝绣花撒腿裤,头上绑了冲天小辫,辫子上还甩着两个铜钱的小娃娃呵呵笑着进来。

    季颂贤最是喜欢这种干净讨起的小孩子,见到小娃娃立时叫绕梁去抓些果子给他吃。

    这小娃娃季颂贤见过几回,是三哥季绎家四岁的儿子季宗武,因宗武长的好,且年纪又小,季颂贤倒是带着他玩了几回,因此这小子如今很是粘季颂贤的。

    宗武捧着炸的金黄又裹了糖的面果子吃的香甜的紧,一边吃一边抬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季颂贤:“姑母这里的果子好吃,娘亲以前都不叫吃的。”

    季颂贤笑着把宗武搂进怀里:“你娘是疼你,怕你吃多了长驻牙的,到时候牙被虫子给咬了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好东西都吃不得,你到姑姑这儿做客,姑姑少不得叫你尝尝,只咱们约好了不许多吃,吃完这一个就得了。”

    宗武是个讨人喜欢懂事的娃娃,立时点头:“嗯啊。”

    说完,嗷呜一大口将面果子吞下去拍拍小肚肚:“好吃,不过肚肚还饿。”

    季颂贤便叫绕梁又拿了些没有糖的蒸面饺给他吃,吃完又叫宗武含了水漱口。

    一时两个人吃完东西,宗武就要拽季颂贤出去玩,季颂贤无奈,只得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随他去菜地里扑蝴蝶。

    季家后花园专开了一块做为菜地,一家子吃用的菜都是从这里出的,因此旁的不多,菜地里那种白色的菜蝶倒是极多的,间或也有一些彩色的大蝴蝶,宗武早就瞧着那些大蝴蝶眼馋的紧了,这会儿拽着季颂贤叫她赶紧扑来。

    季颂贤因拿着缠着季缜做的小网兜子和绕梁围着菜地转着扑蝶,一时扑累了数一数,两个人也不过扑了一只蝴蝶,绕梁就拿那种通透的白色纱布缝的袋子将蝴蝶装进去又将口用绳子绑好给宗武拿着玩,季颂贤倒是累了,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打扇一边对宗武道:“且等姑姑歇一歇再给你扑个更好的。”

    季宗武眨着一双大眼睛点头,又对季颂贤露齿一笑:“等扑了更好的咱们去给小弟弟。”

    宗武所说的小弟弟便是四哥季维家五个月大的宗平,如今这小子才能翻身,养的胖嘟嘟正是好玩的时候,季颂贤看过两回,心里爱的什么似的,听宗武提及,便笑着刮了刮宗武的鼻子:“姑姑前儿才寻了个好玩艺,一会儿给宗平带过去玩。”

    季颂贤说的好玩艺也不过是个银柄红木析拨浪鼓,是她前几日寻东西从柜子底翻出来的,想来,应是她小时候玩过的。

    季宗武不住点头,拉着季颂贤使要去四嫂钱氏房里。

    只是两人到底没有去成,未到钱氏屋里伍氏就叫人来唤季颂贤,季颂贤少不得哄了宗武叫人将他送回去便去了伍氏那里。

    才一进屋,季颂贤就见伍氏笑眯眯的对她招手,她紧走几步过去福了福身:“娘唤孩儿来有何事,瞧娘亲的样子倒是极欢喜的,可是碰着了好事。”

    伍氏拉过季颂贤抚抚她的长发:“我的儿,你爹这老东西到底是疼你的,这不,昨儿你才和我们说了被晋阳公主算计的事,今日他便进宫讨了旨意,刚才娘亲得了信儿,陛下给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赐了婚,这成家小子马上就要尚主了。”

    一行说,伍氏一行笑:“晋阳公主不是看重成家那小子么,即如此便成全她,省的她总想着害人。”

    季颂贤也笑了笑,依在伍氏身上:“还是爹和娘最疼我的。”

