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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名军士思来想去,发现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而这宫女所说的也有些道理,当下只能答应了宫女,让她明日到此,再商量对策。

    当太监走后,一名军士直接翻身上马,去找百户,而另一名军士就守在刘家村附近。

    两名军士敢让宫女独自离去,也是因为董妃的位置已经锁定在了这方圆十里之内,他们的百户就在附近,找到了百户,是上去抓人,还是好好合计,就让百户来定夺,至于董妃接着逃,他们并不担忧,这里距离东京还有很长的距离,只要董妃不入京,他们就有的是时间,陪董妃磨叽。

    半个时辰后,军士们就到了刘家村,随行的有二十个人。

    王耀武虽是百户,但涉及董妃的事情,他也是十分慎重,先是让手下出去,找到更多的兄弟,对方圆十里的地方进行封锁,而自己就想着该如何不动强的抓到董妃。

    第二日,另外一名宫女,就到了这里,找到王耀武。

    “昨日那人呢。”而昨日的两名军士一看换人了,慌忙问道。

    “大人,昨天的那人今日留在董妃的身边了,娘娘让我们每天只能出来一个人打探消息,不过他已经对我说了,让我过来,跟众位大人合计。”这小宫女赶忙说道。

    “在这里往北走三里处,有一个寺庙,里面的百姓已经被打发走了,你今日回去之后,便对董妃说,这些时日,搜查之人已不如前两日一般,而此时天气渐寒,不应再露宿荒野,你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周边了无人烟,只要你们将董妃带到那个寺庙中,就算你们的功劳。”王耀武一脸正色的说道。

    小宫女听完后,细想了一二,觉得可行,便说道:“那劳烦这位大人,带我先去看看。”

    百户点头应是,安排人带着小宫女去了院子中。

    小太监在外晃悠了两三个时辰,便回到了董妃处。

    这几日的董妃过的很不好。

    真定保卫战没有赢的时候,自己怀着孩子,养尊处优,所有人都将自己当太后看待,大宋大胜之后,她的地位却一落千丈。

    现在更是有家不能回,每天都在外面居无定所,挨饿受冻。

    由此,董妃对于朝堂之上的官员更是厌恶。

    小宫女还带着一些吃食回来献给董妃。

    多日没有见过荤腥的董妃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打开盒子就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等本宫回到东京,一定重重赏你。”

    小宫女点头哈腰的笑着,而后不动声色的与旁边的宫女对视了一眼。

    等到董妃吃完后。这小宫女便赶忙说道:“娘娘,奴婢寻到了一处寺庙,那寺庙荒废许久,但打扫打扫还能住人,这一日比一日冷,奴婢们倒是不要紧,可冻着了娘娘,那就是大罪过了,奴婢想着,不如我们搬到那个寺庙里面去。”

    董妃摆摆手:“不行,那些混账东西在外面布下了那么多人,就等着本宫大摇大摆的出去呢,本宫不去,本宫就在这里呆着。”

    “娘娘,奴婢又不傻,知道现在朝中奸臣当道,可殿下别忘了,您可是为陛下诞下了龙子的,陛下怎么会任由这些大臣们阻碍您回家的路呢,早些时日,这些大臣们,能瞒着就瞒着,可我推断他们瞒不住了,这不,今日我出去,便发现,那些搜寻娘娘的人都撤走了。”

    “是啊,娘娘,昨天奴婢也有所察觉,不过娘娘的安危重要,也没有敢说。”

    董妃一听这两个太监的话,细想了一番。

    赵祯在宫中,怎么能任由这些大臣欺负他儿子的母亲呢,看来自己离回到东京的日子不远了。

    “那院子周围可有水井。”董妃犹豫了一下问道。

    两个宫女稍稍愣神,被董妃突然的问话给镇住了,怎么突然蹦出来水井,难道是看穿了二人的把戏。

    “本宫想洗个澡。”

    听完董妃的话后,两个宫女脸色一松,笑了起来。

    ”殿下,有,有一口大大的水井。”

    就这样,三人趁着夜色偷偷出发。

    董妃坐在马车中,两个宫女在外面驾着车。

    半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这座寺庙中。

    刚一进入寺庙,寺庙的门就被关着,十几名衙役和军卒从房舍中一涌而出,将马车紧紧的围在中间。

    “娘娘,请移驾房中。”

    王耀武看着马车高呼道。

    而坐在马车中的董妃,还在愣神中,就被两个宫女给拽了出来。

    “大人,我们帮你找到娘娘了,别忘了之前的承诺。”

    王耀武点了点头后说道:“让娘娘进屋。”

    两个宫女很是听话,架起董妃就往房间中拖。

    尉迟江晚听完王耀武的讲述后,放下心来,董妃在房间中就好。

    不过自己虽然出身哈密,但对赵祯的贵妃也不能太过失礼,人家不愿意见我,我还要去拜见一番。

    想到于此,尉迟江晚又来到了房外。

    “尉迟江晚拜见董妃。”

    这一次尉迟江晚没有跪,只是伏在门前喊着。

    还是没有回。

    “董妃娘娘,微臣推门进了。”尉迟江晚说着便将手放在了门上。

    刚刚推门,尉迟江晚探过头去,便见到一个大棒,朝着自己砸来,尉迟江晚吓了一跳赶忙瘫坐在地,躲过了这次棒击。

    而董妃还拿着木棒不停的追击。

    “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本宫打死你。”

    而岳山看到这种乱象,不由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

    岳山的随从授意,立即上前。

    一人左臂挨了董妃重重的一击,忍着疼痛,将董妃的木棒夺下。

    而后其他人直接上手,将董妃的两只臂膀紧紧控制住。

    此时的董妃头发凌乱,衣服也乱糟糟的,眼睛之中充满着血丝。

    他恶狠狠的看着尉迟江晚。

    “本宫乃贵妃,你们竟敢如此辱本宫,待本宫回到东京后,一定将你们凌迟处死。”

    尉迟江晚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而后确定衙役们拿死了董妃,才缓缓躬身行礼。

    “微臣尉迟江晚,见过董妃娘娘。”

    “别叫我娘娘,你不配!”董妃的眼睛中马上蹦出了火花。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尉迟江晚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尉迟江晚呵呵笑道,而后转过头看着岳山:“岳指挥使,你告诉董妃娘娘,我是哪里的人。”

    “哈密来的使臣。”

    “董妃娘娘,现在明白了吗。”

    岳山缓步向前,看着董妃一字一句的朗声说道。

    “哈密也是大宋的国土!本宫一样有处置的权利!”

    董妃大声说道,她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

    岳山听完冷笑出声。

    “董妃娘娘,事到如今,您还没看明白吗。”

    “为何,你在河南府呆了两年,始终没有办法回到东京。”

    “只有太子殿下继位,哈密才是大宋的哈密。”

    董妃被岳山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不服,支支吾吾只能说:“那又怎么样,哈密敢反吗?”

    底气已经不足。

    一旁的尉迟江晚听着,眉心早就皱再了一起。

    尉迟江晚看着依然固执已见的董妃大声呵斥道:“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娘娘,不给你面子,你什么都不是,我哈密和大宋有什么关系,你安敢说这种话?”

    “我明确的告诉你,哈密是哈密,大宋是大宋,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你算什么东西?”

    自从董妃入宫以后,就算是还没怀孩子的时候,也没有人像今天这样被人指名道姓的教训。

    董妃被尉迟江晚骂懵了。

    董妃懵了,尉迟江晚可却觉得很是畅快,自己是哈密的官员,干脆就借题发挥,让他们把自己送回大宋算了。

    岳山看了尉迟江晚一眼,走上前来:“娘娘,这些时日,就在这里呆着吧,等着朝堂之上的各位大人拿出章程,我们再送娘娘去该去的地方。”

    “本宫该去的地方是东京,是皇宫,除了东京,本宫哪里都不去。”董妃听完岳山的话后,回过神来,他们是预谋着不让自己回到东京。

    自己回来的事情,满朝大臣们肯定都不知道,赵祯也不知道,这是朝中的奸臣所图谋之事,只要自己回到东京,只要自己回到皇宫,一切都会结束。

    只要回到皇宫之中,自己就能重新开始了。

    “娘娘,你现在是回不去的,陛下旨意,任朝中大人安置董妃,只有不是东京就行,但娘娘也无需惊扰,你只要老老实实,不存其他不该有的幻想,你依然是大宋的董妃娘娘,除了陛下之外,身份最最贵之人,礼遇也不会少,至于黄字也无需董妃娘娘费心了,等到太子殿下继位之后,微臣尉迟江晚会去接董妃您和小皇子的。”尉迟江晚轻声笑道。

    董妃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若是你不让本宫回京,本宫就会死在你们的面前,到时候你们一样得死。“

    这是董妃的破釜沉舟之计。

    “董妃娘娘就算你死在这里,我等没有一个人会说出去,找到了你,这院子里面随意挖个坑,便就了事了,就算有人知道,我等也能说,董妃看到我们,羞愧难当,投井自尽,我等依然无事。”尉迟江晚轻飘飘的说道。

    尉迟江晚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已是激起了千重浪花,董妃不会真的想死在他的面前吧。

    尉迟江晚当然害怕,刚刚之言也只是在诈董妃罢了。

    这么多人就在身边,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你任由看着皇帝的老婆死在你面前,那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董妃被气的喘不过气,愣神片刻后,喘着粗气问道:“本宫

    能否见到皇儿。”

    “不能。”

    “本宫能否见到陛下。”

    “不能。”

    “那本宫能否见到皇后。”

    “微臣不知,还需陛下定夺。”

    “陛下,真的不愿意见我吗?”董妃看着尉迟江晚一字一句的问道。

    “微臣不知。”

    ”本宫,真的被陛下遗弃了吗……”

    尉迟江晚看了看董妃,而后叹口气。

    东京城焦急等待的付子婴等人知道董妃被控制住后,心中一松,便开始敲定董妃寝宫的所在地了。

    实际上事先已经定好了几个居所。

    付子婴王世忠两位辅臣并不愿意花费巨大的民力为董妃修建宫殿,随便在废黜的王府中找到了一处,但并未公开安置在了哪里。

    付子婴将此处面呈赵祯,赵祯允诺后,便由岳山护送往此处。

    安置的地方只有付子婴,王世忠,与护送的岳山,接收董妃的地方官员知道,而深宫中也只有赵祯知道。

    就连尉迟江晚都不知道董妃被送到了哪里。

    自己跑前跑后,在最后的安置阶段,王世忠却把自己踢了出来,这让尉迟江晚很不高兴,可即便不满,也无办法。

    朝堂之上严禁谈论董妃之事。

    只有一个论调,董妃还在河南府养病,并没有逃回来。

    为此,岳山告了假,瞒着铁喜去了一趟河南府,将董妃丢在那里的宫女全部带了回来,一并给董妃送了去。

    而连续一个月之久的闹剧,也在大宋朝告一段落。

    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参加搜查的人被遣散后,传言也随之四散开来,有人相信上面人给的解释。

