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知道阮云丝心中怕是有些恼意,不敢说什么,又说了几句话后便退了下去,阮云丝这里想了想,便合上书,起身平静道:“芳草,我身上有些困乏,这便安歇了吧,你们也都去睡。//高速更新//(7~8小说网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芳草也知道阮云丝心里不痛快,连忙答应了,替她铺好床被便退了出去。
坐在床上,阮云丝只觉眼皮子发滑,她睡不着,虽然从理智上,她明白袁姨娘也是女人,不管这个女人可不可恨,盼望丈夫的温情本就是女人的天性,而苏名溪和自己成婚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去处,这其实有些残忍,所以她今日用计将人赚了去也无可厚非。
然而感情上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是现第二百九十五章:理解代女子,穿越过来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出多少波澜,却不料到最后还是要忍受这样的结局。也只能叹一声天意难违了。不过想一想苏名溪如今是在醉中,都醉得骑不了马,可见醉的不轻,所以袁姨娘才能把他弄去,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未必就肯过去吧?这样一想,心里还好受些。
这一夜到底还是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到四更天,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及至五更过后,便又睁开眼睛,苏名溪上早朝,她也是早起惯了的,因此今日虽然睡得晚,可过了五更后,到底还是醒了。
“昨儿半夜的时候,袁姨娘身边的小溪来咱们院里,说是爷在姨娘的住处歇下了,姨娘忙到半夜,才省起奶奶怕是还在等着爷,因连忙打发她来报信儿。我说了两句话,把她送走了,没和奶奶说。”
芳草一边给阮云丝梳头,一边和她说昨夜里的事,却听阮云丝冷笑一声道:“得了便宜就罢了,还非要卖乖,且卖的还那么不是时候儿。”说完就听外面丫鬟们齐声道:“爷回来了。”
接着是苏名溪有第二百九十五章:理解些尴尬的声音小声问道:“你们奶奶起了吗?”话音未落,芳草已经在屋里打开帘子,笑吟吟道:“奶奶早就起了,爷请进来吧。”
苏名溪咳了两声,走进屋里,只见阮云丝一头如云秀发披在身后,芳草还没替她梳成发髻,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在镜中笑道:“这个时候儿才回来,岂不是耽误了上朝?”
苏名溪笑道:“昨儿是端午佳节,皇上说了,免朝三日,文武大臣有事尽可去南书房禀报。(本章节由7~8小说网友上传)”
“哦,怪不得爷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愠不火呢。”阮云丝一边笑着,又吩咐芳草道:“替我把发髻梳上吧,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君请安。”话音刚落,就见苏名溪一个箭步窜上前来,讨好笑道:“何必用芳草,今儿不如让为夫替云丝梳头好了。”
“扑哧”一声,阮云丝和芳草都忍不住笑起来,阮云丝见苏名溪已经拿起梳子了,便没好气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道:“放下吧,你那两下子,自己的发髻还要别人梳呢,还给我梳头,你会什么?麻huā辫子都不会编吧?”
苏名溪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尴尬笑着摸了摸鼻子,也就退了开去。这里芳草替阮云丝梳了头发,夫妻两个便往杨老太君那里去请安。
“昨儿被太子他们灌得太厉害,出了太子府就人事不知了,结果那几个猴儿竟把我送去了别处安歇,咳咳……”路上,苏名溪眼见下人们远远跟着,四下里又无人,连忙凑到阮云丝身旁小声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的,爷想去哪个院里,是您的〖自〗由,难道我还敢说什么?”阮云丝微笑着道,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可越是如此,苏名溪心里越不托底,连忙又小声道:“我一觉睡到天亮,唔,夜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此处,他有点心虚,早上醒来时,袁姨娘分明是一脸满足的躺在他身边,但苍天可鉴,他真是完全没有印象自己做过任何事啊。
阮云丝见他这个模样,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算了算了,总是两难之间,不如难得糊涂。因也就露了笑容道:“我知道,其实爷就算做了什么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是了,南哥儿这几天如何?”
她见苏名溪听见自己的话,反而更加不安,可见自己如今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曲解。若非爱到深处,哪里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表现,因心中叹了口气,对苏名溪仅存的一点怨怼也无影无踪,一边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唔,那小子很好啊,云丝,我原先还想着这样做对他不地道,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天生就该在商场中打滚的。谁知如今将他拘束在族学里,先生对他竟也十分的称赞,只说再过两个月,便叫我替他延请名师,想来两年后的大比之年,即便不中进士,求个功名在身应该还是容易的。”
“是吗?我知道那孩子有天分,却也没想到他天分竟然这么高。”阮云丝的眼睛也亮起来,接着感叹道:“这消息芸娘姐姐若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她一直想着光耀门楣,只是我从前实在离不得南哥儿,虽然也觉着他从读书这条路也能走出去,却总是没办法给他用心读书的时间,如今你帮我解决了这问题,还真要好好感谢你。”
苏名溪呵呵笑道:“娘子言重了,这不仅仅是帮着南哥儿,又何尝不是帮我们自己。”话音未落,忽见前面一道人影飞快奔过来,苏名溪一愣神,那人就撞在了他身上。
仔细一看,竟是苏吟玉,只见她满脸的泪痕,看见是苏名溪,便跺脚道:“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总之我不嫁,现在不嫁,将来也不嫁。”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苏名溪和阮云丝面面相觑,好半晌,大智大勇的小公爷方一拍额头,喃喃道:“老天,麻烦终于来了,我……我这要怎么去和老太太太太说啊。”
端午过去了,转眼间便是夏至,天气越发热了起来,接连几天没下雨,连国公府中的huā木都没了精神,那些翠绿叶子耷拉下来,就如同人一般无精打采。
老太君等人也懒怠动,只是镇日里又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忽然这一日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阮云丝,就派丫头去叫她过来说话。
阮云丝有些奇怪,但心里也十分高兴,她嫁进国公府后,因着之前逃婚的事情,这身份总是有些尴尬,因此并不去老太君和刘夫人面前讨嫌,她们平日也不怎么叫她,两下里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模样。
然而这终归是一家人了,先是老太太和刘夫人等过来看了一趟锦,如今又派人来叫,只说老太太没精神,要这里有什么新鲜的huā样布料拿点过去看看,这如今就等于是把她当做一家人看待,真心接纳了她。
因心中也是暗暗感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是慈善的人,从未刁难于她,这简直就出乎阮云丝的意料。于是忙命换衣裳,又对芳草道:“叫人去和小白阿峰说一声,让他们也不用做功课,歇一会子,我们一起往老太君那里去。”
芳草忙应了,不一会儿,小白和阿峰换了衣裳,欢欢喜喜跑过来,只见阮云丝捡了几块布样子,看见他们,问了几句功课,见对答如流,便满意点点头,一起往上房来。
到了老太君房里,只见刘夫人和袁姨娘苏吟采在这里,却是不见苏吟玉,她心里明白,大概是之前要给这三姑娘议亲,她不肯,当时苏名溪答应了她要为她说话,如今却也不知道刘夫人等有没有打消主意。
于是连忙拜见了,小白早跑到杨老太君那里,阿峰却仍是稳稳重重地站着,待老太君招手才过去坐下。刘夫人奇道:“他们两个今日怎么没去上课?”
阮云丝笑道:“族学里前儿打了架,把两位先生气坏了,如今爷狠狠处罚了那些打架的人,正想法子让人请两位先生回来呢,所以小白和阿峰这两日没上学,不过功课没耽误,都在书房复习着呢。”
刘夫人惊讶道:“族学里打架?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云丝道:“听说是因为几个族亲子弟附学,因家里贫穷,先生格外怜悯些,和国公爷说了,国公爷也怜惜,吩咐若是用心学,每月每人发五两银子,惹得本族子弟不服气,算是积怨已久了,那天幸亏小白和阿峰挺身而出,不然那几个就更受了气,连先生都被含沙射影的辱骂了,不然也不会气到家去。”
杨老太君皱眉道:“这些富贵秧子,真该好好儿的打杀打杀威风,不然将来也是纨绔子,出去没得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连先生都敢含沙射影的辱骂,可不是无法无天了?”说完看向刘夫人道:“回头你问问你丈夫,都是哪几家?把她们母亲叫来,也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多是老子娘给纵出来的,纵到最后,全是纵出些不成器的东西,小白是什么身份?你我还没这样纵着他。”!!!
刘夫人忙起身应了。//更新最快78xs//杨老太君这才看着阮云丝道:“你也是读书识字儿的,你看他们两个这两日的功课如何?”
阮云丝忙笑道:“两人的功课都是很好的,阿峰在这方面也有天分,先生已经教他做文章了,爷说,再过两年,趁着大比之年,就要让他和南哥儿一起去考功名,就算考不上,也好见识见识考场氛围,反正阿峰年纪小,也不怕挫折。”
杨老太君奇道:“南哥儿也要去考功名?他不是帮你忙着厂子里的事情吗?”
阮云丝心想:还不是让你们几位给闹得。面上却笑道:“南哥儿是有天分的,从前媳妇也教过他一些书籍,学的很快,后来因为一件又一件事出来,媳妇不得不倚重他,这才荒废了学业。只是他嫂子的愿望,还是盼着他能专心求学光宗耀祖,因前些日子我和爷说了,爷便另派了两个能干的管事在外面打理厂子,让南哥儿一心求学,如今也是在族学里,估摸着等到明年,爷就该为他和阿峰另聘西席单独教授了。
老太君和刘夫人这才恍然大悟,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阮云丝一眼,她们知道那织染厂可说是这女人的心血,如今能这样容易就交给苏名溪的人打理,实在难得。只是有些奇怪,外面人都说阮云丝有多厉害,怎么自从嫁了过来,也和那些闺秀千金没什么两样,甚至比那些女子还要宽容可亲,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呢?不说别的,就是仍让袁姨娘管家这一点,那本是她们特意给阮云丝下马威的,若是别家闺秀,这种做法哪里能不趁心?可是这两三个月来,阮云丝没有任何二话,甚至听说萧姨娘那里,还多亏了她照顾,可见这女子是心地纯善仁厚的。
想到这里,老太君和刘夫人看向阮云丝的目光就越发和蔼,老太君笑道:“你这一个多月又研究出什么花样?也拿给咱们看看。”说完见阮云丝将几个花样呈上来,一边笑道:“老祖宗还真是目光如炬,怎么就知道孙媳研究出新花样了?”
杨老太君看着手中料子,又用手捻一捻,忽然奇道:“这是薄呢子料,手感倒有些像那波斯国进贡的哆罗呢,只是要比那个薄一些,难得,果然是难得,这是你研究出来的?”
