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许父在信中指出,超凡是条不归路,既然许舒来取枪,多半已踏入这条不归路。
他不希望许舒动用这件秘密物品,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许舒能用这件秘密物品,在关键时刻,换取自己性命。
五百多字的长信,文字质朴,老父对幼子的舐犊深情,显露无疑。
许舒低声叹息,反复阅览两遍,他引火烧纸,顷刻化灰。
随即,他出了房门,拧开院子里的廊灯,赶到院子西侧的梧桐树前细细打量。
这是一棵高达十三米,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
借着手电,许舒很快找到信中点明的月牙标记,取出剔骨刀,沿着月牙标记朝上挪移三寸,开始剜洞。
掏出一指深的树洞,仍无所得。
沉思片刻,他想到关键。
这么多年过去,梧桐树也长高不少,比例尺应当稍稍扩大。
当下,他向上挪移三寸,继续掏洞,剔骨刀再度探出,如切入豆腐。
很快,许舒从树干中掏出一物。
那物一指长,指甲盖宽,被一张杏黄色的符纸包裹。
许舒展开符纸,忽地一股炙热传来,他赶忙松手。
嗖地一下,杏黄符纸猛地脱出,激射西侧墙角。
便听噗嗤一声闷响,杏黄符纸化作一道火光,瞬间黯淡。
杏黄符纸脱出,那物跌落在地,露出全貌。
却是一个一直长款的铁盒,乌沉沉的,不见异样。
他弯腰捡起铁盒,仔细观察,不见开口,无从开启。
铁盒除了左上角有一个“063”的数字编号,也没有任何纹饰。
端详片刻,许舒想起杏黄符纸的异变,把铁盒揣进兜里,左手黑虎,右手剔骨刀,缓步朝杏黄符纸射落的墙角行去。
到得近前,便见杏黄符纸烧得只剩黑灰,他轻轻吹开黑灰,一团拇指大小的焦黑碳化物。
他捡起一根树枝,拨开碳化物,墙角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他用树枝探进洞口,竟触不到底。
许舒倒吸一口凉气,他忽然意识到这碳化物是某种会打洞的诡异存在,他取铁盒之际,这诡异存在也许直隐在暗处窥伺。
诡异存在的窥伺,激活了杏黄符纸,才来了这么一出。
“麻伯!”
许舒背心一凉,奔回房间,取出双肩包,跳上边三轮,一脚踹响。
边三轮呼啸街市,一个小时后,许舒将边三轮在距离东荟楼两条街道的地方停了,跳车飞奔赶到东荟楼。
得到消息的厉俊海,穿着睡衣、拖鞋迎出。
“听老刘说,你给我准备了密室和药剂来改签血契,密室在何处,我现在就要用。”
许舒直抒来意。
厉俊海迷迷瞪瞪,还要废话,见许舒神色不善,赶紧引着许舒乘坐电梯,一直下到地下一层,那是一个二十来平的地下室。
许舒原以为这就是厉俊海为自己准备的秘室,岂料,厉俊海走到西侧墙角,轻轻一推,一个暗门出现。
若不是厉俊海动手,四面墙壁浑然一体,根本不可能看出异样。
厉俊海道,“暗门内侧有门栓,只要栓死,从外面再不能开启。
沿着暗门往下,便是密室,药剂也放在那处,现在就可启用。”
“多谢!”
许舒钻进暗门,栓上铁门栓,光线一下灭尽。
他取出手电筒,在嘴里含了,仔细打量眼前,两尺之外又是一堵墙壁,墙壁上焊着一道道铁环。
他抓着铁环,一路向下攀出十余米,又见一道石门,推开石门,却是一个十七八平的密室。
密室西角,放着一个方桌,上面堆着好几个袋子,许舒翻检一遍,十分满意。
袋子里除了两瓶补充药剂,便是一些生活物资,包括但不限于蜡烛,罐头,整桶密封的清水。
许舒点燃蜡烛,熄灭手电,盘膝坐地,吃掉两罐罐头,喝干半桶清水,躺在一张毛毯上睡去。
睡了两个小时左右,苏醒过来,随后,他取出麻伯给的关于改签血契的笔记,仔细翻阅一遍。
又走到方桌边,取出厉俊海准备的本子,上面也记录了关于改签血契的相关记录。
诡异存在的窥伺,让许舒根本信不过麻伯。
对麻伯给的笔记,自然不敢全信。
他想看看厉俊海弄到的笔记,和麻伯给的笔记,有多大的差别。
许舒才打开笔记,向西三米开外的青色石板忽然如水波一般漾动起来,咵嚓,地面裂开个直径寸许的孔洞,一个拇指大的怪物从孔洞中爬了出来。
他有着人类的五官,但极为扭曲,尖嘴猴腮,没有头发,细尖的耳朵遍布着红色血管。
诡异的是,不同于包裹着皮肉的躯干,他的四肢皆是一截一截的白骨。
拇指怪物才冲出地面,紧接着地面破开个大洞,接连七个怪物冲了出来,或是爬行类怪物,或者走兽类怪物,形体最大的也不过麻雀大小,小的状如蚯蚓,接是半皮肉半白骨造型。
许舒汗毛倒竖,剔骨刀滑入掌中,只是枪支还在背包内,来不及拿取。
下一瞬,一道身影从洞窟中钻了出来,一身麻衣,头发灰败,精壮的躯干宛若老树,不是麻伯又是何人?
“这么短时间,你能藏得这么深,是个人才。”
麻伯微笑地看着许舒,轻轻挥手,那只人形冥怪轻轻一跳,如烟泡一般消失不见,紧接着,许舒手里一空,掌中的册子便落到麻伯手中。
能克制阴物的剔骨刀,对上这怪物,竟未起任何反应。
麻伯翻了翻册子,扔在地上,啧啧道,“跟你老子一样,鬼精鬼精的,死了死了,还想着算计人,可惜老夫的一只冥怪。
谅你也不知豢养一只冥怪,要耗费老夫多少光阴和心血。
都说父债子偿,你老子做下的孽,只能你来偿了。”
许舒拱手一礼, “世伯,小侄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您批评就是,这是作甚?”
麻伯的反目,早在许舒预料之中。
今夜他搜寻o63铁盒,遭遇诡异存在窥视,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麻伯。
故而,才取走063号铁盒,他就火速赶来东荟楼,甚至不敢将边三轮停在东荟楼前,就是怕麻伯追踪而至。
他没想到的是,他小心再小心,还是被麻伯追了过来。
此刻,“冥怪”一词才传入耳来,许舒便想起段阔海说的一种叫“暴徒”的超凡途径。
阶序一的暴徒,拥有仅次于学士的学习能力,身体敏捷,力量强大,无光视物。
阶序二的犯罪专家,则能敏锐地发现不可知地带的冥怪,有和冥怪沟通的能力,并掌握诸多犯罪技能。
而到了阶序三,就是怪物眷者,掌握不可知世界的生物——冥怪的相关特点,并能召唤、豢养部分冥怪为己用。
眼前冒出的一个个小小怪物,无不昭示着麻伯至少达到阶序三怪物眷者的层级。
许舒心乱如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便宜老子人都死了,还给自己招了这么个强敌。
“小子,任你巧舌如簧也难动我心。死到临头,你须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
麻伯话音未落,许舒双足猛地踏地,一个借力,凌空朝麻伯狂扑而来。
半空中,他割开手臂上的皮肤,热血狂飚。
他记得段阔海说过,冥怪有着不少鬼物的特性,畏惧至刚至烈之物。
而体士的精血,正是至刚至烈之物,越是强大的体士,精血便越是强大。
果然,他精血洒出,飞扑他的冥怪皆纷纷躲避。
眼见许舒就要扑中麻伯,麻伯忽然洒出一捧灰雾,灰雾才现,整个暗室忽然阴风阵阵,飞扬的血滴冒着森森白气。
许舒的大手几乎抓到了麻伯的衣襟,众冥怪后发先至,闪电一般将他扑到
按的按手,压的压脚,锁的锁头。
微不足道的身躯,竟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顷刻间,许舒竟被按得动弹不得。
麻伯一脚踩在许舒脸上,鞋底用力摩擦,“米粒之光,也放光华,连你老子死都死了,还被老夫拘走一丝残魂,不然我怎知那副残局存在,就凭你小子也敢跟我动手?”
用许舒的脸擦干净鞋底后,麻伯施施然走到桌边,抓过许舒的背包,清空存货。
霎时,麻伯呆在当场。
他既不关注内藏西北黑虎的大辞典,也不关心停云枪,整个人仿佛被那个063铁盒吸走魂魄。
他愣了足足十余秒,才一把抓起063铁盒,欣喜若狂,颤声道“神忌物,居然是神忌物。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达尔干之行,打的根本不是盗墓贼,是海王殿的人。
许停云啊许停云,谁能想到无数大人物找了那么多年的秘宝,竟然在你手中。
谁能想到,海王殿的人竟然会遗失一件如此珍贵的神忌物……”
许舒不明白麻伯在激动什么,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当下,他聚集全部的力量,艰难地抬起左手。
人形冥怪竟做出个讥讽的表情,一个晃身落到他左手上,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獠牙,眼见便要一口咬下,麻伯打个口哨,“阿福别急,这小子还有大用,待用完后,必定让你们饱餐一顿。”
麻伯将063神忌物放进口袋,捡起桌上的停云枪,喃喃道,“想弄把秘枪好久了,可叹秘枪父子血脉传承,外人要想改签血契难如登天。
你是体士,还是许停云的种,应当不会让我失望。”
许舒道,“世伯,这秘枪,不是只能父传子么?要不你留着我,我当您血库,源源不断地供血,为您祭炼秘弹。”
麻伯惊讶地盯着许舒,“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气,就凭这个,须留你不得。”
他探手入衣袍,取出一条针带。
针带摊开,内中插了林林总总二十余根长长短短的银针。
“乖乖的,别乱动,几针下去,人就舒坦了。”
麻伯满面微笑,拈起一根三寸长针,径直扎入许舒风池穴内。
他下针又快又准,短短数秒,针带上的银针十之七八都扎在许舒的各处穴位上。
便见许舒周身剧烈抖动,口中鼻中喷出汩汩白烟。
全身筋脉逆行,气血奔涌欲沸。
这一套针下来,竟比段阔海喂食的那许多壮大气血的猛药更来得霸烈。
若不是绿戒适时盈出一缕清凉,沁入身体,许舒当场就得昏死过去。
“啧啧,你还真是天赋异禀,能撑得住我这套三尸暴神针。”
麻伯满眼惊喜,“真是百中无一的天才根骨啊,这么刺激,都不暴血而亡,叫我如何是好?”
口上如此说,他心中却是无限欢喜。
改签血契的第一步,便在于激发血脉传承者的气血,激荡的气血越是勃发,效果越好。
他满以为一套三尸暴神针下来,许舒就该爆体而亡,体内气血便会被激发到极致。
偏偏许舒只是惨呼,丝毫没有崩盘的迹象,让他看到了一鼓作气改签血契的希望。
沉吟片刻,麻伯一咬牙,取出一颗豆粒大小的漆黑药丸,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降低,阵阵刺鼻的酸臭味传来。
麻伯捏住许舒的嘴巴,任凭许舒剧烈挣扎,还是一点点被掰开。
“别不识抬举,这枚半骨胆,我狩猎了多少年,才得到的。
旁人还无福消受,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物入体,你小子体内的气血会被催发到极致,哈哈,即便爆体而亡,澎湃的气血也足以冲开血契。”
麻伯乐呵呵地说罢,轻轻弹指,半骨胆落入许舒口中。
麻伯抬起许舒头颅,霎时,半骨胆滑进食道,直入腹中。
许舒的身体如麻花一般剧烈扭动,气血勃发,劲力暴增,一众冥怪也险些按捺不住,个个用力挣得嘶吼起来。
麻伯赶紧取出秘枪,和三十多粒子弹,在许舒身前排好。
只等许舒爆体而亡,狂暴到极致的鲜血,冲刷在秘枪和子弹上。
秘枪上的血契被冲开的刹那,子弹也会因为鲜血的蔓延,被染上血契气息。
那时,他只需擦干净秘枪和秘弹上属于许舒的鲜血,再淋上自己的鲜血,用秘法重新签订血契,新的秘枪和秘弹便大功告成。
摆放好秘枪和子弹后,麻伯深吸一口气,静待许舒暴体。
坐等右等,许舒死活不暴,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许舒的身体竟如吹气球一般,缓缓鼓胀起来,周身先是发出炒豆一般的鸣响,随后又发出悠扬的象鸣声。
“虎骨龙吟,易筋换血,这,这怎么可能!”