    董妃没有跑回来,我们是瞎忙活了一阵。

    有人却觉得,董妃跑回来了,不过却被抓到了,现在不知道羁押在哪里。

    也有人阴谋心较重,觉得董妃已经被

    但却没有人去可怜她。

    搜寻董妃的人也被下令禁止讨论此事。

    嘉佑五年,董妃逃出河南府的事,就这样被尘封起来,在等待着铁喜继位之后,才会有些松动。

    东宫中,付子婴陈奏铁喜的奏章,说董妃并没有回来,还在河南府。

    铁喜看到这奏章后,心中一松。

    也知道了董妃应该是被逮到了。

    自己可以安心吗,短期内可以安心,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防备之心是不可无的。

    在这场风波中,受益最大的并不是铁喜,而是被擢升的尉迟江晚。

    因为尉迟江晚进入了赵祯的视线中。

    作为臣子,能够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大宋想要彻底兼并哈密,就需要有哈密人站在大宋的舞台上,而且这个人只能是文官,用来分解大宋原本文官体系中的力量。

    尉迟江晚现在的位置是都察院都御史,这个位置的人身边会很快凝聚成一股势力,之后,铁喜只要从付子婴身上挪出来一点关注,放在尉迟江晚的身上,那么这股势力就足以与付子婴,王世忠二人的势力相对抗。

    付子婴是个贤臣,忠于社稷,忠于国家,忠于万民,忠于皇帝。

    但皇帝排在了最后一位。

    铁喜想做的事情,是要变法,在这个时候,那可是大忌讳。

    就算付子婴有能力,可碍于他自己的局限性,也根本就看不出变法之后的益处,为了大宋的平稳,他肯定不会同意。

    铁喜现在还没有正式继位,也就罢了,可若是不给付子婴找个台前的对手,等到铁喜亲政的时候,朝堂已经是铁板一块,到时候铁喜即便想做点事情,也会很是艰难。

    避免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付子婴找一个对手。

    王世忠本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但太过聪明,而且年纪也太大了。

    铁喜若是想推王世忠上前面给付子婴打擂台,王世忠就算察觉到了皇帝的用意,但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冲锋在前。

    可尉迟江晚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他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活着的时候,高官厚禄,风光无量,恩宠有加就行了,死了之后,管他什么万丈惊涛呢。

    有了这个打算后的铁喜,下定主意再大朝会之上,询问意见的又加了一个人。

    朝会。

    “付大人,一月有余,李京泽可有章程上奏。”坐再龙椅之上的铁喜看着下首的付子婴轻声问道。

    “启奏殿下,李京泽有章程,但微臣经过商议之后,觉得有些不妥,便驳回了。”

    “我从未见过这个章程,今日趁着朝会,付大人可详细说来。”

    在东宫中,他对付子婴视为老师,依然尊敬,可在朝会之上,这一年多监国的威严已出,说起话来,已有咄咄逼人,不容反抗之意。

    “李京泽奏疏,发动大战,请朝廷拨军十万,配合当地守军,将境内的所有辽国骑兵,全部驱逐出境,赶往幽云十六州。”付子婴朗声说道。

    “朱大人,你深知军事,此奏疏有何不可。”铁喜转移视线看向了朱进忠。

    朱进忠赶忙出列。

    “启奏殿下,此次征战,与之前的真定之战不同,辽国派出小支骑兵就是为了牵扯我们的精力,他们没有后勤,走到那里打到那里,并无稳定之居住地,朝廷即便大军压境,将他们驱逐出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重新回来,长此以往,只能空耗兵粮,实无作用。”

    铁喜点了点头,虽然他如今还是太子,可问政之时,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与他。

    “李大人是名读书人,不知兵事,眼界也有所不同,我也不愿苛求,尉迟御史,你可有良策,解决这些侵犯的辽国人。”铁喜看向了文官列班之中的尉迟江晚。

    在之前,铁喜很少点尉迟江晚的名字,这次铁喜叫了尉迟江晚的名字,他倒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尉迟江晚,殿下问话?”站在一旁的张爱立即大声喝道。

    尉迟江晚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出列道:“殿下,微臣也不知兵事,并且事先对战事并无深入了解,说,说不出个详细的章程跟策略。”

    铁喜点了点头:“无妨,你事后去跟付大人看看卷宗,而后上奏,详谈此事?”

    听完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尉迟江晚遵旨。”

    而在前排的官员也都开始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尉迟江晚。

    看来御书房里的表现,确实让尉迟江晚在赵祯的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在深宫之中,一定给太子说起了重用尉迟江晚。

    “此事尚无章程,但我大宋百姓也不能白白流血,还是让李大人动作快一些,对大局既无想法,便抓捕一部分人,或者效仿辽国,杀一人偿百人,一个都不能少,若是没有办到,这个监察御史他也不用当了,自己收拾东西回老家吧。”铁喜站起身冷声说道。

    官员听完之后,全部跪下身去。

    “殿下圣明。”

    …………

    辽国强盛许久,疆域辽阔,东邻北海,渤海,西至阿尔泰山,北至克鲁伦河,厄尔坤河等流域,南接山西,河北白沟河。

    嘉佑五年,在安宁城外三十余里处,发生血案,被入境的辽国骑兵洗劫,全村上下三百余人被屠戮殆尽,粮食器皿全被抢完。

    李京泽在得知此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瞒报。

    不然这个被杀人口传了上去,他也断无活路。

    安宁城所在地广人稀,信息阻塞,除了安宁城的官员外,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血案的发生,而朝廷派过来问责核查的御史,也被李京泽带的晕头转向,并未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安宁县衙门口。

    李京泽带着安宁将领,官员四十余人在衙门等候。

    堂前布置香案,官员们列队等候。

    不一会儿,从东京赶来的都御史刘兆忠,双手捧着圣旨,在数名军士的护卫下,来到了众人面前。

    “御史李京泽,安宁总兵赵浩然接旨。”

    李京泽带领着众多官员下跪迎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人残杀大宋百姓,闻之心痛,责令御史李京泽总兵赵浩然,务必除恶殆尽,以儆效尤,若不达圣意,拖延了事,李京泽革职查办,入京问罪,钦此。”

    李京泽听完后,脸色微变,这可不是一个好活。

    “李大人,接旨吧。”在刘兆忠的提示下,李京泽才站起身,双手接过圣旨,而后问道:“刘大人,殿下亲发吗?”

    李京泽的言外之意是,这圣旨陛下知道吗,付子婴,王世忠知道吗,若是不知道的话,他就可以用殿下还未亲政的字眼挡一挡。

    实际上在朝堂上铁喜说的话,在京的御史早就写信告诉了他,可李京泽想着殿下还没有正式继位,大动刀兵,如此严厉之措施,大臣们一定不会同意,现在听完圣旨,他心中的侥幸没了。

    难道还真的让自己杀那么多的人,可自己熟读圣贤之言,让我上个奏疏,理个政事还行,让我部署围剿,我不会干啊。

    刘兆忠看了一眼李京泽,也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而后说道:“圣旨乃司礼监启发,才交由本官手上。”

    言外之意是在告诉李京泽,无需抱有幻想,早点部署吧。

    李京泽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脸色瞬间恢复正常,说道:“刘大人,千里奔赴,实在辛苦,本官备下薄酒一份,还望刘大人赏脸。”

    “今日就不必了,本官身上还有旨意未完成,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多多叨扰李大人,以及众位大人啊。”刘兆忠脸带笑意的说道。

    而李京泽听完之后,心中可是七上八下了。

    “怎的,刘大人,不回京复旨吗?”李京泽不动声色的问道,此地苦寒,他在这片土地上转悠什么,赶紧回去吧。

    “刚刚本官已经说了,身上还有公务旨意未办,等到办完之后,才能回京。”

    “什么旨意,什么公务,本官乃监察御史,可从未看到过公文呢?”李京泽轻声说道。

    他瞒报的事情是在一个月前做的部署,现在都一个月以后了,部署早就没了,若是刘兆忠去案发地问问,自己这个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而此事的瞒报是他催促甩在自己身上,到时候自己可真的是脑袋不保了。

    刘兆忠淡淡笑道:“我领的旨意是秘旨,不过李大人也不用担心,殿下说的时候,付大人,王大人几位大人都在,并让本官领旨办事。”

    李京泽听完后,哈哈笑道:“为殿下分忧,那,本官必须要敬一杯刘大人,众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说着,李京泽抓住了刘兆忠的手,好像今日刘兆忠不喝这杯酒,就不让他走了。

    官员们也开始起哄,围了上来。

    刘兆忠淡淡一笑,而后说道:“既然李大人盛情难却,但本官酒量不好,还望众位大人手下留情啊。”

    李京泽听到刘兆忠答应在此吃酒,松了一口气,而后将刘兆忠迎入事先准备好的酒席处。

    在畅谈吃食之时,李京泽给了手下的一名官员授意,让他快快下去做下准备。

    刘兆忠看到官员转身离去,却没有阻止,只顾着自己喝酒。

    刘兆忠真的是喜欢酒水吗?

    当然不是。

    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他领旨之前,他受诏进入了东宫,见到了太子。

    那是刘兆忠第一次进入东宫。

    而当付子婴刚刚引见刘兆忠后,便听到铁喜说道:”一介文臣竟有此器魄,难得。”

    “微臣分内之事,殿下言重了。”刘兆忠赶忙躬身回道,但心中却总觉怪异。

    太子殿下聪慧仁慈,满朝皆知,可刘兆忠却没有如此近的接触过,与之对话,像是在跟一个久居皇位的皇帝说话一般。

    铁喜只是笑笑,而后对着身边的张爱说道:”为刘大人赐座。”

    张爱应了一声后,便亲自搬了椅子,放在了王世忠的下首处。

    在朝堂之上,付子婴身旁围绕的几乎都是在东京保卫战脱颖而出的人。

    此次来到东宫的只有六人,全是大宋位高权重的大臣。

    六人来到东宫,是商议辽国之事。

    起初此事只是在付子婴奏报之上,铁喜也并没有亲自过问,但董妃事情,付子婴本意是想将此事抛出,引起朝堂百官的注意力,他也能好好操作一番,现在董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殿下却又抓到了这件事情。

    兵家之事,不可不慎重起见。

    今日大朝会之事,铁喜就已经表态,血债血偿,但付子婴看来,国家大事,还是要多多商议,便组织了这次御前奏对。

    其名单也是付子婴拟定。

    “殿下,刀兵凶险,轻易勿动。”付子婴并不同意铁喜在朝堂之上所说的话。

    铁喜看了一眼付子婴,还未说话之时,尉迟江晚就站了起来说道:“付大人,本官认为你说的不对,辽国人侵我百姓在先,殿下临朝听政,以在今日朝会之上,金口玉言,已出,我大宋王师,若是不能保护百姓黎民,众位将军还有何颜目?”