    她这倒也是实话,季亿什么样的人,最是忠心不过的,性子虽不迂腐,可也是个正直之人,他能因着儿女私事出头请陛下给晋阳公主赐婚已经是一件着实不容易的事了。

    若不是因着季颂贤险些吃了大亏,想来,季亿也是不会去做这等事的。

    季颂贤想想季亿出的这一招便止不住的笑,话说,她这位爹爹也着实的有趣呢,旁的那些做官的素来只专注朝堂,后宅纷争之类的怕是不会太过关注的,偏季亿竟然还懂得这些个,且便是整治什么人都不屑于用阴谋诡计,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

    伍氏见季颂贤高兴,便也笑了:“且等着过几日咱们就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着,我也与你几个嫂子交代一下,叫她们也出些力,等咱们走了,你几个嫂子就出门做客,旁的不说,专说成家那位冯娘子去世怕也不过几日,便是七七都没过呢,晋阳公主便求着陛下赐婚,想来,倒是对成家小子情深意重的,真真是一位难得重情敞亮的人。”

    伍氏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笑,最后笑的滚倒在伍氏怀里,口中直道:“不成了,娘亲给我揉揉肚子,哎哟,笑的肚子疼呢。”

    “你这样大了还只跟娘撒娇,哎哟,这叫娘怎么放心,要是嫁了人在婆家可没人像娘这般待你,到时候你可怎么着啊。”伍氏也笑,笑过之后又犯起愁来。

    季颂贤起身只不依:“娘说的什么话,我不嫁,一辈子陪着爹娘。”

    伍氏知道这女人没有不嫁的理儿,可听了季颂贤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柔软,就顺着她道:“不嫁,咱陪着我和你爹这两个老东西。”

    “爹和娘才不老呢。”季颂贤撒着娇又陪着伍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着伍氏乏了才起身告辞。

    她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便偷着乐了起来。

    原她并没有得过父母宠爱,也不知道父母之爱子女会如何,可季亿这一招却叫季颂贤充分体会了父母对于子女的疼爱和保护,她高兴并不全为着晋阳公主以后会如何倒霉,成平安会怎样的烦燥,大多为着是有了这样一对那般好的,好的几乎叫她做梦都想要笑的父母。

    若是前一世她也能有这样的父母,想来她也不会……

    只是想到荣威侯府那对父母临死前都不忘她,弄出那样的法子专为保她能够平安长大,季颂贤也是很感恩的,她的父母那般费尽心力保她,只可惜她不争气,出了那样的损招,嫁得那样一个渣男,自己生生将自己给作死了。

    季颂贤一阵愧一阵欢喜,之后捏紧了拳头开始幻想晋阳公主以后的生活会如何的水深火热。

    前朝公主权力极大,对驸马的限制也很多,养的公主们一个个蛮横无礼,叫人闻之色变,因此上大多数人家都是不乐意尚公主的,到本朝的时候为了不重复前朝公主的命运,开国时便定下制度,公主和驸马是平起平坐的,且公主没有什么权利,得了宠的公主还好些,有着太后和皇帝宠爱,日子倒是好过,若是不得宠的公主,嫁了人便也和寻常妇人一样要受婆家的搓磨。

    晋阳公主瞧着如今是很得宠的,只太后年纪越发大了,这些年时常有个病痛之类的,不定哪一时就没了,要是太后没了,依着太后之前和陛下的那些个矛盾,还有晋阳公主本身的性子,恐怕晋阳公主会被陛下厌弃的,到时候,她恐怕还不及寻常的妇人。

    再者,成平安可不是什么好的,季颂贤比谁都了解成国公府后宅的可怕。

    成平安那些女人被他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心比天高,除了成平安和成国公以及周氏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晋阳公主嫁了过去有她受的。

    不过,依着现时晋阳公主的地位以及性格,恐怕先难受的是成平安以及他后院那些女人吧。

    想上一想,季颂贤就觉得高兴。

    又想着伍氏说的那些话,明显的就是要绕着弯的败坏晋阳公主的名声了,冯颂贤去了可没多少日子呢,按理说成平安要守一年的妻孝,这时候陛下赐婚别人不说陛下糊涂,只会说晋阳公主想男人想疯了,哭着求着要立时嫁一个妻子才去了的男人,或者还会说不定晋阳公主和成平安有什么呢,不然陛下怎会这般急着赐婚?