麻伯心里炸翻了天。
他从来就没听过,有人能不经过源力催化,便可提升体士境界。
他更无法理解,许舒是怎么撑过三尸暴神针后,又消化掉半骨胆的。
和三尸暴神针比起来,半骨胆霸烈更甚,就是一头大象吞了这半骨胆,也得爆体而亡。
“杀了他!杀了他!”
麻伯怒声惊呼,一众冥怪或钻或啃,向着许舒的要害处发动攻击。
谁承想,许舒鼓胀的身体坚韧如铁皮,任凭一众冥怪如何奋力,竟连皮肤也破不开。
“该死!”
麻伯抄起地上的剔骨刀,迎着许舒冲去。
许舒暴喝一声,奋起神力,一干冥怪被震飞了出去,他一个踏步跨出丈许,迎着麻伯冲去。
麻伯惊呼一声,掉头便走,已是不及,许舒奋起全身伟力,一招莽龙翻身,正中麻伯,麻伯整个人如破麻袋一般被撞飞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拍在墙壁上,好似被拍死的蚊子,五脏六腑一并碎裂,稀烂的脏器涂了一墙。
紧接着,便有星星点点腾出,消散一空。
霎时,绿戒上多了一道一闪而逝的晶亮。
麻伯才死,一干冥怪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腾起阵阵黑烟,霎时,化作一团腥臭的液体,流了一地。
许舒顾不得查探麻伯,他深知自己体内的气血已鼓胀到了极致,再往后,只会缓缓衰落。
他抓过剔骨刀,划开左臂皮肤。
汹涌的热血澎湃而出,正浇在秘枪和子弹上,秘枪忽然腾起阵阵红光,道道红色的血线缓缓崩碎,射向半空,绘成一个繁复的八角星。
许舒继续撒入鲜血,凌在八角星上,嗖嗖,八角星化作无数红芒,分射秘枪和子弹。
秘枪发出阵阵蜂鸣,子弹被红芒激得四散滚落,撞在墙壁上,暴起阵阵火光。
红芒激射,持续十多分钟方止歇。
许舒收紧筋络,手臂已停止止血。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停云枪,仿佛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念头一动,轻轻招手,停云枪飞入掌中。
许舒心中欢喜,收起停云枪,遍寻秘弹。
收拢一点数,得六枚成品。
原来的黄铜子弹,现在变成了深褐色,若是细察,还能看到上面有道道血线纹路。
他把六枚秘弹装入兜里,紧接着又走到麻伯身边,将麻伯染血的裤兜掏了个遍,搜得一张三千两的庄票,若干零钱,外加一块铜制一竖的胸牌,还有一块令牌,上面镌刻着半座山。
最后便是,两个灰色的粉包。
许舒一眼就认出粉包里灰色的粉尘,正是适才他洒出鲜血对抗冥怪时麻伯挥手洒出的粉尘。
当时,这些粉尘一撒,室内温度骤降,他洒出的至刚至烈的精血,也瞬间失了效用。
将一应物品都收入双肩包后,许舒出了密室,攀上地下室,才打开门栓,便见厉俊海守在门外。
见得许舒,本来睡意朦胧的厉俊海双目瞪得溜圆。
“弄两个大麻包袋过来,再接一根二十米长软管,接上水龙头,延伸过来。”
许舒道出需求,厉俊海怔了怔,赶忙答应一声,火速去了。
他不知道许舒弄什么幺蛾子,但这个时候,只有蠢货才会多问。
不多时,两个麻包袋和一根连接水龙头的软管送了过来。
“两分钟后送水。”
许舒交待完,又攀下地下密室。
他先将麻伯的残骸并那块铜制胸牌装入麻袋,紧紧扎口。
等不多时,软管有水流出,许舒开始冲刷室内。
麻伯来时的动静不小,打得洞够深,满室血污混着流水,一股脑儿全冲进了洞窟内。
足足冲刷一个多小时,室内一点血腥气都闻不到后。
许舒又把水管对准了麻包袋,麻包袋也冲得再无血液溢出后,他才将湿哒哒的麻包袋套入另一个麻包袋。
接着,他背上书包,一手提着麻包袋,一手扶着铁环向上攀爬,很快上到地下一层。
他再度打开暗门,厉俊海还守在那处,低声道,“还有何吩咐?”
“锅炉房在哪儿?”“
“跟我来。”
十多分钟后,两人热气腾腾的锅炉房。
“这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锅炉房三班倒,您稍等,我先把人支开。”
厉俊海心中好奇至极,却一问不发。
两分钟后,段阔海打开了锅炉房大门,引着许舒入内。
许舒径自行到半人高的炉膛前,将麻包塞进了半米宽的膛口。
哐的一声,炉膛封死,熊熊烈焰吞没一切。
厉俊海怔怔盯着炉膛口出神,许舒轻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他引着厉俊海出了东荟楼,绕着东荟楼行了大半圈,在一处遍布棺木的墙角,找到个一人阔的大洞。
洞口堆满了新土,沿着墙角码出去老长。
“这,这……”
厉俊海懵了,“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了这么深的盗洞。
这是怎么办到的?没有三五天功夫,这盗洞打不了这么大。
可这么长的时间,没道理我全无察觉。”
许舒道,“你也是超凡者,有超凡者存在,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今夜发生的一切,露出去半点,于你我便是灭顶之灾。”
许舒绝非危言耸听,单凭麻伯那块铜制两竖的胸牌,在麻伯无端失踪后,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会闹出多大风波。
厉俊海凛然道,“您放心,我会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密室,我也会马上填埋。”
“你心里有数就行。”
许舒塞给厉俊海两枚秘弹。
厉俊海紧紧握住秘弹,眼中迸出狂喜,“多少钱,您开个价。”
“该你得的,不谈钱。”
说完,许舒借着夜色,快步离开
一个小时后,许舒回到修理厂宿舍,拧开台灯,将绿戒放到灯下,右手食指在绿戒上轻轻一黏,一枚源珠被黏了出来。
这么源珠明显比许舒以前拥有的那些源珠要大不少,定睛看去,源珠中央,甚至还能看到一道虚影,看轮廓依稀是麻伯。
许舒将源珠重新收回绿戒,出门来到杂物间,找到那堆段阔海练负重的铁饼,左臂横起,右脚轻轻一勾,一块铁柄便飞上横起的左臂,许舒一连勾了十二块,垒起半人高的铁饼,左臂才终于无法支撑。
“单臂一千两百斤,力量堪比外家宗师,要是也有外家宗师的境界和经验,我就是外家宗师了。”
许舒喃喃自语,心情复杂。
突如其来的一场劫难,机缘巧合让他又突破一层气血桎梏,无疑是意外之喜。
然而,麻伯这位怪物眷者突如其来地从密室杀出,还是给他多多少少留下一下阴影。
就好像小时候听完鬼故事,总担心大便时,马桶里会伸出一只手来。
这不,当夜入睡,他都枕着停云枪。
…………
次日上午,许舒去了趟金工坊,那边专司定制各种首饰,他留下063铁盒的草图,说了要求后,就离开了。
他转去五福斋,买了两盒点心,便赶到陈太雷府上。
敲门,两分钟后,门打开,上次接待他的青衣少年走了出来,一瞧是许舒,当即就要关门。
他对许舒实在是印象深刻,折腾得异魔阿青到今天都没能恢复元气。
许舒一把将门抵住,将点心送到青衣少年手中,“给你带的,刚出锅的,尝尝,还热乎呢。”
说完,轻车熟路朝院中赶去。
忽然,一个灰袍巨汉才和他照面,猛地发出凄厉地嚎叫,转瞬冲出竹林,撞倒一片竹海。
许舒定睛看去,不是异魔阿青,又是哪个。
他才要追去,陈太雷的声音响起,“呔,又是你小子,敢硬闯老夫府邸。
若不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老夫非让你躺着出去不行。”
一身丝绸道袍的陈太雷,踩踏竹林,飘然而至。
这一手工夫,看得许舒瞠目结舌。
“前辈,一别数月,晚辈想念前辈得紧,特来探视。”
许舒躬身一礼。
“这番鬼话,你怕是自己都不信,说吧,又打算从老夫这里踅摸点什么?”
陈太雷一脸高冷。
许舒道,“您这话太见外了,若是无事,我就不兴来看看您老。
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我半个师父。”
陈太雷冷哼道,“看我?空着两只爪子来看我?还有那阿青,多朴实的一头异魔,一看到你就鬼哭狼嚎,你还有脸来。”
许舒道,“阿青的事儿,晚辈实在抱歉。
特献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许舒递过去一张信封。
陈太雷眼中精芒一闪即逝,漫不经心地摘走信封,乐呵呵道,“你呀,总能给我弄出些花样,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小张子在忙些什么,半天了,一壶茶水都没送来,不像话。”
说话儿,他快步转出院子,立时拆开信封,定睛看去,竟是一张三千两的庄票,顿时双目放光。
许舒从麻伯身上搜刮来的,还没捂热乎,就颠颠儿给陈太雷送来。
自打锚定金银岛后,许舒便一直在想办法补强自身实力。
既打定主意搏这一把,当然不会痛惜银钱。
“年纪轻轻,好大的手笔,我喜欢。”
陈太雷麻利地将银票塞进麻线袜子,又转回院中,“说吧,你这回想学点什么?”
许舒很喜欢陈太雷的性格,收钱就办事,爽快得不行。
“前辈,您那点穴的本事,我只学了个一鳞半爪,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修习无极手时,许舒偷学了陈太雷制服异魔阿青的点穴手法。
因是偷学,不成体系,难以用之实战。
陈太雷面有得色,“你小子眼睛是真毒啊,论天赋,也是老夫生平仅见。
不过,武学一道,博大精深,你再有天赋,靠偷学也只能得个皮毛。
来,你冲我身上,用你那点穴的本事试试。”
许舒迅速近身,出手如风,连按陈太雷数处要穴。
陈太雷呆愣当场,许舒正待得意,便见陈太雷深吸一口气,周身穴窍炒豆一般鸣响数下,便恢复如常。
陈太雷惊讶地瞪着许舒,他惊讶的不是许舒的点穴本事,而是分明察觉到许舒气血又壮大了,“你小子怎么进步得如此之快,气血之壮大,甚至胜过顶尖阶序二的武师。”
许舒道,“机缘巧合,晚辈侥幸进步,还请前辈指点。”
陈太雷微微颔首,“玉指拂穴的手段,你已经掌握到了精髓,但不成体系,所以难以为用。
适才,我站着不动,让你下手,你连点数处才封住我筋脉。
但真正对敌之际,除了没有心智的异魔,没有哪个敌人会你这样的机会。
这就要求察辨细微,找准关窍,一击必中。
现在我来教你听血辨脉的本事。”
陈太雷搬出一个国医铜人,高一米七多,周身勾勒出筋络穴窍。
与此同时,陈太雷也解去道袍,露出雪缎也似的肉躯。
他指着铜人道,“膻中穴!”