    铁喜看了一眼尉迟江晚,心中不住的点头,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尉迟江晚进入角色很快吗…………

    虽然付子婴事先是支持李京泽对付辽国人的,可那个时候是董妃还在外跑着,形势紧急,才想着打一次仗,动动兵事,也好吸引满朝文武的视线。

    可现在董妃已经被逮着了,对朝局已再无影响。

    若是两年年前的付子婴,肯定想着严惩辽国人。

    但此时的他已不是那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了。

    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对于全局都要负责任。

    虽然现在大宋国力恢复起来,但还是有不少的地方闹着灾荒,牵一发而动全身。

    惩戒是要有度的。

    万一李京泽这个度没掌握好,将整个辽国惊动了,那就是一场大战。

    尉迟江晚将话说完后,而后看着铁喜半躬下身道:“殿下,微臣认为殿下今日在早朝之上说的都是对的,血债血偿,绝不留情。”

    尉迟江晚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付子婴。

    而坐在付子婴下首的王世忠,心中苦笑不已,尉迟江晚的这个样子,怎么像极了史书中的奸臣呢。

    铁喜看着尉迟江晚一脸之诚恳,心中可十分满意。

    看来,尉迟江晚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称职,一来是尉迟江晚与付子婴八字不合,见面就会对打起来,二来,尉迟江晚也确实善辩,虽现在不知道他心底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眼下看来,还是让人无可挑剔。

    “尉迟大人,你的心意,我都清楚,但付大人也是为国考量,并无过错,你与付大人的职务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今日,付大人为了我的旨意,在这里奏对,名单奏呈上后,我便在里面加上了尉迟大人的名字,就是看尉迟大人,对边境之事,有何独到见解。”

    众多大臣都知道铁喜出言老成,像是在事先练习过一样,通顺流畅且细想起来,还有些到道理。。

    而后刘兆忠偷偷看了一眼铁喜,却发现铁喜对他笑了笑。

    这让刘兆忠心跳加速。

    尉迟江晚清了清喉咙后说道:”启奏殿下,微臣确实去了付大人那里,查阅了许多卷宗,派遣骑兵进入大宋境内劫掠,其实是以前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几乎年年都有,月月都有。”

    “此乃血海深仇天怒人怨之事,只能动起刀兵,让那些辽国人知道,现在谁的拳头更硬,只有动起刀兵,才能为杀死的百姓报仇雪恨,亦能彻底收复幽云十六州。”尉迟江晚朗声说道,说完之后,还看了一眼朱进忠,韩胄等人。

    我尉迟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你们这些武将也赶紧请战吧。

    不过朱进忠,韩胄等人却没有看尉迟江晚一眼,也没有站起身请战。

    这让尉迟江晚很是尴尬,那么不给他面子吗?

    铁喜听完之后问道:“尉迟大人,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看过了,我想问的是你有何良策,若是要打,如何来打,若是不打,又如何为百姓讨回公道。”

    尉迟江晚听到铁喜的话后,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躬身说道:“殿下,此等兵事,应需兵部决断,微臣,微臣不知。”

    说出不知两个字的时候,尉迟江晚的心都在流泪,早知道自己多看些兵书,就算今日说不出个详细章程,也能将台子殿下说晕,现在只能丢人现眼了。

    “尉迟大人,暂且坐下。”

    “是,殿下。”尉迟江晚说完后,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中还在懊悔刚刚怎么自己说不知呢。

    “朱大人,韩大人。”

    听到铁喜叫了之后,两人立即起身。

    “微臣在。”

    “听完尉迟大人的话后,你们两人是何看法?”铁喜看着两人,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铁喜已经事先做出了考量,朱进忠和韩胄二人心思缜密,又世代武将,想要提升已经很难了,肯定想着一动不如一静,打赢了也就这位置,打输了名节不保。

    实际上这并不丢人,也是人性使然,身价万贯的人当然不会愿意跟一个乞丐拼命吗,但罗守珍不同,罗守珍却还想着在搏一搏。。

    这种人不安分,就要给他找点事情做,不然迟早他自己找点事情做。

    杀了吧,铁喜又舍不得,利用好了,也是一员大将。

    “殿下,微臣以为付大人所言甚对,我们现在的准备还不够,若是我们大举进入幽云十六州,定会引起其他女真的不满,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慎重考量。”朱进忠轻声说道。

    “殿下,微臣觉得,可小小惩戒一番,不宜大动干戈。”韩胄也随之表态。

    而罗守珍看了一眼付子婴后,还是说道:“微臣与两位大人的意见相似。”

    铁喜笑了笑,而后看向自己的老师付子婴。

    “付大人,你觉得三位说的有道理吗?”

    付子婴站起身说道:“微臣以为,可采用韩大人之言,小小惩戒一番即可。”

    “付大人请坐。”

    付子婴闻言重新落座。

    三个人脑袋有点懵,怎么不让他们三人坐下呢。

    铁喜从座位上离开,径直走了下来。

    他站到朱进忠的面前,将自己的头与朱进忠比了比轻笑着说道:“都这些年了,我和朱大人的个子还是差了这么多。”

    “等殿下再长两年,到时候,一定比微臣高。”

    东宫中的臣子都是不明所以,议政的时候,殿下怎么突然说了这话,看来殿下虽然老成,但少年心性还是避免不了啊。

    铁喜一直绕着三位武将转悠,而后开口说道:“若是小小惩戒一番,辽国人还是不改呢。”

    “到时便大动刀兵。”朱进忠赶忙说道。

    “朱大人说的好轻巧。”铁喜冷笑一声,朱进忠赶忙跪下身去,而韩胄,罗守珍二人也全部跟着跪下。

    铁喜紧紧盯着朱进忠道,”若是我爹在这里,他一定会支持我的,辽国人动乱一次,死的都是我大宋的百姓,这次数十人,下次多少人,一百人,两百人吗,到时候在大动刀兵,有何意义。”

    “朱大人,我敬重与你,觉得你是大宋的功臣,可今日看来,我是看错了,付大人不支持动刀兵,是因为他掌着国政,心有顾忌,你一个武将,你不愿意动刀兵,为的是什么,我刚刚转悠的时候,想了想,是为了自己的声誉,还是被两年前的耶律楚齐打怕了,是吗?”

    “微臣不怕。”朱进忠高喊道。

    ”那是为了什么?“

    ”我大宋现在还没有做好与辽国全面开战的准备。”

    “我没没做好,他们就做好了吗?他们不就是怕我们现在和他们打,才用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吗?”

    “微臣,微臣错了。殿下,请旨殿下出兵,出兵。”

    朱进忠一代猛将,怎会想到,今日东宫中,竟是会被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说的被辽国下破胆子了一样。

    “韩大人,罗大人。”

    “微臣在。”这两个人赶紧跪下来。

    不说这两个人,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愣着回不过神,尉迟江晚觉得殿下虽小,但说话的艺术可是要比自己高超许多。

    兵部尚书也是觉得这场仗应该打,而刘兆忠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仿佛想起了自己读书时看到保家卫国的故事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听完殿下的话后,刘兆忠恨不得现在就奔赴安宁,为民报仇。

    付子婴是一片唏嘘,一边无奈,大宋未来的皇帝是这种性子,是好事,亦是坏事。

    而王世忠却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想到:“若是太子亲政之后,只怕他们这些人就要形同虚设了,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武将们无话可说,改变主意,这份掌控力,就算是当今陛下赵祯,也不一定有。”

    “你们二人忘了吗?”

    “微臣不敢忘。”

    “没忘就好,武将就有武将的骨气,不怕战事……”

    要是连武将如此畏战,那大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铁喜说完之后便回到了御座前,他本不愿意这般不给朱进忠面子,可他确实生气了。

    大宋如今模式僵化,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这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正如铁喜所说,大宋重文抑武,导致现在这些武将一个个都不愿意出去打仗了。

    好战必亡,畏战亦是如此。

    铁喜不得不点一下朱进忠,顺带着让他影响一下京城的武将们,若是你们不乐意打仗,只想躺在功劳簿上吃饭,大宋也不缺武将,赶紧退位让贤,别占着别人晋升的通道。

    “安宁之事,到底该如何?”铁喜坐在御座之上,朗声问道。

    尉迟江晚站起身行礼:“但请殿下定夺。”

    罗守珍,韩胄,朱进忠等人,也没有其他的意见,若是自己再不顺着殿下的话说,只怕出了东宫,接替自己的新人就再路上了。

    “微臣皆听殿下旨意。”

    三位武将也开始表态。

    付子婴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心中对太子殿下真是又爱又恨,可付子婴还是认为,不宜大兵压境,御前奏对,本就要有王世忠,摈除自己后,还剩下四人,四人都是自己拟定,殿下钦点一人。

    尉迟江晚本是小人,爱捧殿下,他率先发难,自己并不意外,可殿下三言两语,就让武将们调转了方向。

    他定下的几个人转眼间三人反水,要打,不打,就是不配当武将。

    而看着刘兆忠亦是蠢蠢欲试,想要出列支持殿下,这些人仿佛都是两年前的自己。

    付子婴叹口气无可奈何。

    付子婴也清楚,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压制着殿下,一定会被其不喜,长期以往,自己也不用干了,培养太子殿下的重任,若是落到了奸逆的手中,那可是要害苦百姓一代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世忠,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再不说话,那这场御前奏对就要被定下来了。

    付子婴已无良策阻止殿下大动刀兵了。

    王世忠站起身说道:“殿下,微臣亦有不同之看法。”

    铁喜看着王世忠:“王大人,但讲无妨。”

    “微臣以为,北方形势还未到朝廷不得不战之时,安宁和真定的兵马可自足应对,殿下只需下旨训斥李京泽,让他尽早找出害人首恶,将犯事之人尽数斩杀,而后再将首级送去辽都,已做震慑。

    与此同时,大军开始备战,若辽国发动大规模攻击,朝廷大军再出发不迟,三军未动,兵草先行,查验一番军备,即便北方未有大规模战事,形式可控,让兵部演练一番,也是好的。”王世忠朗声说道。

    一方面满足了太子殿下为民请命的决心,另一方面又避免了大战开启。

    听完王世忠的话后,铁喜心中沉思一二。

    而后看向几名武将。

    “你们三人以为如何?”

    “一切,一切但请殿下定夺。”三人也不敢随意表态了。

    不能把话说的那么绝。

    “尉迟大人,刘大人,孙大人,你们三人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孙礼站起身回应道:”微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有理,大战之事,干系太过重大,不得不谨慎为之,应先由安定自行解决,但朝廷也要有所准备,兵部可查验一番军备,准备粮草,整军备战,以待不不时之需。”

    “辅臣所言,也不无道理,最后如何进行,还是要看殿下圣意。”尉迟江晚不知道铁喜心中的想法,说起话来顾及也不得不多了起来。

    刘兆忠想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说道:“殿下,王大人所言,亦是老成谋国之语,还望殿下能够多番考虑得失,不管如何,微臣亦是听从殿下的圣裁。”

    铁喜听完后默默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推行新策吗?