    另外,成平安的名声也会因此受到连累,有那些心思多的也不定会想成平安为了尚主害死了嫡妻,如今又不守妻孝,急匆匆求娶公主。

    成平安以前千方百计维护的名声这回都得败光了,认为他重情重义的那些人恐怕也得再思量思量了,如此,成平安以后做事情恐怕不会如以往那般顺利。

    不过,依着成平安的性子以及能力,说不得不用多少时候不能平息谣言,只是,能给成平安添些堵是一些,总归叫他得几日烦乱季颂贤就很是高兴。

    一时欢喜,一时狠笑,季颂贤折腾了好一时在屋里也呆不下去,便径自带着绕梁去花园散步。

    到了后院,季颂贤见一些月季花上飞舞着几只彩蝶,便和绕梁合力去扑,只一时不察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扑倒在月季花上,哄的绕梁大叫一声扶住季颂贤才叫她免于受伤。

    季颂贤站好了嘟了嘟嘴用脚踢踢那块险些将她绊倒的石头,谁知道这块石头竟是埋在地里的,她踢了一下踢不动。

    也不知怎的,季颂贤便生气了:“绕梁,去拿个花锄来咱们将石头挖出来消消气。”

    绕梁很老实的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就提了一把锄头要去挖石头,季颂贤却抢了自己来挖,她如今力气大了许多,不过几下子便将石头旁边的土挖松了,没过一会儿功夫挖了个坑,只这石头似埋的极深,季颂贤只能继续往下挖,又挖一时,石头是拿上来了,只石头下边却埋了一口铁箱子,季颂贤看了皱眉,很是无语,这不会又是一口装宝贝的箱子吧。

    季颂贤拿着花锄和绕梁奋力的在箱子上埋了些浮土,便拿出帕子垫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对绕梁摆摆手:“快些去寻老夫人来。”

    “唉。”绕梁答应一声,脚下跑的飞快,径自去了正房。

    季颂贤坐在一旁守着左右无聊,便掐了花枝编着玩,过了好一会儿子才看着绕梁扶了伍氏过来,伍氏看看季颂贤,再瞧瞧季颂贤跟前的那个不大的坑,滋了一声:“我的儿,这,这,这不会又是什么金银财宝吧。”

    同时伍氏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只说季颂贤这时运也太好了些吧,不过和兄长赌气便挖出那么一大箱子的物件,去给祖宗上个坟捡颗石头里边竟有夜明珠,这回倒好,险些绊个跟斗又挖出一口箱子来。

    季颂贤起身扶住伍氏笑了笑:“谁知道呢,女儿也不曾看,不晓得里头是些什么。”

    “那便先不看。”伍氏也是拿不准主意,蹲下身将土又埋上了:“如此,咱们先回去,且等你爹回来再拿主意。”

    “是极。”季颂贤抚掌笑道:“这事总归得爹爹拿主意的。”

    说话间,伍氏又留随心和绕梁在这里守着,她携了季颂贤回屋,母女俩虽说回去,可心里总归惦记着这些事,总盼着早些天黑季亿早些回还,左等右等就觉得时间过了是真慢。

    好容易守的天黑了季亿带着一身轻快回来,进门却不见往日老妻迎出来叫人摆饭,院中屋里都有些黑意,季亿心中一惊,直道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未等他进屋,季颂贤和伍氏已经迎了出来,伍氏一把拽住季亿就与季颂贤拉着他去了后院。

    “这是怎么了?”

    季亿心中惊异,边走边问。

    “快些过去了便知。”伍氏拉着季亿走的飞快,季颂贤紧跟着走了一时就有些吃力。

    好容易走到花园那几株月季旁,绕梁和随心就过来见礼,伍氏一摆手,叫随心拿了花锄将土挖开,当季亿看到那口黑乎乎的箱子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又是怎么的?”

