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一眼看着季颂贤,立时吓的后退了好几步,站的远远的给成怀瑾拱手:“总宪,情况有变……”
季颂贤一听笑道:“你即有事,我就先走了。”
成怀瑾送季颂贤出了门,又叮嘱几句,看她上了马车走的远远的才回。
转身眼中的温情迅速退去,换上的全是阴冷:“怎么回事?”
千户远远缀着:“小的临视培陵唐家,发现这几日唐家有几个番邦人住着,和唐家家主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番邦?”成怀瑾想了一会儿道:“备马,我要进宫。”
季颂贤这边刚回家就见随心正侯着她,见她进门立时笑了:“姑娘可算回来了,才刚襄阳公主府送来帖子,后日请姑娘过府相聚,还说是这回不赏花赏书,别有一番意趣。”
停了一下随心又道:“这回襄阳公主府请的都是些读书识字有些文才的姑娘太太。”
“赏书?”季颂贤觉得有些好笑,襄阳公主并不主持中馈,平时难免就闲散了些,她左右无事,傍身的钱财又多,便时常邀请一些姑娘太太兴赏花饮酒作乐,且襄阳公主喜好作媒,倒是做成了好几对,因此,襄阳公主府的赏花宴许多人家到了婚龄的姑娘都争抢着去的。
只是季颂贤倒不明白了,怎么这回襄阳公主倒是赏起书来,又有什么书能够叫她这般兴师动众的。
想了一回也不明白,季颂贤索性并不去想,将事情摞下平复心情又写了一些诗文,随后便将那培育杂交水稻的法子写出来,拿了去寻季亿。
只是季亿并不在家中,季颂贤就去和伍氏说话,待到了傍晚时分,平时季亿该回来的时间了还没瞧到他的人影,一家子就有些着急,伍氏打发人去衙门寻。待去寻的人回来禀告说季亿与人吃酒去了,稍后便回,又说叫不必等他了,该吃饭便吃。
伍氏听了嘀咕一句:“即是不回来吃饭。索性派人告之一声,也省的我担忧,他倒好,跟人饮酒作乐却不想家里还有我这老婆子等着呢。”
季颂贤赶紧笑道:“想来爹爹也并不想去吃酒的,怕是同僚相邀实在推不过才去的吧。娘别生气,我都饿的狠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伍氏一听立时道:“我的儿,饿了怎不与娘说一声,娘好叫人给你弄些点心吃,这般饿着可不好,随心,赶紧叫人摆饭。”
一时季家兄弟们一家一屋的也都来了,一家子围坐吃饭,待吃过饭。伍氏难免又抱怨几句:“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他的脚了。”
孙氏几个媳妇赶紧安慰伍氏,过了一会儿还没见季亿,伍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转悠:“这老头子怎就不着家了,他那样大的年纪了,还以为年轻呢,总跟人吃酒,要是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不如咱们再派人去催催吧。”季颂贤看伍氏坐不住就提了一句。
不待伍氏同意,她先出去寻个小厮去寻季亿。
那小厮去了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见伍氏哭着跪在地上:“老夫人。老夫人,老爷……老爷……”
“怎么了?”伍氏一见小厮这样便吓着了:“老爷怎么了?”
小厮一行哭一行咬牙切齿恨道:“老爷叫人伤着了,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东西刺了老爷一刀,老爷不备就给。就给……”
“你倒是说呀。”季颂贤也是又痛又急,连着催问。
季家其余人都是满脸的焦急忧心,一双双眼睛盯在小厮身上,看的他额头汗水滴滴滚落。
“就给伤着了。”小厮一咬牙将实情道出:“赵大爷伙着几个人将老爷抬进附近的医馆,又叫人去宫中求见陛下请太医,见小的过去。就叫小的回来跟老夫人说一声。”
总算是他将话说完了,伍氏听的眼都红了,身体也跟着直打晃,季颂贤赶紧扶住她伸手抚着她前胸:“娘,娘,爹没事,你莫急,莫急,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孙氏几个媳妇也赶紧过来安抚伍氏,季纲和季绛这年长的兄弟两个赶紧叫人备马,又问明小厮季亿如今在哪家医馆,立时着急忙慌的跑了去。
季颂贤扶着伍氏坐下,又给伍氏端了杯水叫她喝,一边小声劝着:“爹也不是一人去吃酒,想来有好多人在一处,那贼子就是想行刺爹,有许多人挡着怕也不成事的,许是只稍刺了那么一下,刚出点血,因着爹身份摆在那里,同去的人就难免大惊小怪,吵的沸反盈天的,或者一会儿爹就回来了,还照样跟娘说说笑笑,丁点事没有呢。”
她话虽这般说,可心里是明白的,若季亿无事,绝对会立时叫人送他回家,悄无声息的将这事瞒下,绝不会就近去医馆诊治,这个时间点上也绝不会去请太医,想来,季亿怕是伤的颇重。
她心里忧急如焚,可还得端着笑脸哄伍氏,伍氏和季亿一辈子夫妻,二人感情深厚,若是季亿出了事情,伍氏说不得也要……
孙氏也情知季颂贤的心思,笑道:“大爷和二爷都过去了,想来一会儿爹就能回家的。”
“但愿吧。”伍氏心里乱七八糟的也想不了太多事,再者,她私心底下一直盼着季亿无事,便听信了女儿和儿媳妇的话,紧握着季颂贤的手:“贤儿啊,叫你嫂子在这里陪娘,你,你去……”
说到这里,伍氏眼泪掉的凶着呢:“你去看看你爹,要是你爹不宜移动,就,就叫他留在医馆里,医馆里的人和咱们不沾亲带故的,怕是不能好好照顾,你哥哥们又都是男子,难免手轻脚重的伺侯不好他,你素来心思,又和你爹最是亲热的,你去了娘才能放心。”
季颂贤赶紧起身肃容道:“那女儿就过去了,娘莫多想,放宽心思。”
伍氏点头:“娘没事,现在最紧要的是你爹,只要你伺侯好你爹,他没事,娘就不会有事。”
王氏站在一旁对季颂贤道:“大爷和二爷走的急了些,都未曾带银子,想来爹身上也没多少钱,万一要是用着贵重的药材?妹妹多带些银子。”
“对极,对极。”许氏也一迭声的点头:“将咱家库房那些老参还有好些药都带上。”
季颂贤点头,一边叫人备车,一行叫绕梁去取银子取药材。
因着季亿现在情况不明,一家子人都着急,下人们动作也都快了许多,不一时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季颂贤带着绕梁坐车直往医馆而去。
季家在皇城西侧,而季亿吃酒的地方在皇城南边,要过去必要绕好些路,还要过桥,必是要走极长时间的,季颂贤上了马车不住催吴叔赶快些,过玄壮桥一路向南,抄近路走小巷,经会同馆去四牌楼,那医馆就在四牌楼附近。
车子才过了桥,迎面就碰上几个巡夜的差官,过来问明情况,知是季家家眷出行,几个人便仔细叮嘱一番才放行,又走不多时,便有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过来相询,一得知是季家人,立时便隔着车子道:“即是季家姑娘,咱们几个碰着了就不能不管,如今天黑了,夜间难免有些不着调的人,若是惊动了季姑娘便不好了,兄弟几个左右无事就护送一回吧。”
说完,几个人着令吴叔继续赶车,他们步行一路跑着护在马车四周,到了小巷子里倒是遇着了几个乞讨的,原见着有马车过来便想围上去讨些钱,哪知走近了看着锦衣卫随行,立时吓坏了,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往前凑。
如此,有锦衣卫中人护送,沿路碰着的那些个出来买醉寻欢的公子哥全都避着,这一路畅行,没多时便到了四牌楼,锦衣卫里这些人时常在金陵活动,哪里都清楚的紧,问过吴叔医馆的名字立时就寻了去。
很快车子到了方氏医馆门口,季颂贤下车,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急急忙忙就进了屋,一进去就问拿药的伙计:“遇刺的季大人可还在?”
那伙计抬头一瞧,便见一个俏生生美的如诗如梦的姑娘站在不远处,姑娘一脸急色,眼角有泪光闪现,越发的惹人怜爱,他竟是瞧呆了去,还是一个锦衣卫总旗过来一拍柜台:“小子,眼往哪看呢,问你呢,季大人可还在?”
那伙计吓了一跳,赶紧躬身道:“在,在呢,这位姑娘可是寻季大人的。”
季颂贤点头:“烦劳小哥带路。”
“不烦劳,不烦劳。”伙计赶紧引着季颂贤进去,季颂贤临走前对几个锦衣卫微行一礼:“谢过几位大哥相护,小女子且先去瞧父亲,若改日几位大哥得空,小女子必请几位吃酒相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总旗笑了笑:“季姑娘先去瞧令尊吧,我们哥几个走了,不送啊。”
说完,扯着另几个人飞速闪人,季颂贤这才跟伙计进了一个小屋子,一进去便看着季纲和季绛,这兄弟两个站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尤其是季纲,满头的大汗,季绛也是一迭声的问:“太医怎么还不来?”
季颂贤一看如此就情知不好,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过去问季纲:“爹爹呢,情况可好?”
季纲唉了一声,满脸忧心道:“爹叫人刺中胸口,方大夫说……爹失血过多,若是没有神医相救怕是不好。”
季颂贤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荡两下使了好大的劲才站稳。
季绛担忧道:“妹妹无事吧?”
季纲欲扶季颂贤寻个地方坐下,季颂贤却使劲挣脱他:“我去瞧瞧爹。”
说完话,不待季纲季绛如何就进了里头一间小屋,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季颂贤压下担心几步过去,看到季亿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胸口满是鲜血,因血流的多了,衣服上也都沾满了血,他脸色惨白,就是嘴唇都失了颜色,看的季颂贤又是一阵心疼。
她哆哆嗦嗦察看一番,这才去寻方大夫。
方大夫也正苦恼,季亿为官清正素有美名,金陵城的人谁不晓得,方大夫极敬服季亿,也是有心使劲力气救他,可是,到底医术有限。
瞧到季颂贤过来,方大夫赶紧起身:“季姑娘,在下已然尽力了。”
季颂贤努力保持平静,轻声问:“我想问问方大夫,依你之见,若是请了宫中御医来可有救治的希望?”
方大夫想了一时道:“在姑娘跟前在下也不敢说谎,依着在下的经验,季相主要是失血过多,他本是上了年纪的,失了这么些血,如果没有一个好法子尽快补上,神仙来了都难救。”
“可有药能补一补?”季颂贤一行想一行问:“这回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五百年的人参,还有好些药材,您看着能用得上尽管取用。”
“人参倒是能一用。”方大夫苦着一张脸:“虽也能吊一吊命,可终究救治不得的。”
“这么说,御医来了也无用?”季颂贤问。
方大夫点头:“这是小老儿的拙见,季姑娘还是请御医来瞧瞧才成,万一有谁有法子呢。”
“烦请方大夫先用些人参吧。”季颂贤咬了咬牙:“御医瞧过再做打算。”
她和方大夫商量过后便出了屋子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仔细的回想,希望从记忆中搜索出一个救季亿的法子。
她努力的想着,失血过多要怎么办?
一忽搜到了办法,只是,那是千多年之后人们救命的法子。说起来倒是很简单的,便是输血,既然失血过多了,那便拿旁人的血补上。这比用什么药来补血都快速便捷,可是……现在却是没法子用。
首先,没有采血输血的工具,另一个,也无法验正血型。若是胡乱操作,不说救人,说不得是送命呢。
这法子不成,季颂贤首先否决,又努力去回想,可是想来想去再没比这个更有效的法子了。
这可要怎么办?