    铁喜心里很想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但他心中确实时机还未到。

    虽然此时辽国已经不是大宋的对手了,宋军有实力彻底干掉辽国,但却需要长期的部署,打个好几年也未尝可知,到时候国库都打没了,自己在想做点什么事情就难了。

    可他今日朝廷上的话已经放出去了。

    那就是圣旨。

    不打,对不起死伤的百姓,也对自己的威望有碍。

    必须要打,可怎么打,就需要细细斟酌一番了。

    “众位爱卿都是对国忠诚,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啊,我今天也去看了那些卷宗,不由有些怀疑,卷宗中对于安宁那边的情况是否正确,若是不正确的话,我军如何出塞进军,朕想了想,还是需要一些详细的情况,这样,朱大人,刘大人。”

    “微臣在。”两人齐声说道。

    “你们挑选人手带着卷宗前往安宁,详细核查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更要研究行途路线,对现有的地图做好更改补充。”

    “微臣遵旨。”

    “我总觉得李御史那边有所隐瞒,正如王大人所说,兵家乃大事,朱大人所言也对,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以为,不打则已,一旦开战,必要获大胜班朝,大宋再也不能出现渭水之败这种事情。”

    兵家乃国之大计,他十分清楚,统属,布置要详细。

    对于军阵之事,铁喜什么都不懂,当然不会越界去指挥将军,但他却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情报都是最重要的。

    听完铁喜的话后,付子婴等人也觉得有其道理,身为太子,虽未亲政,但人家跟你讲道理,你讲不过,就要随着太子的想法走。

    当即大局难改,付子婴王世忠等人便顺着铁喜的想法进行了部署。

    刘兆忠,罗守珍前去调查,随从人员由二人定下。

    此行目的,

    一,调查往年辽国入侵大宋境内的辽国骑兵具体数目,若李京泽,赵浩然却有瞒报失职之罪,就地拿下,由刘兆忠暂代监察御史之职,罗守珍继任安宁总兵官之职务。

    二,安宁到幽云十六州地理环境由专业勘图人员,专门誊录。

    三,了解辽国人分布详情。

    …………

    刘兆忠端着酒杯,与副位上的李京泽碰了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后。

    “李大人,监察边疆,多是辛苦,但殿下的旨意,还是应多多上心啊……”

    “刘大人放心,为人臣子,本官知道其自身的担子,万万不敢有松懈之心。”李京泽的脸色微红,想来也是喝的尽兴。

    刘兆忠笑了笑,而后便又斟酒,一杯酒倒完后,刘兆忠忽然说道:“我再来宣旨之前,去了城南……”

    城北。

    刘兆忠的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推杯倒酒,大快朵颐的官员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而后齐刷刷的看着刘兆忠。

    李京泽面露怯意,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而后端起酒杯,放到嘴边。

    “不知刘大人是何意思?”

    刘兆忠一本正色说道:“本官何意,李大人心知肚明。”

    听完刘兆忠的话后,李京泽咬了咬牙说道:“刘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为何借一步说话,现在安宁的各级官员都在这里,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完,也显得光明正大一些。”

    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致。

    李京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刘大人,同朝为官,是否能够放过本官一次。”李京泽冷声道。

    刘兆忠也没有被李京泽吓到。

    “李大人,你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到了今日,竟还是不知悔改,你的性命宝贵之极,我大宋百姓的性命却是贱如草糠吗?”

    “本官熟读圣贤之言,一刻都不敢忘却,可事已发生,若不瞒报,多少人会因此受到连累,届时,安宁无人主持大局,对朝政无益。”李京泽站起身,大声说道。

    这番话是想将所有的人都拉入他的战船之中。

    我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圣贤之言,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若是李大人如实上奏,即便朝廷起了疑心,也调查不出来什么,只会训责一番,难道还真的杀了你不成,可这次就不同了。”

    “刘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如实禀报朝廷,北方必乱。”

    看着两人在这里针锋相对,众多官员不敢吭声。

    早在刘兆忠来之前,这些官员就通过各自的手段得到了消息,殿下在朝会之上对安宁之事很是生气,而刘兆忠就是带着殿下的旨意来的。

    起初这些人都是想着,太子尚未继位,东京的官员们,也就是想着走个过场即可,但现在看着,刘兆忠像是在玩真的。

    “本官深知御史之责,也懂在外为官之难,李大人,本官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去过城北。”

    “当然去过。”

    “可曾仔细盘查。”

    “当然仔细盘查。”

    “事事亲为?”

    “事事亲为。”

    看着李京泽斩钉截铁,毫不迟疑的说话,

    刘兆忠心中恼怒,冷笑两声,而后站起身来,将手中酒杯重重摔在地上,高喊道:“来人。”

    跟随刘兆忠一起来的数十名军士立即抽刀进入房中。

    “将这个满嘴胡话,罔顾圣恩的御史,拿下。”

    赵浩然一拍桌子站起。

    “本将军看谁敢,这里是安宁,李大人乃监察御史,你可有殿下的旨意就敢下手抓人?”

    随着赵浩然的站起,又涌出数十名士兵将刘兆忠带的人全部挡住。

    刘兆忠看了一眼赵浩然。

    “总兵何意?”

    赵浩然冷冷笑道:“刘大人,我是粗人,跟你们文人一般文绉绉的说话不行,但我知道,事情也不是这么做的。”

    刘兆忠哈哈大笑。

    而后看向李京泽,接着问道:“李大人,你当真去过城北,又当真仔细盘查,事事亲为。”

    “本官说了,我不敢丝毫大意,理应事事亲为,你到底什么意思?”李京泽有些恼怒,上来就要抓人,自己可是御史、你有权利抓我吗?

    “哈哈哈哈哈,好一句事事亲为啊,那本官问你,你若是事事亲为,若是没有丝毫大意,那在城北的那些粮草是做什么用的,辽国骑兵手里为什么会有火枪。”刘兆忠癫狂之语出口,全部的官员都惊得站起身来。

    “本官是带着旨意来的,若是谁再敢阻拦,就地扑杀,抓人。“

    “是!”

    军士们应声后,推开在他们身边挡着的士卒,径直穿过众多官员,将李京泽头上的乌纱帽摘下,而后押着双臂。

    “胡说八道,安宁是重镇,准备一些粮草有什么奇怪的。”

    “现在解释这些,已无半点意义,那些东西要送去哪里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最无法容忍的是,你竟然敢将火枪交给教过人,李大人啊,李大人,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赵浩然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再无一句话可说。

    这种对峙的事情拼的就是气势。

    自己是万万不敢违背殿下旨意的。

    城北。

    一名全身血垢的十来岁女孩正蹲坐在一块石头上。

    罗守珍正站在她的身边。

    “娃娃别怕,老子以后有的是让你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个女孩是在辽国骑兵铁骑下的幸存者。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罗守珍,眼中并无光彩。

    “你能替我爹娘报仇吗?”

    “我一定替你爹娘报仇。”罗守珍很是坚定,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女孩是那个村落中唯一的幸存者,被辽国人带着一个多月,她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而其余的妇女全部死光。

    她们是在一个村落的废墟中被发现的,辽国人用她们当做泄欲工具,里面很多人才十岁出头。

    刘兆忠罗守珍等人来到这里之时,按照斥候的情报,浇灭了一股辽国骑兵。

    而后是罗彪发现了这些妇女的尸体。

    罗守珍亲自过去,在残破不堪的尸体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这个女孩,将其抱了上来。

    喂了她水喝,精神才好了一些。

    这等惨剧。

    李京泽的仕途已经终结,而看到这些后的刘兆忠在颁发圣旨的时候,都是在咬着牙。

    最初,刘兆忠并不是想直接拿下李京泽的,想着先将奏报入京,让朝廷定夺,但李京泽拉着他喝酒,听着李京泽冠冕堂皇之语,圣人之言,再加上酒劲上头,让他再也克制不住,立即发作。

    拿下李京泽后,刘兆忠在酒桌旁边,来回走动,官员包括安宁总兵赵浩然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极其难看。

    这个事跟在酒席上坐着的很多官员都没有关系,可他们依然恐惧。

    再怎么说,这种事情一旦传开,即便跟自己毫无关系,那自己是不是也难逃株连之罪啊。

    “殿下曾说,若是李京泽隐瞒不报,就地革职法办,由本官接任监察御史一职。”

    “然干系重大,本官本想着上奏圣听后,再做打算,可今日这酒宴之上,本官喝的有点多了,在听着李京泽丝毫不知悔改之语,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就地查办。”

    “李京泽虽倒,但殿下的旨意,兵部的军令,朝廷的公文安宁还是要做,恶首还是要拿,待到此间事了,本官会如实禀报,诸位同僚,若是有人与李京泽勾结一气,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本官可为你们在朝中说话,减轻罪责。“

    ”刘大人,不,御史大人,末将,末将与李京泽并无任何勾结,对这事所知不多,起初站起身阻止巡抚大人缉拿李京泽,也是不知,御史大人背负皇命而来。“赵浩然第一个站起身说话。

    他管军事,不理内政,而这种事是李京泽全权处置,他也无权过问,对此也不甚了解,可失职的罪过确实跑不了。

    而刘兆忠接下来要与罗守珍配合,行至兵事,若是没有了解情况的统兵之人配合,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做出安排,故赵浩然要留着将功赎罪。

    ”总兵大人保境安民,有失职之嫌,但还望总兵大人能在日后竭尽全力,配合本官与武阳候驱逐辽军,当然本官也会为总兵大人上书求情。“

    “多谢御史大人。”赵浩然赶忙恭敬的说道,但心中却不由想到了罗守珍的模样。

    那个杀神一样的家伙也到这里来了。

    看来朝廷是想要玩真的了。

    而其他的官员在赵浩然的带头下,纷纷站起身,与李京泽划清界限。

    有瞒报关系的官员赶忙请罪,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李京泽的身上,说自己是被胁迫而至,心中大为后悔。

    而没有与李京泽有关系的官员,也纷纷谴责了一番李京泽为政之弊端,好大喜功之过,而自己也会配合御史大人,好好治理安宁等地。

    典型的树倒猢狲散……

    城北角落。

    罗彪走到了罗守珍的面前说道:“老舅,这刘大人是怎么回事,还不回来,不会正在安宁城中大吃大喝着的吧。“

    “你这小子,就在这里放屁胡诌,刘大人与那些满口仁义的文官不同,那可是一心为国,现在还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他看到这里的样子,哪有闲心,陪着那些无能的官吏胡吃海喝呢,来的时候,我就对你说了,让你管住嘴巴,注意言辞,万一传到刘大人的耳中,多是不好。”

    “是,是老舅,外甥错了,外甥错了。刘大人当然不屑与之为伍……“

    看到罗彪的表现,罗守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眺望远方说道:“我老罗家男儿这次一定要跟着刘大人好好干…”

    “是,老舅。”

    可城中的刘兆忠正端着酒杯,高喝道:“让我等精诚合作,早日缉拿元凶,为冤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是,御史大人。”

    二十多名官员齐齐端起酒杯,众人一饮而尽。

    而跟随刘兆忠进城的十几名军士,现在也开始吃喝起来,仿佛是在庆功宴提前开了。

    而罗彪,罗守珍,以及城外的诸多兵士,还在城北营呆着,始终没有入城。

    安宁城外。

    一大早睡醒的刘兆忠便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拔腿往外跑。

    昨日自己在酒宴之上与安宁的官员们喝的酩酊大醉,竟然忘了罗守珍罗彪两舅甥。

    他赶忙起身,带着人就慌慌张张的出了城。

    到了城北之后,看到了还在营中翘首以盼的罗守珍,罗彪。

    罗守珍问道:“刘大人,怎的花费了那么长时间。”

    刘兆忠脸色一红,说道:“罗大人,真是对不住了,昨日陪着安宁的官员吃酒吃多了,竟忘了你们在这等我,真是天大的罪过。”

    罗彪,罗守珍二人听完,脸色一黑。

    还真的让罗彪这家伙说对了。

    “老舅,我昨日就说,刘大人肯定在安宁城中吃酒,你还对我好一番训斥,你看,我没说错吧。”

