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赤蚺君,你怎么还待在这里没走?”
应飞扬却不答,而是笑着反问道:“老熊,你就这么想加入六道恶灭?”
熊如山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拍胸脯道:“那是当然,只要能让俺把那群正道撕碎吃了,俺老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神还不时瞥向周长生的方向,状似憨厚的面上还带着几分谄笑,显然是说给周长生听的。
“哦?那这样也行么?”应飞扬打了个响指,熊如山面上谄笑顿时凝滞,换做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便见那打扮考究贵气,恍若名门贵族的周长生此时突然跪倒,四肢着地的爬了过来。欢脱的绕着熊如山爬了两圈,之后伸着舌头,用后腿搔着脑袋道:“汪!汪!”
熊如山面色大变,他也是见过血腥场面的妖,但眼前场景却诡异的令他心头发寒,刚要忍不住呼出声,便见应飞扬出手,将他嘴巴捂住,似笑非笑道:“嘘,老熊,跟你商量正事呢,你可别叫啊!知道了就点点头!”
熊如山眼神渐渐冷静下来,示意应飞扬放手,应飞扬抽开手,同时盯视着熊如山道:“再问你一次,你想加入六道恶灭,哪怕这样也行?”
熊如山看着如狗一样的周长生,颤声道:“怎么回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应飞扬道:“也没做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自食恶果而已,人间道的人傀儡之术你听说过没?”
熊如山也有几分见闻,又看了看周长生的装束,惊讶道:“衣襟上三道银纹,这是人间道尊者才能有的装束,他是人间道的‘生尊者’周长生?”
应飞扬点头道:“如假包换!”
熊如山长吸了口气,陷入思考之中,他粗豪的外貌只是欺骗人的假象,其实心思狡黠缜密,而答案也很容易能得出,“他想对你使用人傀儡之术!”
应飞扬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他想对我们所有人使用人傀儡之术!若不是我技高一筹,现在在这摇尾巴的就换做我们了。”
周长生像只撒娇的狗,用牙咬着应飞扬的裤腿,应飞扬却只不耐一脚将他踹开,道:“那便坐好了,好好端出生尊者的架子!”
周长生随即又回到蒲团上正襟危坐,又恢复原本那名门士族般的架势,对比方才狗一样的他,巨大反差只令人觉得好笑。
但熊如山却笑不出来,颤声道:“所以他们说,只要加入六道恶灭,就不用担惊受怕,有人肉可吃,还有上乘功法可以练,都是骗我们的?”
应飞扬道:“严格说来,还不算骗我们,喏,变成这样子确实不用担惊受怕了,而上乘功法指的是《饿鬼吞业**》,一旦练成后,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人肉。他们要的,本来就是一群既听话,又会咬人的狗!”
“这帮杂碎,俺就知道,俺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熊如山面色发白,牙齿咬的咯咯响道,他虽本就不认为加入六道恶灭会有什么好事,但时势所迫,也不得不表着忠心以求换条活路,哪知六道恶灭根本一条活路都不给,变成那狗一般的模样,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不,是比死了更加屈辱。
应飞扬见他情绪被挑动,继续火上浇油道:“还不止这些,对我们进行洗脑,成功后便修习《饿鬼吞业**》,并入饿鬼道之中,若是失败了,就将我们拆分了,把肢体拼凑道畜生道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成了畜生道的一部分,不管结果如何,都算加入六道恶灭中……那现在第三次问你,你想加入六道恶灭,哪怕这样也行?”
“行……”熊如山双目赤红,差点吼出声来,“行他老母!都说妖吃人,这人吃起妖来,怎他娘的比妖还狠!不给俺活路,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蜀地血妖平时再怎么缩着头隐忍,但被逼到走图无路的地步,兔子都要咬人,何况是他们,总是能逼出几分血性。“赤蚺君,你想要俺老熊做什么,一句话!”
应飞扬道:“爽快,我要你做得事很简单,待会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回去,你将这些事让其他同族知晓,让他们能配合我演下去,都扮好被洗脑的样子,这样六道恶灭就不会再戒备,咱们也好找到机会,杀出昆仑山!”
熊如山又问道:“那《饿鬼吞业**》咱们练是不练?”
“练!为何不练?咱们《饿鬼吞业**》筑基成功后,六道恶灭会送来一群民夫给我们享用,有肉吃,还能提升修为,让杀出昆仑山的把握更大,自然要练!”
“好,俺都听你的!”熊如山一口应下,随后上下扫视着应飞扬道:“赤蚺君,俺越来越觉得你不简单。”
“哦?是吗?”应飞扬挑挑眉回应道。
“嘿,人间道的生尊者现在都像狗一样了,你说呢?你失踪了一段时间,但一年多前再出现时,俺觉得你跟先前不同了,至少本事比先前高多了。”
“运气好,得了几分奇遇,老熊你有兴趣?”应飞扬眯着眼道。
熊如山觉察失言,觊觎其他妖的机缘,可能会引起杀身之祸,忙道:“俺老熊哪敢,俺福薄,可不配有那好运气!”
“哈!”应飞扬笑了声,拍拍熊如山肩膀道:“这便是了,所以老熊,以后装傻一定要装到底,这种自作聪明的话可千万别说。”
熊如山连连点头道:“知晓了,知晓了,这次若能杀出昆仑,俺老熊今后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应飞扬满意道:“好,那接下来听我指示去做,可千万不能露出风声,否则后果你知晓,遇上那些嘴上把不了门的傻货,我相信,你有你的手段!”说道最后,言语中狠戾自然流露,熊如山心头一颤,点头道:“放心吧,俺老熊对付真傻的,从来都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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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飞扬又出门,唤来了外面把守的弟子,弟子看也不看应飞扬一眼,只对周长生谄媚道:“尊者辛苦了,还是歇息一阵后我再帮您叫下一个?”
周长生摇摇头道:“不用下一个了,今天到此为止。”
“这……这才第四个啊。”弟子苦着脸劝道:“尊者,速度若慢了,天道主怪罪下来,你面上也不好看啊!”
周长生横了他一眼道:“这几天人傀儡之术用得多了,方才心中忽有明悟,若是悟出些端倪,这门术法还能再上一层,到时速度只会更快,磨刀不误砍柴工,这道理你不懂吗?”