就在季颂贤回想的当,几位御医赶到,诊治了一番全都摇头叹息,对季纲和季绛说才疏学浅,没法子可想的。
这下子。季纲兄弟两个都是面容凄苦,两人哭的好不伤怀。
季颂贤走近了就听到哭声,顿时更为心惊,几乎小跑着过去抓着季纲就问:“大哥,爹如何了?”
季纲摇头:“御医诊断,也无法可想。”
季绛却与季纲商量:“大哥,咱们带爹爹回家吧,总不能,总不能……”
他想说总不能死在外头,可话到嘴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会儿子季家离不得季亿。一来季家兄妹和季亿父子情深,万一季亿有个好歹,这兄妹九人先就受不了,二来。季纲兄弟还支撑不了大局,若离了季亿,季家就失了顶梁柱,三来,季纲兄弟仕途都极平顺,且季纬和季缜明年就要科考。若是季亿一去,兄弟们都得守孝,如此,不说耽误三年的功夫,三年之后,物是人非,季家怕是再进不了金陵城了。
因此上,不论什么原由,季家都离不得季亿。
季纲明白这个道理,季绛和季颂贤又何尝不知道。
“接父亲回去吧。”季纲终是狠了心咬牙做了决断。
季颂贤却突然想及一事,大声道:“大哥且慢,先等我一会儿,我想到一个法子,定要先试试可不可行。”
季绛一喜,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紧抓着季颂贤的手:“什么法子,快说与二哥听。”
季颂贤摆手:“没时间说了,这事必须得抓紧时间。”
说完话,季颂贤出了门也不坐马车,牵了季纲的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唬的跟出来的季绛面色刹时间变白:“妹妹何时学会骑马的?”
季颂贤不会骑马,可冯颂贤却是会的,她才嫁成平安的时候,和成平安感情不错,经常一起出去游玩,跟着成平安学会骑马,只好些年未骑了难免生疏,可为着赶时间,季颂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她骑着马就朝锦衣卫所跑去,还未跑出多远,迎头碰上成怀瑾。
成怀瑾一身黑袍并不似平常那么板正,显的有些皱巴巴的,一眼瞧到就知他一定是睡梦中被人喊起又匆忙赶来。
看到成怀瑾季颂贤忽然就安心了,她努力拉住缰绳在马上坐稳:“阿瑾……”
一声阿瑾,季颂贤几乎哭出来,成怀瑾听出她的忧心焦急还有无措,两马相错时一举手将她揽住抱到自己马上:“莫怕,有我在。”
“我爹,爹爹他……”季颂贤一直忍着的泪水就这般掉了下来,在她白皙面庞上滴滴滑落,看的成怀瑾越发的心疼,摸出帕子给她擦泪:“季相的事情我已然得知,也正想法子,希望能够救治季相。”
季颂贤不敢大哭,接过帕子一边擦泪一边道:“我想了一个办法,求你相助。”
“说。”成怀瑾沉声崩出一个字来。
季颂贤小声在成怀瑾耳边说了好些话,满含希望的看着他:“爹爹如何就靠这一回了,你一定要,一定要想办法弄来。”
“好。”成怀瑾也不多问,将季颂贤的话记下之后拇指食指紧扣放到嘴边吹了一声,立时便有几个锦衣卫从暗出跑出来:“见过总宪。”
成怀瑾将季颂贤放到马下,对那几个锦衣卫道:“护送季姑娘去方氏医馆。”
几个锦衣卫应命,季颂贤抬头看看成怀瑾,含泪道:“一定要寻到,拜托了。”
成怀瑾点头:“放心。”说完打马离去,那几个锦衣卫陪笑过去,对季颂贤道:“季姑娘且等一下,小的们寻辆马车过来。”
说完这句话,一个锦衣卫寻了一户人家,拍开门对门房道:“锦衣卫办案,用你家马车一回。”
那门房吓了好大一跳,一听只是要用马车,立时点头哈腰:“官爷稍等,小的这就备马车。”
没用多长时间,一辆豪华马车到了季颂贤跟前,两个锦衣卫笑道:“季姑娘请,小的这就护送姑娘去方氏医馆。”
季颂贤坐上马车,努力平稳心情,叫自己不要太着急,因着她了来的时间不长,也没用多长时间,马车就到了方氏医馆,季颂贤下了车,看到季绛带着绕梁站在医馆门口焦急等待,不住张望,季颂贤心头一暖,过去见过季绛,又叫绕梁打赏几个锦衣卫。
她努力对季绛笑了笑:“二哥放心,我无事。”
季绛伸手欲抚季颂贤发顶,后又想着妹妹到底大了,就又将手缩了回来,带季颂贤进了里头方问:“你去的匆匆忙忙,到底是什么法子?”
季颂贤再度摇头:“且等着寻到东西二哥便知道了。”
其实,季颂贤的法子真的很简单,便是她记忆中那输血的办法。
因她想到一件事情,这事情好多人并不知道,就是成国公怕是也不知情,季颂贤知道,那是因为她得了一部分成平安的记忆。
成平安是学医的出身,虽说后来做了法医,可手底下还是有功夫的,他穿越来了之后原先想着做一代名医,后来了解这个时代之后才晓得他所学的西医在这个时代有多难推广,因此打消了做名医的念头,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个小心思的。
所以,他叫人造出玻璃之后便烧制了许多医学用品,比如说抽血的针筒,再比如说输血的工具,还有听诊器,试管、烧杯等等。
这些工具弄好了之后成平安就收了起来,并没有对别人提及,他还有个念头,就是万一有什么大人物得了这个时代治不了的病,他就能凭着这些救治,说不得能结下善缘。
只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个大人物寻到他门上请求救命,如今,这些东西也不过白白便宜了季颂贤。
这工具是寻得了,血又如何去寻,季颂贤也是思量好久才下定决心的。
她想的办法就是用她自己的血,季颂贤想着她自重生之后时运惊人的好,似乎什么事情都能遇难逞祥,便是出去一回也能碰着宝贝,再者,她体内还有一颗金珠呢,说不得,季亿用了她的血就会很快恢复健康。
另外,她又想着总归他是季亿的女儿,父女两个血型一样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这般才下定了决心的。
至于成不成的,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说季颂贤为什么不求成平安想办法,说不得成平安有什么好法子,并不是说季颂贤怕被成平安刁难,实在是她知道成平安的性子,这人看着和煦,却是个最自私阴毒不过的人。
若是去求成平安,说不得他起了什么歪心思故意拖着季家人,季亿现如今的情形不好,救他本是争分夺秒的事情,一刻都不能耽误,叫成平安耽搁了时间,到时候季亿真出了事情,季颂贤哭都寻不到地儿的。
季颂贤安抚季绛,着急的站在医馆的院中等着盼着。
马蹄声在门外响起。
季颂贤眼睛瞬间发亮,小跑着出了院子,站在门口看到正从远处赶来的一人一马,嘴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
马在医馆的台阶前规矩停下,成怀瑾从马上跳下。
此时,季颂贤才发觉成怀瑾这一路赶来,都是一手扯着缰绳控马,另一只手却稳稳的托举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
这么远的距离跑来,且还跑的这般快,其中的危险和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成怀瑾丁点苦不诉,跳下马来直接将盒子给季颂贤:“我将那些东西都带了来,你看看哪些有用。”
“好。”季颂贤答应一声,双手抱了盒子,又看看成怀瑾:“你也进来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院子,此时季纲和季绛也都到了院中,见到成怀瑾两人一起点头,季颂贤对跟随出来的绕梁吩咐一声:“去准备一些烧酒,另外弄一些干净的白棉布。”
绕梁答应一声自动准备。
因着这里是医馆,有时也替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白布倒有的是,烧酒也有一些,没一会儿功夫绕梁就取了来。
季颂贤叫上两位兄长还有成怀瑾进了季亿躺着的那间屋子,待几个人进去,季颂贤才肃容道:“为求爹爹的性命,我希望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反驳,要好好照着我说的去做。”
“你说。”季纲有些紧张的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浅笑一下,对成怀瑾道:“我听你说过原是学过些医术的,如此,这事就拜托你了。”
成怀瑾重重点头:“好。”
季颂贤这才将盒子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等将所有的东西全拿出来,季颂贤不由惊叹一声,实在是成平安藏的这些物件实在太全了些,也着实的珍贵。
有采血输血的用具,还有一些药。最后还有一些青霉素。
这些东西都是用英文标注的,若不是季颂贤得了那么些记忆,说不得还看不懂呢。
“咦?”成怀瑾看了这些东西也惊呼一声:“竟是英吉利字。”
这下,季颂贤也惊奇起来:“你竟是认得这些字?”