    听到罗彪的话后,刘兆忠脸色一红,更是有些不好意思。

    罗守珍听完罗彪的话后,瞪了其一眼。

    “罗彪,你再胡说我可不饶你,刘大人,不如我们先进城,修缮一番再做安排。”

    刘兆忠当即同意。

    而后数百人,开始收拢行装,开始朝着安宁城进发。

    在走的时候,刘兆忠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罗守珍,并嘱咐罗守珍早一些接手工作,掌握安宁的兵员情况。

    罗守珍当即一一应下。

    大部队进城之后,稍作休整,而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也被罗彪带着下去洗澡。

    在赵浩然的引领下,罗守珍走入了总兵府。

    查看军备的记录,也要对安宁的军队部署,周边防线,军户有所了解。

    在赵浩然的讲述下,罗守珍清楚,安宁的守军战斗力很强悍。

    军户在安宁的生活很是贫苦,还要上战场打仗,在正统元年,便开始私逃者数不胜数,当时为了整肃安宁防御,兵部,五军都督府就想了一个新的点子。

    这里的士兵大多都经历过两年前的战斗,都是战力强悍的老兵。

    罗守珍没有在安宁城多呆,带着兵部的军令就连夜出发去了周边的重镇。

    而刘兆忠也没有闲着,在安宁衙门开始调查卷宗,案纪。

    实际上,李京泽确实派人调查过一些,可是当矛头指向了安宁城外的幽云三镇,李京泽就急忙叫停了。

    辽镇是真定之战后建立起来的,里面全部都是从幽云十六州回来的宋人,赵祯为了收拢人心,特意挑拨了很多物资供他们建城以及生活所用,并且组建了新的辽州军。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防备,幽云三镇的位置正好处于真定和安宁的中间。

    幽云三镇中以平谷镇实力最为强大,有足足近万人,三镇联合到一起,也是安宁一股十分强大的势力。

    现在安定,包括衙门对于幽云三镇的掌控是越来越低。

    每年平谷镇指挥使吴皮曾多次上书,请求开放商道,建立集市,不过真定和安宁的总兵并没有转交。

    因为这些辽国归化回来的宋人十分抱团,所以就要让他们苦着,等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了,分化了再说,因此农器,耕牛,售卖给他们可是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而李京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在大的要求下,完成一些小小的隐瞒。

    而也引起了幽云三镇的不满,继而对辽州军都产生了影响。

    当然这点确实不是李京泽的错,不能任由做大,也是御史的职责之一。

    刘兆忠将李京泽已被羁押,现有的线索承在题本之上,送往东京。

    平谷镇再这三镇的势力最为强大。

    特别是赵祯专门要求后,过了两年的安逸生活,三镇人口兵丁都有极大的成长。

    因为安抚的缘故,没有直接管辖权,故对于幽云三镇的真实情况,还有守卫士兵并无详细卷宗档案。

    实际上对于这些人,包含很多少数民族,大宋一直实行的都是不战为上,他们的主要对手还是辽国。

    聊周军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所诞生的产物,为了安抚,驯化他们。

    …………

    岳山亲自带队,率领着五十多便衣打扮的军卒,由河南府离开,护送两辆马车走了数十日,到了一处把守森严的宅落处。

    这处院子是曾经一个三品大员的府邸,事发被擒后,府邸也就空了下来,交由当地官府打理。

    而这处府邸也迎来了他的新的主人,董妃娘娘。

    府中生活事务一应相权

    由一名副总兵带领着五百的兵卒把守,一只老鼠都跑不进去,当然谁也逃不出来。

    岳山护送的正是,董妃逃离时留下的侍女们。

    两名太监接到这些侍女后,便进入了府邸之中。

    一旁的军卒说着:“指挥使大人,我们要不要进去给董妃磕个头。”

    “不用了,任务完成,还是快些回东京吧。”

    而岳山与看守的副总兵告别后,便出发回京了。

    府邸之中。

    董妃正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虽然回到还是被囚禁起来,但环境还是要比自己在河南省的处境好多了。

    这几日董妃都胖了好几斤,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

    “娘,娘。”

    一个声音,让董妃打了一个激灵。

    而后睁开眼,才发现是府邸外的声音。

    瞬间,眼中充满了热泪。

    “娘,孩儿好想你……”

    董妃听着心里面那是酸溜溜的,本以为自己从河南府逃回来后,能够顺利回到东京,而后也能给自己的孩子相应的身份,可现在啊,自己都是被关在牢笼中的金丝雀,自己孩子的命运也是注定了。

    …………

    东京。

    东宫中的铁喜正在把玩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把火枪,心里面不断想着还有没有改进的可能。

    总觉得这枪要是能连发就好了。

    正在铁喜想着的时候,张爱拿着一封题本,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东宫。

    “殿下,殿下。”

    铁喜回过头看了一眼张爱。

    “何事如此惊慌。”

    “殿下,刘兆忠的题本奏章来了,付大人让我快些给你送过来。”张爱喘了几口粗气后说道。

    听到是安宁的奏报。

    铁喜来了兴趣,他朝着御案前走去:“念。”

    “微臣刘兆忠,调查辽军袭扰一案,触目惊心,辽人残杀百姓六百一十三人,御史李京泽蒙蔽圣听,隐瞒不报,微臣在安宁就地拿下御史李京泽,押进东京,望圣裁,微臣以为,原安宁总兵,一应官员,应在剿贼事后,再行问责,望殿下圣断,御史刘兆忠呈上。”

    铁喜还未走到御案前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刘兆忠奏章之中的言明的死亡人数,以及张爱后面说的边疆惨状,都让铁喜的心头一震。

    铁喜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付大人那边是什么章程。”

    “那边对此事并无章程,付大人说让殿下圣断。”想来是对于东宫奏对之事,也是给付子婴提了个醒,故这次关于刘兆忠的奏报,付子婴并没有任何批文章程。

    铁喜叹口气,心里面在不断盘算着,自己不想这么快的发动幽云十六州之战,一来是因为自己尚未继位,对于赵祯,还是有些忌惮,现在大臣们都支持自己,那是因为铁喜一直都保持着明君的风范,若是这时收复幽云十六州,谁知道年老的赵祯还会弄出什么事,继而影响到自己继承皇位。

    二来也是因为不愿意耽误付子婴,王世忠辅理政事,拨乱反正的步伐。

    大宋原本留下来的烂摊子确实有点大。

    可现在看到了刘兆忠的奏报,他清楚自己的顾虑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可边疆普通百姓的生存环境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们哪里不少人的父亲,爷爷都曾为大宋上过战场,又都是大宋的百姓。

    自己作为大宋未来的皇帝,怎能不为他们做主,给他们一个交代。

    铁喜缓步走到御案前,缓缓坐下。

    张爱看着铁喜的脸色那么不好,当下只能轻轻的将奏章放到了桌上,在一旁低着头。

    “张爱。”

    “殿下。”

    “传尉迟江晚。”

    听到这个名字后,张爱还站在原地,等着铁喜的下文。

    可铁喜却是迟迟没有说话。

    “殿下,只传尉迟大人一人吗?”张爱弱弱的问道。

    要是殿下有什么想法,直接与付子婴,王世忠传达不就行了,干嘛找尉迟江晚一个不管具体事务的御史呢。

    “还让我再说一遍吗?”铁喜看着张爱一字一句的说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派人去传尉迟大人。”张爱吓了一跳,赶忙下去差人去找尉迟江晚。

    铁喜一直坐在御案前,想着这个事情的可操作性。

    如同之前一样,将尉迟江晚推在台前,让他纠合一帮文官,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铁喜正在谋划,不过所有谋划的必要一环,都需要尉迟江晚的帮助。

    付子婴正在处理着公文,王世忠缓步走来。

    “付大人,刘大人的题本已经送上去了。”

    “那我等去面圣吧。付子婴听完之后,将手中的文公放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官帽,站起身来。

    “殿下没有传召咱们。”

    “那是有御批下来了。”

    “也没有。”

    付子婴眉头微皱:“难道说殿下在读书,还没有看奏报。”

    “殿下对安宁之事那般上心,岂会不第一时间看奏报。“王世忠轻笑着说道,而后找个位置坐了下去,颇为气定神闲。

    “看了奏报,既无御批,又不让我们过去面谈,殿下何意?”

    “殿下聪明啊,知道让我们两个人过去,也并没有符合他心意的想法,殿下召了尉迟江晚去东宫。”

    付子婴听完之后,将官帽放下,而后说道:“又是尉迟江晚。”

    ”殿下聪颖,知道尉迟江晚会顺着他的心意办事的。“

    “可殿下还小,考虑事情,不能面面俱到,尉迟江晚不知劝阻,只知道顺着殿下,那还可好。”付子婴一脸肃静的说道。

    ”付大人说殿下太小,考虑事情不能面面俱到,我不认同,不如说,殿下与我等两人想的不一样罢了,殿下是太子,即便稚嫩,依然是未来的皇帝,他想的事情是百姓被杀了,就要报仇,这个没错,而我们想的是,战事一开,是不是要连绵许久,对国政影响大不大,我们也没错,可付大人,我们没错,那就是殿下就错了,你觉得这合适吗。“王世忠叹口气说道。

    付子婴叹口气道:”为帝者,岂能只看片面,不虑得失。”

    “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尉迟江晚自有尉迟江晚存在的必要,让尉迟江晚跟付大人争执,总比,殿下跟付大人争执,要好上许多啊。”王世忠看着付子婴若有所指的说道。

    皇帝跟宰相,帝师付子婴起了争执,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会影响付子婴的声望,让付子婴身边盘踞着的官员势力,开始另谋出路,这对于此时的国事没有一点好处。

    付子婴当然也懂得王世忠的言外之意。

    他脸色有些不好:“殿下还小,岂会考虑这么周全,一定是尉迟江晚蛊惑殿下,这两日尉迟江晚上的奏章,越发无耻,再也没有一个读书人的风骨,也不知道哈密为什么派这么一个人过来。”

    王世忠摇头笑笑,这就是付子婴,即便他心中清楚自己说的可能是真的,但还是不愿承认。

    他想要教导出来的帝王。

    眼见天下,心怀苍生。

    遵祖制,敬天地,以民本,强社稷。

    不偏信盖全,不骄奢淫逸,不任意妄为,不荒于政事

    知人善用,明治善理,高瞻远瞩。

    现在太子殿下在付子婴的面前就表现得挺好,也让付子婴相信铁喜日后会成为他心中那般的帝王。

    可现在王世忠的话却是在告诉付子婴,我们的皇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还未继位就想着玩帝王权术了。

    付子婴不敢相信。

    东宫中。

    铁喜坐于书桌之前,而尉迟江晚正在看着刘兆忠上奏的题本。

    尉迟江晚看了许久。

    实际上他早就看完了,可心中还在考量着太子殿下的想法。

    是小小惩戒,还是大动干戈。

    当他忽然想付子婴的时候,就明白了。

    殿下要是想要小小惩戒的话,干嘛叫自己,不如直接将付子婴,王世忠,朱进忠等人喊来就行了。

    让自己来。

    那不就是不想小小惩戒吗?