话音方落,他挥出一掌击空,周身血脉勃发,脐下三寸明显有个颤动。
“听到了什么?”
陈太雷盯着他问。
许舒道,“血涌的声音,很弱。
”陈太雷指着铜人风池穴道,“再听。”
话音方落,他风池穴左侧的肌肉一阵颤动。
许舒惊声道,“还是血涌的声音,很微弱,但两处血涌的声音有明显的差别。”
陈太雷含笑点头,“孺子可教。穴窍为枢纽,筋络是通路,血液涌过各处枢纽,血涌的声音都有差异。
若是掌握了这门听血辨脉的本事,才能处处料敌机先,一招克敌。”
许舒拍手道,“我明白了,血涌声音的不同,便能明示血液途径哪处要穴,这时出手往往能一击必中。”
陈太雷笑道,“教聪明人就是舒坦,你既明白这个道理,我换个人来助你听血辨脉。”
他何等身份,此刻能脱了衣服,光着膀子,给许舒做示范,已经是格外惜才的缘故了,岂能一直陪练。
且听血辨脉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明白的,他可没时间跟许舒空耗。
不多时,一个精壮大汉便被引了进来,全程不理睬许舒,许舒和他见礼,他也全无反应。
只是一招一式地演练着,随着气血奔涌各处要穴,血涌声此起彼伏。
许舒眼窝一热,脑海中纯白空间再现,不同的血涌声被精准记录。
壮汉练了小半个时辰,气喘吁吁地停下,许舒才要道谢,壮汉瞪他一眼,快步离开。
不消片刻,又有一个精瘦汉子被引进门来,也是一言不发地开练。
转瞬到了晚间,一连五人车轮战一般地奔涌血脉,助许舒听血辨脉。
若不是看这几位累得脸都白了,许舒真舍不得叫停。
晚上,还是小张子给他送饭,许舒叫住小张子,问那五人是怎么回事儿。
小张子闭口不答,许舒吓唬他道,“你若不说,明天我让前辈换你来助我听血辨脉。”
小张子瞪着许舒,“他们是镇军秘密分队的,若不是瞧着主人面子,他们长官才不会放他们来呢。
他们在外面都是有身份的人,来这儿给你练把式,能有好脸色给你才怪呢。”
许舒道,“阿青呢,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跟他打个招呼吧。”
小张子打个寒颤,“您可得了吧,阿青将养这么久,才勉强养回了一点,你还要加害于他?”
许舒挠头,指望阿青陪练,是没什么希望了。
“其实,你要找人练功,我知道有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不知你敢不敢去。”
小张子虽不喜欢许舒招惹阿青,心里还是很佩服他的毅力。
“哪里?”
“超凡站的秘密监狱。我家主人有时就会去那处练功,那里可是关了不少凶徒。
你没有我家主人的本事,去那处修炼,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你自己想好了,我再帮你去跟我家主人说。”
许舒一跃而起,“好个小张子,下回给你带十盒点心,赶紧去说。”
练习至此,听血辨脉的本事,他自认为掌握十之八九。
但武道一途,最讲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差之毫厘,往往谬以千里。
不多时,小张子就请到陈太雷的帖子,让他持拿,赶去法泗路七十六号,说到那里自有人接待。
一晃五天过去,许舒再访陈太雷府邸,给小张子带来十盒糕点。
小张子喜得见牙不见眼,嘚嘚瑟瑟帮他通报。
许舒赶到竹苑时,陈太雷正立在那处。
他目光炯炯,盯着许舒,“你千万别跟我说,就这几天工夫,你就大功告成。
据老夫所知,听血辨脉,血涌之音有一百零八类,其中三十六类,有分弱音,少音,重音,合起来,便有一百八十音。
短短几天,你能辨别明白已是不可思议,还能记牢,如此天赋,说是超凡属性,老夫都信。”
许舒暗道,“您老还真料事如神,可不就是超凡属性。”
口上却道,“正要请前辈指教。”
陈太雷摇着蒲扇,“来吧。”
他疾步后退,一步丈许,许舒狂扑,运指如飞,连续点在陈太雷诸多要穴,但都无效。
两人追追逃逃半个小时,陈太雷忽地挥扇,将许舒打退出十余步,一脸的凝重。
“让前辈失望了。”
许舒拱手,一脸颓唐。
“我失望个鬼!”
陈太雷仰天叹道,“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妖孽,生下来就是要生生气死我辈么?”
许舒怔了怔,“前辈这是何意,我分明一次也没制住前辈。”
在秘密监狱里,对上那些阶序一,阶序二的体士超凡者,他几乎无往不利。
他满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对上陈太雷,却起不到半点效果。
陈太雷哑然失笑,“老夫好歹也是阶序四的内家大师,若是让你这玉指拂穴给制住了,岂不要人笑掉大牙。
适才你我交手,你无一处不对,听血辨脉之准,连老夫也得甘拜下风。
你可知,你为何制不住我?”
许舒沉思片刻,猛地抬头,“可是我太慢了?”
陈太雷点点头,“正是如此,你听血辨脉再准,却处处慢我一步,一步错过,血涌他处,认穴再准,也自无用。
这是你我实力的绝对差距,很难弥补。”
许舒若有所思,“若是前辈安坐不动,我突然偷袭,可能得手?”
陈太雷笑道,“能得手是能得手,也是无用,老夫气血沉凝如铅,奔涌如江河。
你锁穴的本事,了不起算在老夫体内修了个田埂子。
江河一旦奔涌,岂是区区田埂子能阻挡的。
除非有朝一日,你气血再壮,能一次封住我八处要穴,那时田埂变堤坝,我也只能徒呼奈何。努力吧,少年人。”
许舒皱眉,“玉指拂穴对上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可能有效?”
秘密监狱并没有阶序三的外家宗师,许舒没办法进行试炼。
陈太雷道,“阶序三的外家宗师,一旦被你玉指拂穴,瞬息之间,也能冲开穴窍。
可这瞬息之间,就是你大做文章的余地。
你大可快速运指,连续封住他八处要穴,便能彻底擒拿。
你小子怎么老研究对付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可是和谁结了仇怨?
若是化解不开,老夫给你出个帖子,你投过去,保管让你立时消灾。”
他越看许舒越是顺眼,这么个天才武者,将来前途注定不可限量,这个时候不结好,还待何时?
许舒谢过陈太雷,,“晚辈并不是要对付阶序三的仇家,而是即将远行历险,只怕遭遇强敌。
所以,才来找前辈求取玉指拂穴的秘法。”
“你可是要往金银岛一遭?”
陈太雷瞪圆眼睛。
许舒道,“前辈也知死亡航线,莫非前辈也要前往?”
陈太雷摆手道,“死亡航线是真正的死亡之旅,老夫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作甚想不开去那处找死。
再有,你小子日子不也挺不错么?作甚要走这捷径?”
不待许舒回答,陈太雷笑道,“也对,少年人自有意气,拼死一搏,搏出个未来,也未必是错。
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暮气沉沉,纵然有心,也无余勇了。”
许舒道,“以您的本事,去探金银岛,也有危险?”
陈太雷道,“茫茫海域,风高浪急,以前也不是没组织大军去过,连军队都压不住,个人的力量,在不可测的天地伟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也不是说就全然无有希望,不还有那许多幸存者得了机缘?三分天命,七分打拼吧。
你若真想去,我倒是觉得你的胜算比旁人高几分。”
“这是为何?”
“因为你比旁人聪明,别小看聪明,关键时刻,这玩意儿可比武力更能保命。”
“那就承前辈吉言了,敢问前辈,我现在的战力,对上阶序三的外家宗师,有几分胜算?”
这是许舒一直关心的问题。
没被麻伯用半骨胆催化前,他已经能胜过才入阶序二武师的陈衍宗。
现在他的气血也壮大到了武师境的顶峰状态,再加持无极手和玉指拂穴的本事,让他生出和外家宗师争锋的野望。
陈太雷怔了怔,道,“看来,你此行要弄大新闻,罢了,老夫再给你增加几分保障。”
“晚辈只带了这三千两银票。”
许舒一脸苦涩。
陈太雷扬眉,“骂谁呢?好像老夫多看重钱财似的。
我有一套天常步法,十分玄妙。
说实话,你学了无极手,劲力运用上,已经不逊外家宗师了。
但在身法上,还是有不小的欠缺,若是补齐了这天常步……。”
许舒抢答,“我就能胜过外家宗师?”
“做梦!”
陈太雷道,“不过,以你的素质和天赋,未必没有一搏的能力。还是别分心了,赶紧修习天常步。”
“多谢前辈!”
许舒诚心道谢。
有一搏的能力,他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他还有关键一招:武力不够火器来凑。
“你若诚心谢我,等你从金银岛回来,若是有想往外销的东西,可以先到我这里来问问价,如何?”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许舒抱拳,“一言为定。”
陈太雷道,“这才天常步,取自天常算法,天常者,自然也,以数理入大道,十分玄妙。
老夫也只领悟三四分,教你足够,你且听好,看仔细……”
一晃又是两天过去,整个竹苑数百块青石砖,印满许舒的脚印,仔细看去,那些脚印聚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浑圆,层层叠叠,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满。
这天上午,许舒最后一趟天常步走完,陈太雷已经麻了。
他满以为许舒再是武学天才,这天常步毕竟涉及数理,要想真的钻深吃透,非要在“天常三算”有所研究才成。
却没想到,这家伙前天上午,拿过那本“天常三算”的册子,瞅了几眼,要小张子拿来大量稿纸和铅笔,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写写画画一通后,就开始瞎练了。
练着练着,就成了这般模样。
一开始,陈太雷还能看到自己传授的天常步的影子,到得后来,他已经看不懂了。
许舒练得身法,和自己教授的,已经大相径庭。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许舒的修炼过程,陈太雷非得以为他练的是其他功法不可。
…………
时入初秋,酷暑未消,许舒穿着一套沙滩装,蹬着厚底运动鞋,戴着墨镜,背上双肩包,一大早赶到前海码头。
还不到七点,沿江大道上已是一片繁忙景象。
十余艘货船新靠岸,上千脚夫都没顾得上早饭,个个只穿一条短裤,露出通红发黑的精壮身躯,扛着一箱箱的货物,来往于货轮、码头之间。
大量的早餐摊贩,支着流动摊点,在沿江的观景区上,排开长龙。
许舒老远就被一家混沌摊上散发的惊人香气所吸引,他连吃三碗鲜肉大馄饨,五脏庙才得圆满。
随即,他又转到望江台上的一家咖啡店,一杯冰水才送上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糙汉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有人了。”
许舒在等厉俊海,前天傍晚,厉俊海给他打来电话说船票办妥,发船的日子就在今天。
“许兄,是我。”
糙汉才开口。
许舒惊得站起身来,“你,你是老六?”
糙汉点点头。
“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许舒印象中的厉俊海,斯文稳重,一副江湖大豪的做派。
眼前这糙汉,头顶鸡窝,胡子快赶上头发长,面色黑亮,肩膀手臂处多出晒伤。
整个人放在脚夫队伍里也丝毫不违和,若不是声音没变,许舒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糙汉就是厉俊海。
“哪里来的力巴,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去去去……”
厉俊海才要落座,侍者来赶人。
厉俊海赶紧离开,许舒只好跟着离开,两人绕到望江台一侧,四下无人,厉俊海道,“我这大半个月,都在码头上扛包,日晒雨淋的,遭老了罪,为的就是改头换面。”
许舒瞬间领悟,去金银岛固然凶险,若侥幸回归,被有心人惦记,未必不是麻烦。
他也考虑过这点,所以弄了个墨镜,没想到厉俊海玩得这么绝。
许舒道,“此次死亡航线的票卖得可还火爆?”