“学过一些。”成怀瑾点头承认了。叫季颂贤不由对他的师傅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心情,这得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这等妖孽一般的学生来?不说武艺文才,懂医术,会做饭,还看得懂英文……
一时间。季颂贤竟然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季亿,季颂贤这种复杂的心情也不过一闪而过,随后笑道:“看得懂便成。”
接着,她对季纲和季绛道:“我问了方大夫,也问了御医,都说爹是失血过多,除去补血外再无它法,而那些药材补血太慢了些,怕救不得爹爹。我想来想去,突然想及曾听人提及过有一种输血的法子,便拜托成指挥使去寻了这些物件,想采我的血给爹爹输进身体里,如今为着救爹爹的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还请兄长不要阻止我。”
说完,季颂贤对成怀瑾点头:“你用那个玻璃筒装上针头扎进我血管抽血,将血放入吊瓶中,再给爹爹扎进血管里……”
不待季颂贤说完。季纲早已挽起袖子:“用我的血,我是长子,本该万事由我担当的。”
季绛也挽着袖子:“用我的……”
“不成。”季颂贤摇头:“并不是我不叫哥哥们尽孝,实在这血有许多种血型。若是血型不对输进身体里不但不能救命,反而会要人命的。”
“那妹妹的血型就对了?”季纲根本不相信,反问了一句,季绛也眼巴巴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苦笑一声:“我也不知对是不对,不过,哥哥也素知我时运最好。想来就是我这好运气也不会叫爹爹有事的。”
季颂贤这里跟季纲和季绛解释着,那头,成怀瑾已然挽好了袖子,又拿白棉布沾了烧酒在胳膊上擦试,季颂贤扭头看着一惊:“阿瑾,你的血更不成了,你和我们无亲无故的……”
成怀瑾抬头,眼中一片深沉:“师傅曾说过我的血是万能血,谁都可以用。”
“啊?”季颂贤对于成怀瑾的师傅更加佩服了,见成怀瑾真正有心输血的,她便点点头:“如此,我想着爹用的血怕会极多的,用你一些,再用我一些应该是够的。”
其实,季颂贤原打定主意是要都用她的血的,哪怕多抽些也要救季亿,如今成怀瑾的血可以用,她也不必那般逞强了。
这样说着,季颂贤按照记忆中的法子拿着针筒扎进成怀瑾胳膊上的静脉中,抽了满满一管的血。
季纲和季绛在旁边看着,眼中是满满的惊吓和感动,季纲抱拳为礼:“成指挥使的大恩大德我季家永世不忘……”
成怀瑾冷笑一声:“我不求这些,我不是为着你们,也不是为着季相,不过为着阿贤罢了。”
一句话堵的季纲心里难受,可看着成怀瑾又被抽了满满一针筒的鲜血,他多少话都再说不出来,人家拿着血来救自家父亲的命,就是刺他们几句也是该的,他若是说些难听的话,反倒是不识礼数,不知感恩了。
季颂贤抽了好几筒鲜血,一筒筒都注入到玻璃吊瓶中,再将吊瓶底下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长长的软管上连着的针头拿起来小心的扎进季亿胳膊上的静脉中。
看着血一滴滴顺着软管流进季亿的身体里,季颂贤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中一放松,她再撑不住了,猛的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
她从不曾做过此等事情,刚才也不过是实在没法子强撑着来做的,实则她心里吓的不成。
虽然在记忆中知道人体中取些血并不会有事,可是,季颂贤到底是纯正的古人出身,又哪里见过这等事情,心里还是直打鼓的,尤其是用针扎进成怀瑾胳膊里的时候,她是强咬着牙才不叫手指发抖的,当鲜血被抽出来,她见到那种腥红色,险些晕过去,可想及季亿等着救命,也是硬忍着才度过那么些艰难时候。
慢慢的,半吊瓶的血输进季亿身体里,季颂贤看着季亿的脸上有些血色,登时一喜。
她赶紧挽起袖子叫成怀瑾:“阿瑾,照我刚才的法子抽我些血,这些血爹爹怕是不够的。”
成怀瑾二话不说也挽着袖子:“抽我的吧,我壮实的紧,些许血不算什么。”
季颂贤却不能答应,她一瞪眼睛,原本带些娇弱的气质顿时一变,竟多了好些霸道:“抽我的,你的血不能再抽了。”
成怀瑾看着季颂贤那纤弱白皙的一段胳膊又哪里下得去手,他颤抖的拿起针管又放下,再度拿起,还是下不去手。
季颂贤一咬牙:“若你下不去手只能我自己来了。”
实没法子,成怀瑾只能拿白布沾了酒给季颂贤擦了擦胳膊,又换了一根针头,这才将针管慢慢靠近季颂贤的胳膊,他双手青筋暴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心力才狠得下这个心来。
当针头扎进季颂贤胳膊里的时候,成怀瑾额上汗珠子滚滚掉了下来。
季纲拿了块布给成怀瑾擦汗,季绛却看的直抽冷气,满脸忧心又极心疼的凑了过来:“小妹,疼的话便说出来。”
就是疼,季颂贤又哪里敢说,她敢打保票,只要她稍一喊声疼,成怀瑾是绝不会再抽她的血的,怕是他自己抽成肉干,都不会再将针扎进她的血管里。
季纲给成怀瑾擦了汗,又将手指伸给季颂贤:“小妹若是疼的话就咬哥哥,还如小时候一样,哥哥皮糟肉厚经得住,妹妹这……”
一行说话,季纲那般大的人了,在官场里和那些老滑条如何争斗,再怎么费尽心力都没叫过一声哭的这时候却闷头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季绛眼泪也掉了出来:“回去哥弄些血燕,弄人参,弄何首乌,弄些乌鸡,都给妹妹补身子。”
“混说。”季纲瞪了季绛一眼,一边擦泪一边道:“补血最好用红枣阿胶。”
“是,是。”季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瞧哥哥混成这样,咱们用阿胶,用红枣,叫阿娘和你嫂子好好给你补血。”
就在这一片慌乱中,成怀瑾抽出一管血来,他轻松一口气,将那管血再度注射进吊瓶中。
季颂贤按住针孔,将另一只胳膊伸出来:“再抽些。”
成怀瑾使劲摇头,说什么都再下不去手了,季颂贤瞪他:“你若不抽,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这般威胁,成怀瑾还是不应,季颂贤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来:“你若是不抽的话,我便拿刀割破手腕放血给爹爹喝。”
这句话威力极大,成怀瑾无奈,只能擦了汗再度拿起针管。
一连抽了三管血,季颂贤的脸变的煞白,实撑不住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叫成怀瑾心疼如刀割,季纲更是蹲在地上闷头大哭。
绕梁这丫头也是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掉下来:“娘子,老爷若是不好就抽奴奴的血。”
季颂贤靠在椅背上强笑一声,忍着头昏道:“我无事,且等一等,绕梁你去弄些参汤与我,若是爹爹还不成的话,就再抽些血来。”
她这话刚说出口,便听到床上季亿嘴里喃喃着:“水,水……”
“爹……”
季纲和季绛兄弟两人听到这声音几乎喜极而泣,兄弟俩一起奔到床边半跪在地上看着季亿,眼中的喜悦几乎喷涌而出:“爹,你没事了。”
季颂贤强忍虚弱,对绕梁吩咐一声:“给老爷弄些水,万不可叫他喝下去,用棉布沾着先润润唇。”
绕梁欢喜的点头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功夫就弄了一杯温水。
季颂贤又要去请方大夫,成怀瑾却先她一步将方大夫拉了进来。
见方大夫吓的战战兢兢的样子,季颂贤白了成怀瑾一眼,起身对方大夫笑道:“还有劳您给瞧瞧。”
“不妨,不妨。”方大夫赶紧摆手,过去仔细的给季亿诊了脉,立时喜道:“这是怎么回事?相爷竟然,竟然……季姑娘,你们用了什么神药不成?”
季颂贤摇了摇头:“并无,您也莫再问了,只说我爹能保住命么?”
“保得住!”方大夫坚定的点头:“幸好刺客刀上没毒,季大人也不过是失血过多,只要补了血就没什么大事的,只是还得好好调养一番。”
“多谢。”季颂贤跟方大夫道了谢。
方大夫笑着受了,转身瞧到季亿床边架起的玻璃瓶子,里边还有少半瓶的血,立时吓了一跳。
他刚才被锦衣卫指挥使硬拉了进来,还以为季大人治不好要杀他泄愤呢,光顾着担惊受怕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敢随意瞎瞧。
这会儿子即是季相没事了,方大夫胆子也大了些,自然能转头四顾,这一瞧,便瞧出事了。
“这,这个……”方大夫指着瓶子大惊失色:“莫不是,莫不是你们给季大人饮了鲜血,怪道这么快就没生命危险了呢。”
紧接着,方大夫又问:“这里头是什么血?鸡血还是狗血?”
这话问的。季颂贤抚额不知道如何作答。
绕梁却先一步道:“我们相爷什么身份,是鸡血和狗血能救得回来的,那是我们小娘子和指挥使大人的血。”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方大夫只觉头脑发昏。完全没想到季颂贤用了这种法子救季亿,不住的喃喃自语:“原来是季姑娘孝感动天,如此才救了季大人的命。”
季颂贤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成怀瑾一张脸也完全冷了下来。
方大夫昏昏沉沉出了屋子,心里琢磨着先贤曾说过的忠孝感动天地的那些故事。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该效仿一下,用些什么孝子肉,孝子汤之类的。
等方大夫出去,季颂贤瞪向绕梁:“多嘴。”
绕梁吓的赶紧低头,再不敢说话。
季颂贤也顾不得绕梁,几步过去瞧了季亿,见他这会儿子脸色越发的好看了,而且似也不再那般难受,便松了一口气。
她心头重担放了下来,便想及成怀瑾。立时过去与成怀瑾道谢,又道:“你刚抽了那么些血,这时候不适合再骑马,且等着先喝一碗参汤,休息一会儿子再走吧,我已经叫吴叔备好马车,你先睡一觉,天亮了叫吴叔送你回锦衣卫。”
成怀瑾也不推辞,他确实有些失血过多了,这会儿子身上还很无力。便点头答应了。
绕梁为着季颂贤不再责备她,很有眼色的将熬好的参汤送了过来,季颂贤和成怀瑾每人喝了一碗,季颂贤又请方大夫给成怀瑾备了一间客房休息。她自己是睡不着的,便在椅子上坐着,想守着季亿等他醒来。
可是,季纲和季绛却是怎么都不同意。
两人一致认为季颂贤也该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到底抽了那么两大管子血,不说季颂贤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是他们这些身体强壮的男儿也受不住呢,没瞧到成指挥使都睡觉去了么。
季颂贤无法,只好也寻了一间屋子休息,却把绕梁留下伺侯季亿,同时嘱咐绕梁且等季亿醒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许是累的狠了,也许是因为失血有些多,季颂贤躺下没多久就睡了。
她却不知她刚睡下,伍氏因着担心季亿,又见季颂贤总是不回来,也没派人捎个信回来,哪里还坐得住,叫人备了马车就赶了来,孙氏王氏这两个媳妇也要跟来,许氏几个也非得跟着伺侯,伍氏却不同意,只带了孙氏和王氏并季缜,其余的人都在家里守着等消息。
因太过担心,伍氏不住的催着车夫,用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过来。
四人进了医馆,很快问明季亿的去处,伍氏带着媳妇儿子几乎跑了过来,待看到季纲和季绛两人脸上并无悲慽之色时,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你爹呢?”伍氏问迎出门来的兄弟二人。
季纲指指屋子里头,伍氏几步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的季亿时,不免掉下泪来,她快步走到季亿身边,先摸摸季亿的手,又试试他的鼻息,确认季亿还活着,才一跤险些跌坐在地上。
还是孙氏眼快手快扶住了她。
王氏也过来相扶,季纲赶紧扶住季亿床边那个挂玻璃吊瓶的木架,对季缜道:“八弟,赶紧将娘扶到一旁,莫撞倒了这个木架。”
季缜伙同孙氏几个将伍氏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指着吊瓶问季纲:“这是什么?”
这么一问,季纲不免叹气,将季颂贤如何赶来,如何着急,御医们怎么诊治,怎么判定季亿难以回天,季颂贤又如何请成指挥使帮忙寻了这些器材来,又如何取血输给季亿一点点讲了出来。
他才刚完,伍氏就哭了:“我的贤姐儿,我的贤姐儿啊……”
一行哭,伍氏一行道:“你爹常说贤姐儿最像他,我原嫌弃贤姐儿笨,哪里像你爹精明,如今才知这重情重义最像你爹了……”
说到这里,伍氏哽咽难言:“这孩子,这孩子。”
孙氏在一旁劝慰:“娘还是莫哭了,说不得一会儿爹醒了见娘一哭跟着难受。”
“是极。”伍氏一听擦了泪,满目深情的望着不远处还静静躺着的季亿:“老头子,咱们家儿女孝顺。是咱们的福气,大福气啊。”
伍氏是个极有智慧的妇人,这时候,她并不一味的只知道赞扬季颂贤孝顺。她怕赞的多了会给女儿招怨,虽然说儿子们不说什么,可媳妇们难免心里会有疙瘩,便将儿子也是一番赞扬,甚至于连同媳妇也夸了一回。为的就是叫儿子媳妇不会怪她太偏疼女儿。
在这种时刻,伍氏还能注意到这些,当真可谓是人老成精的。
只是,话虽这般说着,伍氏私心底下还是认为季颂贤最是孝顺的,心底里也最偏疼她一些。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自来人们难免都是偏疼小儿女的,更何况季颂贤是伍氏生了八个小子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呢。
孙氏哄好了伍氏又问季纲:“妹妹呢?”