    “殿下,这李京泽竟真敢瞒报此事,近千人死亡,又出了那等惨事,孩子们才十岁啊,这李京泽罪大恶极,应明正典刑。”

    “这些归顺回来的辽人竟敢如此欺负人。这才多长时间,真是太过放肆,殿下微臣觉得应该出动大军,将这些辽人尽数赶走斩杀,让安宁真真正正的成为我大宋的国土。”

    说完之后的尉迟江晚,心中不由暗想自己这可不是为了迎合殿下,攀附权势,自己这是为安宁百姓诉冤,是在为处在辽国人刀斧威胁之下的边民主持公道,这是御史的责任。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不要点,都明白。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人从哈密来到大宋了。

    “可我现在并未亲政,刘大人尚未出发之时,我便受到了付大人,王大人的劝阻,在朝会之上,即便说来,我也做不了主。“

    赵祯已经不过问政事许久,而国政方面当家做主的是付子婴,王世忠,军政方面,朱进忠,韩胄等人。

    铁喜说的很明显。

    尉迟江晚领悟的也很全面。

    ”殿下虽然尚未继位,但少年睿智,古来少有之帝王气魄,而且微臣近日也与不少大臣交流过。”

    “殿下一定会是我大宋,不逊于太宗皇帝那样的明君,付大人,王大人等人,殿下可交给微臣应对,微臣一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他们。”尉迟江晚斩钉截铁的说道。

    铁喜点了点头,很是满意,看来尉迟江晚真的没有让他失望。

    “有尉迟大人的话,我也就放心一些,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宋兴盛昌隆,不允许贼人如此欺负我大宋,不过,尉迟大人说了这么多,明日朝会之上可有什么安排。”

    尉迟江晚笑道:“殿下乃千古仁君。”

    铁喜看着尉迟江晚,有些愣神。

    我是问你,如何安排朝会事宜,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

    尉迟江晚思考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开口说道:“殿下,明日早朝之时,只要殿下将刘大人的奏章拿出来议事,臣就上奏进言,要为民报仇,狠狠惩戒那些辽人,待到下去后,微臣就会去查阅卷宗资料,将辽国人的种种恶行,也全部披露出来,若是付子婴,不,付大人,王大人等人不同意,也用不着殿下金口,微臣一定能将他们尽数说服。”

    ”如此,是不是有些难为尉迟大人了,再怎么说,付大人是我的老师,又是辅国大臣,尉迟大人若是得罪了老师的话,会不会影响尉迟大人的前程啊。”铁喜看着张爱说道。

    张爱清清嗓子正准备说话的时候。

    尉迟江晚却赶忙接道:“殿下放心,微臣为国尽力,为殿下尽忠便心满意足了。”

    大宋有什么好留恋的?

    赶紧帮助太子登上皇位,然后找个借口,放自己回哈密才是正理。

    “不知殿下,想怎么惩处那些归化的辽人,微臣明日也好有章可循。”

    “我前两日才听讲官对我讲述了汉书,固已犁其庭,扫其闾,尉迟大人以为如何?”

    听完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有些震惊的看向铁喜。

    需要这样吗?

    “殿下可知道固已犁其庭,扫其闾的意思吗?”

    “当然知道,正如跟尉迟大人所说一样,将敌人全部杀光,然后将他们的房屋全部拆了,地基也要连根拔起,他们生活的痕迹,一点都不留,好似,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尉迟江晚的脸色很是为难。

    虽然他喊着尽数打杀,全部驱逐。

    但这些都是大家嘴上说说而已。

    可太子殿下好像真的打算这么做。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幽云十六州到时候真可能会空无一人的。

    “掘其巢穴,灭其种类。”铁喜说完之后,站起身来,而后又直直的看着尉迟江晚。

    ”怎么,尉迟大人,你怕了吗?”

    尉迟江晚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背锅就背锅,反正自己本来就对大宋没什么感情。

    “微臣不怕,微臣觉得殿下说的很有道理,微臣愿为殿下马前卒。”

    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即是如此,那尉迟大人就下去准备吧。”

    “是,殿下。”

    等到尉迟江晚离开东宫后。

    站在一旁的张爱弱弱的问道:“殿下,殿下是不是要找付大人商谈一二啊。”

    “明日大朝会上,定是有所商讨,我心中有数,此事不要传到皇祖父那里,明白吗。“

    “是。殿下、”张爱点头应道,但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忧。

    殿下怎会有如此大的杀心。和陛下完全不同。

    …………

    夜。

    安宁城外十里,一处军营中。

    一名士兵站在城墙上,打着哈气,而后对着身边的另一名值守的兵卒说道:“听说了吗,过两日朝中的大人物要来咱们这里,说是与我们副总兵大人商讨清缴事宜,弄不好啊,咱们过段时间就要打仗了。”

    “听说了,不过这些时日,辽国人确实不安稳,好像还攻击了一处城镇,咱们四五个兄弟都战死了。“

    “唉,我真的不想打仗啊,我还想找个日子弄个婆娘呢,我老张家不能再我这里断了香火。”

    “我虽不是单传,但我也有没有婆娘啊,传宗接代都是小事,没有过婆娘,那要是战死了,可真不划算。”

    正当二人说话的时候,一只箭矢射了过来,不过因为是夜晚,并没有射中正在聊天的两人。

    而两人也瞬间警觉起来,赶紧趴了下去,而后,敲响了怀中的鼓。

    “敌袭!敌袭……”

    刺耳噪杂的破鼓声,将守在军营的兵士们都吵醒了。

    偏将是个大胡子,脸上还有一个刀疤,那是跟辽国人厮杀的时候留下的。

    他举着刀,最先进入了城墙之上,此时在黑暗中,不明的军队,不断的朝着城墙上射箭。

    爬上城墙还在迷迷糊糊的士兵,都拿着武器,趴在城墙之下,箭矢不断的朝着城墙上射来。

    不过却是零零散散。

    此处虽然是军营,但兵甲布置却不足数百,城池也没什么真正的防御力,对付一些匪徒尚还可以,可若是当辽国大军来犯之时,这些堡垒在点燃烽火台后,就会迅速离去,撤离到附近大城之中。

    “点燃烽火台,点燃烽火台,你们几个人去守好堡门。”

    “是。”

    大胡子偏将赶紧发布了命令,而后仔细听着城下的马蹄声。

    应该是不下于两百人。

    实然,辽国人的叩边行为,安宁的宋军都习以为常了,本就是四战之地,对于战事的反应要比内地的快上许多。

    不一会儿烽火台的干柴被点燃起来。

    火光冲天。

    数十里外看到火光之后,各处堡垒都将烽火台点燃。

    这些烽火,也惊动了安定的宋军。

    来犯的正是归化辽国人,领头的也就是接受大宋归化的指挥使吴皮。

    他穿着一套破旧的铠甲,看着堡垒上冲天的火光,眼中有些不甘。

    但吴皮知道,劫杀叩边此事,不宜让宋军察觉是是哪里的辽人所作,无奈之下,只能撤军。

    回去之后再去惩罚最先射箭不中的人。

    这些人撤退后。

    偏将站起身来后大声询问道:“可有人受伤。”

    “偏将,咱们有两个兄弟屁股摔青了。”

    …………

    罗守珍带着罗彪等一干亲军,一大早就从安宁城出发,沿路查看军营守备。

    还未到真定城的时候,便收到了消息,两处堡垒受到了辽国人的攻击,就是不知道那些从哪里来的。

    罗守珍看着大为恼怒,被人家打了竟然还不知道是谁打的,这报仇都不知道去哪里报。

    得到兵文后的罗守珍等人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往真定。

    真定是重镇,下辖的士兵有三万多人。

    罗守珍赶到真定修整一番之后,先是去看了一遍遭到攻击的军营,而后取走了辽国人留下的箭矢,在真定中找到指挥使周云峰。

    “周指挥使,两处军营被攻击,你可知道是谁动的手。”罗守珍见到周云峰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觉得应该是平谷镇吴皮部。”周云峰眯着眼睛说道。

    “何以?”

    “我之前就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惜没有切实的证据,又不能贸然进去搜查,最后只能作罢,但我心里其实早已确定就是他们。”

    “朝廷可有追究之措施。”罗守珍追问道,对于那些归化的辽人他还真的知道不多。

    “当时大战刚刚结束,朝廷为了安抚这些人,同时也是为了以后收复幽云十六州做准备,允许了他们很多无理要求,但现在看来,吴皮的野心很大,他频频滋事,应该是想要更大的权利。”

    “以武胁迫啊。”罗守珍冷笑连连:“既然他们想要以武胁迫,咱们也要兵贵神速,周指挥使大人,可否让吴皮到真定一趟。”

    周云峰说道:“现在安宁一应事务,特别是与幽云三镇的联系皆是由巡边御史掌管,若是想见吴皮,只能让御史派人去找。”

    “真定城中有多少军马?”罗守珍对这些制度不甚了解,只能等自己回到安宁后再与刘兆忠商议。

    “带甲之人两万,骑兵三千。”这都是重镇的常备军力,而他们周边的军户,和分散出去的军力,零零总总加起来能够到四万。

    罗守珍又在真定城中,查验了一番军备,便接着出发,到一处军营。

    在副总兵的陪同下,查看了军备兵士器械。

    心中有数后,罗守珍便原路返回,奔赴了安宁。

    而在安宁的刘兆忠,也开始推进了案件的调查,矛头越发的指向吴皮。

    在月初的时候,吴皮曾经到了真定述职,并与王世忠商讨了一番商路的事情,最后不欢而散。

    当时三镇的辽州军首领都来此。

    为何将矛头指向吴皮,是因为在月中的时候,曾有斥候发现了吴皮部的行动的痕迹。

    证明他们并未跟其他部落的人一起,早早离开,而是在安宁附近徘徊了一段时间。

    李京泽明知道是谁,却不敢尽数上报的原因也是因为安抚这些归顺辽人乃是国策,不能轻易更改,也知道吴皮部势力已成,若是与之争斗定是要大动干戈,他是个文官,他不喜战事,想着就是在自己任期内安宁不要在发生大事,让自己安全回去东京即可。

    按照付子婴枢密院的处理方法,李京泽就安全回去了。

    可董妃出事了。

    付子婴将此事抛了出来,吸引朝臣的注意力,当然也吸引了太子殿下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李京泽的计划没有成功。

    可以说,李京泽被羁押,安宁之事被暴漏而出,都是董妃的功劳……

    罗守珍从军营返回安宁后,便直接去了衙门找刘兆忠。

    刘兆忠这几日也履行了于是的职责,将安宁全境的官员人丁进行梳理,而后发出官文,让查勘誊录地图的人员,外出查看,周边各军营,城池要全面配合。

    此时的刘兆忠正在查看着吴皮的上书诉求拓宽商道并且收取费用的文书。

    看到罗守珍回来后,便将手中之物放下。

    “罗大人,军备查验可顺利否。”

    “一切顺利,刘大人,真定的兵文你可曾看过。”罗守珍立即问道。

    “看了,有两处军营受到了攻击,都是晚上,我军不敢出城迎战。”刘兆忠看到兵文之后,也是非常生气。

    既然你们选择回归大宋,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大宋给你们划定的区域中生活,经常触犯天威,残杀边民,完全是活腻味了。

    实际上这也是赵祯仁政下的一种弊端,大宋从刚开始的就想着驯服这些人,但从未想过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百姓,这些人融入不了的原因也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独立的文化,习俗。

    虽然这些独立的文化习俗,跟已经传承无数年,完善之极的汉文化无法相提并论,但不同的管理方式,不同的生存方式,也注定着他们不会乖乖的听从大宋的管理。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踏踏实实生活。

    “那安宁这边对于城北的事情有什么眉目没有?”