阮云丝点头笑道:“是,厚的也能织,只不过这是为秋天准备的料子。老太君再往下看,这是毛线,却不是用织机,而是用羊毛纺出来的,老祖宗不妨猜猜,这个用来做什么。”
老太君和刘夫人都看着那粗羊毛线,只觉新奇,她们自然猜不出来,却听阮云丝笑道:“这是东洋那边的东西,用一根竹针,再配上这些线,专门织衣服穿,秋冬衬在里面,十分暖和呢,如今南方那边偶尔也能见到几件毛衣,只是咱们国家大多数人还不识得这个,少不得要叫一些人来,教了她们织法儿,慢慢流传出去就好了。”
“连这个你也会?”
刘夫人惊讶问了一句,却听阮云丝笑道:“是,从前得师父悉心教导,这些料子都是他细细讲解的,之后又在几家织染厂实践了,方有儿媳今日这织女之名。这线纺的还是粗,我已经让李家人想办法改改纺车,等到能纺出细而均匀的线来,织两件给老祖宗和太太穿,咱们到时候看看效果。
让她这一说,杨老太君等也兴头起来,笑道:”听说今年你那个纱料和薄麻一经推出,就卖的十分好,还有那薄麻花布,也是供不应求,如何?赚了多少银子?”
阮云丝笑道:“这个厂子机器和人还是少,乡下那个厂子却给了我哥哥,听他说,仅这一项,到现在已经赚了不下三万银子,我估摸着,纯利润怎么也有一万多两,这边京城厂子要差些,可也有六七千两的收入了。”
杨老太君笑道:“这样的兴旺啊,你还不打算自己开布庄卖吗?你既有织女之名,自己产布卖布,何苦给别人赚钱?”
阮云丝笑道:“老祖宗这话错了,咱们国公府什么人家?孙媳又是什么身份?谁去计较那么点蝇头小利?就是我,也不是指着这个厂子吃喝度日,无非这是我喜欢的一项事业,到如今已经丢不下手罢了。流锦布庄从我一文不名时便一直助我,对我照顾有加,何况我们是经历了几番生死的,到如今这个局面,正是皆大欢喜,孙媳不想改变。”
杨老太君见她没有野心,十分满意,又听说经历生死,不由有些奇怪,老人家正是郁闷的时候,忙让阮云丝细细说来,待听了流锦布庄和贵云绸缎庄的恩恩怨怨,以及几次危机,便如听说书一样,十分赞叹,点头道:“你这样做方是正理,为人处世,当以一个信字为要。既这么着,秋冬你也是要添新料子了?”
阮云丝笑道:“是,过两日爷休沐的时候,孙媳已和他说好了,要去织染厂一趟,顺便叫了李家人来,把需要的机器也和他们说一遍,争取都能做出。”
杨老太君笑道:“听你说的心里痒痒,等上秋后,挑个好天气,咱们也去厂子里看看,或是干脆就到乡下住两日,你在那小王村还有房子吧?小白说那里是个好地方,还有什么鲤鱼结阵?”
阮云丝笑道:“那敢情好,小王村的确是好地方,山珍海味都不少,到时孙媳亲自下厨,老太君和太太也尝尝乡下大锅饭的滋味……”她这里陪着老太君和刘夫人说话,心中就疑惑,暗道袁姨娘今儿怎么也不插嘴了?
因一边想着,便抬头去看,却见袁姨娘在一旁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苍白,似是不舒服的样子。
老太君和刘夫人顺着她的目光,也向袁姨娘看去,不由也是诧异,阮云丝便站起身道:“妹妹怎么了?若是站着不舒服,且坐下来看看,再不行,回房躺一趟吧。”
袁姨娘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这会儿哪肯回去躺着,因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不等说完,身子便晃了一晃。
杨老太君皱眉道:“这样还说不妨事,看来是病了。叫小厮出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说完阮云丝答应了一声,吩咐身后芳草去办这件事,然后回头刚要说话,便见袁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心中就是一翻个儿,忙又去看袁姨娘身后那小丫头小溪的脸色,只见对方比袁姨娘还沉不住气,这会儿已经是满面欢欣了。
阮云丝蓦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面上白了一白,但很快就又恢复常态,陪杨老太君说了几句话,又劝袁姨娘回去,袁姨娘哪里肯,也不出去做事,只说要在杨老太君面前伺候着,就连杨老太君开口,她也强笑着道:“老祖宗,妾身好容易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想在老祖宗面前尽孝,您就容妾身这一遭儿吧。”
她这样说,杨老太君只当她孝心可嘉,笑说了几句,便有人来回说大夫到了。接着袁姨娘到了小厅给大夫诊脉,不大会儿功夫,便见那大夫在下人们引领下到了门外,高声道:“给老太君,夫人道喜,贵府女眷是有喜了。”
“啊……”
苏吟采轻叫一声,羞得满面通红。杨老太君和刘夫人对视一眼,却是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狂喜之色,连忙命人带大夫下去重赏,接着两人便合掌感谢诸天神佛。
阮云丝心中早有预感,因此这消息她也没有十分震惊,倒是小白和阿峰有些不解,问杨老太君有喜是怎么回事?老太君便笑着告诉他们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白虽然不肯接受后妈,但是一直孤单,此时听见要有弟弟妹妹,心里倒是十分高兴,只是有些可惜,他希望这个弟弟妹妹是阮云丝生出来的,袁姨娘那个女人他很讨厌,所以不希望弟弟妹妹是她生出来。
整个屋里顿时喜气洋洋,袁姨娘也满面绯红地进来,只说自己去给母亲祈福时,也私心里为自己求了菩萨保佑,不想竟然真的心想事成。老太君和刘夫人很是和气的与她说了几句,又说日后府上的事情不用她打理,安心养胎就好。
袁姨娘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她哪肯为了孩子就让自己在府中的大权旁落,因忙力争起来。杨老太君和刘夫人想到刚才阮云丝对名利的淡然,再看她此时一心抓权不肯放松,更有些仗着身孕恃宠而骄的意思,心中便有淡淡不喜,然而看在那未出世的孩子份儿上,想着总该让孕妇心情舒畅才是,也就没有多说。
这里又说了会儿话,大家便散了,回到房间里,只听芳草气恨恨道:“老天爷真不公平,爷夜夜宿在奶奶房里,不过是端午那天晚上去过了一夜,奶奶还没有动静,她倒有消息了,真……真气死人了。”
阮云丝急忙向她使了个眼色,芳草自知失言,果然,就见小白和阿峰掀了帘子进来,小白也撅着嘴巴道:“就是就是,我讨厌那个女人,为什么弟弟妹妹要认她做娘啊?娘亲,你能不能把弟弟妹妹抢过来?咱们现在就去抢。”
阮云丝虽也是觉着心中有些堵得慌,但还是被小白这孩子话给逗笑了,因淡淡道:“行了,此事已成定局,你们也不要多嘴多舌,名溪的子嗣艰难,无论如何,这算是一件天大好事。//免费电子书下载//”
苏名溪下午回来,刚进门便有那盼着讨赏钱的佣人和他说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却不知听在小公爷耳里,这消息便如五雷轰顶一般,雷的他一抽一抽的。
那仆人赏钱没得着,只是一眨眼儿功夫,身边小公爷就消失无踪了,不由得惊讶道:“这便是当日爷去破坏张大人下聘时用的燕子…水轻功吗?果然厉害。”
他身边的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鄙视道:“没见识,燕子…水那是飞檐走壁登高用的,这样平地一蹿出去就没影儿了的,定是八步赶蝉。”
“分明就是燕子…水,八步才能赶上一只蝉,那得多慢?”
“慢?你去赶一下试试。”正主儿都跑没影儿了,两个仆人倒是从讨论变成了争辩,脸红脖子粗的纠缠不休。
苏名溪心急火燎地回到〖房〗中,听说阮云丝还在织房,他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只把碧秋钟秀等人都吓了一跳,见他面上有些变色,大家便心知肚明,一个个急忙行礼后退下了。
“怎么了这是?”阮云丝也是心知肚明,但这种事又怎么能开门见山?于是挽着苏名溪胳膊来到外间,亲自拿出帕子给他拭汗,却见苏名溪直勾勾看着自己,好半晌才轻声道:“泷云的事,你知道了吧?”
泷云就是袁姨娘的名字,阮云丝点点头,强笑道:“是啊,正要恭喜爷,你这突然闯进来,倒让我吓了一跳。”
“这不可能。”
苏名溪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懊恼之色,这一回面上变色的可就不是他,而是阮云丝了,急忙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又四下里看看,确定没外人后这才嗔道:“你疯了名溪?不管你怎么不喜欢,她怀了你的孩子是事实,你说这种话,还让不让她活?把你的骨肉又置于何地?我心里比你还不痛快呢,可这事儿不是儿戏,它发生了,咱们就得接受,怎么说她也算是和你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没有情爱也有点情感,你别说这话伤人心。”
让阮云丝这么一说,苏名溪也冷静下来,自走到椅子中坐下,但旋即又站起来,一脸努力回想的神色,喃喃道:“不就是端午那天晚上烂醉如泥,让她把我赚了去吗?可我都喝成那样儿了,怎么可能……更何况,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阮云丝皱眉道:“你敢保证吗?敢保证你没有印象,就一定没和袁妹妹*房吗?这事情关系重大,名溪,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了,那不但是她一个人的命,还关系到她腹中骨肉。”
苏名溪的面色也白了一白,在这样重大的问题之前,他也不敢保证了,因此沉默下来,却又听阮云丝道:“你醉成那样子,即便做了些什么事情,怕是也只当成*梦一场。而袁妹妹足不出户,难道她还敢在你这国公府里和人私通不成?她又不是傻了,这事儿被揭露,那就是死路一条,她又不是那种急需儿女傍身的,这么多年无所出,还不是风风光光掌着管家大权?名溪,她没有背叛你的道理啊。”
苏名溪面色乍青乍红变幻不定,最后长叹一声,满含惭愧的看着阮云丝,嗫嚅道:“云丝,我……我辜负了你,这件事……唉!”他忽然生气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显然是十分自责懊恼。
阮云丝见他自责不已,连忙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一边看着窗外,喃喃道:“还记得吗?从前你几次三番在我面前明示暗示你的心意,那时候,我知道你是巴不得能八抬大轿抬我这个村姑来做正妻的,可我却是几次三番的拒绝,甚至在身份暴露后,还是和你分道扬镳。那是为了什么?”
“是你不愿意委曲求全,和她们共事一夫。”苏名溪拉住阮云丝的手,家宅中事比他在朝堂上处事更累,最起码,袁姨娘这个孩子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连心中都没有半点欣喜之情。
“是啊,我就是这么个倔强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但是后来我又嫁进来,你说,我是因为张家的逼迫吗?或是单纯的为你感动?”