段阔海道,“当然火爆,死亡航线,再是凶险,可这世上哪有比贫穷更恐怖的事,有的是想要搏一把赢他个出人头地的赌徒,厉某上一次登船,就是这种心理。
除此外,金银岛上可能存在的源果,源叶,也足以撩动那些视刀尖舔血为等闲事的超凡强者。
两者加在一块,这人想不多都不行。”
两人又闲谈片刻,一道激昂的汽笛声拉响,远远瞧见一艘老旧的蒸汽轮船的泊台上,已经排起长龙。
厉俊海赶忙招呼许舒过去,半个小时后,两人登上吉祥号。
此船三千吨的排水量,称得上个大家伙。
许舒扶在栏杆上,轻轻一蹭,蹭下块绿漆,剥落处锈迹斑斑。
“漆都没干透,这么赶?”
许舒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觉得这趟海上之旅,肯定舒服不到哪儿去。
厉俊海低声道,“走死亡航线,船运公司估计根本就没指望这艘轮船还能再回返,肯定是挑的报废的船只,简单修理一下,就推出来换钱。
船票上连房间号都没列明,我估计能有大通铺安身,就不错了。”
“那我还是在甲板找块干净地儿栖身,等起风暴再说。”
说着,许舒爬到二层望台,找了个能勉强容一人躺平的角落。
等不多时,汽笛拉长,船身先是一阵摇晃,紧接着一把推开海岸线,飘然远去。
“煊赫门啦,煊赫门啦,仅售二十盒,每盒五元,概不还价……”“
申记汤包,申记汤包,只带了三十笼,先到先得……”
船才驶出三十里,甲板上,仿佛成了热闹的街市,各路摊贩不知从何处冒出,经营着各种营生。
二层甲板,甚至设有酒吧台,有穿着暴露的舞女,摇曳着身姿。
吧台后的帅气调酒师则耍弄着调酒的手段,偶尔化身魔术师,张嘴喷出一团蓝色火焰。
声音最大的,还是吧台左侧的十几张桌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了那么多的赌徒,声嘶力竭地吼着。
“这,这是疯了么?还是咱们上错船了?”
厉俊海满目迷茫。
许舒若有所思,“船肯定没上错,只是人家把生意做到绝处。”
“这话怎么说?”
“没发现么,此处物价比外间贵了十数倍。你当坐过其他吉游轮,有这般定价的么?”
厉俊海道,“顶多贵个几成的价钱,翻上一倍的都极少。”
许舒道,“那帮摊贩敢翻数倍十数倍来卖,不过是摸准了咱们这些人的心理。
船上的乘客,都是搏命去的,钱在我们眼里,还是钱么?还有帮赌鬼,赢了输了,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发泄。
所以,这是条死亡之船,也是条滥欲之船。”
厉俊海皱眉,“我上次走死亡航线,游船远远坠在军舰后面,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还真没见过眼前的混乱。
有一点我不明白,那些摊贩,舞女,难道不知此行凶险,还是说他们拼着不要命了,也要挣这笔钱。”
许舒指着不远处小了不少的凤舞号道,“如果我没猜测的话,等快要进入危险区域时,这些商贩,舞女都会转到凤舞号上返航。”
厉俊海拍手道,“这帮家伙是把生意做到了绝处,送人家去死之前,还得先掏空人家口袋。”
许舒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死刑犯还有顿壮行酒。走,我请你喝酒。”
许舒跳下甲板,厉俊海看了看高度,乖乖走步梯下楼。
很快,两人在吧台坐下,点了两瓶不知名的洋酒,你一杯我一杯豪饮起来。
不多时,许舒的思绪便跟着轮船一道摇摆起来。
两辈子加一起,他还是头一次出海。
临行前,多少有些诗情画意的想象。
温润的阳光,蔚蓝的海浪,腥咸的海风,翩跹的海鸟,天高海阔,宜歌宜笑。
许舒没想到的是,不到两天,他脑海里只剩了无聊。
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海水,一刻也不停地腥咸的海风灌满鼻腔、嘴巴,船似乎动了,又似乎永远停在那里,阳光如刀,让人无处可逃。
这天傍晚,陡起风暴,乌云密布,浊浪排空,雷吼电腾,一副末日气象。
许舒自问胆大,可真当直面这大自然凶威,也难免心生震怖。
滔天海浪冲得甲板上根本就立不住人,一些摊贩来不及收拢的摊具,一股脑儿被冲进海里。
大海吼啸大半夜,许舒和厉俊海窝在二层舱室内,整个二层舱室被辟成超级大通铺,数百号人躺了一地。
外面风狂雨骤浪凶,门窗都闭得紧紧的,汗味,脚臭味,五谷轮回的余韵,混杂一处,许舒被迫动用陈太雷传授的调息秘法,才勉强抗住这波生化攻击。
挨到下半夜,终于风平浪静,许舒第一时间,冲出舱去,扶栏眺望,苍青色的天幕上,皓月当空,残星点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浮光跃金,波涛不兴。
空旷寂美的夜景,无声无息地将他浮躁的心绪抚平,困意上涌,他在甲板上找了个角落躺下,不知觉间,竟沉沉睡去。
海上航行已经五天,许舒彻底麻了,终日除了吃喝拉撒,都在对着空阔的大海发呆。
相比之下,厉俊海的心态好得爆棚,吃饱喝足,闷头大睡,短短几天,整个人胖了一圈。
这等随遇而安的本事,许舒只有羡慕的份。
一道激昂的汽笛声响过,一路坠在后面的小号轮船终于和许舒乘坐的轮船并排靠近。
两艘轮船之间,搭起一座宽阔的跳板。
上百商贩和大批的船员,踏着跳板,返回小船。
跳板被撤下,大船上十余名船员眼含热泪,冲小船疯狂地招手、嘶喊。
许舒听了个大概,好像在向谁交待什么信件一定要送到,感慨道,“钱字从戈,利字从刀,唯此二刃,屠尽世人。”
厉俊海道,“留下来的船员等于是把这条命给卖了,却不知卖得碎银几两?”
许舒道,“你我何尝不是如此,就不必感慨别人了。
既然商贩们回返,灰雾地带应当不远,你上次撞进灰雾地带,是何异状,可知那灰雾是如何产生的?”
两人正说着话,船上的桅杆忽然升起一面赤旗,旗帜上的苍龙极为雄健,一双龙目下注着猩红血滴,显得颇为邪恶。
“这是什么旗帜。”
“谁的恶作剧,难道不知道海上航行,不能乱张旗帜。”
“……”
吉祥号上,议论纷起。
“哒哒哒……”
一阵激烈的冲锋枪声暴起,众人循声看去,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正站在三层甲板上,各抱一挺冲锋枪,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全场。
紧接着,二层走廊,一层甲板,冲出十数名大汉,手持长短枪,冲天鸣放。
伴随真激昂枪声响彻,一名带着墨镜的刀疤中年,施施然走到了甲板正中,他中等身量,一身重金属朋克装扮。
“诸位,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本人大号郑渊,江湖人称死灵渊。
我对诸位没有敌意,只想做这艘船的现任船长,谁反对?”
郑渊笑眯眯问道。
“死灵渊,法泗路的灭门案,你,你真是……”
一名圆脸老者颤声说道。
“死灵渊的名号,却不是阿猫阿狗都叫得的,送他上路。”
郑渊解下眼镜,轻轻挥手。
砰的一声枪响,圆脸老者额头多出个血洞。
郑渊睥睨四方,“我只想当一回船长,对你们的小命,本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但是你的小命,现在引起了我的兴趣。”
一个红袍老者拄着一根老梨木拐杖,缓步上前。
他脸型圆润,脸上有着常见的渔民红,眼角细长,两撇花白的眉毛平添岁月沧桑。
“还真有不怕死的。”
郑渊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过,红袍老者安然无恙,甚至没人看见他有闪避的动作,依旧乐呵呵地朝前走着。
“邪了门了。”
郑渊抬手又是两枪,红袍老者忽然从二十米开外,转瞬到了、他身前,他还想扣动扳机。
手上一轻,枪支便到了红袍老者手中。
哗的一下,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红袍老者。
郑渊冷声道,“超凡者又如何,挡得住一支枪,挡得住百支枪?我不管你是谁,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大家都叫我白眉,我生平最大的爱好,也是当船长。
所以,这个船长只能是我当,你当不了。”
白眉笑眯眯道。
厉俊海倒吸一口凉气,许舒低声道,“怎么,这人你认识?”
厉俊海压低声道,“白眉,海东著名海盗头子,大周官方,海东禾国都曾专门出动过军舰进剿过,皆无功而返,”
许舒低声道,“怎么眉毛白就叫白眉,这也太巧了。”
厉俊海道,“都混成海盗了,又不是光彩事,自然要掩藏姓名。白眉团伙,都是以自身特征命名,也算一奇。”
郑渊猛地后撤步,逃开数米,厉声吼道,“弟兄们,给我灭了这老梆子!”
郑渊喝道未落,便听一声锐利的啼叫,一只翼展三米多的大鸟从半空飞扑而下。
连续两下起落,三层高台手持冲锋枪的两个强大火力点立时被拔除。
两名持枪大汉从被巨鸟抓上三十米高空,摔在甲板上,砸成一团碎肉。
倏地一下,一道迅疾的身影,舞动一柄圆月弯刀,忽东忽西,所过之处,众枪手断肢纷飞。
二层甲板上,凭空黑雾大冒,三个白骨骷颅头从黑雾中探出,发出桀桀怪笑,无视枪林弹雨,朝二层甲板上的枪手扑去。
骷髅头倏忽如电,迅速扑中数名枪手,中者顿时满面青黑,倒地不起。
如此诡异手段,可比刀枪杀人更令人毛骨悚然。
“啪,啪……”
四起的枪声中,一个戴着黑色皮质圆顶礼帽的高个青年正快速挥枪,他手持一支g98手枪,弹容量十三发。
每一枪扫出,必有一名已躲到掩体后的枪声眉心爆开。
三层甲板,一个小山也似的肉坦壮汉,正在摇动着钢制的桅杆,两名枪手吓得无处可逃,攀了上去。
壮汉巨力加持,钢制桅杆发出古怪的声响,似乎随时都要断折。
“老巨,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旋舞的灰影瞬赶来,倏忽而上,刀芒闪过,两名枪手化作断肢和血雨,飘蓬而下。
“白眉,花裤子,巨人,神枪手,骷髅怪,白眉海盗团的人都到齐了。”
厉俊海小声在许舒耳边嘀咕,“这帮家伙杀人不眨眼,待会儿遇事,千万别出头。”
他话音未落,许舒抬手甩出一只飞镖,射穿一只悄然从舱底探出来的大手,啪的一下,手枪砸在地板上。
“啊哈,还有大鱼藏在地台下。”
巨汉庞然身躯,转进极快,扑入底舱,随即便听数声枪声和惨叫声传来。
何以笙箫默
两分钟后,巨汉从舱底爬了出来,满身鲜血,大手在脸上一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越发狰狞。
他肩头和胸口,多出两个血洞,两枚子弹弹头并未射透巨汉的肉躯。
巨汉取出个匕首,轻轻一抠,啪嗒,两枚带血的弹头跌落在地。
“咻!”