    “平谷镇,吴皮的嫌疑是最大的。”

    罗守珍冷哼哼的道:“我与真定都指挥聊过一些,他也推断军营被攻击,下手的人就是平谷镇的辽州军,就是这个叫吴皮的王八蛋,我们上奏朝廷,先打他,并且命令周边的辽州军一起打他,若是有人不从,便捎带着将不服从我们军令的辽人给灭了。”

    罗守珍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服从我们定下的规则,那我们就打的你服气。

    “我昨日就写好了新的奏章,送往东京了。”

    罗守珍点了点头,而后说道:“现在刘大人履新,成为了新的于是,是否可以以此为借口让吴皮等首领前来安宁述职,我们也好诱杀之,到时候他们没有首领,各自为营,也能减少我军的伤亡。”

    刘兆忠听着点头应是。

    而后问道:“还需要朝廷的首肯,罗大人,若是要打的话,安宁是否需要援军。”

    罗守珍摆摆手道:“无需援军,那些归顺辽国人虽然看似凶猛,但与真正的辽国猛士相比相差甚多。”

    “罗大人也上个奏章吧,将自己在安宁的所见所闻,军情要务,尽数誊写上,也好让殿下知道,让百官知晓。”刘兆忠看着罗守珍开口说道。

    而听到刘兆忠的话后,罗守珍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罗守珍变得有些扭扭捏捏起来,而后看着刘兆忠,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刘大人,实不相瞒,我,我不会写,要不然刘大人帮我写。”

    …………

    东京。

    大朝会。

    铁喜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跪倒一片的官员,高喝道:”平身。“

    “平身。”下首四名太监齐声道。

    大臣们纷纷起身。

    付子婴正想奏对之时,铁喜却率先发难,拿出了刘兆忠的奏章。

    “刘兆忠的奏章朕已经看了,今日大朝会首议之事,就是安宁之事,张爱。”

    “奴婢在。”

    “念。”

    张爱赶紧走上两步,双手接过铁喜手中的奏章,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后开始念诵奏本。

    “臣刘兆忠,调查女真袭扰一案,触目惊心,女真残杀百姓六十三人。”

    朝会官员听到这个数字后,心中都已经明白李京泽算是完蛋了,与之交好的官员也有些心惊胆战,考虑一番自己跟他的书信往来应该不涉及敏感字眼吧。

    “时安宁巡抚李京泽蒙蔽圣听,隐瞒不报,血案之后,不尽职排查,又酿惨祸,地窖躲藏之幼子二十一人,无人发现,至二十人饿死。”

    必死无疑,连个敢求情的都没有了。

    有些颇有正气的官员,皆是咬着牙,怒火中烧。

    所谓良善正气之人,皆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人,他们能够想到在地窖之中呆了那么长时间,活生生的等待着死亡,这种感受何其可怖。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李京泽。

    而被铁喜点过的朱进忠,韩胄两人此时已是将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们知道殿下首议安宁是何意思。

    也知道今日朝会,绝不会那么简单结束,但朱进忠韩胄两人也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老大人走了,不能让人瞧不起,以为我们勋贵没有了挑大梁的人。

    “你忘了吗?”

    这个让朱进忠,韩胄等人无话可说的字眼,这些时日都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

    “微臣在安宁就地拿下时安宁巡抚李京泽,押进东京,望圣裁,微臣以为,原安宁总兵,一应官员,应在剿贼事后,再行问责,望殿下圣断。都察院副都御史,安宁巡抚刘兆忠呈上。”

    张爱念完后,官员们开始议论纷纷。

    付子婴,王世忠二人脸色镇定若然,仿佛是早就料想到了铁喜会将此奏章提上朝会之议。

    而尉迟江晚有些迫不及待的发挥自己准备一夜的稿子。

    朱进忠韩胄等人亦是一脸肃穆。

    “众位爱卿以为,李京泽该如何处置,安宁之事该如何定夺?”铁喜问道。

    这次铁喜并没有像以往先是询问付子婴,而是将这个命题直接扔给了所有人。

    “微臣以为李京泽犯了重罪,应革职查办,扭送刑部,直接审问。”一名大臣率先说道。

    “杀头!丢了气节,丢了天威,罪该万死!”又一名大臣上奏。

    …………

    大臣们群情激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李京泽。

    可对于铁喜的第二句,安宁之事,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总归原因,付子婴,王世忠,这两位宰相辅臣,朱进忠,韩胄,这些武将头头也没有说话。

    自然而然轮不上他们了。

    等到这几人说的有什么问题,自己这些人再挑毛病不迟。

    付子婴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王世忠用手腕轻轻挡了一下,而后出列奏对道:“殿下,李京泽不思皇恩,犯下大罪,应交由开封府审理,重刑加身,但安宁之事,乃兵家大事,国之大事,微臣以为,不宜贸然行动,此时,罗守珍接任安宁总兵,御史刘兆忠在旁辅助,等他们二人彻底掌握安宁军备后,在降下天威不迟。”

    王世忠的话模棱两可,说打,又不打,说不打,又好像要打,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在安宁的刘兆忠与罗守珍两人身上。

    铁路还没有拉到安宁,那里的奏报四日才能入京,并且要想敲定战事,一封奏报也不行,朝堂要彻底熟悉前方之情况,不说尽数了解,也要对大局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如若不然,需要朝廷出兵,都不知道大军往哪里发,朝哪里打。

    而王世忠挡住付子婴说话,也是为了避免付子婴将话说满,让尉迟江晚抓到了把柄,有的放矢。

    付子婴心知肚明,当下也选择了暂且先不言语。

    铁喜听完王世忠的话后,当然知道王世忠这话说的漂亮,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

    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王世忠的心中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大人此言甚有道理,兵家大事确实需要多番斟酌,既然掺和兵家之事,朱大人,韩大人,你们二人也讲一讲吧。”

    你们两个不主动说话,怕说错话,那我就点名让你们说。

    朱进忠列班而出。

    “殿下,微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极是,应让刘兆忠,罗守珍二人整肃军备之后,完成东宫御奏之安排,一应事务,尽数完成,才能挥军北上,不过蛮夷不知礼数,确实应该狠狠严惩一番。”

    这里是朝堂,朱进忠可不能说,一切都听殿下圣断。

    殿下年纪尚小,听殿下圣断,不要被那帮御史骂死。

    但又不敢否决,让殿下以为自己有怯战之意。

    朱进忠说完之后,韩胄也出班说道:“殿下,现今已经入冬,安宁苦寒,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行军,大军若在此时远赴安宁,也难有发挥,就前军务应交给罗守珍,刘兆忠两人全权负责……”

    韩胄换了一个角度来奏陈此事。

    二人说完之后,就这样低着头等着。

    他们可真怕铁喜接着再说一遍武将应该如何如何,这可是在朝堂之上……

    铁喜当然不会如此不给大臣们面子,他只是发现自己被人提醒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韩胄所说的这点,有的时候,寒冬比敌人还难对付。

    打还是要打,怎么打,如何打,还是要多听取专业人士的分析,不能自己独断专行、到时候弄巧成拙,再搞一个渭水之败出来,那也不用赵祯开口,自己直接回哈密就行了。

    正当铁喜沉思的时候。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了。

    “微臣尉迟江晚有奏。”

    尉迟江晚的话瞬间吸引了诸多人的注意力。

    谁都知道殿下这两日跟尉迟江晚的关系较好,有仰仗之意。

    他说的话殿下好像都会听。

    尉迟江晚当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满朝文武将近一半以上的人盯上了自己。

    尉迟江晚之前用天象之词阻挡董妃回到东京,确实在朝堂上引来了一阵风潮。

    可现在董妃被付子婴等人安顿起来的传闻在百官之中早就不是秘密了。

    没了董妃的威胁,尉迟江晚也就没什么用了。

    董妃的噱头没了,我老尉迟还有殿下不是。

    尉迟江晚的这句话,让铁喜缓过神来,而后对着朱进忠,韩胄二人说道:“两位大人说的也极为有理。”

    铁喜知道自己虽然还算聪慧,但没有杀过人,没有打过仗,所有的都是纸上谈兵。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信心能够带领大宋走向并肩前无古人的兴盛。

    父亲也说过,为帝王者,无需事事亲为,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好了。

    而后铁喜又看向了尉迟江晚说道:“尉迟大人有何不同之看法。”

    “殿下,辽人祸患,残害百姓,忘恩负义,应加以严惩,若不严惩首恶,岂不是让其他回归辽人纷纷效仿,到时定会贻害无穷。

    恳请殿下下旨,让罗守珍和刘兆忠,立即整军,汇总详细战报,尽早出兵剿贼,以正大宋天威。”

    “尉迟大人,刚刚朱大人已经说了,现在安宁之地,正是最冷的时候,要是尉迟大人真是一心报国,半刻都等不了,可向殿下请旨,出发安宁监军,到时候,罗守珍将军一看尉迟大人亲临战场,杀敌之决心岂不是更加坚定。”王世忠听完尉迟江晚说完后,直接呛了他一句。

    “本官在朝堂辅佐殿下,罗守珍将军率领大军为殿下剿贼,只是所做之事不同而已,杀敌之决心都是一样的。”尉迟江晚没想到王世忠上来就咬自己。

    董妃那事情还是王世忠主动找上的自己,本以来是想拉自己和他们一起,可现在看来,终究是走不到一路。

    “刘大人也是文官,罪臣李京泽也是御史,他们都能上阵杀敌,同时承担保境之责,为何到了尉迟大人这里,就成了所做之事不同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呢。”

    铁喜听着二人的争吵,一下子便明白了,这是王世忠的激将之言。

    他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让尉迟江晚离开东京。

    “王大人,休要混淆视听。”

    听到尉迟江晚的话后,铁喜感觉有些不对了,尉迟江晚似乎真的中激将法了。

    “那依着尉迟大人的意思,愿意前往安宁吗?”

    “当然愿意,这是本官心中之夙愿,倒是王大人,你……”说到这里,尉迟江晚发现自己上钩了。

    他看着露出笑容的王世忠,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将他脸上的笑全部撕碎。

    “怎么,现在尉迟大人又不愿意了?”