“明悟?”弟子心中顿时堆起喜色,好像比自己捡到法宝还高兴,“恭喜尊者贺喜尊者,助尊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对周长生这种年岁的人来说,修为基本已经定型,若要再进一步往往就需要明悟,而明悟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一旦机会到来那就是头等大事,也难怪周长生会放下手中的事参悟,弟子再给他几个胆,也不敢在这时候阻拦周长生。
周长生点点头,又道:“这只蛇妖还留在这,我的明悟因他而来,若要有所突破,可能还得寄托在他身上。”
弟子又看了看熊如山,道:“那他呢?怎么处置?”
周长生道:“方才正进行到一半,明悟就来了,结果洗了个半吊子,你先将他送回原处吧。”
弟子道:“把他送回原处?可他若把这边的事说出,让那些血妖知晓尊者要对他们洗脑,提前提防,只怕要洗脑就更加困难。”
周长生轻嗤一笑,道:“就它,一个傻熊!放心,洗脑好歹进行了一半,我对他做过什么他根本记不得。”
那弟子看了看熊如山,熊如山正好也朝他看来,咧着嘴憨厚一笑,弟子见他模样,也全然放心,领着熊如山退身下去。
“这是第二步。”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应飞扬轻轻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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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将遣人将熊如山送回后,便守在了门口为周长生护法,明悟之时不能受到打扰,否则错失突破的机会都算轻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
“尊者这今日可真有些奇怪,唉,都是让晏道主催逼得吧,洗脑这么多妖,全压在尊者身上,也难怪尊者会不痛快,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道主,高了尊者一头呢?”
弟子一边守门,一边开着小差瞎想,“这次尊者若真能有所得,人傀儡之术再有突破,嘿嘿,或许就不用看晏道主脸色了,我作为尊者弟子,那地位也能水涨船高啊……”
弟子越想心头越热乎,百无聊赖之际,索性放开心神,沉迷于美梦之中,脑中浮想联翩,正想到周长生将晏世元踢下道主之位,然后把他这个亲信弟子提拔,接替周长生成为新的“生尊者”之际,却听一声中气不足的呼声,打断他的美梦。“来人……快来人!”正是周长生的声音。
弟子心头一惊,忙进入内中,却见周长生面色蜡黄,神情颓败的捂住心口,弟子当即慌道:“尊者,你……你怎么了……”
周长生摇摇头,一副虚弱模样道:“方才运功过急,伤了经脉了,可恨,可恨啊!”
弟子心头一凉,非但突破失败,反而走火入魔受了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急忙道:“尊者,我这就替你导气!”
说罢就要按向周长生背心,周长生却骂道:“我是伤了经脉,不是岔了内息,导气有什么用,给我叫大夫!”
“对!对!对!”弟子闻言,忙慌着往外跑,却听周长生道:“等等,别找人间道的大夫,也别让道主和其他尊者知晓!”
“嗯……”弟子有些奇怪,但沉吟一声后恍然大悟,明悟不成,反而伤了经脉,这若传到其他人间道首脑人物耳中,只怕会成为他们笑柄,为了顾及面子,确实不能用人间道的大夫,连连点头道:“没错,不能让他们知晓。可那该如何是好?”
“畜生道,畜生道中有个神医,去跟他们说一声,请神医来帮忙!”周长生道。
“神医?”弟子一脸迷茫。
“果然,楚神医的事,一般弟子不知情……”
却见弟子忽然恍然大悟模样道:“对,我听说过,畜生道有个小神医,叫……半夏来着,我这就请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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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极限操作了,写的急,一会再修改错字什么的
畜生道把守的真一观和人间道所在的万象天宫相距不远,何况还有一种唤作“行云轿”的代步法器连接彼此,坐在暖烘烘的轿中,不用承受风雪之苦,喝上一盏浓香扑鼻的青稞茶,口中茶香未消散,便已到万象天宫。
当然,这种待遇肯定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一向只有六道恶灭中的高层人物才能有乘坐行云轿的待遇,可半夏伸着懒腰出了轿子,心中还是有些不满意。
被人呼来喝去的算什么神医?等我多从老爷那挖些本事来,便轮到我等病人送上门来,平时概不出诊,送上门的病人也要立下个规矩,像什么“五不诊”,“三不救”之类的,虽然还没想好到底是哪“五不诊”,“三不救”,但规矩肯定要有,不合规矩的一概不医,这才有传说中神医的腔调。反正绝不能像老爷,傻呵呵的见人就救,真当自己是济世救民的神佛不成?结果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想到这,半夏还有些不好受,“老爷待我极好,可我还是坑了小姐一把,现在小姐早就连渣都不剩了吧,没办法,老爷,你把我带入了畜生窝,那我就要变成畜生中最凶最狠的一个,等我把给畜生道接妖肢的手法尽数掌握,那时我在畜生道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畜生道之人都得看我脸色行事。学医,不就该为了这些么!”
心中正想着,人间道的弟子已将他领入一个房间,不无讨好的道:“尊者就在内中,劳烦小神医了。”
半夏对他口中“小神医”的称呼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便在这等着吧,我行针时受不了惊扰。”
说着,步入房间之内,房间只一案几,一屏风,一熏木香炉,布置简单却考究,内中只一人,显然便是人间道的‘生尊者’周长生。
面对六道中的重要人物,半夏也不敢端着架,上前问道:“您便是生尊者吧?半夏拜见尊者。”
却见那周长生上下扫了他两眼,轻嗤一声道:“我请的是楚白牛楚神医,怎来了一个半大小孩?底下人怎么办的事?”
半夏心中登时不快,却不敢发作,强颜一笑道:“尊者既然知晓老爷在我们畜生道,那自然也该知晓他不可能前来……”
“你们畜生道?”周长生冷笑一声,道:“你加入畜生道了?”
半夏愣了愣,道:“这……算是吧。”
周长生道:“畜生道都以人化兽,你既然加入畜生道,不知你是哪种畜生?”
半夏听他言语不善,面上也僵硬起来,回应道:“我只跟老爷修习些吐纳功法,并未修炼兽元诀,更谈不上以人化兽,所以我什么畜生也不是!”