阮云丝陷入回想中,嘴角边轻轻绽开一丝笑容,不等苏名溪回答,她就继续道:“是啊,感动肯定会有,你那时候是什么人?举国瞩目的大英雄,本该在边疆率队伍回京,让百姓们欢呼膜拜,可你却只是因为一个噩梦,便星夜兼程赶回京城,更是为了我费尽心机,连圣旨的威严都敢去挑战,连我自己,都没有你这份勇气,这样的深情,若说不感动,怎么可能?”
“过去的事情了,你还老想着。”苏名溪叹了口气,回想起两人这一路而来,也是感慨万千。
“自然要想着,这辈子我阮云丝有你这样的男人为我做了这些事情,死也值了。”
阮云丝低下头,飞快在苏名溪脸上亲了一下,却又迅速抬起头来,正色道:“只是你该明白我的性子,绝不会因为感动就嫁给你的,从前你做了那么些事,哪件事我不感动?可我也一直没有松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之所以答应你嫁进来,只是因为……我想嫁,想嫁给你,感动于你为我做的事,心里也有了你,这些情感胜过了我的锦绣事业,所以我就嫁了。”
“嗯。”苏名溪点点头,阮云丝忽然说这样的话,他有些似懂非懂。
却听妻子轻轻一叹,笑道:“既然下了决心要嫁,便知道嫁进来后会如何了。早已经做好了应对和牺牲一些代价的准备,我阮云丝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便宜和风光全都让我占了呢?走到如今,已经是让我十分欣喜,老祖宗和太太虽然对我淡淡的,但从来没为难过,如今这些日子,更是对我和蔼,你不知道,今儿还特意把我叫过去说了半天的话,我知道,这是她们在一点点的原谅我,名溪,人人都传国公府是慈善人家,我如今才知道,老祖宗和太太,真是宽厚的性子,对她们,我真是惭愧的……”
“这些事都过去了,别再多想。”苏名溪站起身,轻轻拥住阮云丝,微笑道:“其实你这善良又刚强的性子,最对祖母和母亲的胃口,老太太本就是刚强的人,太太早年也不像现在这般软弱,只是小白失踪那一回,她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身子弱了些,方把府中所有事情都丢给了泷云。”
阮云丝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苏名溪笑道:“所以,你如今明白我的心意了吧?若说袁妹妹有喜,我心里平静若水,为她高兴,那都是假的,我是女人,还是个嫉妒心重的女人。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为你牺牲,嫁给你,今日这种事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名溪,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也该为你着想,你到如今,眼瞅着就是奔三的人了,还只得小白一个孩子,这子嗣确是艰难的,袁妹妹有了你的骨肉,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你放心,只要她不太过分,我会照看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不会让你为难,你在朝堂上就用心办事,不用记挂家中。”
苏名溪看着爱妻,然后又一把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动情道:“让我说什么好?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这样的刚强……”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笑道:“有些话,你我明白就好,不必说的。好了,收拾收拾,咱们该给老祖宗和太太请安了,今儿下面庄子上送来了几筐西瓜,我已经挑了一个好大的湃在井里,等用过饭后切了吃,看看我挑瓜的手艺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苏名溪微微一笑,夫妻两个当下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往老太君的上房去了。
袁姨娘原本以为自己怀了孩子,这府里上下都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却不料众人仍是一如往常,不过是每天有老太君和刘夫人打发来的人问问她身子情况,阮云丝也派丫头来,自己却是没露过面,只不过她也十分细心,特意为袁姨娘找了一个妇科上的高明大夫,每隔三天过来诊视一番,以确保她们母子平安。
这一举动让国公府人人称奇,就连老太君和刘夫人都觉着有些意外,一开始众人还觉得或许阮云丝只是作态给别人看,然而细细一想:不对啊,这位奶奶哪里是畏惧人言的主儿?这府里人人都可能作态,唯有她是最任着自己性子来的,因人人疑惑下,见阮云丝仍是宠辱不惊的作派,这些人口风便转了向,都没口子的称赞起来。
袁姨娘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心中有气,恰这一日午后,看见小溪从外面回来,恨恨编排了那些下人一番,只说不知道阮云丝许了她们多少好处,竟都帮着她说话,袁姨娘心中就更加郁闷,她觉着在阮云丝这一番惺惺作态之下,自己这个国公府的“大功臣”被严重忽视了:看看看看,这是对待功臣的态度吗?每天不过打发几拨子人问问,老太君能跑到阮云丝那里看锦缎,就不能来看看她?她可是怀了爷的骨肉啊。
袁姨娘在府中这么多年,最后能把握到管家大权,那本也是个谨言慎行的女人,要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只凭着心机深沉可不行,最起码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最快更新78小说//
然而,如今因为“功大于天”,这女人很明显是被急剧膨胀的虚荣心冲昏了头脑,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因听说人人都赞阮云丝,反而忽略了她,这心中不由便泛开了心思,暗道若不趁这机会好好为难为难她,刹刹她的威风,日后哪里还有这好机会?
不过袁姨娘毕竟还没有昏头,这根刺虽然在她心里种下了,却也没有热血上涌一时冲动就往石头上碰,在她想来,怎么着也要有个周全的计划,就算不能让阮云丝这个正室奶奶低头,也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这个怀了孩子还握着管家大权的姨娘,如今地位可是在对方之上的。
只不过,还不等袁姨娘想出什么好办法,她却怎么也没想到,阮云丝竟然敢对她下手。
其实这完全是袁姨娘自己的看法,虽然她怀孕的事情让阮云丝觉着有点不痛快,但看在苏名溪的面子上,她对这个要出生的孩子和孩子母亲都算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这一切不过是袁姨娘疯狂心思之下的阴谋论罢了。
事情说起来也没多复杂,夏日炎炎,就连阮云丝也不愿意在织房里多呆,因前些日子和苏名溪去了京城的云溪织染厂,织机和人手都有所增加,现在也能织十几种的布料了,可说是发展蒸蒸日上,也去了她所有的心思,从此之后,她只需要在家中织锦,研究花样,“发明”出各种各样的布料就行。
因出来后也无处可去,便往萧姨娘那里去说话,这些日子,或许是有了不错进补的缘故,萧姨娘的身子虽然还是病弱着,却不再如从前般卧床不起,偶尔也会来她这里说上一会儿话。
到了萧姨娘的院子,小丫头却告诉她说,姨娘往花园里去了,阮云丝便转身往园子里去寻她,谁知进园子走了不久,便听到一阵吵嚷声传来,那声音十分熟悉,一个像是萧姨娘身边的绿柳,一个却是袁姨娘身边的小溪,间或还夹杂着萧姨娘的哭声。
阮云丝眉头一皱,袁姨娘对萧姨娘的打压她心里是清楚的,却没想到对方气焰竟嚣张至此,连她身旁一个丫头也敢在姨娘头上作威作福。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奴才秧子,也配在这里坐着,也配戴那样花儿?”
小溪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绿柳的声音:“呸!奴才秧子这种话是你说的?你才是真正的奴才秧子,你那主子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和我们姨娘一样的身份?到如今不过是有了身子,她自己还是个姨娘呢,便逞的你们这样凶狂,什么道理?”
这一句话却是戳中了小溪的痛处:的确,袁姨娘再怎么手握大权,再怎么嚣张跋扈,她的身份始终是个姨娘,就算怀了孕,也没见府里怎么重视。
因怒从心头起,便尖声叫道:“是,我们主子现今也是个姨娘,只不过她有了身子,她是这府里最重要的人,你那主子有什么?不过是有一身的痨病罢了,看着奶奶抬举你们,便也跟着耀武扬威的,你们不知道?奶奶眼里你们一个小指甲都没有,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们以为是抱上粗大腿了?信不信如今我打了你,奶奶连个屁也不会放。”
绿柳也被激起了性子,也不顾萧姨娘哭着阻拦,便大叫道:“有本事你打啊,这两年让你欺负的还少了?如今我们银子也用不着袁姨娘来分派,还怕的你什么?”
话音落,小溪想到阮云丝往萧姨娘那里每个月几百几百银子的送,自家主子这里却一分钱都没见着,越发妒恨如狂,便指挥着身旁小丫头们冲上去扯住绿柳厮打。
阮云丝一直听着声音,等她终于循声赶来,那几个丫头早已扭作了一团,只把她气得面色铁青,芳草早已冲到那一团人面前,大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奶奶在这里呢,看哪个敢放肆,反了你们了,一个个什么身份?就敢在这府里翻天?”
萧姨娘一看见阮云丝,便站起身来,用手抹了抹眼泪,一句话不敢说。绿柳一个敌好几个,能不吃亏吗?此时衣服破了,头发也散了,脸上脖子上不知被谁的尖指甲抓出血来了,一看见阮云丝,便哭着跑到她面前跪下,求她给自己做主。
阮云丝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有脸求我给你做主?你想想自己的本分是什么?只为了个人出一口气,把你主子撂在了什么地方?你看看萧姨娘哭的,她身子刚刚有些起色,就又要为你操心,便是忍一时之气又能如何?”
绿柳听着这话虽然是训斥自己,却仍是关心萧姨娘,她是多知机的丫鬟,这里就连忙磕头,一边诚恳地承认错误。阮云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萧姨娘面前让她坐下,又对身后的珠儿道:“去帮绿柳整整头发衣服,这个模样落在人眼里,像什么话。”
珠儿答应一声过去了,这里小溪和那几个逞凶的婆子丫头看着阮云丝的面色神情,也十分不安,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对她那些不恭敬的话是不是都被对方听到了。只是如今,袁姨娘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狐假虎威,仗着主子这会儿的地位,恨不能惹出点儿事来的,哪里又肯像绿柳那般轻易对阮云丝低头?
因此那小溪收敛了慌张,敛衽施礼道:“奶奶,姨娘近日觉着有些气闷,听说花园里的花儿开的正好,因此打发奴婢们过来采集些插瓶,如今怕是要等得急了,奴婢们还要赶回去交差。”
“这会儿想起怕你们主子等得急了?刚刚我看你打的挺上瘾啊。”
阮云丝心中气愤,这些奴婢的话若在现代,最多也就是个泼妇骂仗,然而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这种举动就是代表了一种飞扬跋扈的特权,若不好好儿惩治,只怕日后不知有多少婢仆还要遭殃,所以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阮云丝从嫁入国公府,深入简出,温柔和善,连管家大权都没到手,小溪心里未免就存了些轻视,认为那些传言都是名不副实。
如今袁姨娘又有了身子,她这第一心腹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更是张狂的有些不知所以,渐渐都忘了自己身份和听说的那些阮云丝嫁进国公府之前的手段了。
然而今日第一次交锋,头一句话,她就让对方噎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方委委屈屈道:“奶奶不知道,奴婢来到园子里,就听见她们主仆背后编排我们姨娘,这话若传去姨娘耳朵里,少不得让她生闲气,奴婢就想着教训她们一下,免得忘了身份……”
“住口。”小溪不等说完,阮云丝便断喝一声,气咻咻道:“你怕她们忘了什么身份?忘了自己是爷的姨娘?我看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一个小小丫鬟,竟然对一个姨娘口出不逊,是谁逞的你这样威风?”