一声激昂的啼叫,那头巨鸟落在白眉肩头,却是一只巨雕,展开有三米多的巨翅缓缓收拢,场面极为壮观。
灰影也停止了舞动,却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桃花眼,八字须,下身着一条阔腿花裤,乌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扫描。
“小兄弟,我说这个船长,你做不了吧。”
白眉含笑盯着已呆若木鸡的郑渊道。
“饶,饶命啊……”
郑渊缓缓跪倒,失魂落魄。
白眉失望地摇摇头,“既然干了这行,就要有认命的觉悟,大好男儿,死也站着死,你现在算什么。”
说着,他大手一握,掌中的手枪,如纸张一样被挤压成团。
“握铁成泥!”
许舒心底发凉,“内家大师无疑。”
“饶命,大爷,饶……”
郑渊吓坏了,一边求饶,一边磕头。
白眉心中不齿,微微摇头,花裤子掌中圆月弯刀轻轻一划,鲜血狂飙处,郑渊头颅飞向大海。
白眉漫不经心地点燃一只杏黄色的烟斗,吧嗒一口,朗声道,“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长话短说。
现在,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我的话就是规矩。”
二十多条枪手的性命堆出的血色威权,一时间无人出声反驳。
噗通一下,有人跳进水里,顿时水浪涌起,飚射向前。
“水眷者!”
有人惊呼。
白眉长啸一声,踢起一根铁钎,抓在手中,长臂一挥,铁钎如羿射九日,破空飞出,转瞬划出百米,扎入水中,好像炸开一发炮弹,激起丈许高的水花。
大片血浪涌起,一具浮尸漂上水面,胸腹间多出个碗口大的洞窟,铁钎却不见踪影,显是刺透身子,扎进海底。
相距百米,一射之威,竟至如斯。
船上众人无不面色惨白,心生畏惧。
不多时,浮尸周遭亮起点点星光,随即飘散。
许舒满以为接下来绿戒上又会多出一滴源珠,没想到绿戒毫无反应。
许舒沉思片刻,想到答案。
必定是因为超凡者的尸体距离自己太远,超出绿戒的捕捉范围。
满场正一片死寂,嗖地一下,一柄血色匕首飞起,在花裤子脸上擦出一道血痕,血色匕首在半空中打个回旋,落回一个渔家女手中。
她皮肤黝黑,身材高挑,背上戴着斗笠,蓬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长脸,露在外面不多的脸上还多出一条蜈蚣也似的狰狞伤疤。
“老花,你现在是越来越没下限了,酸的辣的全不挑。”
神枪手讥道。
他深知花裤子好渔色,白眉老大控制住吉祥号,花裤子肯定要寻花问柳一番。
只是他绝想不到,花裤子会变得如此饥不择食。
“魂炼法器!”
厉俊海低声道,“那渔家女是辨阴士途径,至少是阶序二的招阴人,不然无法催动魂炼法器。”
厉俊海话音未落,却惊讶地发现许舒已朝前走去,他再想拦住,已是不及。
花裤子哈哈大笑,“老枪,论枪法,我不及你。
可要说到女人,你小子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老子只看一个女人的脚,就知道她全身长什么样儿。
瞧瞧这位美人的脚吧,虽然只从破旧的草鞋中露出一截指头,却已破了行藏。
再看身段,故意穿着宽大的布袍,也难掩丰盈,该大的地方大,该圆的地方圆,这样丰美的尤物,正是床上的佳品。”
说着,花裤子摸了摸脸颊处的伤口,用手指沾了一丝血迹,放进口中舔了舔,眼中淫光大盛,缓步逼近渔家女,“大美人儿,我劝你不要做无谓抵抗,否则,我会当众将你扒干净,让大家看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渔家女目光冷峻,死死握住血色匕首。
“这才乖嘛,你是自己跟我去房间,还是咱们天当被地当床,哈哈……”
笑声未落,花裤子脸色一沉,许舒已站到渔家女身前,挡住花裤子视线。
“怕什么来什么。”
厉俊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还真有不怕死的。”
花格子咧嘴一笑,一挥大手,圆月弯刀落入掌中,“小子,爷给你大卸八块,少一块算爷输。”
许舒冲白眉拱手,“白前辈适才说了规矩,花裤子兄弟现在干的事儿,也是白前辈的规矩之一?”
“找死!”
神枪手枪口一抬,白眉挥手虚压,“适才灭敌,是你射的飞镖?也罢,算你个人情,破例回答你这个问题。
船上的规矩我定,我没有反对的事,自然可行。”
许舒笑道,“如此说来,这美人儿就是肥肉,谁抢到就是谁的?”
白眉眼睛一亮,他所谓不反对,其实就是纵容花裤子,许舒还敢顶上来,足见豪勇。
“是这样的。”
白眉吧嗒一口烟斗,好整以暇地看着许舒。
许舒道,“既如此,这美人儿我要了,花裤子兄弟,劳驾你往后稍稍。”
花裤子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神枪手,骷髅怪,巨人皆大笑出声。
“好好好,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敢和我抢女人,我花间浪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花裤子兴奋不已。
许舒负臂而立,“花间浪子?没听过。
不过,论起游戏花丛,天下有谁是我七星嫖客的对手。”
“七星嫖客!”
花裤子愣住了。
“老花,听听,人家这名号多提气啊,嫖客也就罢了,还踏马七星嫖客…”
神枪手笑嘻嘻打趣。
“狂得没边了,宰了这小子后,这名号就归老子了。”
话音未落,花裤子动了,圆月弯刀狂舞,瞬间化作一团灰影,迎着许舒卷来。
厉俊海忍不住要捂住眼睛,他早就看出来花裤子至少是阶序三的外家宗师。
以许舒的实力,正面应战,无疑送死。
渔家女才要激发血色匕首,被许舒一掌推开。
下一瞬,许舒提了剔骨刀,迎着灰影攻去。
他才动,正抽着烟斗的白眉微眯的眼睛猛地瞪圆。
花裤子和许舒登时化作两道旋风,卷卷绕绕,从东头旋到西头,从南边转到北边,足足缠绕五分钟后,两道身影才分开。
“好身法,嫖客,什么手段!”
花裤子强压着不让自己大口喘息,心中惊讶到了极点,他的狂影刀法,只要近身,就没有拿不下的敌人。
可七星嫖客步法精妙,每次都能在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避开自己的刀芒。
这会儿,花裤子都累得要大喘气了,七星嫖客还气定神闲,让他难以置信。
“他使的天常步!”
白眉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此步法蕴含数术道理,遇点划线,取线成圆,七星嫖客已练到圆润融通的地步。
你光想以快打快,可就落进他的圈套了。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别选错了路子。”
花裤子眼睛一亮,默运气息,一口气喷出,周身筋骨陡然爆鸣。
便见他欺身直进,一道扫出,罡风凛冽,刀速慢了三分,刀势却雄浑了数倍。
许舒好几次都闪避不及,左右肩的衣服皆被挑开了口子。
花裤子再占上风,狞笑道,“嫖客,你的手段不灵了,还不跪地求饶……”
他一边调侃,一边继续猛攻。
许舒一改先前的只守不攻,连续闪避后,身子如弓压缩,猛地弹身而起,一掌直拍花裤子胸口,气势无伦。
花裤子识得厉害,直取许舒眉心的一刀,不得不中途撤回,横刀朝许舒手臂斩去。
轰的一声,许舒气势无伦的一掌正拍在刀背上,巨力击得花裤子倒飞出去。
“莽龙翻身,无极手!”
白眉蹭地起身,高声喝道。
花裤子嘴角溢血,胸口憋闷,他堂堂一个阶序三的外家宗师,那吃过这种亏。
“老子宰了你!”
他圆刀挥动,身子拔地狂飙,数道飞镖洒出,却是全力进攻。
许舒目光冷峻,大手一甩,剔骨刀从袖口滑出,凌空急斩,便听一阵铛铛脆响,将射来的飞镖尽数扫飞。
说时迟,那时快,借着飞镖掩护,花裤子已趁机欺到一米开外。
他奋起全身力道,运足刀势,迎着许舒兜头斩落。
这势若千钧的一击扫出,猎猎劲风,竟在海面上卷起阵阵波涛。
厉俊海干脆转过头去,渔家女发疯一般冲上前来。
许舒长啸一声,剔骨刀发出阵阵蜂鸣,迎着圆刀斩去,铛的一声脆响,圆刀从中折断,前半部刀身如利箭一般激射入海。
剔骨刀刀势不绝,直欺到花裤子脖颈处,才停住不动。
森寒的刀意放出,花裤子脖颈处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满场一片死寂,渔家女也呆在当场。
“什么刀!”
花裤子面如死灰,死死瞪着许舒道。
“我的刀少时惊妹索糖,如今大杀四方。”
许舒收刀,阔步朝渔家女走去。
“好一把惊妹刀。”
花裤子握紧了拳头。
神枪手低声对巨汉道,“打打不过,装装不过,瞧瞧人家这格调,又是七星嫖客,又是惊妹刀,老花和人家一比,只有蹲墙角抱头痛哭的份儿。”许舒阔步走到渔家女身边,伸手揽住渔家女纤腰,低语几句,渔家女脸上飞红。
“不止装不过,我看撩妹的手段也远远不如,这七星嫖客倒是名副其实。”
巨汉瓮声说道。
神枪手和巨汉的声音并不小,花裤子听入耳来,怒气冲天,瞪着二层甲板上的白眉,“白老大,你怎么说。”
许舒推开渔家女,看向白眉。
白眉注视许舒,沉声道,“虽说你是按我的规矩办事,但老花是我的人,他有事,我不能不管。
你的本事让人印象深刻,陪我活动活动,撑过三招算你赢。”
许舒朗声道,“前辈何等手段,晚辈甘拜下风。”
白眉才扫平乱局,竖立权威。
他冒出来,战败花裤子,某种程度上,动摇了白眉才立起的权威。
许舒清楚,白眉说是试招,一旦交手,必定要取自己性命。
白眉倒出烟斗里的烟灰,“你似乎忘了,我说过在这艘船上我的话就是规矩。”
许舒道,“我也认可前辈的规矩,但前辈此刻能逼我应战,稍后就能逼所有人应战。
我斗胆替众人说一句,若前辈视我等如肥猪,我等又何惜拼死一战。”
“横竖都是死,拼了!”
渔家女趁势烘托。
厉俊海咬牙跟着呼喊,霎时,满船都是喊声。
花裤子,神枪手,巨汉皆为之色变。
只有那骷髅怪,隐在斗篷里,一只枯瘦的大手紧握着一根木杖,指节发白。
白眉暗道失算,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花裤子和许舒一战,谁能想到此子如此奸狡,瞬间洞悉关键,搅动士气。
白眉长声啸动,啸声穿云裂石,四周海浪被吼得滚滚翻腾,满船骇然。
许舒运足丹田气,高声道,“前辈的命令,我等会服从,但前辈务必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我想前辈控制吉祥号,为的是更好操控吉祥号,顺利抵达金银岛,而不会是看上我们这些人身上的仨瓜两枣吧。”
许舒很清楚,船上的这帮人只能引为臂助,壮大声势,真到拼命时,没几个会站出来。
趁着搅动士气档口,趁势服软,给足白眉面子,让他好下台阶。
另一方面,他给足白眉面子后,倘白眉还要开战。
那时,人人都知道妥协没有退路,必定拼死一战。
白眉阴冷地盯一眼许舒,“算你小子识相。我对你们的性命和财产没有兴趣。最后再强调一遍,老夫的话,就是规矩。
谁不服,可以站出来。”
白眉肩头的银嘴金雕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巨大的翅膀张开,似乎随时都要扑腾而起。
“我等愿遵的前辈号令。”
许舒朗声喊道,满船皆跟着高喊。
花裤子咬牙切齿,“好个狡诈狗贼,满船士气倒被他夺去。”
白眉冷哼一声,“现在开始编队,超凡者站左边,凡人站右边,老花,你统领一队,老巨,你统领二队……”
白眉自顾自地分封麾下,许舒带头遵守,编队进行得很是顺利。
在编队的过程中,已有数位超凡者悄悄向他表态,愿和他结盟,互托生死。
不管真假,许舒都答应下来。
编队顺利完成后,凡人被编成杂役,负责维系船上的生活供应。
船上的房间也被重新划分,数量众多的凡人被赶去一层,二层成为一百多位超凡者的活动空间。
许舒被负责统带他的巨汉特殊关照,安排一个单间,似乎是对强者的尊重。
夕阳西下,晚风悠悠,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许舒坐在二层高台上,静静盯着依栏而望的渔家女。
自编队以来,他还没找到机会和渔家女亲近。
渔家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看过来。
许舒冲渔家女招了招手,渔家女不理他,转过头去。
许舒起身走到近前,低声道,“秦老师,还装呢,我眼睛再瞎,也认得出您这身段儿。”
秦冰面目矫饰得好,但身材美好,丰隆臀瓣,浑圆饱满,世所罕见,虽被宽大衣衫遮住,当花裤子挑衅时,许舒还是一眼认出。
“我实在想不明白,您作何要走这一趟,您家是东都的吧?”