周长生笑道:“哈,原来如此,我看你生得唇红齿白的,只当你修成了兔儿爷的兽身呢。”
半夏气得面上发红,却强压怒气道:“生尊者是叫我来治伤的,还是叫我来消遣的!”
周长生冷道:“我向你们借楚白牛,怎知你们只派了个小畜生打发我!到底是谁消遣谁?滚回去把楚白牛带来!”
半夏恼道:“生尊者,你既然知晓老爷在畜生道,那也该知晓老爷何等重要,岂是说借就借的?老爷现在被万寿春万道主亲自看着,你自己前往真一观拜会万道主,看他允不允你见老爷!”
但周长生哼了一声,眼朝他一横,半夏不由心里发毛,知晓方才话说得冲了,随即又道:“若是生尊者不想白走这遭,不妨让我诊上一诊,老爷医术我至少已得一半,若是练功练岔了,不用老爷出手,我也能诊治。”
却听周长生道:“哼,小畜生,你自己身上有病都不自知,还想替我医治?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也敢夸口得了楚白牛一半医术?”
半夏听闻后不由一愣,随后道:“我有病?笑话,我有何病?”
周长生冷笑道:“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本尊者也通晓医术,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过医道高人?身上挨了针?你应该知晓,医道中人的针能救命,也能害命,几针扎下去没病也能让你生出病,过不了多久,嘿嘿,你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半夏心头一惊,他刚遇上楚颂的时候,确实在楚颂手下挨了针,但那只是为了将他制住,之后与楚颂相认后,楚颂便将针拔出,难道那时便被做了手脚?
半夏坑害了楚颂的事无人得知,眼前周长生却能一口咬定他被医道高手扎了针,除非是医道中人,其他人哪有这眼力劲,这么一说,半夏不由信了三分。
他本就做贼心虚,再加上以自己的心胸推测他人,越来越觉得楚颂定是也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来防他,此时开始心中发毛,口气也谦卑了起来道:“生尊者,您老真的也会医术?”
周长生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信去问你家老爷!让他看看我所言是否属实?”
可半夏哪敢去见楚白牛,若他真被楚颂做了手脚,那眼前这生尊者看得出,那楚白牛更是看得出,一旦被楚白牛辨认出是伤在楚颂的手法之下,那他可就真麻烦了……
半夏见他这般笃定,心中已然慌了,连忙拜倒在地道:“恳请生尊者替我医治!”
周长生又笑道:“哈哈哈,我请你来替我医治,你倒反让我替你治病,真是可笑!”
半夏眼珠转了半圈,起身道:“难道生尊者只是危言耸听,欺负我年轻识浅?呵呵,怪我一时失了分寸,我便说了,我都看不出自己有病,天下又有几人能看出?”
周长生又哼了一声,“小小的人儿,在我面前耍心眼,玩起了激将,好,本尊者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你我各替对方医治,看谁能治好对方,来,你先来看看我是哪处内息走岔了?”
周长生说着,伸出一只手臂,半夏忙上前把住他的脉门,闭目诊脉,可半刻钟过去,半夏面上渐渐生出汗来,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睁眼起身道:“你,你内息一切正常,分明一点毛病没有!”
周长生面上嘲讽意味越来越甚,“哦?一点毛病没有,那我请大夫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是装受伤,然后大老远的请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畜生过来,就为了在这诓骗你不成?”
其实这还真是实话,真就是为了诓骗他。但半夏哪会知晓这背后因果,咬咬牙道:“还请尊者赐教,你到底伤了哪里?”
周长生道:“楚白牛都没教过你吗,人体出了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之外,还有阴阳两道阴脉,我便是练功时伤了阴脉,若不运功,自然看不出来,不信你现在再看。”
半夏伸手又把住周长生脉搏,这次却是面色一变,“你的手少阴心经伤了,怎么会?刚才还没事呢?”
周长生道:“这便是阴阳两道隐脉的神妙之处,阴阳两脉一旦受伤,平时显现不出,但一旦运功,伤势便回转移到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之上。”
半夏对阴阳两隐脉闻所未闻,此时只觉难以置信,但对方说得笃定,而且方才还正常的经脉突然就受伤了,这也无法解释,总不会是周长生刚刚在他检查之后,故意伤了自己的经脉来诓骗他吧?
可周长生跟他素不相识,堂堂‘生尊者’,人间道第二号人物,岂会豪不爱惜自己身体,就为了哄他一个修为平平的大夫?
周长生看他思虑万千的模样,又道:“怎么?还不信,不信回去探问你家老爷时顺便向他请教!”
半夏此时还真不敢去见楚白牛,在周长生又哄又骗之下,终于道:“生尊者所言,我哪敢不信?是我才疏学浅……”
周长生道:“咱们互相医治,你却连我伤在何处都不知晓,你说,你医不医得了我?”
半夏垂下头丧气道:“我确实医不了尊者。”
“哈,总算还知晓认输,既然如此那就滚吧,莫在这丢人显眼了。”
却见半夏抬起头,眼中闪烁道:“我医治不了尊者您老人家,但我并没认输!既然说了互相医治,尊者若医治不了我,咱们也只是打平,我丢人现眼,尊者与我平手,怕也不光彩!”
周长生面上一愣,一副被抓住话脚的模样,随后哈哈一笑,道:“好个小畜生,拿话僵我?也好,我便与你玩一玩,要我治你,成,先跪下磕二十个响头,给我磕出血来!”
你半夏忙跪地叩首,没有丝毫疑虑的道:“求尊者医治,求尊者医治……”
“小畜生,跪得到快!”周长生骂了一声,半夏这种年纪,本该是最好面子的时候,半夏却没一丝迟疑,全然不要脸面的人,当真算可能成长为危险的人物。只可惜被人耍了。
而十个响头,生生见响,半夏额头都已经砸得淤青,流出血来。二十个响头砸完,半夏有些头脑发晕,身子不住摇晃,却道:“还请尊者出手医治!”
“小畜生,一点脸面都不要,你就这么怕死?”