小溪心中一凛,连忙道:“奶奶息怒,是奴婢一时间义愤填膺,所以忘了身份,奶奶恕罪,奴婢只是气不过她们编排主子,所以想着教训一下。”
阮云丝身旁的芳草冷笑道:“你教训谁?萧姨娘还是绿柳?你凭着什么身份?不过是袁姨娘面前一个稍微体面些的丫头罢了,和绿柳也只是平级,你凭什么教训她?还指挥小丫头子打她?就是有了纠纷,尽可报给管家娘子,由她们出面禀明奶奶或者你们姨娘,是罚是打,这才是国公府里的规矩,你如今说这种话,莫非是袁姨娘给了你特权?”因为袁姨娘虽怀了身子,但管家之权未丢,所以芳草出于谨慎,在点出阮云丝的权威之时,也捎带了下袁姨娘。
“是,奴婢知错了。”小溪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如今看来,阮云丝明显是不卖袁姨娘面子,自己若还是一味逞强,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因只好暂时低头,想着等回到主子面前,再好好说道说道。
阮云丝正要说话,却忽听身旁的萧姨娘没命咳嗽起来,只咳了几声,便喷出一大口血,这下绿柳也慌了神,连忙和小丫头扶住萧姨娘哭叫。忽听阮云丝道:“莫要慌,先抬到亭子里去放好,芳草,立刻去叫人请大夫。”
说完看了眼小溪,又对珠儿道,你出去说给赵立家的,就说这丫鬟以下犯上目无法纪,打十板子撵出去。
她原本不想处置的这样严厉,然而眼看萧姨娘咳血,如果不严惩小溪,事情传出去,于自己地位有损也就罢了,只怕袁姨娘那种人还以为自己是怕了她,连她身边一个丫鬟都不敢严惩,日后更是要张狂起来,那时还不知要有多少小丫头受罪。
说完那两个小丫头大概也觉得不对劲儿,迷迷糊糊睁眼抬头,看见面前这一大群人,不由吓得一声惊叫,然后方慌忙跪拜了下去,另一个拜了拜后急忙掀起帘子,冲里面大声道:“奶奶,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过来了。”
屋里人听到那声惊叫,芳草正走出来想查看怎么回事,听见这句话,不由就打了个激灵,心想坏了,这是奶奶惹了什么事儿,倒把这么多神仙都给弄了来兴师问罪?因连忙奔到门边,陪着笑容拜下去,见杨老太君等人脸上没有怒色,一颗心才放下来,只是又不免有些疑惑
这时阮云丝和碧秋钟秀等人也早已迎了出来,看见这么大阵仗,阮云丝也是一愣,但随即便满面春风的迎过来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老太太和太太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找个丫头过来叫媳妇一声也就是了。”
刘夫人淡淡道:“没什么事,我们在老太太屋里说话,提起你织锦来,左右无事,就过来你这边看看,是了,眼看晌午了,老太太的意思,就把饭也在你这里摆上,你看看安排个屋子吧。”
阮云丝急忙答应,回头对芳草嘱咐了两句,这时杨老太君等人已经进了她的“工作室”,只见偌大一个屋子,就只摆放了几架织机,上面是各种各样的布料。
刘夫人环顾着整间屋子,忽然道:“这怕是把两间房子打通了吧?”
阮云丝笑道:“是,因着织各种布料的织机也都不是一样的?寻常房间摆不下太多,爷就把这两间闲置屋子打通了。”说完见刘夫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这才松了口气,扶着老太君来到一架织机前,见她掬起那块锦缎细看,她就忙从身后的染香那里将花镜拿过来,亲自给老太君戴上。
杨老太君戴上花镜,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花纹精美别致,颜色也鲜嫩,看这功夫,是要进贡到宫里的吧?”
阮云丝笑道:“不是,进贡到宫里的,比这个还要费功夫,这是往店里放着卖的,不过确实要比寻常锦缎卖的贵一些。”说完却听杨老太君惊讶道:“是么?我怎么看着这是妆花锦?这样的锦缎也能在店里卖?”
阮云丝笑道:“老祖宗怕是不知道,上一次斗锦大会之后,皇上十分高兴?说民间都能织出这样精美的锦缎,妆花锦之流竟也寻常了,所以现如今妆花锦已经不限制在民间流通,进贡宫中的,自然也有妆花锦,不过也是给宫女们裁衣的了,娘娘们现如今用的锦缎,大多是印染织造的多色锦或者多彩锦。”
苏吟采在旁边忽然道:“我明白了,就是上次斗锦大会上的贵云绸缎庄那种锦缎吧?那的确是非常漂亮的,怎么?难道姐姐的厂子也能织出来?”
“怎么不能?贵云绸缎庄的印染技术?还是在我们之后呢。”阮云丝笑着说完,便对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道:“这个月的锦缎就要进贡上去,给宫里的标准是最少也要有十色?我特意设计了几种花样,虽然只有五六色,却也漂亮,比现在用的妆花富贵锦好,大概这一两天,南哥儿就能派人送过来,到时候给老祖宗和太太看看。”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点点头,阮云丝能想着她们?这令两人心中十分舒服。刘夫人就道:“是了?你说起南哥儿,我听名溪说流锦布庄想和他结亲?可是有这事儿?”
阮云丝笑道:“太太竟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了?这事儿也就是上次五公子随口一说,我这里忙?南哥儿那里更忙,至今还没问过他的意思。他不比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儿,婚事由主子做主,爷的意思也是先问过他再定夺。”
话音刚落,忽听“咦”的一声,接着就听小白笑叫道:“娘,娘,这是不是给我和阿峰哥哥织的那个纱料?啊,好漂亮。”
一句话把众人的好奇心勾起来,都涌了上去,只见一架机子上正挂着半匹浅蓝色的纱,上面是暗纹的竹子花纹,撩起来一看,果然薄如蝉翼一般,老太君便皱眉道:“这样薄的纱固然技艺是好,但如何穿得出去?”
阮云丝笑道:“这纱单独做不成衣服,须得配着这块麻布。”说完众人都是一愣,心想麻布?国公府的主子们谁穿麻布?就是有点脸面地位的下人们也不会穿这个啊。
却见阮云丝让钟秀将麻布拿出来,不一会儿,钟秀捧着一卷布走过来,原来这浅蓝色的麻布竟也是薄薄的一片,不必穿在身似乎就能感觉到那份透气清凉。
难得这麻布细腻柔软,杨老太君在胳膊上蹭了蹭,点点头道:“麻料能织出这样儿的布来,也就算是难得了。”
阮云丝笑道:“我弟弟今年种了一种新奇东西,不知老太太太太知不知道,就是山上长得那野絮团儿,他前天来和我说,他种的絮团儿打骨朵了,看来比山上的要大,那絮团儿里的絮,媳妇总觉着手感十分舒服,若是能纺线织布,必然比现在所有的料子都好。”
袁姨娘在一旁笑道:“这有些夸大了吧?再怎么好,难道还能比得上蚕丝?”说完阮云丝也笑道:“即便不能过,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总之现在多说无益,我只是有这么一种强烈的预感,听说乡下人有时候没钱买皮子,冬天又实在冷的没法,就用这个夹在衣服里取暖的。”
杨老太君沉吟着点点头,看向阮云丝淡然道:“你是干这一行的,既说有预感,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方面你总比别人要灵敏。若是将来真如你所说,就把咱们家多余那些地给你种这个。”老太太也是老人精一个,虽然她不明白那个絮团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若真像是阮云丝所说,这东西应该潜藏着巨大的利润,如今风调雨顺,官府粮仓都是满满当当,种粮食的利润并不高,国公府那么多地,是该种点别
她这一席话当真让阮云丝又惊又喜,侯府如今还没有能力赎回太多的地,她就有心要推广这棉花也不行。本来还打算着和苏名溪借点钱,让侯府再多赎几亩地回来,却不料老太君这一句话就把她的苦恼给解决了。
当下便忙施礼道:“老祖宗果然这样说,便是疼孙媳妇了,孙媳妇这厢有礼,老祖宗等着看,孙媳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说完又扶着老太君走到另一架秋香色的薄纱前,笑道:“老祖宗看看,这是孙媳给您和太太织的料子,到时候里面衬上薄麻,夏天穿了透气又凉快,比仿纱缎还好呢。”
一句话说的杨老太君也禁不住笑了,摇头道:“看把你精明的,哦,没有我那句话,这布料想必也就不是给我们的吧?”这还是老太太头一次在阮云丝面前露出笑容,当下阮云丝也没时间感慨,连忙道:“老祖宗别冤枉孙媳,布料这都织了半匹,怎么说孙媳眼里没有长辈?那不是要遭天打雷劈吗?”
杨老太君看看屋中几架织机,不由得奇怪道:“那个粉颜色的应该是给姑娘们的了,难为你想得周全,只是有些奇怪,你们就这几个人,这才几天功夫?就能织这么些料子?”
阮云丝笑道:“不独独是我们几个,这屋里十几个大小丫头,都是心灵手巧的,素日无事,我教了她们,不到几天就上手了。如今我只管定出布料花样,再帮她们把丝线定位了,接着就不怎么用**心了呢。”
刘夫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就说你们即便长了三头六臂,也难完成这么多料子啊。”说完只见袁姨娘身旁的丫头小溪走进来,恭敬道:“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特地来请示老太太和太太,是不是要摆饭了?”
杨老太君点点头,于是袁姨娘就吩咐下去,一众人到了偏厅,用完午饭后又说了会儿话,杨老太君觉着有些困了,自回屋里去了,众人这才散去,独有苏吟玉留了下来。
“怎么了?刚刚我就看你有些蔫蔫的,平日里话最多的人,如今倒是一声也没有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阮云丝亲自携了苏吟玉的手来到内室,关切道:“又或是有什么心事?你只管和我说来。”对这个小姑,她是真心感激的,当初圣旨初下,诸事未明,她竟然就有勇气帮自己说话,这份情意她怎能不感动?
“嫂嫂什么时候去流锦布庄?”
却听苏吟玉忽然问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阮云丝愣了好一会儿,才疑惑道:“我去流锦布庄做什么?如今我这身份?哪里还能说出去就出去?即便有了事,也是南哥儿处理,或者过来和我商量,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个?”
苏吟玉也愣了一下,吃吃道:“那个……你不是说,要让南哥儿娶流锦布庄少东家的妹妹么?这事儿也不用你亲自出面?”