秦冰身份尊贵,许舒早有领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秦冰为何会掺和进如此凶险的行动。
“东都又如何?自入超凡,已进绝路,唯有挣命。那你为什么来?七星嫖客先生。”
秦冰朝天洒一把玉米粒,很快大片水鸟、游鱼纷纷争食。
许舒苦笑,摆手道,“得,我不问了。对了,你那把血色匕首,是兑换了功点后祭炼的?
老段莫不是也花了功点悄悄补强,要来金银岛碰运气。”
秦冰道,“段队没来,不然他岂能坐视你单枪匹马。我那把匕首算得了什么,倒是你什么时候练的这一身本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再说没这身本事,能给您保驾护航?”
秦冰莞尔,脸上的“蚯蚓”仿佛活了。
许舒撇嘴,“笑,您还笑了,我都瘆得慌。”
“谁要你看!”
秦冰拎着布袋,往西边走去,大群的白鸟纷纷展翅,一路跟随。
见她离开,厉俊海凑到近前,“许兄,有情况。适才我隐在暗处,瞧见他站在三层,冷冷朝您这边打望。”
“知道了,做得很好,我会防着这家伙。”
许舒低声道。
厉俊海一脸兴奋地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在外面探过底,各支编队的超凡者对你都很感激。
不少人悄悄向我过话,只要你愿意挑头,大家都跟着你干。”
“知道了,你也小心些。”
许舒拍拍段阔海肩膀,后者矮身离开。
许舒没段阔海那般乐观,常言道,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
他并不信那些超凡者的表态,但这种局面是他愿意看到的。
至少这种表态,会让白眉心生忌惮,暂时维系着眼前的脆弱平衡。
夜幕降临,用过晚餐后,许舒搂着秦冰的丰腻的腰肢,在一片口哨声,和花裤子几要喷火的目光中,进了单间。
目送许舒关上房门,三层甲板上,花裤子恶狠狠地瞪着巨汉。
巨汉笑道,“老花,超凡世界,强者为尊,七星嫖客值得一个单间!”
“行了,老花,你有火找七星嫖客发。
他那把惊妹刀我很喜欢,你如果想做掉嫖客,我可以打打辅助。”
骷髅怪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飘荡过来。
花裤子短眉剔起,“死骷髅,做梦!”
花裤子那把圆月弯刀,乃百炼雪花镔铁锻成,是他赖以成名的神兵。
如此一件神兵,被惊妹刀一刀而断。
他心痛之余,对惊妹刀升起巨大的野望。
同样,惊妹刀才现,骷髅怪就嗅到了香火道元的味道,这可比魂炼法器更加珍贵,他立时心痒难耐。
“既如此,咱们就各凭本事。”
骷髅怪飘着离开。
…………
许舒分到的单人间,狭窄逼仄,烛火悄然。
房间虽清扫过,但满地锈迹、污斑,卖相很惨。
只有一张宽一米长两米的硬板床,被许舒收拾得勉强可以容身。
“条件有限,但也比外面的通铺强,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秦冰在床尾坐下,“有坐的地方就行,你睡就好。”
“也是,您这种得道高人,可以冥想休息,我肉体凡胎的,真扛不住了。”
许舒打个哈欠,靠里躺下,心中默运陈太雷传授的调息秘法,放松,接通,明空。
本来就累,这一放松,转瞬睡去。
秦冰七窍生烟,她不过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客气,得道高人也得睡觉啊!
她正生闷气,耳畔忽然传来微微鼾声。
没奈何,秦冰只能假模假式地打坐,平素她倒也能打坐休息,但此刻耳畔总有鼾声传来,扰得她心烦意乱,不消片刻片刻,便觉腰酸腿麻。
再瞥一眼许舒,烦得不行。
“凭什么我就得端着。”
执念消解,秦冰也躺了下来,身子才一舒展开,舒坦得竟口申口今出声。
慌得她赶紧捂住小嘴,余光看去,许舒依旧睡得深沉。
“什么味儿?”
秦冰一转头,许舒的大脚丫子近在咫尺,袜子都没脱。
秦冰翻身坐起,想给他脱袜,一想,没脱都臭成这样,脱了那还得了。
她恨恨起身,在逼仄的房间内转了半个多小时,身心俱焦。
终于,她一咬牙,翻身上床和许舒并排躺了。
这下终于通体舒泰,虽说还有充满雄性气息的体味阵阵袭来,但并不让她讨厌。
她这一放松,顿觉眼皮渐渐沉重,正睡得朦朦胧胧,一只大手搭上身来,她猛地惊醒,便被许舒揽入怀中。
她斜眼看去,许舒正闭眼睡得深沉,用力推了推,想要挣开,许舒一侧身,一条腿竟压上身来。
她才想喊醒许舒,又怕醒来尴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许舒的腿拿下去,那家伙手上抱得更紧了,嘴里嘟囔道,“动得我不舒服。”
秦冰又气又急,她被许舒抱得紧紧的,两瓣圆臀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腹肌,羞得她玉面飞红,通身燥热。
如此情状,若将许舒吵醒,她自己都没脸见人。
秦冰只能等,等许舒彻底睡熟,再挣开。
等着等着,脖颈处传来浓郁的鼻息,暖暖的,痒痒的,还怪舒服。
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她竟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醒来,她伸个懒腰,通体舒泰,才睁开眼,有光线从门缝钻入。
她猛地起身,哪里还有许舒踪影。
她气苦地敲了敲脑袋,起身开门,却见许舒正站在栏杆边吹风。
听见响动,许舒转过脸来,变戏法一般,端出一盘包子,咸菜,小米粥,放上不远处地茶桌。
刚出锅的早点,还冒着腾腾热气 。
“先吃点,现在洗漱间那边人多。”
说罢,许舒走到栏杆边,眺望海景。
秦冰剜了他一眼,心道,难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这家伙一点也不知道?
她心事重重地吃着早饭,忽地,一层甲板上两人扭打起来,为争抢半块玉米饼子。
很快,四周围满人,花裤子阴沉着脸,拖着根粗长的缆绳走上前来。
啪,啪,两鞭扫出,争抢玉米饼子的两人和围观众人,都被长鞭扫中,滚了一地。
二层看台上,神枪手诧道,“老花这是失心疯了,折腾那帮凡人作甚,要撒气,他得找七星嫖客才是。”
他身旁的骷髅怪阴声道,“还看不出来么,老花就是针对七星嫖客。”
神枪手道,“这又从何说起,鞭子抽在这帮人身上,难不成七星嫖客会疼?”
骷髅怪轻哼一声,“你说白老大为何不灭掉七星嫖客?放在以前,可能么?”
神枪手眉头紧皱,“我明白了,七星嫖客能聚拢人望,是因为他替渔家女出头。
这会儿,老花折腾这些凡人,先不给吃的,又上鞭子抽,就是看七星嫖客会不会出手。
不出手,七星嫖客聚拢的人望消失。
出手,这可是第二次蹿出来,白老大不会容他,他也未必有那个胆量。”
骷髅怪点点头,“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渔家女好歹是超凡者。这次,老花折腾的只是凡人。
在七星嫖客心里,超凡者和凡人,肯定是有侧重的。
也就意味着七星嫖客大概率不出手。
只要他不出手,他聚齐的人望就散了。
嘿嘿,到时候……”
神枪手笑道,“这回七星嫖客要被绕进去了。”
骷髅怪桀桀笑道,“在他第一个站出来时,就应该有找死的觉悟……嗯?”
骷髅怪话音未落,花裤子挥动的长鞭断为两截。
惊妹刀惊艳的锋芒如绝世美女,晃得骷髅怪心摇神驰。
“找死!”
花裤子狭长的双目杀机迸现,心中窃喜,盯着三层甲板上的白眉,“白老大,这混账又坏你规矩,你得给个说法。”
许舒朗声道,“前辈,头前说好的,咱们听你号令,你保证大家的安全。现在反悔,却是何故?”
这边动静极大,霎时,半船的人都围上前来。
三层看台上,白眉正把着烟斗,“我何曾反悔,是这些人自己争夺食物,互相殴斗。小子,这是你第二次出头,真当我杀不得你。”
话音未落,白眉轻轻挥手,一个透明烟灰缸如离弦箭矢激射而出,缸里的烟灰,如暴起风暴,急速旋转。
许舒识得厉害,他深知即便用无极手,强行接下烟灰缸,那些高速旋转的烟灰必将射中自己。
如此高速旋转的烟灰,其威力未必比子弹小。
蹭地一下,他撩开风衣,大手一甩,西北黑虎挥出,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
一枪射炸烟灰缸,一枪射中的骷髅怪扬起的拐杖,一枪射飞神枪手才挥出的手枪。
拐杖应声而断,蓝烟腾腾,骷髅怪连声怒吼。
神枪手则盯着被子弹射歪的膛口出神,握枪的虎口被震得鲜血长流。
白眉霍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
围观众人爆发出震天价的呐喊声,众人情绪激昂到极点。
许舒出手时,快速缩进人堆的厉俊海,此刻恨不能跳起来呐喊,他太震撼了,怎么也想不到许舒会有如此惊人的枪术。
“妖孽!”
秦冰美眸瞪得溜圆。
她见识过许舒太多的神异,每次都会被震到,这次尤为强烈。
“你当真要找死!”
白眉声如寒冰,心中同样震撼到极点。
许舒武力强悍,他并不怕,可有如此恐怖的枪术,他心中着实担忧。
他倒不是认为许舒有枪在手,便杀不得,而是担心灭杀许舒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杀掉许舒后,自己的心腹要死掉几个?
许舒抱拳道,“前辈误会了,晚辈不过求活而已,大家都想求活。
前辈若执意出手,我等绝不能引颈就戮。”
“嫖客兄说得好!”
“老子跟你干了!”
“老子拼了命走这一趟,难道还怕死么?”
“老子拼命死撑嫖客兄!”
众人纷纷鼓噪,许舒的枪术让所有人都看到抗衡白眉等人的希望。
“聒噪!”