半夏头上的血滑落,笑容都显得狰狞:“尊者都说我是畜生了,畜生有畜生的活法,畜生最不需要的就是脸面!”
“好!既然你这么求我了,那我今日就做一回好人,行一回善事!”却见周长生捏着拳头,一拳向半夏打去,半夏还未反应,面上已吃了一记,但周长生却是拳脚连环,锤胸,打脸,踹腰,全然将半夏当沙包打,虽然没用上真气,但半夏也承受不住这拳打脚踢,转眼已鼻青脸肿,惨嚎连连。
足足打了一盏茶功夫,周长生才一脚飞踢,把他踹到墙上,而半夏原本称得上秀气的脸,如今已肿成猪头一般。
“生尊者……您这是做什么?”半夏吐出憋在嗓子眼的一口血,这才抽得气来说话。
周长生道:“我先前说了,人体还有阴阳隐脉,你之所以看不出你被扎出了病,是因为针是扎在你的阴阳隐脉之上。方才我正是击打你的阳脉来医治你!你现在又没有觉察到不同?”
半夏感受了一下,道:“除了周身疼的厉害,好像没什么不同……”
“没不同是吧,这是当然了,因为我只打通了你的阳脉,还有阴脉没打通呢……嗯?你什么眼神,不信啊,不信回去问你家老爷,对了,我还好奇呢,你为何不找你家老爷替你治病?”
半夏忙道:“尊者说笑了,我哪敢不信尊者?请尊者继续,替我将阴脉打通!”
周长生道:“莫急,打通阴阳双脉需要间隔,多则七日,少则三日,否则就会阴阳错乱而死,回去等着吧,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叫人唤你过来。”
“那尊者,您可千万别忘了!”半夏连忙道。
周长生不耐挥挥手道:“行了,我记得了,滚吧,莫碍眼了,你的伤好了一半,我还要继续调息呢!”
半夏连忙又千恩万谢的叩了几个头,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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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医,尊者伤势如何?”半夏刚踏出外门,守在外面的弟子就探问道,但看半夏的面容,不由惊呼:“哎?小神医你的脸怎么了?”
半夏掩袖捂住脸面,含糊不清道:“尊者高深莫测,在下不敢班门弄斧,先告辞了,兄台留步。”说着也不要弟子相送,就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去。
见他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弟子也摸不着头脑,敲门请示之后,入了周长生所在的房间,问道:“尊者,您现在如何了?”
周长生淡然道:“那小子还成,待我今日调息一番,明日便可继续进行天道主交派的任务了。”
弟子犹然有些疑惑,却听周长生已下令道:“你且下去吧,莫要打扰我,今日没我命令不许入内,也莫让他人打扰我!”
“那我在外给尊者护法!”
“不必,我留了一个傀儡在,这蛇妖根骨不错,值得我栽培,留他守着就行,这几日他都跟着我!”周长生指了指屏风后面道
“能得尊者看中,炼成傀儡,那可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弟子谄笑着又拍了个马屁,却全然不知拍到马腿上了。
“行了,下去吧!”周长生也不看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那弟子便悻悻退出。
“哈,福分?可惜你们的‘生尊者’无福消受啊!”应飞扬轻嘲一声走出屏风,心中念头只一动,周长生便已让出座来,垂手立在一旁。
应飞扬拿起案上的杯子,将残水泼去,又重倒了一杯,轻轻晃荡着杯子道:“这是……第三步。”
目前为止,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楚白牛的位置现在也已从半夏口中套出。
半夏方才言明,楚白牛由畜生道道主万寿春亲自看守,只要找到万寿春,便可找到楚白牛。
而万寿春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一向闭门不出,命令都是靠亲信传达,那万寿春的住所只需稍一查探便能得知,何况他还又哄又诈,让半夏相信若无周长生医治将会必死无疑。命攥在他人手上,半夏也自然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小崽子,被你坑了一次算我大意,自然要再坑回来,挨打一顿只算利息!”应飞扬心中狠声道,被一半大小孩摆了一道,他一直引以为耻,心中始终埋着刺。
半夏虽然心思狡诈,但终究还是太年轻,见识不足,应飞扬认真起来稍稍拨弄,便将他耍的团团转。至此,念头才算稍稍通达。
“但愿其他方向,一切也都顺利……”应飞扬心中念了一声,不禁有几分忐忑难安,但他现在要做得只是一个字,“等”,应飞扬随即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凝神,趁这等待的时机与周长生一番精神之争造成的损耗,确保自己的精神状态能保持在最佳水平,因为接下来的事,容不得一丝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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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用了计策,但在心念精神领域战胜此方面的行家里手,岂是容易之事?应飞扬将紧绷的弦稍稍一松,疲惫感就如潮水一般涌来,很快便进入“入定”状态,在“入定”状态中,他的心神进入沉眠状态恢复精神,肉身却自我运行真气,外界若稍有敌意,便会有本能的反击。
不过他既然下了命令不许他人靠近,总算也一夜安然。再醒来之际,便是翌日清晨。
应飞扬如劳累数日后一觉睡了个饱一般,此刻只感神清气爽,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后,便又站起身来。
随后唤周长生走在前头,他紧随身后,一副毫无自我的傀儡模样出了门。
方出门,便见那个随侍弟子,弟子倒像是等了许久,面上微微出汗,一脸急切模样,一见他出门,忙问道:“尊者,你无事了?”
周长生点点头道:“嗯。已无大碍,看你的模样,是出什么事了吗?”
弟子道:“昨天那批血妖突然内斗,半夜三更打了起来,可死了不少妖,我本想赶紧通知您,可又想到您不让人打扰,这便一直等在这了……”
“熊如山有动作了?”应飞扬心头一动,随后周长生不屑道:“死便死了,几个下妖而已,况且便是死,也有死的去处,畜生道可是觊觎他们尸体许久了,而我,也好落得轻松。”
“可是……”弟子欲再说,周长生已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一话题,“不必多言了,继续进行天道主的交待吧,轮到谁了?”