    伍氏赶紧将季颂贤如何被绊倒,如何发现这箱子的事讲了出来,末了还道:“咱们贤姐儿最是有福的,便是绊个跟斗都能摔出宝贝来。”

    季颂贤赶紧道:“哪里就是宝贝了,且瞧瞧吧。”

    莫看季亿如今年纪大了,力气却丁点不小,眼瞧着随心将周围的浮土锄开,季亿便蹲下身一个用力将箱子提了出来,季颂贤过去相助,帮着扶住箱子,只觉手中死沉死沉,知这箱子里定也存了不少东西,却不知到底有什么。

    “快打开瞧瞧。”伍氏瞧着箱子拽了出来,急匆匆道,又见天色越发的暗了,就吩咐随心:“去点个灯笼来。”

    随心答应着去了,不过一会儿提了一盏八角琉璃灯来,却是早些年上元节时两家斗富,季亿跟着瞧为瞧猜灯谜得来的。

    琉璃灯一照来,便是一阵明快。

    季亿借机将锈烂了的锁头拽下来,用劲将箱子打开,箱子一开,便见厚厚的一层油桐布,虽然外边的箱子显的有些破烂,可这油布却没有丝毫破损,一瞧就知必是秘法泡制出来的,季亿和伍氏合力将油布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竟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各式的书籍。

    “宝贝,果然是宝贝。”季亿一瞧到这些书立时眉开眼笑。

    伍氏也很高兴,季颂贤更是跟着笑了起来。

    只随心和绕梁这两个明显瞧热闹的丫头见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便有些失望。

    “快,快帮为父将书捡出来瞧瞧。”季亿高兴的吩咐季颂贤,季颂贤答应一声蹲下身子帮季亿将那书一本一本的放在铺到地上的一块布上,一边捡一边念着书名。

    两个人都是爱书之人,季颂贤这么些日子总在季亿书房中游荡,倒是也了解了许多东西,见这些书竟都是孤本书籍,本朝许多人都只听过书名,竟是已经绝了迹的,心中大为欢喜。

    季亿也是越瞧越高兴,抚着胡子长叹:“我儿有福,竟挖出这么些好书,足够咱们以后以书传家了。”

    确实也是如此,这些孤本任是一本拿出去便抵得上几百本的书,一箱子书少说也有几十本的,就算是那些藏书甚丰的世家怕也没有这么些奇珍孤本。

    “爹。”季颂贤将书码好用布包了起来:“咱们还是赶紧拿到书房去吧,这会儿外边潮,莫叫书犯了潮才好。”

    “是极,是极。”季亿赶紧点头,又加紧将最后几本书拿出来,待才要将包书的油布扯出来时,却在看到底下的一样物件时又是一惊。

    季颂贤赶紧过来瞧,弯腰将里边几张纸拿出来仔细看了一回,也是一阵惊异。

    却原来,这竟是几张地契,几张地契倒是没什么,偏巧却是西边山上皇家行宫周围几块地的地契,如今那一块的地炒的价格极高,偏生好几块地在衙门里备了案立了契的,可到如今也没见哪一家动土,这满金陵里权贵世家多了去了,越是如此,越叫人不敢轻易动弹,好些人都猜着那几块地到底是谁家的,竟是富足的扔在那里不管不顾,又哪里知道这地的主人竟是不知道生死的,偏生就便宜了自家。

    又看一眼,其中一块地就是皇家行宫边上,周围多是王府公府和朝庭重臣的别院,那块地季颂贤倒是知道,成国公府原就想在那边买地建另院的,成平安也瞧中那里,季颂贤早先曾听成平安说过一嗓子,似是有一块地有温泉的,成平安想盖一座温泉庄子用来种反季节菜疏,只现今都寻不到那块地的主子也只能作罢。