白眉大喝一声,抓断一块防腐木,抬手甩出,刷刷刷,无数木片如钢钉一般射出,啪啪啪,尽数钉在甲板上。
满场顿时鸦雀无声。
许舒道,“前辈的本事,我等自然信服。前辈的规矩,我等也遵守。但还请前辈遵守诺言,给凡人们一条活路。
据我所知,给凡人的供应十分不足,为求饱食,如何能不起争斗。”
白眉冷声道,“资源有限,当然先满足超凡者。
除非你们中的超凡者愿意放弃现在的供应标准,否则就须怨不得老夫。”
许舒深知白眉此话的威力,一旦让众人展开讨论,若有自私自利的发表反对意见。
到时,本来就松散的联盟,顷刻间就得四分五裂。
他朗声道,“眼下我等同船而渡,自当同舟共济,本不该分彼此,左右不过几日就能抵达金银岛,我提议大家享有同等供应待遇。
当然,有不愿意的,我绝不勉强。”
他所谓绝不勉强,弦外之音谁都听得明白。
众人皆知要靠许舒和白眉周旋,再不满意和凡人一个锅里搅食,人身安全总是第一刚需。
当下,众超凡者纷纷表态。
许舒也表态,凡人应当主动参与海捕,增加海货供应。
此提议,无人反对,立时便有精熟海捕的水手,开始组织海捕。
一场风波这样平息下来。
…………
吉祥号三层,整艘吉祥号最大最干净的单人舱室内,白眉团队齐齐在座。
“没什么好商量的,白老大,七星嫖客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威权,此獠不除必成后患。”
花裤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拍得桌子啪啪作响。
白眉静静抽烟,其他人呆如雕像。
花裤子恼了,“死骷髅,你不是嚷嚷着要那把惊妹刀么?现在哑巴了?等着老子一个人拱火?
你辛辛苦苦祭炼的那根夺魂杖,现在多了个枪眼,打算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还有老枪,你引以为傲的神枪也被那小子击毁,这也能忍?”
骷髅怪瓮声道,“不算了怎么办,要我去找那小子单打独斗?”
花裤子万没想到骷髅怪会如此表态,气得鼻子险些没歪了。
“老花,你还是省省吧。”
神枪手面带隐忧地道,“白老大不是不出手,是担心出手之后,七星嫖客那把枪要取走我们几条性命,才会被击毙。”
花裤子愣住了,他没想过此节。
一直闷头抽烟的白眉终于开口道,“老枪,以你来看,七星嫖客的枪法强过你几分?”
神枪手神情黯然,“称得上神枪手的有三类。其一,眼到心到手到。其二,眼到手到,我就在这个段位。
最上者,就是七星嫖客现在的境界,眼不到心不到,手却先到。
如此神射,在座的,除了白老大,谁对上他,都只有玩完。”
花裤子冷哼一声,“他那把破枪,还伤不到我。”
他是外家宗师,练出秋风未动蝉先觉的警兆,对上火器,的确有这个自信。
神枪手道,“光靠枪法,七星嫖客自然奈何不了你。
可他左手刀,右手枪,老花你除了逃跑,还能怎样?”
花裤子双目喷火,“老枪,你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我承认现在我奈何不得那小子,这不正是我们亟需解决那小子的根本原因么?
如此一头凶兽在侧,现在不解决,必成心腹大患。”
骷髅怪点点头,“我同意老花的意见。”
神枪手双手一摊,“你们怎么决定,我都同意。可惜了,那等枪法将成绝响。”
花裤子斜眼瞪着巨汉,“老巨,别装死!你那一身横炼的本事,虽能抗住子弹,可比我那百炼镔铁锻造的圆月弯刀如何?”
巨汉咕嘟咕嘟干掉一大杯汽水,亢声道,“扛不住又如何,扛得住又如何?
我看不是人家想要你老花的命,是你老花憋着劲儿想杀人抢刀夺美,说得怪好听。
我只想问一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劫船劫财,还是抵达金银岛?”
众皆默然,花裤子棱起眼珠子。
“说下去。”
白眉冷声道。
巨汉道,“七星嫖客所求者不过是活命,代众人出头不过是给自己身上加层盔甲,有白老大在,他想的只能是保全自己,而不是主动冲我们下手。
而我们呢,自巨蟹号沉没后,我们就像马失四蹄,鸟失翅膀。
现在当务之急,是成功抵达金银岛,弄到足够的财货,再置办一艘更快更强的大舰。
眼下,能控制这艘船的航向就行了,和七星嫖客争锋,正是节外生枝。
即便灭杀七星嫖客,只会人人自危,一场血拼后,我们即便能全员无恙,可一船的死尸要来为何?
若真遇到个大风大浪,突发灾害,想要人出力都找不到。
所以,现在的担忧,只能是自寻烦恼。”
白眉哈哈大笑,指着巨汉道,“面带猪像,心中嘹亮,说的就是老巨啊。
老花,你可听明白了?不明白的,自己面壁想去。
我把话放这儿,谁要再无事生非,让七星嫖客给糟蹋了,别来找我哭诉。”
………………
夕阳西下,白浪翻涌,巨大的海网被柴油轮机拉得才露出浅浅的一条线,海面顿时开了锅,无数海鱼如滚入油锅,疯狂蹦跳。
一个小时后,二层甲板的茶桌上,许舒和秦冰隔着个铜火锅相对而坐,咕嘟咕嘟,白汤翻沸,立时便有鲜美的香气溢出。
而此时,三层甲板上,无数火锅架起,白烟袅袅,满船皆香。
即便只加白盐佐味,这一锅海鲜也鲜美异常。
许舒和秦冰皆一言不发,频频下筷,不过半个小时,十来斤海货尽入二人腹中。
酒足饭饱,许舒靠在栏杆上抽烟。
一支烟没抽几口,便燃烧殆尽。
秦冰笑道,“我看你这支烟,你抽一半,风抽一半。”
许舒扔掉烟蒂,“风要抽就抽呗,我还能和它计较?”
秦冰莞尔,许舒接道,“可能风也有烦恼。”
秦冰听得一呆。
碧蓝的大海上,夕阳如腌过头的咸蛋黄摇摇欲坠,晚霞铺了半天,海风飒飒,鼓浪如歌。
甲板上有人引吭高歌,歌声旷渺,令人心胸大开。
忽地,西南方向喷出一道水柱,一道巨大的黑影劈破斩浪,快速朝这边游来。
巨大的动静,惊动甲板上所有人。
不过三五分钟,那黑影已游到三十米开外,却不再不靠近,只是绕着吉祥号转圈圈,时不时喷出水柱,发出凄婉地鸣叫。
“蓝尾鲸,是蓝尾鲸,蓝尾鲸鲸尾是无上美味,一只鲸尾在春申能卖到六百元,快,快,别让它跑了。”
“省省吧,擒住了,还能拿去春申卖了?看这个头,才七八米,还未成年。”
“不卖,尝尝滋味也行。”
纷纷议论中,有人已拉动海网准备下手。
“都住手,蓝尾鲸是大海里的精灵。
你们不看报的么,上次梦兰号迷航,多亏蓝尾鲸领航,才得成功避开风暴返航,救了两百多人,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一个矮个儿粗声喊道,他嘴上胡子拉碴,骨瘦如柴。
“变声期,估计才十四五岁,胡子肯定是粘的,纹路都不对,这么小的小崽子,怎么就敢上船。”
厉俊海凑到许舒身边悄声道。
“你算哪根葱,轮得着你放屁。”
一个疤脸汉子阴声道。
矮个儿也不说话,亮出掌心源轮,疤脸汉子立时不停作揖,快速退走。
凡人和超凡者,在吉祥号上早已阶级分明。
“噗通”一下,矮个儿纵身跳进海里,众人纷纷朝栏杆边赶去,许舒也追过去。
却见那矮个儿在水中飚若游鱼,迅捷无比地朝蓝尾鲸游去,时不时打个口哨,蓝尾鲸竟主动朝他游来。
“原来是水眷者,拥有出色的游泳能力,有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厉俊海低声道。
秦冰摇头,“是阶序二的永潜者,有深潜能力,重要的是,有亲近水族的能力。”
果然,片刻后,一人一鲸相遇,蓝尾鲸围着矮个儿转个不停,矮个儿手抚在蓝尾鲸身上,蓝尾鲸发出悦耳的鸣叫。
矮个儿在蓝尾鲸背上拍了拍,翻身跨上蓝尾鲸背脊,快速朝吉祥号靠近。
许舒扔下一截缆绳,矮个儿抓住,许舒轻轻一扯,将他拽上船来。
“有情况,母鲸被捕,小蓝尾鲸是来求救的,捕鲸船在正西方向,离咱们这儿应该不远。”
矮个儿话音未落,花裤子如灵猴一般,三两下攀到桅杆顶上,张目四望,随即如大鸟一般跃下,冷笑道,“胡说八道,哪里有情况?你纵是永潜者,那畜生既不能言,又不能语,你凭什么就断定他是来求救的。”
矮个儿不理会花裤子,激动地看着许舒,“我说的都是真的,蓝尾鲸虽不能说话,但自有传递信息的方式。”
“咻!”
白眉的那头银嘴金雕发出一道厉啸,腾空而起,如穿云箭一般消失在天际。
两分钟后,银嘴金雕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天际,左侧巨翅多了根利箭,雕身染血。
金雕扑到白眉肩头,白眉满面痛惜,小心翼翼地拔掉雕翅上的利箭,涂抹金疮药,包扎创口。
花裤子再度麻利地爬到桅杆吊上,才观望片刻,立时打起口哨,“血狼旗,织田家的捕鲸船。”
此话一出,满船皆惊。
“织田家,禾国的,这怎么可能,这里是我大周的海域,织田家捞过界了吧。”
“什么捕鲸船,狗䒤的就是职业海盗,兼职捕鲸。
这些年,织田家仗着船坚炮利,为祸东海,哪家船队没遭过他们的劫掠。”
“白眉,大家听你号令,和狗䒤的拼了。”
“……”
众声嘈杂,正议论得火热,一艘千吨左右的白色舰船出现在海平线上,桅杆上一张大旗猎猎,一只作回首状的狰狞血狼似要破布而出。
“不对,不是普通的轮船,是军舰改装的,这怎么可能!”
“鼓浪号!是鼓浪号!二十年前上过报纸,禾国当时进口的鼓浪号驱逐舰,现在怎么改装成了织田家的捕鲸船。”
“奶奶的,难怪织田家的捕鲸船这么嚣张。”
“快看,炮口,炮口再动,再朝这边转向。”
船上顿时一片骚乱。
“挂旗!”
白眉厉喝一声,花裤子麻利地将一面白底红案的旗帜挂上了桅杆。
旗帜正中,一条双头巨蛇耀武扬威,邪气凛然。
“双头蛇旗!白眉的双头蛇旗,在东海比飞鹰旗名气大了十倍不止。”
“快看,炮口停止转向了,在打旗语。”
“老枪!”
白眉大喝一声,神枪手也拿出两面红旗挥舞起来。
“在说什么?”
许舒问厉俊海。
厉俊海茫然摇头。
“双方在互致问候。”
接话的正是矮个儿,他下水一趟,嘴唇上粘的胡子有部分脱落下来。
“小兄弟如何称呼?”
许舒抱拳问道。
矮个儿低声道,“邵润!尊驾怎么称呼。”
“我姓许!”
“许大哥。”
邵润抱拳行礼。
许舒摆手,让邵润赶紧翻译旗语。
邵润道,“织田家在问吉祥号是不是被白眉截了,白眉说是,还邀鼓浪号船长上船一会。”
厉俊海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白眉此计大妙。”
他正说着话,便有人从舱底搬上一尊尊后座炮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尊尊铁皮模型。
花裤子高声催促,让众人麻利些。
“商船上往往会用假炮混在真炮中间,吓唬小股海盗,海盗们往往会知难而退,毕竟茫茫海上没几个人敢赌。”
邵润解释道。
许舒面色剧变,低声喝道,“欲盖弥彰,别做蠢事!”