季纲叹了一声:“她和成指挥使都抽了好些血,因着抽的血太多了些,都受不住。喝了参汤各自去休息了。”
“妹妹无事吧?”孙氏又问了一声:“要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多带些补血的药。”
伍氏一听便催着王氏:“这里有人照顾你爹,你且先回去吧,回去之后好好选些补血的药材给你妹妹弄些补汤,可怜见的,那么小小的人儿抽这么些血,连我看了都替她担心着呢。”
“是。”王氏答应一声,心底里也有些担忧季颂贤。
不说姑嫂感情如何,便是季颂贤那旁人都顶不上的好运气就够王氏好好对她的,到底一家子出一个福运深厚的。家人难免要沾大光的,不是有一句话说了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氏去后,伍氏到底还是不放心。亲去看了季颂贤,见她已经熟睡这才放心离开。
一家子就这么对坐守着,一直到天将将亮的时候季亿才醒来,伍氏见他醒了只说伤口疼的紧,旁的没什么事,便也放了心。
稍后。季颂贤也醒了过来,起身顾不得梳洗就来瞧季亿,见季亿无事,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她看过季亿便去寻成怀瑾,见成怀瑾已经梳洗好了,便笑着与他说话,成怀瑾也知这几日季家必然忙乱,并不多留,嘱咐季颂贤几句,又告诉季颂贤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寻他之后,这才坐上马车离开。
等到季颂贤看着成怀瑾远去再返回屋内的时候,就听到季亿正在大骂季纲和季绛兄弟二人。
“爹。”季颂贤颇人不解的进屋,过去帮季亿掖掖被角:“大哥二哥怎么了?爹怎生这般大的气?您才好些,小心气大伤身,您若是不满大哥二哥便对女儿说,女儿替你打他们,您可莫再骂了,若是喊的声音大了震动胸腔,万一绷裂了伤口可如何是好?”
季颂贤这么温言软语的,叫季亿的火气小了很多,想及刚才所骂的那些话,他也颇为不好意思。
他素来性子最是刚正,这样背后道人的事情很少做,面对女儿,难免心虚些。
“爹为何这样生气?”
安抚过了季亿,季颂贤拽孙氏到一旁小声询问,孙氏颇为无奈的将季亿为何骂季纲兄弟讲了出来。
原来季亿醒了之后便询问季纲他这是怎的了?
季纲便将季颂贤怎么抽血救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季亿听后立时大怒,指着季纲和季绛的鼻子大骂兄弟二人不孝,即是取血疗亲,为何不用他们的血,偏要用成怀瑾一个外人的血,骂的这兄弟二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季亿为何这般动怒。
待季亿脱口骂出:“你们两个混蛋,用了人家的血救了我这条老命,以后你妹子嫁了过去万一受了气可如何是好?你们是要不要上门讨还公道,若是打上门去,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若是不管,岂不心疼你妹子。”
季颂贤心中有感于季亿这样一门心思的为了她,又不愿意两位哥哥被误解。
如今两个哥哥被骂无从解释,伍氏和嫂子又不知道究竟如何,也不好说,能开解这事的就只有她了。
季颂贤少不得又到季亿身旁,拉了把椅子坐下帮季亿按摩腿脚,一边按一边道:“爹这些时日不能动弹,不然再将伤口扯着了就得不偿失,只老在床上躺着血脉不流动,时长日久的对身子也不利,必要每日按摩腿脚,帮着活血所用,也叫腿脚不必因不动弹而麻到发木,以致于筋肉粘连可就是大事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季亿看着季颂贤就什么火气都没了,脸上也有了丝笑模样。
季纲和季绛大松一口气,连声说每日必帮季亿按摩腿脚。
季颂贤一时笑了,又对季亿道:“哥哥们对爹是极为孝顺的,爹莫要冤枉了哥哥,当时我也不过有那么一个想法,想着即是缺了血便补血就是了,想用血救爹爹,哥哥们听了一丁点都没反对,还都挽了袖子要取他们的血,只是,虽说是父子血脉至亲,可这血并不是谁的都能用的,若是血型不一致,难免误事,我不敢随意取血,还是成指挥使说他师傅说过,他的血是万能的,谁都可以用,我才敢取了来用。”
说到这里,季颂贤微叹一声:“只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成了,万不可以传出去,不然,谁有了病痛都要求成指挥使的血,他还想不想活?”
季纲一听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立时点头:“不说,咱们只说用的是妹妹的血,因妹妹孝感动天,如此才救下爹爹,成指挥使的事一个字都不说。”
季颂贤不乐意成怀瑾有事,只好含羞道:“我也是受之有愧了。”
“有什么愧。”季亿一板脸:“本是用了你的血的……”
一想到这样乖乖巧巧又柔弱温顺的女儿抽了那么些血救他,不说那血多珍贵。就说直接从血体里头拿了那样粗的针头抽血的痛。季亿每想都替季颂贤疼的紧。
伍氏见季颂贤劝下季亿,便更加心疼季颂贤,赶紧叫季纲替季亿按摩。将季颂贤招到身旁挽了她的袖子去瞧。
因着抽的血多,又不是一次抽的,季颂贤两个胳膊上都被针扎了,她的血管又细。抽血的针头粗,每回并不是一次就能抽出来。成怀瑾扎了好几回才能扎上,伍氏挽起季颂贤的袖子这么打眼一瞧,她和孙氏就一阵的惊呼,更是心疼的什么似的。
季颂贤那嫩白如藕段的胳膊上好些针眼子。昨日扎了还不怎么显,今日一瞧,竟是青青紫紫好多片。弄的整段胳膊都不能看了,那样伤痕累累是人看了都在心里抽冷气。
“这……”伍氏抚着季颂贤胳膊:“我的儿。苦了你了。”
孙氏也难免心有触动,将头扭到一旁:“竟不知妹妹受了何等样的大罪,怪道爹能好,老天爷便是看在妹妹这样忍了刺骨之痛的份上,也得叫爹好起来。”
伍氏实是心疼季颂贤,又不敢哭出来惹季亿难过,只能在心里憋着。
没过一会儿,王氏和许氏赶来,两人带了熬好的滋补的汤水给季颂贤用,又说来替伍氏和孙氏,叫她们回去睡上一觉。
季缜又道他在这里便成,叫季纲和季绛带送伍氏娘几个回家。
季纲到底也是累了,再者想着季亿这伤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家里必得安排人手轮流伺侯,倒也不再推脱,便请示了伍氏,娘几个一起回去。
待回到家中,季颂贤立时备了物件叫人去襄阳公主府告罪,只说季亿受了伤,她要在家伺侯父亲,不能去参加赏花宴,且等以后季亿好了,她亲自备了席面专请襄阳公主,到时候还得公主赏脸。
季纲和季绛兄弟几个也都在衙门里请了假。
因着本朝重孝道,季纲兄弟几个请假回来伺侯季亿倒是颇为容易,待请了假,兄弟们轮流伺侯季亿。
伍氏又怕他们兄弟粗手笨脚照顾不好季亿,将媳妇们也派了出去,自来伍氏最疼也最信任季颂贤,为着能叫季亿早些好起来,又叫季颂贤将注意事项记在小册子上给几个儿子随身带着,几要照册子上的去做。
比如多长时间喂水,什么时候喂饭,如何解决如厕问题,怎样按摩等等都详细的写了,季家几个儿子也奉若至宝轮流背了下来。
所幸季家人天生的好记忆力,便是达不到过目不忘,寻常的书本看个两三遍也就记下了,这些守则在他们看来,背下是极容易的。
且说襄阳公主府得了信儿,知道季亿受了伤,也派人来带了礼物探望,又跟季颂贤说孝敬父亲本是该的,季相受了伤,季颂贤出去玩乐才不该呢,叫季颂贤只管在家里好生服侍季相,且等季相好了,襄阳公主必来做客。
如此,季颂贤才真正安心下来。
她也顾不得写那些文章,一门心思照顾季亿。
不说季家如何,却说襄阳公主府这日赏花宴倒是来了不少人,襄阳公主一早就叫人忙活起来,因着天热,客人都是在早上来的,襄阳公主等到客人来的齐备了,便在花园子里一个宽敞的凉轩下待客。
这轩子四周敞着,周围遍植奇花异草,坐在其中不只能瞧见美景,且凉风习习很是清爽,在夏天最是待客的好去处。
许多人也都知道公主府里这处景色最美,慕名已久,今日得见自然极尽赞美。
襄阳公主笑着和许多夫人说话,又夸赞了好几家的姑娘,一时席面备下,各人入席,襄阳公主怕各人无聊,又请了个女先来说书。
襄阳公主本尊贵。自然也不必那么守礼,这会儿子歪在凉榻之上,很有几分慵懒之态,她笑着看站在地上行礼的两个容貌普通却收拾的很利落的女先:“今儿又有什么好书?”
其中一个女先见了礼笑道:“倒是有一本奇书,却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才所写,真真是道尽了大家后宅之事,不说其中妻妾争宠的手段。便是那里头的各色古董器顽。园中各色奇珍,各种精巧地方,女子衣着打扮便能说上好些天。实在是写的真真的好,读了如身临其境一般。”
她这般一说,立时有一位夫人道:“可是暮春这本书?”
那女先笑道:“夫人怕是也看过的,确实是这本书。如今闺阁之中是极热的,许多人家的夫人姑娘争相传看。据说卖的断了货,好些人寻都寻摸不到。”
那夫人点头道:“这书确实好,真真是为我们女子仗义执言的。”
又有一个夫人也道:“那书中一句话说的好极,道尽了妻妾争宠的本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说的真真精彩。”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大家娘子笑了:“我看那书旁的不看。单只看诗词,那才是写的最好不过的。阿弥陀佛,写书之人文采得有多惊人,竟写出那么些各具特色的好诗好词,如今想来还叫人不敢或忘,其中一首桃花行,当真是精妙之极,又最是独具匠心,不,不是匠心,应该是妙手偶得之。”
若是季颂贤在此的话,必定在心里想着这位姑娘怕是一位文艺女青年,不然也不会有此一番感慨。
这些贵夫人们不管现在如何,年轻的时候倒也多有做为文艺女青年的时候,这会儿子一听这话,也都感慨那其间的诗词当真精妙。
又有人道:“我旁的不瞧,我单只叫我家姑娘瞧那赵郎如何哄骗张娘子对他情根深种的,其间种种手段,种种妙处,当真是读了这些,再看那才子佳人的只觉无味,且闺阁女子读了,怕是再不会受男子花言巧语所惑。”
襄阳公主却是没见过这书的,一听旁人说的这般好,立时对那女先道:“竟是这般好,你们且说说,我也长长见识。”
好些人起哄,直叫女先赶紧说,这书写的极好的,就是听多少遍都不过瘾。
两个女先摆开架势便说起书来,说到妙处,襄阳公主都听的入了神,一时感慨:“不知怎样的大才写了这等样书,倒真想见一见此人。”
又想着那文笔细腻精妙,很像是女儿家所写,只有些地方又极大气,还有那等男子如何诱哄女子之事,倒又不像女子所写,实在叫人捉摸不定。
一时女先说了好一段书下去,襄阳公主又和各人宴饮。
坐在她下首不远处的便是高芷兰,高芷兰如今和曹安和离,日子过的很是悠闲,只高老太君怕她整日在家烦闷,便劝她出来玩乐,襄阳公主的赏花宴素来热闹,便叫高芷兰也来玩乐一回。
高芷兰知她能好起来全靠了锦衣卫指挥使通风报信又送了药去,不然她这会儿子还疯疯颠颠的,心下也是感激,知季相千金和指挥使订下亲事,便将这份感激转移到季颂贤身上,这会儿子见襄阳公主得闲便问:“哪位是季相千金,我素听说她是个极好的,这会儿子很想见一见。”
她这么一说,好些人就听住了,襄阳公主一听立时面有忧色,长叹一声道:“她原是要来的,只是季相受了伤,她在家侍疾不好过来,特特的叫人来赔了礼,倒是个好孩子,难为的是一片孝心……”
“这是怎么的?”高芷兰一惊,大呼一声:“好好的怎就受了伤。”
襄阳公主摇头:“据说伤的颇重,那夜请了好几个御医都说没救的,难为颂贤这孩子在这样没有希望的时候也不肯放弃,后来狠了心,拿针扎进血管中抽血给季相,听人说抽了那么好几大瓶子血都输到季相身体里,如此才救下季相的。”
“季相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
在众多惊叹声中,一位夫人点头赞叹一声:“我原也听说季家千金极孝顺又知礼数,是个再好不过的。”
高芷兰受了成怀瑾的恩,自然也愿意赞扬季颂贤,她装作极惊叹的样子道:“人失了那么多血还能活命?季姑娘不知道忍了多大的痛楚抽血出来的,我光是想想拿那么丁点的针扎进肉中去抽血,抽那么些血也不知道要扎多少针就觉得疼的不成,可怜她是怎么受下来的?怪不得季相能好,光凭这份孝心也能感天动地的。”
高芷兰旁边的那个贵女素来和高芷兰同声同气,她也赞了一声:“季姑娘这般孝顺,必是纯善之人,想来为人定是好的,可叹景家瞎了眼竟退了亲,偏生叫指挥使这么一个武夫捡了便宜。”
谁也知这位贵女素以心直口快而闻名,因此,她说指挥使是个武夫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有些人低头暗笑,只说那锦衣卫指挥使最是专横阴狠的,若是叫他听到这话,说不得会生出什么事来。
又有人想着季家千金素以美貌著称,听说这京城里凭的什么贵女都不及她容貌一二,又是那样纯孝的性子,倒是个顶顶好的人儿,可惜时运不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竟被那么个人惦记上了。
只这话自然没人去说,说出来不只得罪锦衣卫,便是季家都得罪上了。
一时间凉轩内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襄阳公主高坐在榻上嘴角挂着凉薄的笑,眼见众生百态,只觉有些没甚意趣,可除了去瞧这纷杂人世,她又能寻到什么乐趣?