不说完,苏吟玉眼看老祖宗这就要给袁姨娘撑腰,连忙笑道“老太太,嫂子那人的和善温良您是知道的,若说她无缘无故就要撵个丫头出府,这哪里是她能做出的事情?不如把嫂子也叫过来,问问她这小溪犯了什么罪过吧。//更新最快78xs//若真是那不能容情的,即便姨娘这会儿需要她,怕也不能坏了规矩,一个奴婢罢了,又不是离了她就吃不下饭的。”
袁姨娘恨得牙根都痒痒,知道这是苏吟玉故意帮阮云丝说话,果然,杨老太君就派了绿英去找阮云丝过来。
袁姨娘心里便有些慌张,从小丫头们嘴里只听说小溪和绿柳打架,奶奶偏帮那一头,萧姨娘咳了血,奶奶就命把小溪打十板子撵出去,她怀孕的人气性大,加上这些日子自觉受了忽视,恨不能找个由头闹一场子,让大家明白明白她如今对国公府来说是多么重要,当下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的就过来了。
此时细想,这事儿肯定是小溪犯得错儿多,可恨老太君刚才都要允了的,只要小溪留下,便等于是狠狠往那女人脸上打了一巴掌,偏偏又让苏吟玉搅了局。万一那个女人过来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自己能不能保下小溪就说不准了,因心中又是气苦起来,暗道多大一个事儿,也不肯开恩,我这还是怀你们苏家的骨肉呢,若没有这孩子,岂不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因越发恨怒,便在椅子中举着帕子呜咽不停只听得老太君和刘夫人都心烦意乱,偏偏想着她有身子,也不好刺激的。好容易等到阮云丝过来,两人才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料袁姨娘哭的声儿更大了。
阮云丝走进来见过了老太君和刘夫人,见绿英凑到老太君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心中便暗笑,想着绿柳那丫头倒是不肯吃亏,绿英果然就替她传话儿来了。一边又对苏吟玉笑道:“三姑娘这两日忙得什么?怎么不往我们院里来了?我这两天还想着抓你做白工却是白白打错了如意算盘。”
袁姨娘听得心中一凛,暗道如意算盘?这话怎么就像是说给我听的呢?因收了帕子咳了一声,先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接着抬头看向阮云丝,只是还不等说话,就见她望过来,笑吟吟道:“妹妹怎么也过来了?如今天气炎热,中了暑气怎么办?可见这能者多劳,就因为你太能干,身边那些丫头越发惫懒不知事了。刚刚我还撵出去一个十分的不像话。论理妹妹如今有了身子,对她们疏于管教,她们就更该谨慎些行事才是,谁知倒更是嚣张了,言语间不干不净的,我想着这样人在妹妹身边,一天不知道添多少烦恼,索性打发了的好,正要使人去告诉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那我亲自和妹妹说一声,你知道就行了。”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心想总算是原形毕露了,就说嘛,她哪里是那种任人拿捏得性子,不然也不会在京城里落下这些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声,这段日子扮贤良,恐怕不知拘束成什么样儿了呢。
心中虽这样想,然而见阮云丝进退有度和声细语,这番话虽然词锋厉害但竟不让人反感再看看双目圆睁的袁姨娘,更是比平日里可厌因两人也就不说话,只拿茶慢慢喝着坐在一旁看她二人交涉。
却听袁姨娘尖声道:“原来是这样,小溪在我妾身身旁伺候了这么些年,一向都是进退有据的,家下婆子媳妇们哪个不知道?但不知怎么今儿撞在了姐姐手里,就寻出这么些错儿来,妹妹实在离不得她,还要请姐姐开恩,若不是那十分不堪,就留下来吧。我这身边着实离了她不行。”
阮云丝皱了皱眉,也在刘夫人下首坐了,悠悠道:“妹妹这话说的,可让人怎么答?若说你现在有了身子,但凡能不惹你烦心的,我不该在这里唠叨。
只是这贱婢十分过分,将绿柳打的口鼻参血,嘴里骂的不干不净十分难听,更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这也没什么,妹妹如今这个情形儿,她们骄傲一些也是有的,我原想打她几板子教训教训也就是了,没料到萧姨娘竟被她气得咳血,如今还在屋里躺着呢,大夫三番五次的交代,这病要好生静养不能动气,我也吩咐下去过,结果一个奴婢竟然对着她跳脚大骂极尽侮辱,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咱们府里也有这样的恶奴了。闹到最后,竟然还是个妹妹离不开的?一个奴婢罢了,怎么就能到了离不开的地步呢?可见这奴婢平日里在妹妹面前惯会甜言蜜语欺上瞒下,若是妹妹留着她,岂不是把你的名声都损坏了?我的意思,还是槽●去的好。”
袁姨娘死死看着阮云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好,脑海中急速地转着主意,忽听老太君皱眉道:“眉娘咳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请大夫了吗?重不重?”
阮云丝忙起身答道:“回老祖宗话,刚刚在园子里,让那奴婢气得咳了一大口血上来。已经请过大夫了,也开了方子,让静养着。孙媳想,眉娘妹妹是个可怜的,家人都远在千里之外,素日她虽病着,可爷是重情重义的人,也从未亏待了她,一旦病得厉害,还找御医过来诊视,爷尚且如此,一个小小奴婢就敢当面吼她,这实在不像话,这样的恶奴留在府中,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败坏国公府的名声,因此媳妇做主,想把她打发出去。却没想到袁妹妹这样离不得她,这倒是让孙媳为难了。”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心里明镜儿似得,心想你还为难?你这是早打好了主意。因看向袁姨娘,见她只气得身子一抖一抖,这下老太君也犯了难,心想这女人虽然不堪,终究怀的是我苏家骨肉。可那样的恶奴,又的确不能留在我府中。老人家人老成精,早就知道阮云丝说的是实情,不然她就算要拿袁姨娘开刀,也不会挑在这么个时候儿。况且刚刚绿英回的那些话,难道萧姨娘的血还是想咳就咳出来的?绿柳还敢为了陷害一个得宠姨娘身边的丫鬟就故意让人打成那个样儿?
忽听刘夫人淡淡道:“媳妇说的也有道理,这样恶奴国公府是不能留的。只是泷云有了身子,素日又用惯了她,这个时候要是出点闪失,也了不得,不如将那小溪再重打二十板子,关她半个月禁闭,让她好好儿反省反省,之后看她表现,再决定她是否留下来吧。”
刘夫人到底是掌过权管过家的,这样一处理,倒是把阮云丝和袁姨娘的面子都顾及了,阮云丝心中也暗叫厉害,忙欠身施礼道:“母亲说的极是,是儿媳一时考虑不周了,就按母亲说的办。”
刘夫人又看向袁姨娘,见她仍是一副委屈模样,眼睛便微微眯了眯,登时袁姨娘就觉着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恃宠而骄的时候儿,于是也连忙起身答应了下来。
“这个奴婢犯的错儿,本是不该容情的,只因为你怀着身子,所以我才在媳妇面前讨了这个情,你向来都懂事知礼,如今我要罚她,便是实实在在的罚,不然怕她也不会反思己身,泷云,我想你该不会连我的话都不听,阳奉阴违吧?”
袁姨娘面上一白,刘夫人竟是一句话就戳中了她的心思,当下额头冷汗滚落,连忙喏喏答应了,这才退了出去。
接着阮云丝也告退离开,屋里只剩下苏吟玉苏吟采和刘夫人老太君,苏吟玉便起身道:“我和妹妹也该回去做一会儿女红了。”说完敛衽施礼退下。
见屋中没人,只有两个心腹丫头,杨老太君才沉下面孔,淡淡道:“这次的事情十分不像话,听说那个小溪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连孙媳妇都没放在眼里,说的话很不中听,慢说她气得眉娘咳了血,就是没有这罪过,府里也不该留这样的人。”
刘夫人连忙道:妇也是这样想,没奈何泷云正怀着身子,这会儿若真的一点情都不讲,让她添了忧思烦闷也不好,俗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瞧在肚子里那个的份儿上吧。”
杨老太君垂目轻轻点头,好半晌方冷笑一声道:“一直以来她倒也勤谨机灵,我以为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竟也这样的愚蠢。
怀着个孩子罢了,恃宠而骄到了什么地步?连我们也敢明里暗里的威胁了。她难道不知,十月怀胎,孩子总是要落地的。”
刘夫人叹气道:“她在这府里辛苦操劳了这么些年,她又不比那些通房丫头升的妾侍,听说她父兄这几年在官场上很有些得意,抱着想头倒也无可厚非。且若是名溪娶了别人,只怕她也没话说,偏偏娶了云丝这个冤家,怎不由她不服?这些气郁结在心里,平日还能克制着,一旦有个由子,难免就格外张狂起来,若说从前,她也不是这样的人。”本站(qdhan.c)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求月票求月票!!!!推荐朋友的文:书名:先婚厚爱书号:26作者:赵暖暖简介:先结婚后恋爱,幸福照样不打折
老太君冷冷道:“总之本质就是坏的,方有今日这些行这会儿照顾着她情绪,你先不用提,我看你这几年身子也恢复了些,等她肚子大了,三丫头四丫头也都该议亲了,你就把管家的事都慢慢拿过来,一是免得泷云劳累着,另外,也该让三丫头四丫头学着管管家,国公府的庶女,也不会给人做妾,日后也是要做当家奶奶的。//免费电子书下载//”
刘夫人知道这是老太君今儿真恼了袁姨娘,要收回她的管家之权了。她其实也实在看不惯对方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嘴脸,因点点头应下,这事儿便这样决定了。
苏名溪下午回来,听说阮云丝在织房,便进去说话,却听她笑道:“我这里还有点活儿没完,爷去看看萧姨娘吧,今儿咳了血,我使人问过几次,倒还好,不知现在如何了。”
苏名溪皱眉道:“又咳了血?这些日子不是慢慢恢复了吗?前两日还听说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怎么今儿就又咳了血?”一边说着,芳草上前服侍他脱了大衣裳,手里拿着件家居轻便凉快的白衣,他便去屏风后换了。
不等阮云丝说话,珠儿便抢着道:“还不是让袁姨娘身边的丫头气得?袁姨娘如今可是金贵着呢,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不等说完,早被阮云丝断喝一声止了话头,接着听她笑道:“绿柳和小溪起了点口角,我已经处置好了,你快过去看看萧姨娘吧看完了回来吃饭,老太君今儿身上不爽利,说晚上不用过去请安了,太太也是一样的吩咐,是了,厨房送了一条大鲢子鱼,等你回来,我亲自下厨和豆腐一起炖了,你也好久没吃过我做的饭菜了呢。”
苏名溪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可是呢,如今想起那时在乡下吃的东西,倒觉着有些馋了,对了,不是还有个名目么,叫什么······大……啊,想起来了,大锅菜,那个滋味儿真是好的,我原说定要娶你进门天天吃这大锅菜,谁知你后来回了侯府,这心思就淡下来,到如今,不是你提,真想不起来了。”
阮云丝假装嗔怪似得一扬手要打他,一边道:“好啊,原来娶我回来是做饭的。”说完苏名溪也笑了,连连摇头说不敢,娘子是天上织女下凡来的要让百姓们知道他娶娘子回来做饭,怕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阵,苏名溪方去了。这里阮云丝就对碧秋和钟秀道:“劳烦你们两个一下我听说这国公府厨房周围也有香椿树,却是当日爷移栽过来的,你们过去摘些香椿嫩叶子回来,今儿既然是做大锅菜,恐怕也少不得要送去几处表表孝心。”
钟秀和碧秋笑着答应去了,这里阮云丝便出了织房往厨房去,刚把鱼炖上,正看着几个厨娘捡香椿大家一边闲话着就见芳草进来,低声道:“爷回来了看面上似是有些气冲冲的。”
阮云丝心中明白,于是让钟秀做香椿炒鸡蛋她这里解了围裙走出去,还没到厅里,就听苏名溪生气的声音传来:“她还有脸叫我过去?看看她身边丫头做的好事,亏她怎么有脸去老太太太太面前求情。你回去,就说我的话,不舒服了就看大夫,自己也当反思反思,她是怀着孩子不假,何至于娇贵至此?难道怀的是哪吒?”