“该昨天那个洗脑一半的熊妖了。”弟子看了一下,随后迟疑道:“尊者,昨天内斗就是这熊妖挑得头,杀妖也是他杀得最多,尊者,他若在您施术时又起了凶性,那岂不危险?不如……”
“危险?区区一个妖物而已,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被一个熊妖伤到?”周长生嗤笑道。
“怎会,是弟子多虑了……”弟子连忙道,心中也觉得自己可笑,眼前人是谁?他可是人间道的生尊者啊,从来都是别人栽在他手里,什么时候要怕区区一个血妖!
“知道是你多虑便好,我先回屋候着,你去把那熊妖领来吧,看他在我这走一遭后还凶不凶的起来?”说罢,周长生转身而回。
片刻之后,熊如山便被领来,一入内,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周长生。
却见应飞扬摆摆手道:“行了,别装了,这边可以说话。”
熊如山面上紧绷的肉瞬间松了下来,讨好道:“嘿,俺整体装着也难受,也就在你这种慧眼如炬的妖面前才能自在些。”
应飞扬无视了他的夸赞,道:“昨天你的事闹了不小啊?”
熊如山摸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嘿嘿,不是有你在上面顶着吗?闹大了也不怕。况且咱们血妖成天关在一起,若不打上一场,才显得奇怪呢!”
“那成效如何?”应飞扬问道。
“那些可能走漏风声的蠢货差不多都被清理了,剩下的妖俺也都联络好了,这次多亏了你,若能顺利逃出六道恶灭,俺们可全都效忠于你……”熊如山一脸赤忱道。
“哈,蜀地血妖的效忠?”应飞扬心中轻笑一声,自然不把熊如山的表忠心当回事,而是言语不善道:“哦?差不多?”
熊如山咬咬牙狠狠道:“还有个古胖子!古胖子现在成日讨好六道恶灭,以他墙头草的性子,只怕刚把这事告诉他,他转过脸便去六道恶灭那告发我们,然后以此邀功,换他一个妖脱身!”
应飞扬道:“六道都打算把咱们榨得渣都不剩,古胖子还敢与虎谋皮?他会这么不智?便是出卖了我们,六道也未必会放过他。”
熊如山摇摇头道:“别的不好说,但古胖子当真是根墙头草,一点血性也无,俺老熊不敢让他知晓,可他本事不差,俺又对付不了他!”说罢,牛铃大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应飞扬。
应飞扬也与古胖子打过不少交道,觉得熊如山对古胖子的评价倒是精准的很,思索一番道:“好吧,我就除了这个变数。嗯,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离开了,他们接下来会把你送至‘真一观’,你可不能大意,别让人发现你没被洗脑!”
“放心吧,装傻而已,是俺老熊的本行!”说着,眼神就这么一直,愣愣的出了神,倒真毫无破绽。
应飞扬也不由心中称赞,又道:“那其他的妖如何?”
熊如山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经俺老熊挑选过的,别的不说,装傻肯定有一手,不信你挨个考较。”
随后面带狠戾道:“谁若是装得不像,你便直接将他解决了吧!绝不能让装蠢都装不像的真蠢货拖累了我们!”
蜀地血妖的世界,便是如此,妨碍到其他妖的蠢货,就没有活得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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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如山走之后,其他妖又被陆续送来,应飞扬就这样威逼利诱,一个一个审查,确定了他们不会露出破绽才放他们离开。
本来应飞扬都做好了准备,需要淘汰掉那么几个,但一连十几二十个,都让他挑不出毛病,终于,又送走一个妖之后,迎来了长得一个圆滚滚,身着彩衣的血妖,正是古胖子。
古胖子不认得周长生,但方一入门,就连连作揖,样子如小丑般滑稽可笑,“在下姓古,大家都叫我古胖子,斗胆请教阁下大名?”
周长生不答,直截了当道:“你可愿意加入六道恶灭?”
古胖子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自然愿意了,胖子我倾慕六道恶灭许久了,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这才是大自由,若不是因为我是妖,早就扒了这一身皮投奔六道恶灭了,如今六道恶灭不嫌弃我的出身,我哪会不愿意?”说话间脸上胖肉都在不断的抖,倍显真切。
“可惜六道恶灭不是什么妖都要,不然何必设此审查,想入我六道恶灭,就要对六道恶灭,对天道主足够忠心。”
话音方落,古胖子便嘴皮不停接续道:“忠诚,有啊!我对六道恶灭的忠诚,那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对天道主他老人家的敬意,更是用尽世间所有美好词汇也难以抒发万一,天道主便是我头顶之天,我一辈子都……”
周长生敲了敲案几打断道:“忠诚可不是靠嘴说的。”
古胖子挤挤眼睛,道:“那阁下要我怎么做?”
周长生幽幽道:“我听说你们中有些妖对六道恶灭颇有怨言……”
古胖子连忙道:“在六道恶灭有吃有住,还不用担心正道逼杀,这等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谁会有怨言?”
“想清楚了再说,我想看到的是你的忠诚。”周长生手指成节奏的轻击着案几道。
古胖子面色一变,随即心领神会道:“有,昨日熊如山偷偷摸摸与一些人交谈,接着有莫名打了一架,死了许多妖。这背后肯定不单纯,我怀疑熊如山他不知感念六道恶灭恩德,反而要恩将仇报,暗中勾结,欲危害六道恶灭!”
周长生只说四字,“口空无凭”
古胖子眼中一转,马上又道:“要凭证,这个简单,我可以混入他们之中,搜集证据,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不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回来向您通报,不管他们有何危害六道的举动,都让他们的奸险计划胎死腹中!”
“哦?他们可都是你的同族,你就这么轻易出卖他们?”
“同族未必是同道,相比他们那帮蠢妖,我更愿与六道恶灭志同道合!”古胖子握紧拳头,一副真挚无比的样子。
“好,你对六道恶灭的忠诚我看在眼中了!”周长生道。
古胖子眼睛不由一亮,面露喜色,此时却听侧旁另一声音传来,“可惜你,选错边了!”