就在这一片安然中,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只听几个侍女高呼:“公主,公主,大公主在待客……”
便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匆匆跑来。好些侍女都拦不住她,襄阳公主不由的拉下脸来,口中轻斥一声:“晋阳,你这是做何?”
晋阳公主身子猛的顿住。想来,她应该是有些惧怕襄阳公主的,站在远处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来寻高家姐姐。”
高芷兰再坐不住,起身相迎:“见过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对高芷兰一笑:“高姐姐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高芷兰和襄阳公主还有晋阳公主都是嫡亲的表姐妹。自来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因此见晋阳公主说有事就当了真,笑着过去见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谁知,晋阳公主脸上带着笑,动作却丝毫没有善意。
她抬手迅疾的一巴掌扇在高芷兰脸上:“贱人……”
这一巴掌打的高芷兰脸上火烫,打的在座的诸位夫人千金都错愕了,尤其是襄阳公主,再也坐不住,猛的从榻上起身怒道:“晋阳。你发什么疯?”
好些人瞧了这场面立时起身告退,襄阳公主也无心再客气,挥手叫侍女引着这些人出去。
没一会儿一多半的客人就走了,晋阳公主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怒意看着高芷兰,眼中淬的毒意都要将高芷兰杀了。
她伸手一指高芷兰:“都是这个贱人,女人嫁人本就该三从四德,该恭顺夫君,孝敬长辈,她在曹家行的都是什么事?打骂公婆兄嫂,欺压夫君。殴打妾室,闯出多少祸来,不只她自己和离,还带累成郎被外祖母责打好生没脸。”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想及成平安和她发的那一通火越发的委屈,不由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芷兰伸手捂着脸,脸上火辣,表情却有些麻木的无动于衷。
她咬咬牙,对襄阳公主微一行礼,转身便走。襄阳公主赶紧叫人送她,对晋阳公主恨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为着成家小子打自己表姐的?你可真行,真能耐,你是缺男人怎的?天底下就他成平安一个男人了?迷的你这样,姨母怎么管教你的?竟教出你这等性子来,随我进宫,我必要问问姨母你的教养。”
“我有错么。”晋阳公主丝毫不知悔改,反而和襄阳公主顶起嘴来:“本来就是高芷兰的错处,若没有她那样闹腾,成郎如何会被责打,在金陵城丢尽了颜面,又如何迁怒于我,眼瞧着我就要嫁到成家了,她弄出这种事来,不是叫我没脸,叫我以后日子不好过么。”
襄阳公主听的怒极反笑,实在不明白晋阳公主怎会如此无脑。
做为一国公主,皇帝的亲妹妹,那便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了,凭的成国公府如何,谁敢将她怎样,只要她拿捏得住,日子不说如何好,起码不会难过,成家人也不敢如何她,便是怎么着了,她气极了给成家人没脸,谁不得受着?
偏生她竟然因着怕未来公婆夫君为难于她而这样毒打自家姐妹,襄阳公主不由想着高太后要强了一辈子,结果就生了这么个东西,若是高太后看到今日情景,不知道会不会恨的想将晋阳公主塞回肚子里去。
想到自家母后是因何而死,襄阳公主无端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来。
她也懒的劝说晋阳公主,摆了摆手道:“罢,罢,你既然这般想,我也无话可说,我叫人送你回宫去。”
说完,也不待晋阳公主如何,立时命人备车送晋阳公主走。
前脚将晋阳公主送走,后脚,襄阳公主对还留在凉轩看戏的几个极有权势不怕什么的贵夫人表明谦意,只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就不留几位了。
那些夫人自然也极有眼色,都笑着告辞离开。
襄阳公主忙叫人备了擦脸的药膏子登车去了高家。
待襄阳公主到了高家,拜见高老太君的时候,正好瞧见高芷兰跟高老太君诉苦,她捂着脸一脸的委屈:“虽然她是公主,可也没有这样平白无故打人的道理,当时有襄阳姐姐在,又当着那么多客人,我不好说什么,只能先离开,我……如今想想我无故被打,那么些人瞧着,又是自家表妹打的,我还有什么脸面……”
襄阳公主缓步过来,高老太君忙起身要见礼,襄阳公主扶住她笑道:“外祖母越发的健朗了。”
高老太君笑笑,忙请襄阳公主坐下,待坐好了,襄阳公主叹了口气:“表妹别气了,你也知晋阳那个脾气,都是叫太后给惯的,她是公主,你挨了打也没处讨理去,这委屈,难免就要咽下了。”
“我并不是说挨打,她那般骂我贱人我就受不住。”高芷兰哭了起来,捂着脸越发的委屈:“本来我在曹家过的不好,如今和离了,我也有志气将自己日子过的好好的,叫高家人瞧瞧,可是,她今儿这么一打我,岂不叫曹家看了笑话去,我心里堵的难受,这口气总归咽不下去。”
襄阳公主轻抚她脊背:“这也是没法子的,你只挨了打,想当初她为着成家小子将季姑娘叫进宫里罚跪,险些将季姑娘的腿都跪坏了,季姑娘的父亲还是相爷呢,可那又如何,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
呜的一声,高芷兰又哭了起来,她觉得心里极个滋味,同时,又对季颂贤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高芷兰这一番哭,弄的高老太君心里也难受起来,她一拍桌子,苍老的面孔上带着几分薄怒:“且等我进宫问问去,哪里有这样折辱人的?我高家自来安份的紧,从未出过丁点没理的事,晋阳公主便这般给咱们没脸,我得问问是不是太后的意思,她是不是瞧着娘家不顺眼,想夷平咱们家。”
高老太君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只是,她心里着实的窝火,高芷兰没脸,那岂不是整个高家都没脸,再者说,高芷兰嫁到曹家如何,那也是人家的家事,都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凭的什么,没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管到表姐的家务事之理。
晋阳这番没脑的动作不止坏了高芷兰一人的名头,便是她自己,难道名声就好听了。
襄阳公主也劝了一回,又留下药膏去,陪高老太君说了话才离开。
她前脚走,后脚高老太君长叹一声,抚着高芷兰发顶道:“若是你大姑母在也不会如此,她是最明理不过的,不像……”
后头的话她没说出来,可高芷兰明白,大姑母是老太君心里的痛。
老太君最疼的便是大姑母的,而大姑母也争气,最是孝顺贤良不过的,长的又那样貌美,后来嫁给先帝爷也是夫妻和顺,谁知道好人不长命,竟是……
高芷兰自己也是因着长的像先去了的太后,这才得了老太君欢心的,没谁比她更加明白高老太君的心思了。
提及高老太君的伤心事,高芷兰当下也顾不得委屈了,忙打迭起精神来劝着高老太君。
只老太君到底心里存了事,一宿没睡着觉,第二日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听说高老太君和高太后吵了一架,阴着脸离开皇宫的,后又听说晋阳公主被禁了足。
自然,季颂贤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彼时季亿已经被接回家中休养,别看季亿年纪大了,到底因着时常做些农活,身体倒是强壮,恢复的也很好,再加上庆丰帝也送了许多药材来,又命几个御医每日来季家诊脉,季亿虽不能下床,倒是已经能活动了。
季颂贤喂季亿吃完药,便听着绕梁在耳边说着这几日的新鲜事,先是季颂贤的名头大盛,许多人都赞她一声孝女,又有金陵城里流行一本叫暮春的书,好些人都在寻那位潇湘子先生,另就是晋阳公主的事了。
“晋阳公主?”
季颂贤听到这个名头心里难免有些厌烦:“又如何了?”
绕梁一笑,极夸张道:“听说晋阳公主在襄阳公主的赏花宴上对高姑娘大打出手,惹的襄阳公主动了怒,叫高老太君也满心不好,一怒之下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且还和太后娘娘吵了一架,幸好陛下赶去劝解,不然说不得要动手的。”
“这倒也有可能。”季亿这几日躺在床上也颇为无聊,倒成了绕梁这位八卦爱好者的忠实听众,听了之后很是笑着点了点头:“高老太君素来脾气暴,惹急了她动刀子都是轻的,想当年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高老太爷立了大功,太宗皇帝便赏了他两个美人,谁知道高老太爷前脚带回家,后脚高老太君就将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打了一顿,带着人便杀进皇宫,立逼着太宗收回成命,且在宫里好一顿撒泼,弄的太宗皇帝实在脸上下不来。”
季颂贤听的满心向往之能事,这位高老太君当真是个能人啊,瞧人家这一辈子过得得有多精彩,真真是一丁点的屈都不受。
“后来呢?”季颂贤笑着问了一句,又拿颗酸酸甜甜味道极好的红果子塞进季亿嘴里。
季亿吃完果子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太宗皇帝拿高老太君没法子,总不能和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吧,只得将两个美人留下,后来据说又赏赐了另了位将军,只那位将军的夫人没有高老太君那样的魄力,只能忍着酸楚收下,据说那两位美人都是极厉害的。联手在后宅搞风搞雨,险些把将军夫人给逼死。”
“老太君真真有先见之明。”季颂贤吃了一颗果子夸了两句,又看向绕梁:“后来呢?”