阮云丝忍不住就低头掩住嘴巴,忽听前面传来压抑笑声,一抬头,就见小白和阿峰不知什么时候躲在门外,许是听见父亲这会儿骂了袁姨娘的丫鬟,都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
接着便见一个丫鬟退了出来,看见阮云丝,忙敛衽施礼,阮云丝点点头,对她道:”回去不必和你们姨娘说这些话,让她心里又添烦闷,只说爷今儿差事不少,有些乏了就是。”
那丫鬟答应一声,红着脸去了。
这里阮云丝看向小白阿峰,伸手指了指他们,吓得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跑到后面去了,她这才进了堂屋,笑道:“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至于吗?袁姨娘不过是刚刚有了身孕,情绪不定,你这话传到她耳朵里,岂不叫她难受?”
“我就是怕她不难受,过得太滋润了,越发连自己的本分都不知道。”苏名溪气得站起身来,阮云丝皱眉道:“怎么?萧姨娘和你把事情说了?她今日怎么也这般沉不住气?”
苏名溪冷笑道:“她必是得了你的授意,哪里肯和我说?就是绿柳也被她拘束着,是我进了院子,有两个小丫头在那里议论,没看见我我进屋了,问她们,她们还要瞒着呢,最后让我说了出来这才道出实情。
阮云丝笑道:“是了,我就说萧姨娘不是那不晓事的······”一语未完,就被苏名溪打断,听他气道:“晓事晓事,似你这般晓事,这府里敢情都要让泷云那边给压住了吧?不行,我受不得这种事,那个丫头,立刻撵出去,想来泷云仗着肚子里那个耀武扬威,小小不然也就罢了,可这也太张狂,我亲自去和她说,倒要瞧瞧她还想怎么闹?”
“何苦来?”阮云丝连忙扯住他,笑道:“这是太太的决定,名溪若真是撵走了小溪,不仅仅袁姨娘心里不痛快,岂不是让太太面子上也下不来?你道老太太太太心里不清楚吗?只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恃宠而骄也罢,张狂跋扈也罢,左右不过十个月,权当看在那个小的面上罢。更何况,那丫头经过了这番处置,想来也不敢再跋扈,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何苦又去惹烦恼?”
苏名溪叹了口气,摇头道:“太不像了。”虽这样说,但终究在阮云丝的劝说下暂息了雷霆之怒,因来到饭,丫头们已经开始摆饭,他闻着那大锅菜的味道香喷喷的,便道:“该给老太太太太送去些尝
话音未落,就见厅中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他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说完却听芳草道:“这个奶奶早想到了,哪里还用得着爷来提醒?”
于是苏名溪也笑了,和阮云丝一起坐下吃饭。
转眼间便到了立秋时分,袁姨娘的肚子渐渐凸显出来,她因为之前小溪的事情,本来收敛了许多锋芒,但这会儿看着自己大腹便便,脑子里不免又转出了些想头来,气焰就有些高涨。
只不过众人全都不理睬她,这让她牙痒痒的,有心寻阮云丝的错处竟也寻不到,于是每日里只忙着琢磨这些,却不知刘夫人那里,已经是要针对她的管家之权下手了。
不过在此之前,刘夫人还有一件心事没解决,因这一日让丫头去请了阮云丝过来,等阮云丝到了老太君的上房,才发现房间里只有刘夫人和老太君两个人。
“老太太和太太特特叫妾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阮云丝迟疑开口,心想不会吧?也不可能我现在就成了老太太和太太的心腹之人吧。
刘夫人笑道:“宫里发了两筐荔枝,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妃子笑,等一下你拿一些回去,另外还有件事要同你商议。素日里我见你和你三妹妹也十分要好,那孩子大了,有什么心思想来愿意和你说,却不愿和我这做母亲的说,所以我才叫你过来一起商量。”
阮云丝心里就有数了,知道定是为了苏吟玉的婚事,她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事儿别找我,我不想当炮灰啊。
表面上当然不能露出异样,还要假装疑惑不解的坐下,这边染香端了一盘荔枝来,俱都是剥好了,每一个荔枝上都插着一枚签子,方便取用。
阮云丝吃了一个,的确是甘甜多汁,就听刘夫人笑道:“三丫头渐渐大了,我和老太太舍不得她,原想着让她在我们身边多住一阵子,怎么着也要挑一门合适的亲,谁知这转眼间,她就十六了,过了今年就十七,我想着这事儿可不能拖过十七去,上一次在敏郡王府做客,他们家的世子模样学问都不错,人品也好,我回来和她提了提,她竟然就跑了,过后名溪也来和我说,他妹妹的婚事不急。这可是孩子话,再不定下来,你三妹妹就成老姑娘了,所以我叫你来问问,可是知道名溪心中有什么好人选了吗?还是……”
她说到这里,就犹豫了一下,原本是想问问苏吟玉是不是心里也有了人,她和阮云丝这个嫂子向来亲厚,指不定就透露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若是竟在心中有了情人,这国公府的家教成了什么?因就沉吟着没有说出口。
阮云丝连忙道:“这事儿妾身也曾问过爷,他也是说不急,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媳妇也实在不明白。想来爷若是要替妹妹选一门好亲事,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太太不如再等等,或是问问爷?”
刘夫人皱着眉头,她当然问过苏名溪,可儿子只说船到桥自然直,他心中已经蘀妹妹找了个好人选,定然是妹妹满意的,听这话里意思,分明是女儿心中有了人,才央求了她哥哥做主,只是无论刘夫人怎么旁敲侧击,却是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高速更新//
阮云丝到底知不知道,刘夫人也持怀疑态度,只是自己儿子尚且不肯说出来,这个儿媳不敢说也是正常。因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好吧,那就先放一放,不过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四妹妹,她虽是庶女,但从小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人品都不错,我也不想委屈了她,偏偏她又软弱些,她母亲怕把她嫁到那些富贵人家受欺负,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问了几次,看她母亲的意思,倒是对南哥儿有意,听说如今南哥儿在刻苦攻读,究竟如何了?”
阮云丝庆幸自己没喝茶,不然这会儿非一口水喷出来不可,在老太君和刘夫人面前如此没有仪态,岂不把这些日子赚来的印象分全都打了折扣?
因心中急急转着主意,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肯露出来,欣喜笑道:“竟是如此么?这倒是一桩好姻缘,那等媳妇回去问问爷,南哥儿的事,究竟是他知道的清楚些,我这也有日子没见着南哥儿人了呢。”
她不能不这么做,不然的话将来东窗事发,刘夫人想想她今天犹疑的反应,就一定知道她今日是撒谎了到那时,她舍不得怪自己的儿子女儿,可不是把一腔怒火都撒到自己身上了呢?这种便宜炮灰她才不想做。
如今故意用欣喜赞成之态遮掩,将来就算刘夫人和老太君有疑心,终究没有把柄证据,怕也只是半信半疑罢了,自然不会凭借这么个半信半疑就找自己发火。
果然,刘夫人也笑起来,点头道:“南哥儿那个孩子我看着也是不错的,模样人品都是百里挑一,唯有出身差了些,然而他如今既刻苦攻读,又是被名溪逼着的,说明他是有这方面的天分。将来有了功名在身,即便不能做官,有府里帮衬着,他们俩的日子也苦不到哪里去,重要的是小夫妻恩爱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说完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君,笑道:“老太太看着怎么样?”
老太君呵呵笑道:“出身是差了些,不过名溪都赞的人,自然是好的。何况又是四丫头的老子娘同意,那便这么着吧,云丝你看看什么时候和南哥儿提一下。”
阮云丝哪敢揽下这差事,连忙笑道:“老祖宗和太太是做成了这门亲,欢喜的糊涂了不是?这话哪里好由妾身去提?倒是让爷说和说和才妥当。”
说完杨老太君和刘夫人也都笑起来,一齐道:“正是呢,南哥儿也不小了素日里没事,哪能进来后院。”
三人正说话,就见袁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走进来先看了杨老太君一眼,却听她淡淡道:“那边又有什么事情了?说吧。”
那丫鬟方小声道:“回禀老太太太太,先前在库房里,吴二家媳妇和一个婆子打了起来,姨娘赶过去处理,不小心脚下滑了,差点儿跌了一跤……”不等说完,便见杨老太君一下坐直了身子失声道:“什么?脚下滑了?如今怎么样?请大夫来看了吗?”
那丫鬟忙道:“姨娘自己说不打紧到底把事情处理完了才回
如今在榻上歇着。是奴婢觉着有些后怕,姨娘不肯惊动老太太太太也没请大夫来,所以奴婢……”
“胡闹这种事情也是玩笑的吗?”