    想及此,季颂贤倒是笑了,拿着那几张地契递给季亿:“爹,这几块地可是比金银珠宝还要值钱的。”

    季亿官至宰相,又如何是那等没见识的,立时也笑了:“等得了闲爹带你去瞧瞧,要是瞧中那一块爹叫人盖了庄子,且等你出嫁的时候做你的陪嫁。”

    一句话倒是说的季颂贤脸红了,搂了伍氏撒娇:“娘你瞧爹竟说些有的没的,我才不嫁呢,我一辈子在家陪着你们。”

    伍氏笑着点点季颂贤的额头:“好,好,我们贤姐儿一直陪着我和你爹这两块老骨头。”

    三个人说说笑笑合力将那些书弄到书房,季颂贤又帮着季亿将书拿出来安置在书架上,一时想起那此者自成平安的记忆,似乎是千多年以后有一种藏书的地方叫图书馆,那里的书因着种类太多便有一种很稀奇的检索方法,又看看季亿书房四周那些高大的书架,又想及过来寻书的不便,就笑着和季亿道:“爹,我想着一个整理书籍的法子,左右这几日无事,我便将爹书房打理一下,爹瞧我弄的好不好。”

    季亿最是心疼季颂贤的,凡是她所求没有不应的,虽则也宝贝那些书,可到底这如宝贝女儿更得他的心,便笑着应下,伍氏也笑:“你若是给你爹将书房打理好了娘与你做好号的奖赏你。”

    季颂贤便笑着与伍氏商量要给她做什么好吃的,一时书房中满是欢声笑语。

    且只说季家得了晋阳公主赐婚给成国公府的消息一家子欢喜,荣威侯府却是满府的阴沉。

    荣威侯长房长子一房半日不见笑脸,冯蓉蓉跪在嫡母赵氏跟前垂着头:“母亲,不如你叫女儿去寻晋阳公主好好说道说道,晋阳公主原答应我的,只要她能嫁到成家,便抬我做成公子的妾室,女儿可是侯府之女,就是做妾也是贵妾,依着成国公府的富贵还有成公子的小意温存,女儿未来必然差不了。”

    赵氏想了好长时间叹了一声:“我原也不指着你如何富贵,早先便与你相看人家,只是你总惦记着成国公府,若是不依着你,难免又要被人说我这嫡母不慈,即如此,你便去试试吧。”

    冯蓉蓉嗑了头起身,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赵氏又说她几句便撵她出去,且等着冯蓉蓉离开,赵氏冷笑一声与身后的陪房道:“到底是小妇养的,显见得上不了台面,她真以为成国公府便是富贵窝了?若是如此,颂贤妹妹又是如何惨死的,那还是侯府正经嫡女呢,岂是她一个庶女可比的。”

    她那陪房一笑:“奶奶管那么许多做什么,总归那是她自己愿意的,以后过的不好了也别怪奶奶,奴瞧着这几日苏姨娘又兴头上了,且等着吧,等大姑娘去成国公府受了搓磨看她还能如何。”

    赵氏点头一笑:“我这做嫡母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也只能依着姑娘自己的意思了,只我却是瞧不上她这般没志气,放着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非得与人做妾,哼,被她那姨娘养的眼皮子浅的货。”

    赵氏这里骂着冯蓉蓉,四房里头冯淑贤脸上也不好,她想了一时就约了冯贞贤一起给老夫人请安,等去了老夫人房中,就见老夫人正与宋四家的商量事情,两个人等了一时才敢进屋,进去就见老夫人脸上不好,冯贞贤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老夫人说笑,等到老夫人累了,姐俩个叫出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牡丹出来问。

    牡丹一脸的难色:“两位姑娘且别说了,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呢,原还想着不能和成国公府断了亲,想与成国公夫人商量一下叫咱们府上的姑娘嫁过去做继室,谁知道晋阳公主那般没脸没皮,三姑娘这还尸骨未寒呢就……老夫人一气之下便想叫侯爷去成国公府上讨回三姑娘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