古胖子回身看去,面上喜色瞬间凝固,刚要喊出些什么,身子就直直倒地。
天隐剑界开启,不管实力还是心念都有绝对的差距,古胖子全无反抗之力,便已丧命。
“所以带着你对六道的忠诚,先去下面给他们开路吧!用不了多久,还会有很多六道恶徒陪你!”应飞扬说着,拖起古胖子肉球般沉重的尸体,直接往门外一丢。
一声闷实响声后,弟子伸头入内探视,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周长生,周长生却只平淡道:“这个,失败了,再叫下一个吧。”
除去了古胖子这个内忧之后,接下来数日,应飞扬都在装模作样的对血妖进行“洗脑”,每日深居简出,不与外界接触,总算在约定时间内完成帝凌天和晏世元交托下来的任务。
“呼……”周长生一副缓缓收功的样子,随后唤弟子入内,送走最后一个被“洗脑”的血妖。
亲信弟子遣其他道众将血妖带下去后,便上前堆笑道:“恭喜尊者,现在所有血妖都被送去了真一观,终于大功告成了。”
周长生摇头道:“这算什么大功告成?接下来还要让他们修炼《饿鬼吞业**》,还是少不得我的操劳。”
“他们都是血妖,有原本的根底可以转化,修炼《饿鬼吞业**》最多两日便能筑基,费不了尊者多少心力,只是……”弟子犹豫了一下后,道:“尊者,先前日晏道主传您去他那报告进展,您推托任务繁重便只让我代您汇报,如今既然告一段落了,是否该去晏道主那说一声。”
应飞扬闻言不由暗暗皱眉,他对周长生了解不多,想扮演好他不露破绽可说极为困难,在手下人面前还可以靠故意拉远距离隐藏破绽,就像这弟子几次对他的命令有质疑,都被他以强硬态度压下。
但若换做晏世元的话……以晏世元的狡诈多疑,应飞扬实在没把握瞒得过他,所以前日晏世元有使者传唤他过去,却被他打发走了,如今却又面临同样问题。应飞扬只得故技重施,暗暗下达命令。
周长生感受命令后,面露不快道:“洗脑了这么些血妖,我早已心力交瘁,哪还有功夫应付他,这次还是你代我汇告,晏世元若问起来,便说我劳累过度,为了如期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正在调养精神,无闲暇也无精力亲往。”
“这……”弟子面带迟疑之色。
“照做!”周长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弟子只能苦着脸下去。
看弟子离开,应飞扬才开始皱起眉头,周长生和晏世元之间素来不算和睦,找理由不去见他也算说得过去,但若时间长了,晏世元必会起疑,还好他的计划在这几日内就该有成效,只要这几日不见到晏世元,应该能瞒得过……
“尊者!尊者!”却在此时,那弟子又声音又传来,见他去而复返,应飞扬瞬间撤去面上表情。
换做周长生不悦道:“不是说我心力交瘁,需要调养吗!吵什么吵!还不去跟晏世元他汇报?”
却见那弟子委屈道:“可是……晏道主他……”
话说一半,另一声音已接续他说了下去,“晏某正好来此,听说生尊者完成洗脑任务,却为六道大业劳损过度,如此劳苦功高,怎能不探视一番?”
“晏世元!”应飞扬心头登时一紧,而此时晏世元已自顾自的推门入内,对弟子道:“你呆在外面吧,把门带上,我和尊者聊上一聊。”
说是与周长生聊一聊,但关门之后,晏世元却不言语,双目打量向应飞扬,眼神隐隐含光,好像能穿过他面具,透过他躯壳,直窥他的本心。
应飞扬在目光凝视之下几乎要冒出冷汗,只得先一步打破沉默,念头一转,便闻周长生道:“晏道主,你既然要聊,为何不说话?”
晏世元却仍看着应飞扬问道:“听闻生尊者洗脑蜀地血妖,却扣下了一个血妖打算留着培养,这几日都让他随侍左右不离身,就是这个吗?”
周长生不悦道:“洗脑了几百个妖,我只留了一个,这都不行吗?”
晏世元轻笑道:“自然可以,莫说只留一个,便是留十个,也是生尊者该得的,不过生尊者只留一个,晏某不禁好奇,这一血妖有何特异之处,值得生尊者另眼相待。”
周长生道:“自然是因为他根骨极佳,值得栽培了!”
晏世元双目不移分毫,一边缓缓靠近应飞扬,一边道,“根骨极佳吗?虽是没错,但这倒再其次,更难得的是他意念过人,精神坚韧,竟能抵得住人傀儡之术——”
“反噬生尊者!”说话同时,晏世元身形突然加快,足下一点已欺身应飞扬神情,同时运劲于掌,一掌击向应飞扬面门!
“被识破了!”掌还未至,劲风已刺得应飞扬面门生疼,心中更是为这突来的一掌而惊颤,“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
但危机之时,应飞扬却反而格外沉静,好似时间静止,脑中一瞬转了千百念头,“不对,是试探!”
“若他真看出破绽,此处是六道恶灭,大可召唤道众一拥而上,以多击寡,以晏世元的谨慎性格,不会在此时贸然出手!不能动!”
心念一定,应飞扬生生压下格挡此招的本能,立身不动,不闪不摇。
却见晏世元雄沉一掌击至,但在离应飞扬鼻尖还余半寸之时稳稳收住,千钧之力尽泄于无。而应飞扬自始至终,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动。
而周长生不快道:“反噬我?凭他?开什么玩笑!莫要试探我!”
晏世元缓缓手掌,面上没有丝毫尴尬,朝周长生道:“哈哈,晏某听闻生尊者这数日都留这血妖留在左右,难免一时多心。生尊者应该能理解才对,记得你曾经可跟我说过——咱们人间道的,生来就要比人多一个心眼,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还来?”应飞扬心中暗骂,晏世元疑心如此之强,竟有抛出了个试探,问起了过往之事,若任由他再试探几句,必然露出破绽!
“赌了!”
心念一定,便听周长生冷声道:“我只记得我方才说的话,莫要试探我,贺!长!龄!”
贺长龄三字一出,晏世元脸色不经意一变,声音变冷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
周长生也针锋相对的道:“我也不喜欢别人怀疑我的能力,被一个血妖反噬?开什么玩笑,是你羞辱我在先!”