却见刘夫人站起身,咬牙瞪眼的呵斥,眼看她就要往门外走,却忽然又停住了步子,看着阮云丝道:“这事儿是名溪房里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好总出面。你过去好好处理一下吧。另外,看看库房里是哪个婆子这样不懂事,不行就撵出去。”
阮云丝心中一凛,刘夫人是把一件苦差事推给了她,既要立威,又不能让对方心里存了芥蒂,毕竟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玩笑的。
但这样倒也无妨,充分说明了老太君和刘夫人现在只看重那个孩子,一旦等孩子落地,想来袁姨娘也就没有了耀武扬威的本钱。倒是这直接就要把管库房的婆子撵出去颇为耐人寻味。
悄悄看了刘夫人一眼,阮云丝答应下来,和那个丫鬟一起走出去,一边笑问道:“姐姐不是太太房里伺候的吗?怎么如今却在袁姨娘那里?”这是刘夫人身边一个得力的大丫鬟名叫烟霞,不知为什么自梳明志,只说一辈子不嫁,她的弃也比阮云丝大一岁,因此为表对婆婆的尊敬,阮云丝和苏名溪都叫她姐姐。
烟霞笑道:“姨娘身子越发大了,太太怕她有个闪失,所以打发我过来小心服侍。”一句话,就让阮云丝明白了,刘夫人是关心孩子不假,不然也不能派向来稳妥的烟霞过来伺候,但偏偏袁姨娘可是管着家里大权,如此一来,就不能不令人琢磨了。
到了袁姨娘房间,只见她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喝着酸梅汤,见了阮云丝,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了一下,又说:“姐姐体谅我身子沉重,从榻上起不来,就不能见礼了。”
阮云丝心中冷笑,表面上却笑得亲切道:“无妨无妨,一些虚礼,何必讲究?不是我说妹妹,你身子既然这般沉,刚刚还非要逞强跑去库房做什么?两个下人拌嘴,难道也要你亲自处理?听说还滑了一下,这幸亏是无事,一旦有碍,岂不是因小失大?如今你肚子里这个对咱们国公府有多重要,难道不知吗?不然烟霞姐姐也不能亲自来伺候你了。”
袁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狠狠剜了烟霞一眼,却听阮云丝又道:“你别瞪她,她是太太派来的,自然要万分小心,一旦出了差错,太太怕是能把她活活打杀了。
咱们做主子的,也该时时蘀下人们想一想,无端端让她们受连累,你心里也不安啊,这对胎儿可是不好。”
一边说着,外面就报大夫到了,于是阮云丝起身避到屏风后,袁姨娘穿上一套见客衣服,方请大夫过来。
那大夫诊完脉,只说无事。阮云丝方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道:“这次是上天保佑,下次可不许这样鲁莽,不然过来看视的可就不是我了,只怕太太来了,也要数落你的。”说完才又问道:“是了,那吴二家的向来和善,怎么今儿个却吵了起来?究竟为的什么事?”
袁姨娘面色一白,目光闪烁了一下,方气恨恨道:“也别怪吴二家的恼,那大胆婆子,竟然偷了库房里好几件值钱的东西去卖,气得我不行,立刻让人打了几十板子撵出去。”
阮云丝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由得就是一愣,皱眉道:“既如此,该当追究她盗卖得的那些银钱才是,打了几十板子便放过,这不是笑话么?让剩下的人看到了,哦,原来打些板子便可以不追究银钱了,到时候咱们国公府这点东西,怕都被惦记上呢。”
袁姨娘脸一红,小声道:“是,姐姐教训的是,只那连婆子是为了儿子才盗卖的,她那个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也问了,她说那些钱都是被她儿子舀去滥赌了,如今她儿子跑的不知影踪,赌场的人堵着她家门,没办法她才这样做的,唉!也是我不想为肚子里的造孽,想着她在咱们府里勤勤恳恳也有二十多年了,不忍心赶尽杀绝,就将她撵了出去。”
这倒也的确是无可奈何了,就碰上这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又能怎么办?何况是府中老人,国公府向来慈善,也不至于为这么几个钱就打杀人,怕是刘夫人也只能这般处置。只不过阮云丝疑心的是袁姨娘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慌乱,这事情论理她处理的也没什么错,在自己面前又何必慌乱?难道是有什么猫腻?
但不管有什么猫腻,如今都不是追究的时候,阮云丝知道刘夫人和老太君也定是这样想的,因又嘱咐了几句,方起身告辞,回到老太君房里汇报了这件事,刘夫人听了后,面沉如水,却终究没说什么。
因辞别了出来,只听一溜儿鸟鸣,她便顺着小路追着鸟鸣而来,这古代的环境确实好,在现代,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也未必能看到这么多种鸟儿,在这条小径上,阮云丝就看到了七八种,画眉,布谷鸟,蓝雀,更不用说喜鹊麻雀等常见鸟类。
因不知不觉走着,忽听一个熟悉声音笑道:“奶奶怎么过来了?这大日头当心晒坏了您。”抬头一看,却是鸀柳,原来自己沿着这条小径竟走到了萧姨娘的院里。
于是便进去看了眼萧姨娘,见她坐在榻上,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迎接,又吩咐鸀柳快倒茶来,又问阮云丝从哪里来。
阮云丝便将这一上午的事情说了,却听萧姨娘笑道:“茹姨娘看着没有多少话,却是心里有大主意的人,她这才是真正为女儿着想呢,南哥儿人又厚道又能干,长得又好,我虽没见过他,不过看了他那妹子也就大致知道他的模样了,这真是一桩可心的婚事。”
阮云丝心中苦笑,暗道可心?看着吧,将来不定有多大风波呢。忽听萧姨娘又疑惑道:“只是那看管库房的婆子,个个儿都是她的心腹,怎的会忽然做出这样没脸事来?她如今还把着家呢,就是偷了东西出去,等她肚子大了,手里总要放放权,那时候再闹出来,也不至于有她多大干系,岂不是好?”
阮云丝皱眉道:“我也是这般疑惑的,不过听说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想来下人们又敢偷什么出去?何况这却也不是不想隐瞒下去,那个吴二家的,可是当初太太的陪嫁,想来她去要什么东西,结果没了,她又不怕袁姨娘,这才闹了出来。袁姨娘当家这么多年,如今叫个下人给她打了脸,又是这么个时候儿,我也没多说,怕怄着她。”
萧姨娘无奈摇头道:“奶奶是个慈善的性子,就只怕她不领奶奶这份情。”说完却听阮云丝苦笑道:“她领不领情,难道我还十分在意?还是那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罢了。”
萧姨娘点头道:“正是这话,爷这人和寻常富贵子弟都不同,当日那大奶奶在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多亲热,倒是相敬如宾,只夫妻间也太……及至那大奶奶去了,爷身边就一直只有我和袁姨娘,我又是这么个病,不能尽人事的,袁姨娘独占了这么多年。可老天也不帮她。一直也没有消息,爷堂堂一个小公爷,战无不胜的大元帅,膝下竟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
萧姨娘话音刚落,绿柳在旁边听了,便撇了撇嘴道:“说来也真巧,爷这两年大概是因为与奶奶的事。也不是很喜欢往姨娘房里去了,自从上了战场,娶了奶奶,更是连她的门都不进,只是端午那一晚上让她瞟着,竟然就有了。这真是让人说什么好。”
阮云丝听了绿柳的话,就不由得一愣,不知怎么便想到当时在房里和自己说的话,他说那一晚醉得厉害,虽然宿在袁姨娘房里,但并没有做什么事。其实这种话本不必说,袁姨娘也等于是苏名溪的妾侍,即使二人云雨也正常。苏名溪虽是怕阮云丝心里不痛快。才特意解释的,但她了解那男人的性子。若他真记得晚上的事,断不会谎言瞒骗自己,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旋即又笑了,暗道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啊,小厮们都不准进二门的,袁姨娘别说未必敢有这个心,就算有这个心,她又去哪里找男人?自己大概是在现代生活惯了,还按照现代那些思维来想事情呢。
这里萧姨娘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让绿柳说的袁姨娘的事情趁了心,于是忙道:“奶奶心胸宽大,这是极好的,不必听丫头们闲言碎语嚼舌头,我这每日里病着,对她们疏于管教,没事儿干可不就琢磨这些了?论起来,这么多年了,她掌着这个家也不容易,她身份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若不是八面玲珑,头发梢脚后跟都是精神,下人们也就把她折腾倒了。”
说完却听绿柳笑道:“那是,袁姨娘眼睛里什么时候容过一粒沙子?这七年了,没出过一点儿纰漏。却不料如今怀了孩子,还没敢怎么打盹儿呢,就让她的人闹出这样一件天大没脸的事。”
阮云丝心中又是一动,暗道是啊,七年都没出过纰漏,怎么如今竟被人钻了这么大空子?因越想越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只是哪里不对还说不出来,但心中却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于是又和萧姨娘扯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回到院子里,只见芳草迎上来笑道:“姑娘,才刚里派人送信过来,说是二爷摆弄的那几块地里瓜果都熟透了,想着让您和小侯爷回去一趟尝尝,从您出了门儿,除去回门时回去过一趟,再就没回去过,想来世子和侯爷二爷是有些想您了。”
阮云丝笑道:“的确,我这也有日子没回去了,等爷晚上回来,我问问他。”说完便进屋了。
等苏名溪晚上回来,阮云丝和他说了侯府来找自己的话,苏名溪便笑道:“我这些日子不得闲儿,皇上扯着我去户部核算账目呢,福建那里遭了灾,又有两起海寇,河南山东也报了灾,因得把这些事情都计算妥当。大舅哥不用这会儿清闲想起你来,我明儿就把他先调到户部去。”
阮云丝奇道:“户部?户部不是甄尚书的地盘吗?怎么却叫你插进了手去?还是亲力亲为?”
苏名溪眼中煞气一闪,咬牙低声道:“他们父子险些逼的你万劫不复,我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原本太子不喜欢他,我只想着慢慢搜集他罪证,将来总有搬到他的一天。谁知如今他和兰妃六皇子竟隐隐联手,看来心思是要浮出水面了。恰恰这个时候皇上病了,让太子监国,这个时候儿不好好查查他的老底,要等什么时候?”