绕梁抿嘴一笑接着道:“后来太后就将晋阳公主禁了足,还将成平安招进宫骂了一顿,说他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又如何生出这些事来。另外。襄阳公主因气晋阳公主搅了她的赏花宴,进宫请安的时候顶撞了太后,回来之后。襄阳公主打算等天凉些了再办一回赏花宴。”
季颂贤听的悠然神往:“襄阳公主也是厉害人物,连太后都敢顶撞。”
“姑娘也是厉害人物。”绕梁笑着说道:“如今满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姑娘,都说姑娘纯孝,好些人家都后悔没有早些来咱们家提亲。竟叫人先抢了姑娘此等人物。”
季颂贤听的有些脸红,微垂了头:“还不是抢了成指挥使的功劳。本他抽的血是最多的,只不能那般说罢了。”
季亿抬手摸摸季颂贤的头发:“你也莫觉有愧,爹只说你好,最是孝顺不过的。你一个弱质女儿能有那样的决断,能那样果敢是极不易的。”
季颂贤笑了笑:“说起来,我抢了他的功劳。倒是叫他又给我背了黑锅。”
季亿也忍不住笑了:“倒也是,那潇湘子的名头我瞧着安在他头上是下不来的。若是叫人知道那书是他写的,不定如何呢,说不得有许多闺阁女儿家对他得多敬服呢。”
季亿这么一说,季颂贤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又道:“且等我得了空再写一本替天底下妇道人家说话的书,这书若成了,说不得成指挥使能得一个妇女之友的名头。”
“妇女之友?”季亿越琢磨这话越是精僻有趣,实忍不住笑倒在床上,指着季颂贤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般精怪的想法。”
“爹少笑些。”季颂贤赶紧扶住季亿:“您若再笑,我再不敢给您说笑话了。”
“好,好,不笑了。”季亿忍住笑,叫季颂贤给他念朝庭邸报,念完了季亿想了好一时,又和季颂贤说些话,父女俩正说话间,便有管家一溜小跑过来,抹着对季亿道:“老爷,成指挥使来探望老爷。”
“不见,不见。”季亿一迭声的摆手:“莫叫他来,莫叫他来。”
季颂贤好笑,赶紧安抚季亿:“成,不叫他来,我叫管家将他打将出去,爹且安心。”
管家也极为好笑,只得出去回了伍氏一声,伍氏叫季纲接待成怀瑾,却并不叫他见季亿和季颂贤。
待到管家走了,季亿才道:“以后成指挥使来,我一律不见。”
“是,是。”季颂贤笑着应道。
“并不是我不通人情,实是见了他不知道说什么,这心里不自在的紧。”季亿是真的极不愿意见成怀瑾的,实乃见了面太过尴尬,他一向并不愿意叫季颂贤嫁给成怀瑾,可如今他用了人家的血救命,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见了面,他要不要摆未来老丈人的谱?摆谱刁难成怀瑾有些不知感恩,可和和气气的他又做不来,想着自己娇养了这么多年千伶百俐又最孝顺不过的女儿叫这狼小子叨了,季亿就气不打一处来。
季颂贤自然也明白季亿的心情,又想着季亿那样凶险,好容易保住了命,自然也就万事由着他。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越老,就有些越发的任性,万不能逆着来,只能顺毛捋。
安抚好了季亿,季颂贤带着绕梁告辞离开,径自去了伍氏房中,她过去的时候成怀瑾还没有走,看着季颂贤微微点了点头,季颂贤也不好在伍氏跟前和成怀瑾说什么,只能对他一笑就匆匆进了内室。
只这一笑也叫成怀瑾回味良久,到底觉得备了那么些礼物上门没白来,起码见了季颂贤一面。
待成怀瑾走的时候,便见绕梁匆匆跑过来,他赶紧停下脚步,绕梁跑过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成怀瑾怀里一扔:“这是我们姑娘送的。”
说完这句话,小丫头立时跑个没影。
说实话,绕梁其实心里很怕成怀瑾,若不是为着给季颂贤传信,她素来是能不见成怀瑾便躲着不见的。
成怀瑾拿起手里的东西瞧了瞧,却原来是个做工极精致,一瞧就是费了好些工夫做出来的扇袋,宝蓝底子绣了一丛勃勃生机的蝴蝶兰,成怀瑾瞧了满心感怀,立时将扇袋袖了便走。
大约是前儿他来探看季亿时着了便服,因如今天热,他自然带了扇子,到底他身边也没个女人,那扇袋还是早先买的用旧了的,没想着季颂贤那样心细,竟然瞧见了,还那般有心给他做了新的。
成怀瑾越想越是开心,回到锦衣卫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纹,叫锦衣卫好些人看的目瞪口呆,大家商量着总宪碰着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将季家千金给拿下了,为此还开了盘口来赌。
只说晋阳公主被禁足好几日,想尽了办法想偷溜出去见成平安,只是高太后看的紧,她总是出不去,晋阳公主极刁钻的,如今被这样闷着哪里受得住,一气之下将她的寝宫砸了个稀烂,叫高太后更加生气,对她看管更加严格,不只不叫她出去,还寻了好几个教导礼仪的姑姑每日给晋阳公主讲课,叫晋阳公主重温公主仪态。
晋阳公主哪里受得住,一怒之下竟然绝食了。
她躺在床上,对着送上许多吃食的侍女发怒:“都拿走,拿走,本宫不用,饿死本宫算了,反正也没人疼我,母后也不要我了……”
说话间,晋阳公主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这是做给谁看呢?”高太后实忍不了晋阳公主这样折腾,忍怒来瞧她,原本满腔怒火在见着晋阳公这那般虚弱憔悴的时候又有些心软,坐在晋阳公主床边微叹一声:“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那个成平安怎么就将你迷成这样了,为了他,规矩体统都不要了?”
“成郎最好不过的。”晋阳公主一心维护成平安:“他素来是个心善的,又没什么城府,碰着什么事也爱打抱不平,看着曹安被高芷兰打成那个样子,自然有些同情,给曹安出个主意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是高芷兰不好么,嫁了人不安守本分折腾什么,母后,你听说过哪家媳妇敢打婆婆的?还不都是仗了母后的势么,曹家也是瞧在母后的面子上敢怒不敢言。”
晋阳公主越说越气,不由骂了起来:“成郎也不过就是出个主意罢了,高芷兰吓疯了那是她胆小,干成郎什么事?那个贱人就添油加醋算计成郎,叫外祖母堵了成郎好一通的揍,母后,成郎可是你未来的女婿,外祖母不说疼他,还揍他,叫他哪里还有脸面……”
高太后听了这话,又挑起几分怒火:“我看你是真真叫成平安的甜言蜜语给坏了脑子,你都知道他是你夫婿,时时向着成家的人,可成平安明知道芷儿是你表姐,怎么还向着外人算计你表姐?他要是心里有你,能做出这种事来?我瞧着他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亏的你还这般替他着想,再者,那是你外祖母,你们成亲之后,那也是他成平安的外祖母,长辈教训晚辈有什么不对么?”
高太后越说越气,点头晋阳公主的脑门数落:“你就为了这个跑到襄阳那丫头的赏花宴上胡闹?襄阳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那是你长姐,要说起来,她才是先帝爷真真正正的嫡长女,你和她能比得了?那样混闹惹急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是嫡女。”晋阳一梗脖子。
“你母后我不过是个继室,年节时分也都要在襄阳母后牌位前行妾礼。”高太后又说了一句打击晋阳公主的话:“不管你认不认,这事都是你的不是,你若再闹腾下去,便是皇帝都得恼了你。”
“恼我又如何。”
晋阳公主立时撅了嘴:“皇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素来最和皇姐亲近,我怎么样他哪里会管。”
高太后实在气坏了,晋阳是铁了心的要听成平安的话,她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只能大声斥道:“你堂堂皇家公主像什么样子?你出身高贵,又有母后给你撑腰,就是嫁到成家谁敢如何,成家要是对你不好只管揍了,成家人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就是欺君之罪,你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作贱自己到这种地步?”
晋阳公主瞪圆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高太后:“母后,我是嫁人,不是和谁家有仇要害人家的,也不是去吵架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嫁给成郎是想夫妻恩爱,不想只是做他名义上的夫人,母后你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么?也是,父皇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你,你哪里知道……”
啪的一掌落下,晋阳公主的脸立时红了,高太后指着她气的浑身发抖,最后一咬牙转身走了,待高太后到了门口留下一句话:“你别后悔。”
“听你们的才后悔呢。”晋阳公主立时反驳。
高太后双肩无力垂下,脚步也缓慢沉重了许多。
晋阳公主根本不明白她那句话对高太后造成的伤害,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来,高太后只怕早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了,偏偏是晋阳公主这个高太后唯一的骨血所说,高太后就是再恨也无法。
先帝爷一直是高太后心中的痛,先帝和大高后夫妻恩爱,一心里只有大高后,小高后入宫后虽然有大高后帮衬着从不曾受过什么欺辱,可是,先帝爷对她从来只是面子情,哪里曾真心对待过她。
便是大高后去后,小高后也是仗着身为大高后妹妹的身份才得了先帝爷的青眼,先帝同小高后在一起最多的就是怀念大高后。小高后为着身份稳固,只能忍着心中的酸楚和怒意陪着先帝一遍又一遍的诉说大高后的好处,一次又一次看先帝对大高后那满是情念爱恋的深情,心被一次次刺伤。鲜血淋漓。
这么多年过去,小高后将心中最深的伤痛藏的很深很深,从不许人提及,哪里知道……
在晋阳公主提及先帝的那一刻,高太后对于晋阳公主的母女之情淡薄了许多。
不说晋阳公主禁足如何。只说季亿一天好似一天,季颂贤倒也不必总在跟前伺侯,心情也放松许多,这一放松,也空出时间来再写话本子。
这一回,季颂贤想了一本极天马行空的话本子。
人言黄梁一梦,一梦便是一世,季颂贤便有心写这黄梁一梦的故事,自然,并不是只一梦。她欲写一人得了奇物,夜间总是做梦,梦中会去到许多稀奇之极的世界,经历很多或稀奇或荒诞的事情,那人从这些事情中得到启发,以此来修正自己的人生之路,避免了许多祸患。
自然,这话本子要比前一个写的更加详实,其间事情会极多,季颂贤想着。怕不是一两年就能写完的。
她先写了几个世界的构思,其间有女儿国,也有男儿国,另有未来世界。还有灾难频发的世界,另有西洋国,还有小人国、君子国、精怪国、神人国,许许多多,每一个世界都是那样精彩,便是季颂贤自己想想都觉激动。
为着先声夺人。第一步吸引许多人读下去,季颂贤先写的便是未来世界。
旁的都要她自己幻想之类的,只这未来世界她是不用去想的,得了那么些个记忆,她又如何不知未来世界是何种样子,若叫她道来,几天几夜都道不尽的。
将基调定了下来,季颂贤着手写了一章拿去给季亿瞧,将季亿瞧的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满目震惊的看着季颂贤:“贤儿,你……如何想的,这简直,简直是,当真是奇异之极。”
季颂贤笑着:“我也是胡乱想的,总归觉得很是好玩,便想写出来给人瞧,爹爹瞧着如何?”
季亿一挥书稿:“且赶紧写去,爹想看下边的,想知道未来世界到底是何种样子,那人又如何在未来世界生存?”