花裤子轻蔑地瞥他一眼,故作吃力地将模型推到甲板前沿,演得颇像。
“蠢货!”
三层甲板上,白眉厉声喝叱。
鼓浪号上,旗语继续传来。
邵润也变了脸色,急道,“不好,织田家那边传讯,应下白眉的邀请,愿意一会。快看,鼓浪号朝这边来了。”
许舒暗道不好,抬头朝三层甲板上看去,哪里还有白眉人影。
“白眉赶去船长室了。”
厉俊海话音未落,吉祥号竟加速迎着鼓浪号驶去。
“这,这是疯了么?再往前,就够到鼓浪号主炮的射程了。”
有人低呼。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秦冰幽幽说道。
果不其然,相向而行片刻后,鼓浪号调头,并朝这边打着旗语。
邵润道,“鼓浪号说,他们有急事,这次就不会面了,下次再面谈。
白眉到底是老海盗,虚虚实实的招数,玩得很熟练,若是胆怯一分,鼓浪号就杀过来了。
船上超凡者虽多,但遇海战,火炮为王,又岂扛得住舰炮轰击。”
厉俊海心有余悸地道,“还是白眉威名太盛,否则绝镇不住织田家的海盗。”
秦冰悄悄扯了扯许舒手臂,“你这愁眉不展的,在担心什么?”
许舒道,“我担心织田家没这么好打发。”
哐地一下,花裤子推开驾驶舱大门,远远对着白眉比出大拇指,他身后跟着巨汉,骷髅怪,神枪手,都面带笑容。
“还得是咱老大啊,关键时刻,硬是顶得住。”
“这些年白老大在东海上的威名,能止小儿夜啼,岂是开玩笑的。”
“……”
白眉摆手,“少扯没用的,没这么简单,咱们这艘破船,除了一些排枪,近乎零防御?
咱不过是用往日凶名暂时镇住织田家的兔崽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艘鼓浪号,二十年前我上去过。排水量一千三百吨,载员两百人,配两门克伯105毫米主炮,6门哈奇斯47毫米速射炮,4门哈奇斯37毫米五管机关炮,三具450毫米鱼雷发射管。
8座锅炉,2台立式蒸汽机,最大航速22节。
现在即便是退役了,上面许多军事装备拆除了,但主炮还在,速射炮还在,只要看到这些装备,老鼠的胆子也能化成老虎……”
他话音未落,甲板上传来喊声。
白眉等人赶忙奔出驾驶舱,便见吉祥号上空,一只苍鹰在三十余米的高空处,来回盘旋,腿上帮着个造型邪异的布偶娃娃。
骷髅怪瓮声道,“尸偶娃娃,能助残魂延伸五感,不好,肯定是织田家派过来打探虚实的。”
他话音方落,神枪手抬手就是两枪,一枪打落大片苍鹰羽毛,一枪正中苍鹰心脏。
苍鹰坠落,半空中,尸偶娃娃漂浮欲飞,厉俊海冷哼一声,一个青色骷髅从他袖口放出,直扑尸偶娃娃。
他放出的青色骷髅才扑出,连续有数个骷髅,和两道黄符淹没了尸偶娃娃。
“草,哪里来的这么多辨阴士途径。”
厉俊海悻悻收回青色骷髅。
霎时,尸偶娃娃中的怨魂化作轻烟,花裤子勃然变色,“蠢货!都是蠢货!那尸偶娃娃分明是织田家放过来探查消息的。
这一杀,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人家不杀上门来。
白老大,我看这帮混账是成心要我们好看。”
他适才自作主张,叫人搬运虎尊炮,被白眉骂作蠢货,现在却是活学活用。
许舒沉声道,“不杀,苍鹰安全折返,尸偶娃娃里的残魂能把舰上的情况,泄露精光。
杀之,多少还能拖延些时间。”
白眉吧嗒一口烟斗,“我就说织田家的兔崽子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看来这一遭是凶多吉少。”
花裤子低声道,“舱底有一艘救生用的小船,如果现在就放船离开,没准能走脱。”
神枪手,巨汉皆大为意动,许舒冷声道,“相比吉祥号上的有限资源,我相信织田家更感兴趣的还是诸位,即便织田家后知后觉,却不知这茫茫海上,靠一艘救生小船能逃出去多远。”
花裤子瞪眼,“总比坐以待毙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你无非是想绑着大家一起死。”
“住口!”
白眉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些是非,小嫖,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嫖?”
许舒忽然理解了厉俊海的痛苦,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拼一把,具体可以这样办……”
许舒说完方案,十条眉毛都挑了起来。
“不成,白老大,这小子有诈,一定是想……”
“闭嘴!”
白眉瞪着花裤子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是生是死,就这一锤子买卖,干了!”
当下,诸人分头行动。
许舒才返回,被秦冰一把拉住,“不管你干什么,须得带上我。”
她用晶莹剔透的脚趾都能猜到许舒必要行险。
许舒顾不得解释,招来邵润,开门见山道,“小邵,那蓝尾鲸,你可能控制?”
邵润点头,“能很好地沟通,只要我释放出同意救它亲人的信息,它应该会配合,许大哥,你要我怎么做。”
邵润已扯掉扯掉粘的胡子,露出光秃秃的下巴和高高的喉结,果然是个发育期的少年郎。
“待会儿你随我行动,可能会很凶险,怕不怕?”许舒沉声道。
邵润怔了怔,“是不是织田家的畜生还要回来?”
许舒点点头。
邵润握紧了拳头,“我家就在海边,织田家畜生干过的恶事,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能给这帮畜生添些麻烦,豁出命去我都干。”
许舒拍拍邵润肩膀,让他且去准备,一双温润的眼眸看向秦冰。
秦冰耸耸肩,“第九超凡小队队员编号003听令!”
许舒撇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
“第九超凡小队队员编号003听令。”
秦冰目光冷峻。
许舒立正,“请长官示下。”
秦冰道,“告诉我你的计划,由我来判定是否施行。”
“秦老师……”
“嗯?”
“是,002号长官!”
许舒无奈,只好快速告知他的计划,秦冰听罢,杏眼圆睁。
“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您跟着去没用。”
许舒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说白了吧,您去也是拖我后腿。”
秦冰柳眉倒竖,恨恨瞪他一眼,转身离开,遍拍栏杆去了。
很快,一艘救援小船被放下海,甲板上的人全惊动了。
许舒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特殊任务,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跳下船去,邵润随后跳下。
一艘救生小船,在茫茫大海上,风高浪急,根本就走不远。
船上众人也不疑心许舒想独自逃生,各自好奇。
许舒才要划动小船,又有一道身影从吉祥号上跳下来,许舒定睛看去,不是秦冰又是何人。
他怒气勃发,赶紧一把接住,丰腻的娇躯入怀,许舒恨不得照着她臀丘来上两巴掌。
秦冰神色冷峻,许舒才要飙高的火气,缓缓被压低,终于悄无声息。
许舒心知劝不动秦冰,更兼情势紧急,不敢耽搁时间,催动船桨奋力地划着。
行不过百米,邵润打个口哨,一道黑影冲破海平面,快速朝小船游来,正是小蓝尾鲸。
邵润用古怪地语调诉说着,不远处小蓝尾鲸发出欢快地鸣叫,快速靠近。
紧接着,邵润取出一条缆绳,在小蓝尾鲸身上绑了,缆绳另一头系在船头。
邵润又打个口哨,小蓝尾鲸一甩尾巴,小船劈破斩浪,遁速比之前快了十倍。
行出三里有余,回看吉祥号,只剩个黑点,许舒招呼邵润一声。
邵润又冲蓝尾鲸打个呼哨,小蓝尾鲸停止飚进。
小船静静浮在海面上,两分钟后,一道激昂的汽笛声传来。
邵润用单筒望远镜瞧了瞧,顿时变色,“织田家的那帮畜生来了!”
许舒解开缆绳,冲邵润点点头,邵润握住缆绳一端,当先跳进水里。
秦冰瞥一眼许舒,“你不必操心我,我死了,你头上还有段队。
你死了,我下面可就没人了。”
说完,她跳下海去,邵润要出手托住她,她挥了挥手,那枚血色匕首放出,周身水汽一阵漾动,仿佛生出一个无形气罩,她竟轻而易举地浮在海面上。
显然,秦冰赶来金银岛,是做了相当充分准备的。
“得,为了您下面有人,我也得活着。”
许舒笑道。
秦冰冷哼一声,抓住缆绳,和邵润一道被小蓝尾鲸带到远处。
许舒仔细检查一遍,防水背包被他揉成一团,捆在腰间。
背包里的两把枪,子弹,也都用防水袋做了妥善处理。
随即,他开始划动船桨,他全力施为,空荡荡的小船,推进极快。
就在此时,快速逼近的鼓浪号船长,缺了一只眼的织田康正手持单筒望眼镜朝许舒所在的小船打望。
望远镜精度有限,织田康只能看到小船,根本看不清船上情状,却早已胸有成竹。
他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如何,春雨君,若不是我多个心眼,险些让狡猾的白眉给骗了。
哈哈,现在好了,名震东海的白眉将死在我织田康的手里。”
春雨君戴着一顶红色的圆顶皮帽,也手持一管单筒千里镜,乐呵呵道,“官寺里给白眉的赏格,可是二百两黄金,织田君,有这一条鱼,咱这回可就没买来。”
织田康得意大笑,“相比擒获白眉所能成就的威名,二百两黄金不值一提。”
春雨君高声道,“那咱还等什么,全速前进,先擒了白眉再说。”
织田康摇摇头,“先让白眉在水里泡着吧,耗耗他精神也好。
让弟兄们警醒些,时刻关注水面动向,万不能让白眉从水下摸上船来。
传我命令,先灭吉祥号,壮壮声势!”
“得令!”
两分钟后,鼓浪号开始发炮,两门105毫米的主炮,连续发威,在吉祥号两侧炸出大片水花。
恐怖的炮火之威,炸得吉祥号上乱作一团。
一干超凡者在这样的远程炮火威力的攻击下,也只能干瞪眼。
不多时,吉祥号上竖起白旗。
春雨君大笑,“织田君,炮手们的手段还行吧,吉祥号这个三千吨的大家伙,完好无损。这一把,捞着肥的了。”
织田康笑道,“传下令去,准备控制吉祥号。
记住,保持相当的距离,决不能给吉祥号上超凡者突袭我们的机会,让大家打叠起精神,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
春雨君摸着胡子道,“织田君所言极是,我会让长枪队和超凡应急小组做好全部准备。”
鼓浪号当然有超凡者,但鼓浪号能降伏吉祥号,靠得是强大的远程火力压制。
织田康的计划是,当鼓浪号和吉祥号靠近到相当距离后,他会派出救生船,载员登上吉祥号,绝不会给吉祥号和鼓浪号突破安全距离的机会。
“麻烦了。”
许舒放下望远镜,低声骂道。
他的一号计划,正是由他驾驶小船出行,来误导鼓浪号,让他们误以为驾乘小船离开的是白眉团伙。
只要鼓浪号将关注重心放在小船上,一旦鼓浪号要抢夺吉祥号,就是白眉们下手的好时机。
显然,织田康这个老海盗,警惕性始终极高。
就在这时,又有绑着尸偶娃娃的苍蝇朝这边飞来。
“看来只能用二号计划。”
许舒翻身跳进海中。
苍鹰绕着小船盘旋一圈,火速飞回。
不多时,织田康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冷笑道,“春雨君,吉祥号已是煮熟的鸭子,跑不了。
不要忙着接管,先擒了白眉再说,这才是只肥鸭子,万不可让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