    铁喜轻叹口气知道,若是自己不替尉迟江晚解围,那么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话筒,就要被一脚踢出东京了。

    ”王大人,现在议的是安宁之事……”

    王世忠听到铁喜的话后,放过了尉迟江晚,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尉迟大人说的对,百姓惨死,辽人猖獗,若是不能为百姓报仇雪恨,不能让其安居乐业,那朝廷养的官员和军士,又有何用。”

    铁喜赶紧替尉迟江晚,不然这人不是王世忠等人的对手啊。

    还是太年轻了。

    “殿下,兵家之事,应慎重考量。”付子婴列班而出,正视铁喜。

    铁喜也并不躲闪,目不转睛的看着付子婴。

    正如两年前初见的那日。

    铁喜敬重付子婴,也知道在付子婴的辅佐下,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留名青史明君,可铁喜志向远不仅如此。

    “然归化辽人确实目无法纪,不尊朝廷,理应受到惩处,但如何惩处,还需兵部在拿到安宁兵文之后,再做妥善之安排。”

    付子婴的话出乎了铁喜的料想。

    他本想着付子婴还会阻拦自己,却没有想到竟是同意了对安宁动兵。

    “付大人此言甚为有理。”

    尉迟江晚一看到付子婴同意了殿下用兵的打算,当下心中有些焦急,付子婴都同意了,那朝堂之上还有谁不同意啊,那自己不是白准备了一夜。

    “殿下,微臣以为,祸首当如汉书所言固已犁其庭,扫其闾,方能震慑宵小,以张大宋天威。”尉迟江晚立刻说道。

    自己要把轨道拉回他熟悉的道路上来。

    尉迟江晚的话,让百官吃了一惊。

    可付子婴却丝毫不吃惊。

    “理应如此,但所有军务应由兵部负责调配,清剿之事由罗守珍,刘兆忠以及安宁守将全权定夺。”

    王世忠有些惊讶,看了一眼付子婴,难道是昨日自己跟付子婴说的那些话,触动了他吗?

    “殿下,安宁之事若无大臣再有其他之见解,便听从朱大人,王大人等人的意见,由微臣居中,兵部,安宁总兵,巡边御史相互商议,定下剿贼之章程,定下之后,便由兵部,安宁各上呈题本,供殿下御览。“付子婴接着说道。

    铁喜闻言点头,而后说道:“一切便仰仗付大人了。”

    结束朝会后的铁喜,转身朝东宫走去。

    背后跟着数十名太监。

    为首的张爱看着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铁喜,也不敢上前打扰,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总不能是……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铁喜回到东宫中,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张爱一个人在宫中。

    铁喜坐于御案之前,紧紧盯着张爱。

    而张爱低着头,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张爱,你说说吧。”铁喜很是平静的说道。

    “殿下,您让奴婢说什么啊?”

    “怎么,不想说,难道让朕替你说嘛?”

    “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殿下想让奴婢说什么?”

    ”你不说,那我就替你说,我在这东宫做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部都告诉了付大人,是不是。”说到后面,铁喜的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三分。

    张爱听完之后,立即跪下身去。

    “殿下,奴婢也没有办法,陛下早早就和奴婢说过,殿下年轻,处事方针有些稚嫩,需有人规劝,所以……”张爱低下头去,泣不成声。

    不过心里面也后悔到极致了,太子殿下未免也太机敏了,付子婴一有反常,立马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这不就是第二次了吗?

    这下真的活不了了。

    不过又再一次的出乎张爱的意料。

    “起来吧,既然是皇祖父说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怪你,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我让你给付大人说的,你便传过去,若是不让你说的,你一个字都不能吐露,当然,你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照你喜欢的去做就行。”

    刚刚站起身的张爱,闻言心中一震,

    铁喜这句话,明显就是已经把他当外人了,之所以留着他,完全是因为赵祯。

    但他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能默默接受。

    “奴婢知道,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铁喜点头应是,而后闭上了眼睛,想着付子婴为何有那么大的变化。

    思来想去。

    只能是自己还不够了解付子婴。

    付子婴在进入朝堂之前,可是整整在边疆呆了十年,十足十的铁血人物。

    政事堂。

    付子婴,王世忠二人刚刚进入,还未坐定之时,王世忠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付大人,你今日朝堂之说,确实让本官大吃一惊,为何,变化如此之快。”

    付子婴轻叹口气说道:“昨日我想了一夜,觉得王大人所言有理,我一直当作殿下年轻,却从未细细的考量过,我身居宰相之位,辅佐殿下搭理国政,又岂能独断专行。殿下的想法,我还是要多番考虑的。”

    说完之后,付子婴便坐下,端起桌子上茶水喝了一口。

    王世忠看着付子婴,心中知道,付子婴对自己说的只是在敷衍自己。

    付子婴现在身居高位,得赵祯信任,又是殿下的老师,乃百官之首,现在太子监国,说付子婴是当世权臣也不为奇。

    付子婴为人正直,因此在朝堂之上树敌不少,只不过现在他正得恩宠,威望极盛,即便是有些不满付子婴的官员,也不敢发难。

    王世忠知道付子婴应该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态度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反转。

    铁喜猜的的没错,付子婴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变化,就是张爱跟他通风报信,东宫中铁喜与尉迟江晚两人的对话,他发现,根本就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偷偷挑拨太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子自己的想法。

    安宁之事,殿下有殿下的章程,而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连夜与朱进忠,韩胄两人商议,问及安宁之战有多大的胜算。

    对方回答的是没有失败的可能,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战果多或少罢了。

    之后,付子婴便开始了说服自己。

    既然殿下要打,武将们也现在也支持了,那自己在阻拦下去,也是无用。

    最为重要的是,付子婴不愿意铁喜与尉迟江晚走的太近。

    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铁喜终究是大宋的太子,不是哈密的太子,哈密一日没有并入大宋,铁喜的屁股一日就该坐在大宋这边。

    付子婴本是坦荡之人,若是换做其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对王世忠有所隐瞒。

    可与张爱沟通,监视太子殿下的这种事情,事情太大,他可不敢对王世忠说,万一传了出去,自己倒无大碍,但却会害苦了张爱。

    而付子婴却不知道,此时的张公公,正低着头站在东宫中,已经心有绝望。

    铁喜睁开眼睛而后重新开口:“张爱,这东宫中的事情,皇祖父是不是也一清二楚。”

    “不,陛下不知道,陛下已经很久没有问过国政,只是问奴婢殿下的胃口怎么样,学业怎么样,从未,从未问过军国大事。”张爱赶紧否决道。

    铁喜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去趟皇祖父那里……”

    “是,殿下。”

    张爱还是有些心惊胆战,殿下不会是想要套一套陛下的话,看看自己是否对其隐瞒。

    当下,心中七上八下的跟着铁喜离开东宫。

    …………

    安宁府,在漫长等待数日后,终于收到了东京的官文,军令,圣旨。

    将安宁之事尽数授权给罗守珍,御史刘兆忠。

    枢密院的官文,让刘兆忠整顿政务,做好妥善安置边民之举措,再也不能出现之前的惨祸。

    兵部军令,罗守珍整理军备,列出动兵之详细章程。

    圣旨上全权授权他们两人一干安宁军务,尽早找到祸首,固已犁其庭,扫其闾,已正天威。

    圣旨用词之严厉前所未闻,重臣们更是齐齐下阵,也可以看出朝廷对安宁之事的看重。

    罗守珍兴奋的直舔嘴唇,在他看来,武将只有打仗,才能体现其价值,不打仗干什么去,当看门狗吗?

    若是换作其他的文官,可能看到圣旨之严厉,会有其他之想法,但刘兆忠却不同。

    两年前,刘兆忠可是在真定战场上,跟着辽国人真刀真枪的干过,他不怕。

    而韩胄的私信,付子婴的私信也到了安宁。

    全部送到了安宁衙门。

    收到二人私信的时候,刘兆忠心有不妙,难道付大人,韩大人都未曾同意安宁之举措。

    当下便派人去将正在军营之中的罗守珍喊来。

    等到罗守珍到来后,刘兆忠才郑重的打开了书信。

    “安宁之事,殿下震怒,归化辽人霍乱边境,实乃藐视天威,但军阵之事,国之大事,不要急于一时,需多番考量准备……”

    看完付子婴的书信后,刘兆忠叹了一口气,将书信递给了罗守珍。

    罗守珍拿到书信后,一边看,一边问道:“刘大人,这付大人是何意?”

    “书面的意思。”

    “不是,我后面这些字看不懂。”罗守珍说着将书信又递给了刘兆忠。

    刘兆忠接过书信后,苦笑一声说道:“付大人说,打是一定要打的,但还需事事谨慎,不要打没把握的仗。”

    罗守珍点了点头说道:“付大人尽可放心,我罗守珍一定不负殿下之重望,不负付大人之栽培。”

    刘兆忠看了一眼罗守珍,我又不是付大人,你给我表什么决心啊。

    想着,刘兆忠拿出了韩胄的书信。

    “韩大人的信,罗大人应该能看懂了吧。”

    “这,这我应该能看懂,这厮的字还不如我的呢。”调笑着罗守珍接过书信,打开来后,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

    刘兆忠看完之后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

    “哈哈……”

    “笑什么?”刘兆忠好奇的问道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他自己亲笔写的。“说着罗守珍又将书信还给了刘兆忠。

    刘兆忠叹了一口气,而后接过书信,看了起来,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肃清宵小。

    听完韩胄的书信后,罗守珍满脸的不高兴。

    “韩大人真是……我罗守珍也算久经沙场,此等兵家小事还一一叮嘱。”

    “军阵无小事,罗大人不要大意。”刘兆忠赶忙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

    刘兆忠听完罗守珍的话后,苦笑一声,再无规劝。

    罗守珍冷哼两声后,便说道:“现在朝廷首肯,百官同意,我们也可以谋划幽云三郡了。”

    “罗大人,需要多少兵马。”

    “两万够了。”

    刘兆忠点头后说道:“可需要从朝廷调拨火器。”

    罗守珍淡淡一笑道:“好东西谁会嫌多,刘大人便尽数朝朝廷索取吧。”

    刘兆忠淡淡一笑,明白罗守珍之意思。

    军营之中。

    数千军士举着武器,操练着。

    将台之上,罗守珍居中站立,安宁总兵赵浩然在左侧,罗彪位于右侧,再其身后还有四五名副将。

    罗守珍看着操练的军士,不由点头,这才是他罗守珍应该在的地方。

    军士操练完后,罗守珍便朝前走了两步,高喝道:“近些时日,有辽国骑兵袭扰边境村庄,杀我边民,奉殿下之命,即日起,我等开拔,巡查边境,若是碰到了在我们地盘上游荡的辽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杀,杀,杀。”士兵有节奏的举起自己的武器,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经历过真定保卫战的老兵军队。

    罗守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罗彪一看自家老舅,没什么话了,便挺身而出,将自己的斧子举了上去,高喝道:“宋军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震耳欲聋,令敌人胆寒…………

    “整军出发。”

    罗守珍,罗彪,赵浩然,分别带领一千步卒,两百骑兵,大张旗鼓的开始在辽边巡逻。

    正如朝廷议论,现在不是大规模用兵的时候。

    临近年底,寒冬腊月的,现在开展大战,就算兵士们能打,马匹们也会受不了。

    但又不能放任内外辽人趁着这个漫长的冬季,再一次的侵扰村庄军营。

    罗守珍与刘兆忠,赵浩然等将领商议后,便制定了巡守疆域策略。

    其他暗堡人员骑兵也要经常在附近游查,发现辽国人的踪迹,立即点燃烽火。

    真定,安宁等地,已是有序的安排此策。

    罗守珍等人的行军策略有一奇特之处,白天就近进入城池附近扎营休整,到了午时之后,出城巡查,而后黎明停止。

    众人制定的这个行军策略确实能过对辽国人以克制。

    辽人外出打秋风,都是带着一两百人,也都是在深夜。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给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