二人对视片刻,气氛冷凝之际,却听晏世元又一笑,轻轻揭过此事,“哈哈。确实只是开个玩笑,生尊者莫要当真。”
“赌对了!”应飞扬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变化。
贺长龄,一个并不算陌生的名字,最早听闻这个名字,是在鬼界,女鬼阿离的记忆之中。正是他抛下怀有身孕的阿离,拜入仙门,甚至断情绝义,要亲手将千里迢迢寻他而来的阿离斩杀。可说是造成阿离一尸两命,含恨而亡的罪魁祸首。
晏世元,来历不明的人间道道主,促成帝凌天复生的最大功臣,也是帝凌天的头号亲信。传闻正是帝凌天将他收纳入六道恶灭,并推举至人间道道主之位。
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名字,却因一个地方有了联系——恒山,白鹤观。
贺长龄拜入的仙门是恒山白鹤观,而晏世元的成名之战是靠一己之力引得一派之人自相残杀,最终全部死亡,那个派门也是恒山白鹤观。
应飞扬在逃亡的两年间,也曾经过恒山白鹤观遗址,那时想顺便探查一下贺长龄的下落,结果因时间太过久远,自然是一无所获,但却有一个猜测出现在他心头。
贺长龄,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本该与其他人一起死了才是,但阿离却一口咬定他还没死,阿离既然是因为贺长龄心生戾气化为厉鬼,冥冥之中自有感应,说贺长龄未死应不是虚言,那他现在该在何处?
而晏世元,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来历不明的他出道第一战为何选择恒山白鹤观,是单纯偶然?还是想湮灭过去?又或者他对白鹤观之人有足够的了解,能够更好的施展他操纵人心的把戏?
二者一串联,让应飞扬有了个大胆的假设,或许那个没有未来的人,借着恒山白鹤观的灭门,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个没有过去的人!
贺长龄就是晏世元,晏世元就是贺长龄!
当然,应飞扬这个猜测只是猜测,没有半分实证证明贺长龄和晏世元有关,这猜测很有可能是错的,贺长龄可能是侥幸死里逃生,之后隐姓埋名。晏世元灭白鹤观可能是为情为仇为其他种种可能的原因。
但此时别无选择的应飞扬只有一赌,而结果证明他赌对了。
听闻周长生道出自己本名,晏世元终于收下疑心,所有过往认识他的,都当以为他已经死在白鹤观了才对,他的本名只帝凌天和人间道四大尊者知晓。就算那血妖反噬了周长生,也不可能知晓这个秘密。所以不需再试探了,眼前的周长生还是周长生。
而周长生此时道:“道主若试探完了,可否直说来意,我可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道主若试探完了,可否直说来意,我可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晏某哪有试探?生尊者,你多心了。”晏世元颇为无辜的笑了笑,随后道:“我只是感念生尊者劳苦功高,来慰问一番罢了,顺便叮嘱尊者,净天祭坛如今已建造完成,许多民夫已吵嚷着要下山,所以尊者那边动作也要抓紧,尽快让血妖们修成《恶鬼吞业**》,正好完成这场血祭。”
周长生摇摇头道:“我知晓了,我这便赶往真一观,还不成吗?”
晏世元虚假的笑着道:“呵呵,生尊者若是累了,可养足了精神再去。”
周长生哼道:“道主都亲自来催促我了,我再拖延,岂不不识时务?”
晏世元也顺水推舟道:“那就助生尊者马到成功了。”
“晏道主,那我先走一步。”周长生也不废话,告辞之后,毫不犹豫的起身领着应飞扬出去。说是晏世元急着催他去真一观,倒不如说应飞扬急着想逃走,与晏世元这种人精同处一室,多说一句都可能露出破绽。
“不过,总算瞒过去了……”,周长生和应飞扬一前一后向房外走去,感受到背后没有了晏世元的目光,一滴汗水这时才不受控制的滑落……
却在应飞扬迈出房门瞬间——
“赤蚺君!”
这三个字忽然从背后传来,应飞扬反应慢了半瞬,一脚迈出房门。
但这半瞬让他已将思虑整理完毕,“这个晏世元,有完没完!”
在他以为混过去,心神最放松的时候忽然再来致命一击。
若周长生是被赤蚺君反控制住,那神智犹存的赤蚺君听闻晏世元忽然叫他名字,心神松懈之际的赤蚺君多半会身形一滞,这几乎是条件反射。
而只要有丝毫的停滞,就能证明赤蚺君仍有意识留存。
但万幸,晏世元叫得是赤蚺君,他不知晓赤蚺君只是一个假身份,面具之下另有其人。
应飞扬一边毫无滞碍的继续迈完这一步,一边让周长生先停步,周长生身形止住之后他才顿足。
随后驱使周长生回头不耐道:“晏道主,你又搞什么名堂?”