“是。”季颂贤行了福礼,笑着拿着书稿走了。
看季亿的样子,她更加有信心,她知这话本子一出必然能够引起轰动,说不得要引出多少狂热书迷呢。
如此,季颂贤每日写些书稿,季亿看了之后便催,抓心挠肝的等着,想着瞧接下来的故事如何,不说季亿,便是季家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季颂贤的铁杆书迷,每日季纲兄弟几个,孙氏妯娌几个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季颂贤有未更新。
自然,更新这个词还是从季颂贤这里得了来的。
若是有了更新,这些人饭都顾不得吃便争着抢着去瞧,没有的话,吃饭都不是滋味。
伍氏更加狂热,她是些许识几个字的,不过要读书的话却不能够,她每日就是凑到季亿那里叫季亿读与她听,或者叫儿子媳妇读来,听了故事之后便催问季颂贤下边如何,直催着季颂贤赶紧写去,旁的事都不叫她管,只叫好几个丫头服侍她,叫她心无旁顾的去写稿子。
为此,伍氏专门又给季颂贤买了两个丫头,如此,季颂贤便成了家里身边丫头最多的,只是,谁都不会嫉妒,都认为理所当然,谁叫季家上上下下都成了季颂贤的狂热米分呢。
便是那些丫头下人们每日里也都打听那黄梁梦下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伺侯的下人哀求主子讲书,做粗活的哀求那些主子们身边的丫头讲来,一时间,季家每日都沉浸在新故事中,竟有些不理世事之感。
季颂贤瞧到这个也有了些坏心思,她故意将第一个故事写的长了些,够了一薄薄的一册书之后便中断,先将书印出来再写下边的事情,自然,这一册书第一个故事未写完,想要知道后事,还得接着买书才成。
待到季颂贤这黄梁梦第一卷第一册印出来发卖的时候,因着先前潇湘子的名头实很响亮,倒是有很多人认她的名头,自然没用多长时间便卖了许多书册去,便是外地的书商也赶来要货。
一时间,季家书坊每日里忙忙活活的印书发书,赚钱是小事,赚的名头却也极大的。
许多贵夫人都花钱买通书坊的人,欲知道潇湘子的身份来历,只书坊的人也并不清楚,就是给了多少银子也到底弄不到消息的,不晓得叫多少人遗憾叹息。
黄梁梦因故事奇诡,文笔好,情节曲折离奇,吸引了极多人读,不只是后宅妇人,便是那些书生文人,还有朝庭官员都读的极入味。
最叫季颂贤想不到的还是庆丰帝竟然也成了黄梁梦的书迷。
说起来,黄梁梦第一册未写完的时候季亿已经康复,又去衙门做事,季颂贤空出来的时间更多,又且几日将书写完印制出来。
待到这书发行了两日之后,突一日宫中大太监魏牟来季家请季颂贤入宫见驾。
季颂贤这才省及她还有一个皇帝义妹汝阳郡主的身份呢,便赶紧换上朝服跟随魏牟入宫去了。
待进了宫,季颂贤给魏牟送了个荷包,笑问:“魏公公可知陛下唤我何事?”
魏牟笑的见牙不见眼:“郡主莫问了,只知道是好事便成了。”
季颂贤如此才安下心来,跟着魏牟进了乾清宫,就见庆丰帝端坐在御案后,而季亿陪坐一旁,季颂贤看到季亿更加安心。
她先给庆丰帝见了礼,庆丰帝笑着抬手:“皇妹多礼了,赶紧坐下。”
季颂贤道了谢在季亿身旁坐下,庆丰帝也不多废话,拿出一本黄梁梦来道:“朕前儿得了一本奇书,越读越是觉得写此书之人大才,且这书明显未完,朕想着看下边的故事,谁知道问了竟都说没有了,说写书的人未写呢,朕这心里抓挠的紧,只好叫人去查此书作者,不料竟是皇妹所写,只好叫皇妹进宫来问上一问,这下边的故事到底如何了?”
呃?
季颂贤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夏朝第一人竟然也看此等书,且还在她跟前大模大样讲出来,话说,皇帝的威严何在?
庆丰帝明显看出季颂贤的心思,张口一笑:“朕跟皇妹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跟前自然不须藏着掖着。”
季亿狠咳了一声,提醒庆丰帝他那皇妹的亲爹可还在这里坐着呢,一家人的话是从哪里说出来的。
只庆丰帝全当没看到,对季颂贤笑道:“下面的书稿皇妹可写了?叫朕先睹为快可好?”
季颂贤摇了摇头:“因事务繁忙,如今还未动笔,若陛下想瞧的话还要再等些时日。”
“叫皇兄。”庆丰帝笑的更加可亲:“你是朕的义妹,只管叫朕皇兄便是。”
季亿又狠咳了一声,庆丰帝转脸对季亿道:“季相先前受了伤,怕是有损身子,如今天越发的凉了,季相如此总是咳喘,是不是偶感风寒,如此,朕也不留季相了,季相回去还是先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话一出,气的季亿直瞪眼,庆丰帝一脸担忧之情:“朕瞧季相的样子很不好呢,难受的都翻起白眼了,如今朝中事务也不多,季相且先回去休息吧。”
“老臣无事。”季亿这个气哟。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魏牟的声音传来,庆丰帝赶紧道:“传。”
季亿一听立时起身道:“陛下,老臣能否先躲躲?”
庆丰帝有些好笑:“朕常听说只有女婿怕老丈人的,还未听说有老丈人躲着女婿的。”
这就是不叫躲了,直气的季亿咬牙,猛的一挺腰杆子:“臣听说陛下想扩建紫极宫,如今虽说风调雨顺,可户部的银两也不多,再有当兵的饷银,官员俸禄都还欠了一些,陛下怎能修宫殿?再者,紫极宫附近许多大商家,另民居也不少,只怕陛下一说要扩建皇宫,那些人就先不乐意了。”
季颂贤见这一君一臣因着一件小事顶起牛来,立时掩面偷笑。
庆丰帝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季相说的是,朕也只能叫后宫诸人挤一挤了。”
才说到这里,成怀瑾一身黑色绣金龙蟒袍大步流星的进来,到了殿中对庆丰帝微一点头便落座一旁,瞧的季亿直瞪眼,实是成怀瑾实在太过无礼了,见君竟然不见礼,如此这般的嚣张,说不得哪一日就要掉脑袋的。
可是,成怀瑾全当没看见季亿在那里挤眉弄眼,他正好坐在季颂贤对面,对着季颂贤一笑,原本脸上的冷意立时消融:“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如今天不太热了,过几日我得了闲陪你去走走如何?”
“不成……”
庆丰帝和季亿同时出声反对。
“并无问你们。”成怀瑾冷眼打量这两人,冷笑一声。
庆丰帝气的对成怀瑾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转头对季颂贤笑的很是谄媚:“皇妹,你这书未写成,不说金陵,便是整个大夏朝有多少人等着瞧你话本子的,你怎能扔下这么些等着看书的人去玩乐呢?要玩乐也得写完书再玩啊。”
季亿却吹胡子瞪眼:“我家女儿最是守规矩的,怎能和外男出去游玩,你想都别想。”
季颂贤更是好笑,先对庆丰帝道:“皇兄。那书虽未写完,但多数的内容已经在我心中了,写起来倒并不慢。”
接着又对季亿道:“我和成指挥使也去并不是玩乐,而是有正事要做的。”
成怀瑾看看庆丰帝又看看季亿叹息一声道:“实是阿贤托我寻了几样稻种。想试试培育新种。”
“新种?”庆丰帝立时就警觉起来,看着季颂贤问:“可是,可是这黄梁梦中所说千百年后那亩产千多斤的稻种?”
季颂贤无奈点头:“我也不过是胡想的,寻了好些稻种想要试上一试,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总归我一个小女子胡乱弄弄也误不了什么事。”
庆丰帝有些失望,不过稍后又笑了起来:“只管试,只管试,若是成了,皇兄与你记上一大功。”
季颂贤笑了笑,又看向成怀瑾,成怀瑾道:“我派人寻了,泉州发现一些踪迹。再过些时日应该会有具体消息。”
“你们在说什么?”季亿有些犯糊涂了。
季颂贤赶紧肃容答应一声:“我记得曾看过一本万国志的书,上面提到外蕃有一种作物亩产极高的,若是培育的好,说不得一亩地能产上几千斤,若是能寻到,咱们大夏再无饥馁。”
“真的?”
庆丰帝和季亿惊的同时站了起来。
成怀瑾重重点头:“我曾听师傅提过一句,只是路途遥远,要飘洋过海去寻,师傅原打算造出大船再组成一个商队去寻各国物产,不想阿贤说或者咱们大夏沿海商贸来往之地有可能寻到。我便试着叫人找了找,确实发现曾有来往商队提过此作物。”
“立时去寻,仔细去寻。”庆丰帝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一个劲的在屋里转圈。
季颂贤笑着瞧他转了好些圈。又见他唉叹一声:“慢慢寻吧,且等等,等着朕……”
季颂贤不知道他在说等着什么,可成怀瑾却明白,先是赞同:“陛下所虑甚是。”
季亿瞅瞅庆丰帝,再瞅瞅成怀瑾。似是想到些什么,眼中精光闪烁。
等到说了好一会儿话,季亿才带着季颂贤要告退,庆丰帝赶紧嘱咐季颂贤:“只要你那书写出来一些,不拘多少,赶紧送来与皇兄看,皇兄心里惦记着呢。”
季颂贤笑着应下,只说写出来必第一时间给庆丰帝瞧,庆丰帝笑了:“皇后也惦记着呢,且等改日你得闲进宫见见皇后,她那里还留了好东西与你。”
说完了,庆丰帝就摆摆手,叫他们告退出去。
等出了乾清宫,季亿看着成怀瑾,想了好一时,沉声道:“成小子,跟着老夫,今日与老夫回府叙话,叫你大兄陪你喝上几杯。”
这便是承认了成怀瑾未来女婿的身份了,成怀瑾一听心中高兴,立时应承下来。
季颂贤倒也很高兴,虽然她也知季亿并不阻止她和成怀瑾来往,可到底季亿瞧不上成怀瑾总是别别扭扭的她心里也不痛快的。
出了宫,季亿和季颂贤登车,成怀瑾骑马一路去了季家,待进了家门,季亿将季颂贤打发去见伍氏,又命人叫季纲兄弟几个过来。
季颂贤未到伍氏房中已经叫厨房的人备下酒菜送到书房中,到了伍氏房中,见伍氏正担忧,孙氏在一旁陪着说话,一见季颂贤,伍氏立时站了起来:“我的儿,陛下叫你去做甚?可有为难与你?”
季颂贤一笑,先扶伍氏坐下才道:“并没甚要紧事,只是陛下看那黄梁梦看的入迷,知道那是我写的,便寻了我去问问有没有下文,我说没有,陛下惦记的紧,叫我快些写,不管写上多少,先送进宫给他瞧。”
“真的?”伍氏没想着庆丰帝竟然为着这样一件事找季颂贤进宫。
季颂贤答应一声:“真的。”
孙氏满脸灿烂笑容:“我便说妹妹一定不会有事,娘还不放心,瞧着了没有,妹妹多大的本事,写的书连陛下都惦记着,这大夏不晓得有多少人抓心挠肝等着看下文呢。”
说到这里,孙氏又笑:“听说和庆班将那本暮春排出戏来,如今演的正红火呢,好些人都去瞧,和庆班几个名角唱堂会也唱不过来。”
“我怎生没听说?”季颂贤一听立时惊呆了。
“你每日闷在家里哪里就听说了。”孙氏勾着唇笑:“再过些日子便是娘的寿辰了,不如咱们叫和庆班也来唱一场堂会如何?”