阮云丝忧心道:“皇上宠信他的很呢,你和太子哪里能大张旗鼓?不然岂不引起皇上戒心?若是小心翼翼,那户部他经营多年,定然上下铁桶一般,哪里就那么容易让你抓到把柄?这差事可不好做呢。”
苏名溪见她为自己担心,心里不由得十分甜蜜,搂住了她笑道:“我的亲亲云丝,你就放心吧,难道你丈夫是那种为了一时之气就睚眦必报的莽夫吗?俗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甄言除非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偏偏他在任这么多年,满屁股都是屎,再铁桶一般又如何?作假的终是作假的,总能找出来。我让大舅哥过去,也是为了找个有分量又足堪信任的人过去帮手。你啊,就顾好你自己的事情,为夫的事,便不用你多管了。”
阮云丝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莽撞的,只是也要当心,千万莫要引起皇上的疑忌,不然你和太子真是要万劫不复了。你偏偏之前为了我又闹成那样,这会儿还是收敛些好。”
苏名溪笑道:“放心,这些我都晓得。甄言和兰妃不了解皇上真正的心思,才会做这样的春秋大梦。他们走错了这一着,就注定满盘皆输了。皇上再怎么宠信他,终归有底线,不会任凭他瞎胡闹的。”
“什么真正的心思?老实说,皇上委实是宠信兰妃娘娘,我听说在后宫中,兰妃的风头可是压着皇后呢,这也难怪她会生出几分念想来。”
阮云丝替苏名溪换上家居衣裳,就听他笑道:“是了吧?皇上这真正的心思,连兰妃都瞒了过去,除了他身边真正的心腹廖公公和我,再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后宫那些嫔妃。”
阮云丝听得心中一跳,暗道竟还有这种事情?我的天,皇上究竟宠他宠到什么地步?竟然太子都不知道的事,倒叫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名溪看到她的神色,不由哈哈笑道:“瞎想什么呢?这是当日皇上自忖必死,我冒死带他突围时,偶然知道的秘密,如今在心里藏了多少年呢,你不用胡乱琢磨,总之我告诉你,外面的一切有我,必然不叫那些逼迫了你的卑鄙小人有好下场便是。至于侯府,你明日便回去一趟吧,也不用和我一起回去,两家隔着这么近,我要和你一起,往后有的是时候。”
阮云丝点头答应了。因第二日就去和杨老太君刘夫人说了一声,带着几个仆妇婆子,坐马车回到忠信侯府。
顾氏和柳姨娘等见她回来,都十分的高兴。阮云丝先去见了老侯爷,陪他说了半日的话,见父亲精神不错,心中也是十分欣慰,接着便来到海棠苑,却见几个妹妹和姨娘都在那里,见她来了,都上前亲热说话,她这才知道红姨娘的女儿也已经议了亲,再过两个月便要出门,对方是个身有功名的举子,家境却只是寻常,公公婆婆都去了,只有一个寡姐带着孩子,因为生计无门,所以在兄弟这里住着。
阮云丝有些意外,没想到红姨娘竟肯将女儿嫁进这样人家里,就听顾氏笑道:“这是你哥哥给挑的亲事,那举子也是他偶然认识的,回来没口子夸赞对方的人品学问,说将来迟早要进士及第的。他家又简单,那寡姐也是知书达理,何况又是寄在兄弟的屋檐下,哪里有什么坏心肠挑事儿?明月的性子和软,嫁进这样人家倒比进那些高门大户要好,因和红姨娘一说,她也十分欢喜,对方更没想到能凭空捡这么一个美满姻缘,也是欢喜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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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姨娘看见阮云丝看向自己的疑惑眼神,便笑道:“我从前可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人呢?只如今经历了这么些事,不说大彻大悟,多少也看明白了些。何况还有五姑娘的例子现在这里摆着,所以这门亲事我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们家虽不富裕,只一旦缺什么,我这里帮衬帮衬也就是了,最重要是他们夫妻和美。”
阮云丝看了一眼阮明如,见她只是淡淡笑着,并没有恼怒之意,心中放下心来。也真心实意的恭喜了红姨娘几句,只说今日不知此事,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等到,必定替六妹妹准备一份体面大礼做嫁妆。”
众人正说着,就见屋里一个小丫头走进来,笑道:“我们二爷刚刚回了屋,只说姑奶奶马上就到的,谁知等了这许久,二爷等不及了,便命奴婢过来请。”
顾氏等人都笑起来,摇头道:“就猜着他等不及,如今我们二爷可是出息了,这府里的瓜果菜蔬吃惯了,都不喜欢吃外面的,没有滋味儿。”一边说,众人就浩浩荡荡往阮思举的院里来。
阮云丝见众人都各自说话,便给了柳姨娘一个眼色,柳姨娘会意,走的时候步子慢了些,落到后面,这才到阮云丝面前笑道:“姑奶奶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阮云丝小声道:“姨娘手下可有机灵又忠心的小厮人选么?这事儿本来打算让哥哥身边的双喜去办,不过双喜虽然能干,却太老实些,恐他胜任不了。”
柳姨娘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接着想了想,便道:“这样人倒是有一个,就是原先在我身旁的那个小厮,叫小猴儿的,因他如今十三了,不能在我身边儿服侍。就打发到了前院去。镇日里没事儿做,倒时常打发他出去了解了解市面行情,顺带看着乡下那个厂子,他做的十分妥帖,但不知妹妹有什么事情是想要他做的?”
阮云丝小声道:“你让他帮我一户人家,资料都在这上面,调查有了什么结果。叫他直接去回我,对别人却是半字都不许提起。其实这事儿八成是我多心了,只是若不弄清楚,我这心里总觉着有些不托底,因此倒要姨娘把这小猴儿给我用几天。”
柳姨娘接过那写着资料的纸张,看也不看一眼便揣在袖子里。呵呵笑道:“我省得,这算得什么事儿?就把他给妹妹用些日子罢了,你放心,这小猴儿办事自有他的一套,保准给妹妹办的妥妥当当。”
阮云丝点点头,虽然她很慎重的将这件事托付给人去办,但其实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心中那影影绰绰的直觉。不查一下实在无法安心。但她自己也明白,八成是自己多虑了。
来到阮思举的房中。果然,桌案上已经备好了各种瓜果,阮思举无比得意捧起一个香瓜递给阮云丝,得意道:“姐姐尝尝,我这瓜比市面上可甜多了,再过几天,我给你送几个熟透的西瓜去。原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的,还想着等过两天你回来,恰好就能连西瓜也赶上了。
阮云丝咬了两口,果然甘甜多汁,因笑道:”果然好吃,不过弟弟什么时候又种了瓜地?我怎的不知道,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阮思举挠挠头笑道:“也不是我自己,如今我这院里找了些会摆弄的仆人婆子,她们都帮着我呢。是了,姐姐你过来看我的絮团儿,早前想捎给你几根看来着,我又不舍得,这掰断了,可就是废了。”
阮云丝心中也正悬着这件事儿,因来到后院那一片种棉花的地,还不等到近前,她便惊喜叫了一声,连忙几步上前,仔细看那棉花杆儿,只见上面三三两两的打了花骨朵儿,她一株一株细细看去,见有两个骨朵儿已经有了裂纹,怕是再有几天,就可以绽开,只不知到时候这家养的棉絮会是什么样儿,但是从现在来看,已经可以肯定,绝对会比山上野生的絮团儿大不少。
顾氏笑道:“二弟对这块地尤其精心,只因为这是你重视的东西。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絮团儿的花骨朵可比野生的大一些,只不知里面的絮会是什么样儿的。
“不管是什么样儿,能摆弄到这个地步就不俗。”阮云丝真心夸奖着,登时让阮思举笑开了花。她此时恨不能移栽几株棉花到去种,但也知道这绝对不行的,挪了窝儿的棉花只会受损害,何况自己虽然精通纺织,但是在种地这方面,她还真比不上阮思举。
阮思举这后院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大片菜园子,中午便是从这里摘了茄子豆角等物给厨房炖,果然比外面买的鲜美。因傍晚离开时,阮云丝便特意让人摘了些菜蔬瓜果,一并带回国公府。
府里杨老太君和刘夫人正在说话,阮云丝前来拜见,老太君便笑道:“如何?你家里都好?侯爷的病怎么样了?”
阮云丝笑道:“多谢老祖宗记挂,家父的病还是老样子,倒是说话听着,比从前稍微流利了些,他这样的年纪,能不受这病牵累,还能有好转,就难得了。”
杨老太君笑道:“可不是呢。”说完听阮云丝又笑道:“我今儿从家里拿了些弟弟种的菜蔬瓜果回来,味道是极好的,比外面买的好,上次老太太和太太说那个大锅菜好吃,等下回去炖两道,给老太太太太送过来。”
杨老太君面上露出真心欢喜地笑容,呵呵笑道:“那敢情好,这家里自种的瓜菜,想来滋味是更好了。”说完阮云丝便告退离去,这里刘夫人摇头苦笑道:“堂堂一个的爷们,竟然喜欢种地,唉!媳妇家里怎么尽是些奇怪的人?”
杨老太君笑道:“这也罢了,我看他们那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咱们算是在富贵门中过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稀奇的?固然是锦衣玉食,只若说起这乐趣,倒未必就比得上那些泥腿子,白日里累了一天,晚上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偎着,我如今想来,那般活法也没什么不好。”
刘夫人笑道:“老太太这是富贵人说出的话,依照那些人,怕恨不得能来这富贵丛中走一遭。”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丫头道:“琉璃姐姐来了。”
果然,帘子一挑,就见刘夫人身边的琉璃走进来,先和杨老太君见了礼,接着才小声对刘夫人道:“袁姨娘刚刚不知怎么的动了胎气,这会儿已经去请大夫了,奴婢来请示太太,要不要再去请御医过来?”
刘夫人紧皱着眉头,摇头道:”真真是个不省心的,从她有了身子,这才几天?添了多少的事情,那般保养着,还能动了胎气。”说完,到底是担心,就让琉璃打发人去请御医。
消息传到阮云丝耳朵里,她也深深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怎么偏她生个孩子这般事儿多,若说起来,如今连太太和老太太都让她三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因在房中疑惑着,忽见钟秀进来,见她在屋里,便摇头笑道:”怎么说的?如今府里都闹得沸沸扬扬,袁姨娘这一次也着实艰难了些。“
阮云丝知道钟秀少女年纪,平日里若得了空儿,就喜欢出去和小丫头们说话,大家爱她貌美,也都喜欢亲近她。因正要问,却听人说”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钟秀也就不再说,不一会儿,苏吟玉和苏吟采进来,见阮云丝坐在榻上,苏吟玉便笑道:“我以为嫂子这会儿不定忙成什么样子了呢,原来却是悠闲,怎么?袁姨娘那边的事儿,你不会还没得到信儿吧?”
阮云丝笑道:“知道了,这正要打发人去瞧她,又恐她以为我是看,因想着等过会儿再派人过去。两位姑娘怎么过来了?”
苏吟玉笑道:“这事儿说来真奇怪,听说原本是她亲戚过来探的,却不知怎么吵了起来,丫头们过去时,那亲戚一脸的为难惶恐,袁姨娘就坐在椅上。又和人说不干她那表姐的事情。”
阮云丝心想真是有意思,如今发生在这位姨娘身上的谜是越来越多了,因笑道:“这倒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儿,既是她表姐,又知道她身份的,怎么竟会不小心说话,惹得她动了胎气?何况就算不小心说话,她也该知道那表姐出身寻常,能有什么值得动气的?不过咱们想这些事情也没意思,烟霞在那里伺候着,应该会妥当处置吧。”
苏吟玉摇头道:“奇就奇在这里,别说烟霞,就连她贴身的心腹丫鬟小溪都被打发了出来,之后听见吵嚷声,却也没听清嚷了些什么,紧接着姨娘就动了胎气,她表姐这会儿反走了。”
阮云丝面上笑容一僵,这的确是违背常理了,只是连小溪都被打发出来,想来别人更是不知道。但不知这位袁姨娘有什么秘密,竟会这般小心。
正想着,便听苏吟采笑道:“叫我说,或许也没有别的事,袁姨娘不趁着这个时候儿往家里送点东西,还趁什么时候儿呢?前些日子说那孟婆子盗卖仓库东西,但究竟这些东西去了哪里,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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