伍氏就有些为难:“倒是热闹,只是太花钱了些。”
“哎哟……”孙氏笑的前仰后合:“娘说的这是哪的话,咱们家不比以前了,如今又买了好些田产地亩,铺子也添了几个,便是书坊印书的生意如今红火的不成,哪里还能缺给娘过寿辰那几个钱。”
“你倒是大方。”伍氏白了孙氏一眼,又想了一时道:“罢,即你们都爱热闹就热闹一回,你爹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先前还有你妹妹的事,咱们家今年也有些霉运,借着我寿辰热热闹闹的将霉运送走,往后咱们日子才能越发的红火。”
季颂贤偎在伍氏身旁笑道:“娘说的很是,嫂子也是一片孝心,叫我说,咱们到了那一日也请些人来,再弄些新鲜的果品,咱们娘几个也好好的乐呵一天。”
“好,好。”伍氏笑着,孙氏说这话她说不得还要考虑考虑,季颂贤一说出口她立时就答应了。
孙氏一听立时和季颂贤商量怎么给伍氏过寿辰,都要请哪些人,寿宴摆在什么地方,堂会又要在哪里唱之类的。
不说她们说的如何热闹。
只说季亿将季颂贤打发走,在等季纲的这段时间里,季亿一双眼睛直盯着成怀瑾,十分的严肃认真:“成小子,你给老夫说说,你到底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不要说只是君臣,也不要想着拿谎话骗老夫。”
成怀瑾愣了一下,没想着季亿竟然会这样问他。
他这一愣,季亿倒是笑了:“你当老夫傻么,老夫这几十年的官不是白做的,相爷的位子若不精明些,哪里坐得稳,你见君不拜,老夫就瞧出什么来了,再有陛下对你十分信任,国家大事都与你商量,且你和陛下说话没有丁点的忌讳,不像君臣奏对,倒像是,像是……老夫也说不上像什么,只觉得古怪的紧。”
季亿这样精明敏感,成怀瑾虽然吃惊,不过却并不慌乱。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季相要听实话,我便实话实说罢,陛下与我拜的是同一个师父,我是他师兄。”
“师兄?”季亿拧眉:“陛下未登基前曾被先帝送出去养着,登基的时候回来了一回,不过后来太后垂帘,陛下好些日子不见,想来,应该又是去学艺的,只是,你……”
成怀瑾眼中有些复杂神色,随后越发的坦诚:“母亲怀我的时候就中了毒,我生下来险些养不活,母亲求师傅将我带走,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陛下是五岁的时候才上山,他初去时都是我在照顾,一直养了他一年多,师父才传他帝王之学。”
“滋……”这倒是叫季亿越发的吃惊,实是想不着成怀瑾师傅是哪位,竟有那样大的本事,敢说传陛下帝王之学。
成怀瑾也似想到什么般沉默良久。
季亿觉得再深问便有些不好,一笑转个话题:“先前我身子没大好,因此也没跟你道声谢,今日请你来府上就是正式的跟你说个谢字,虽说大恩不言谢,可一言不发也不是君子之道,你救了我的命,往后除去颂贤的事情之外,你有事只管言语一声,季家尽力相助就是。”
季亿不把话说满,且把季颂贤择了出来,叫成怀瑾有些好笑,绷了一张脸道:“您且放心,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连累阿贤。”
这声阿贤叫的,季亿险些发火,脸也立时拉了下来。
季纲倒来的是时候,他进门给季亿见过礼,又与成怀瑾作礼:“成大指挥使驾临寒舍,当真是蓬荜增辉。”
“客气什么,说点人话。”季亿瞪了季纲一眼:“那也不是外人。”
季纲一笑坐下问:“我叫人备了酒菜,一会儿咱们喝两盅,说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咱们也好好叙叙旧。”
季亿冷笑:“有什么旧可叙的。”
季纲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起身给季亿作礼:“儿子不会说话,还是父亲招待成指挥使吧。”
“咳!”季亿咳了一声:“我去花园转转,你们年轻一辈的自己聊。”
说完起身便走,成怀瑾看他们父子相处这笑实忍不住,脸上也带出几分来,季纲笑着对成怀瑾表示谦意:“实对不住,父亲便是那个脾气,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成怀瑾摆手:“自家长辈,无论如何都是该的。”
季纲摸摸鼻子,心说难怪父亲那般生气。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却原来,源头在这里呢。
“是,是,都是自家长辈。”季纲倒是脾气好,也没生气,再度坐下叫人上了茶点。又陪成怀瑾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过一时,酒菜上来,季缜兄弟几个也过来相陪。
酒过三巡之后。季缜兄弟几个谈起学问来,因着他们明年要科考,探讨这些倒也有情可原,季纲也跟着谈了起来。
成怀瑾眼角带笑。知这是兄弟几个给他的下马威,季家兄弟大约是以为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武艺是有的。怕文才不成。
即是这兄弟爱显,他便也不言不语,喝了几盅酒坐在一旁听兄弟几个说话在,过了一会儿。季缜问了成怀瑾一个问题,四书五经季家兄弟倒背如流,又有季亿这个通读诗书几十年的人讲解。倒也不差,只策论一行有些欠缺。季缜问的便是策论。
即是人家问了,成怀瑾倒也不怵,当下旁征博引,谈古论今,拿了好些话来堵季家兄弟。
不待季家兄弟说出什么来,他倒是先讲了,一人战七人,大有舌战群儒之势,着实的将这七人压制一场。
酒席过后,成怀瑾起身告辞,季家兄弟相送,待将成怀瑾送走,季纲看看季绛,又瞧瞧季缜:“这姓成的有能耐呢,怎他那般精研诗书,瞧来又是知道世情的,如何不走正途去参加科考,偏剑走偏锋做这指挥使一职?到底……再如何高官厚禄,也不如正经科考上来的受人敬重啊。”
季缜也道:“他若是正经的举子、进士,爹也不会那么瞧他不入眼,也不会阻止妹妹与他往来。”
“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季绛倒最是看得开的,摆了摆手:“妹妹即然瞧他入眼,咱们如果总是为难与他也不好,一次两次倒是下马威,再多了就不像样了,若他生气,等妹妹嫁过去万一他作贱妹妹可就坏了。”
“他敢。”正好季亿回来,一听这话立时立起眉毛来,几步过来一指季纲几个:“你们几个当兄长的也得给我记着,甭管你妹子如何都得给老子护着,嫁人如何?嫁了人在婆家受委屈也不成,他要敢作贱你妹子立时接回家来,你们哥儿八个还养活不了你妹子一个么。”
季纲兄弟立时正色道:“是极,这倒是不须虑的。”
正好季颂贤过来想要瞧瞧成怀瑾走了没,走到院门口听着这么一句,立时心里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一时眼眶也红了。
她垂头拿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湿意,勾唇浅笑,她如何有幸能得这般维护她的家人,父兄对她的爱护不杂任何利益,当真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季颂贤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历经世事的她心里明白的紧,这世道女子若想一世过的安好,还得看父兄如何,虽说后宅里母亲嫂子也极重要,可关键还得看男人,父兄疼爱维护,才能真正一世无忧。
她笑着举步进门,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对季亿一笑:“我才刚下厨煮了一些粥,父亲先吃些,另还有几样果品,哥哥们也尝一尝。”
说话间,季颂贤将粥端了出来递给季亿:“还热着呢,父亲赶紧吃吧。”
季亿笑着接了喝上一口,感叹一声:“这粥味道好,一丁点都不油腻,且有滋有味,吃着香甜。”
季颂贤早已将果品摆上,季缜尝了一个也笑:“这果品也好,看着小巧玲珑,花样好,味道更好,妹子是如何做的?难为你这样巧的心思了。”
他一说,季纲几个也都尝了一些,一个个都夸好。
季颂贤掩口笑着:“倒也不是我想的,我可没那般玲珑心思,实在这粥和果品都是跟成指挥使学的,他有一手好厨艺,做的吃食又好看又好吃,我闲时跟他学了几手,做了给你们尝一尝,要是觉得好,我再跟他学些。”
季亿喝着这粥也没滋味了,季纲口中的梅花状果品险些掉下来,季缜噎着了,猛的咳着:“咳,咳,跟成家小子学的?他……他还会这些个。”
“嗯。”季颂贤重重点头,笑的越发甜美:“是呢,原他曾做给我吃,我觉得好才学了的,说起来,他倒是比哥哥们还厉害一些,不只文武双全,还会做吃食,又会做器械,我原问他有什么不会的,他说除去生孩子不成,旁的都会一些。”
“胡说。”季亿猛的拉下脸来:“莫不是针织女红他也会,那他成什么了。”
说这话,季亿实有些心虚的,成怀瑾极多才,世人难比,成颂贤倒说的很对,不只文武全才,识天文通地理晓阴阳,且还能下厨给季颂贤做菜,倒是极难得的,他说这话有些鸡蛋里头挑骨头,故意挑刺了。
谁知道季颂贤却笑着点头:“是呢,我也这么问,他旁的不说,回头拿了针线绣起花来。”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从怀里拽出一块帕子来,上头一朵牡丹绣的活灵活现,便如做针线好些年的绣娘绣出来的一般:“爹爹瞧,这便是他绣出来的,当真比女儿绣的还好,我在他跟前都觉羞愧。”
这一句话,好悬将季亿噎死,他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能别开了头:“羞愧什么,他不是还有一样不及你么。”
这话的意思是成怀瑾生不出孩子来,季颂贤倒是能的。
这老头倒是真有意思,好生可爱,季颂贤脸上带着笑:“女儿也是这般想的,倒与爹爹想到一处了。”
说话间,季颂贤忙着给季亿捶背:“女儿瞧他很不及爹爹的,没爹这般通情达理,也没爹这般疼女儿,最重要的是没爹爹好看。”
然后,季颂贤便看着季亿耳垂通红,咳了几声:“你能说出这些话来显见得不容易,爹也算没白疼你,他确实不及爹。”
季纲和季绛还有季纬、季缜兄弟几个早躲出去大笑了。
“是,是。”季颂贤小声奉承着,心里如何想的却不得知。
只说成怀瑾出了季家门,想起季家几个兄弟那黑着脸的样子,还有季亿和季纲父子相处之道,不由好笑摇头,翻身上马疾奔而出,才回锦衣卫,便有贡千户凑上前来:“总宪,您叫小的们查的事情已然查明。”
“说。”成怀瑾急步往公房而去,贡千户跟随,小声道:“指使刺客刺杀季相的乃是江家,副相欧公与江家勾连多年,一直来往不断,这几年季相帮陛下做了好些事,许多都是对江家不利,或者说对世家不利的,江家有些急,想叫欧公取季相而代之,只欧公不管是能力还是名头威望都不及季相,江家就弄出行刺季相这等事,原想季相一去,欧公就能上位,到时候,陛下也要束手束脚,他们江家才有利可图。”
贡千户急急说完,又道:“咱们的人手在江家做事的有好几个,有一人已经得了江家家主的信任,时常给江家出主意,这消息是他探明了透出来的。”
成怀瑾一抬手:“我知道了。”
等进了公房,贡千户小心退下,成怀瑾满面阴冷,转身来到书架旁按了机关,进了一间密室,不一会儿他从密室出来,手中拿的全是关于江家的宗卷,一边看,成怀瑾一面冷笑:“江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