晏世元笑了笑,道:“没事,只是我打听了一下,这只妖的名号叫赤蚺君,尊者若是不知道,我告诉你。”
“他的名号对我很重要吗?”周长生面带愠怒的一拂袖随后气冲冲的领应飞扬大步迈出。
这一次,直到彻底远离晏世元,应飞扬才敢喘出口气,而冷汗已止不住的流出。
“好险!”,虽未动手,但方才相互试探的言语交谈,凶险不下于刀剑争锋。。
若控制周长生的是赤蚺君,或者晏世元方才叫的是应飞扬,那此时多半会身形一滞,露出破绽。但任晏世元如何狡诈,也想不到赤蚺君只是个假身份,控制住周长生的是应飞扬。
他叫赤蚺君的名字,应飞扬自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却已想明了赤蚺君的用心,自然伪装得滴水不漏。
这一次能过关,很大程度上是侥幸,但不管怎样,最凶险的一关还是过了,不光如此,还确定晏世元过往的身份。
“贺长龄也好,晏世元也罢,你欠得债,早晚要你一一还来!”应飞扬心中默念一声,不再停留,大步向山门方向而去。
晏世元待周长生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慢慢将视线收回。本来他疑心已消,但见周长生这么爽利的就前往真一观,全无往日的推诿,又忍不住试了一试,而结果,依旧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罢,是我太多心了……”周长生的意识被区区一个蜀地血妖反噬,确实也没多大可能。晏世元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朝万象天宫正殿方向自语道,“主上保佑,离再造六道的目标,只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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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晏世元之后,应飞扬在弟子的引领下乘上了“行云轿”,向真一观方向而去。
对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轿中甚是温暖,因为方才一番试探和反试探而劳心伤神的应飞扬,此时忍不住疲惫袭来,昏昏欲睡。但却又不得不站直身子,扮演好受周长生控制的人傀儡,只得在脑中不断推演计划,权当提神。
但行云轿速度确实挺快,计划来才在脑中捋两遍,便听弟子道:“尊者,真一观已到,白泽兽使正在相迎。”
“白泽兽使?还好不是赤猊。”应飞扬心中默念一声,畜生道道主万寿春鲜少露面,四大兽神兽性多过人性,平日事务多由五大兽使处理,五大兽使名号首字为“白、青、黑、赤、黄”,对应五方五行,白泽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闯昆仑山时,应飞扬曾与赤猊打过交道,那时他虽是做了双层伪装,在带了赤蚺君面具的基础上又由楚颂进行易容,但若接待他的是赤猊,难保不被赤猊认出。如今总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指使周长生下了轿,便见一个须发皆白,看着颇显和蔼的小老头躬身相迎,“畜生道白泽兽使,拜见人间道生尊者。”
地位上,生尊者比白泽兽使高了一级,但二人毕竟非属一道,周长生也还了半礼。
应飞扬早已打听清楚,周长生此人自视甚高,六道中除了天道和人间道之外,其他几道他都颇瞧不上眼,与畜生道的兽使自然也没什么深交,所以为防多说多错,寒暄几句后便直奔主题,道:“我奉令引导蜀地血妖修炼《饿鬼吞业**》,白泽兽使,请引路!”
白泽兽使倒是颇多话,一边领路一边说个没完,大多说也都是在埋怨,内容是不外乎就是畜生道好不容易把真一观改建一番,但若饿鬼道重建,畜生道就要把真一观拱手让出给新生的饿鬼道当做据点,畜生道道众转移他处。
“我们畜生道出地,尊者代表人间道出力,却让一群妖族平白得了好处,跟北妖合作,天道主也不怕引狼入室……”白泽一边走一边埋怨着。
应飞扬心中暗笑:“有怨气便对了,若你们真完全与北龙天沆瀣一气,我反而不好办了。”
此时,白泽恰好停步,指着前头一处牢舍般的建筑道:“尊者,先前陆续送来的蜀地血妖现在都在内中,便等尊者施展本事了。”
应飞扬抬眼一瞅,心中又是一笑,“呵,这倒成了故地重游了。”
显然,此处正是先前他被半夏骗来,并且遭受血妖围攻的那处地方。
故地重游,上一次还是仓皇逃出,这一次却是在畜生道兽使引领拱卫下到来,应飞扬感慨之余,看了看周遭,不禁下令周长生探问,“此地墙角处隐隐还有血迹,这几日可是发生过什么?”
“生尊者慧眼如炬,当真瞒不过你。前几日有敌闯入此地,不少守卫道众被杀。”白泽长老面带尴尬回应道。
周长生眉一挑:“哦,畜生道防备之地,竟被侵门踏户,白长老,这丢的可不止是畜生道的面子。”
白泽咬牙切齿道:“这里是囚困饿鬼之地,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方,谁会想到有人会往这里闯,不过,也只是自蹈死地,现在早葬身饿鬼吞噬之下了,”
周长生又道:“死了?那白泽长老可知侵入者身份?”
“这个……听说有三个妖狼骑找半夏小神医医治,之后却不见踪影,几可确定是他们所为,但妖狼骑却一口咬定与他们无关,也从未听过那三个妖狼骑,现在倒是死无对证了……我便说了,北龙天暗藏野心,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白泽长老愤愤的絮叨着,虽有人族正道这一共同敌人,但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人妖殊途,六道恶灭与妖族关系也远称不上和善,如今北龙天虽与六道恶灭合作,但手下之人却未必能理解,尤其是与血妖利益相冲的畜生道,言语间总不时流露出对北妖的敌意。
“说得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有合作,但谁对妖狼骑不得不防!”一旁应飞扬一边操纵周长生添油加醋,一边却是暗暗放舒了口气,因为北妖和畜生道相处不和,缺少沟通,他们三个混入之事目前还未走漏,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现在也是在刀尖上起舞,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暴露的风险将越来越大,而赤蚺君这个身份,此次之后怕也不能再用了,所以这一次务必要成功。
顺着白泽的话又攀谈几句,应飞扬已到石室尽头,眼前一门横挡在前,而门后,便是他先前遭受化身饿鬼的血妖攻击之处。
先前一次未曾注意,应飞扬此时细看,才发现左右两处也各有一个暗门,便问道:“白泽长老,就在这里了吗?”
白泽长老道:“没错,前面的石室中,是最初从各地抓来做试验,改进《饿鬼吞业**》的血妖,左边石室中是来此的妖狼骑,现在也已经开始修炼了《饿鬼吞业**》,右边的则是随妖狼骑来得那些蜀地血妖,被生尊者洗了脑后便送来这里,现在正等生尊者号令呢。”
周长生点点头道:“那将右边的门打开,让我进去吧,你们就在外稍等吧,一次号令这么些傀儡修炼,对心神消耗巨大,可受不得半点干扰。”
“这是当然,你们都退开,莫吵到生尊者!”白泽将手下道众哄走,又将一个袋子交给应飞扬手中,并对着周长生道:“生尊者,修炼《饿鬼吞业**》的血令都在这了,接下来便需尊者操劳了,我变不打扰了。”说罢,白泽自己也随道众一并退远。
看着畜生道道众皆已退开,应飞扬掂了掂手中袋子,随后开启门上机关,与周长生一并入了石室中。
石室中,便见一群血妖盘膝坐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神,个个呆若木鸡。
应飞扬静静看着这帮蜀地妖族,待身后的石门闭合之后,才出声对众妖道:“好了,外面的人都被我遣走了,你们可以先别装了。”
此话一出,正襟危坐的血妖立马如松了弦一般倒了一片,一个个揉腿的揉腿,捶背的捶背。
前面的熊如山则是大喘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道:“哎呀妈呀,憋了几天了,可憋死俺老熊了。”
听着他的粗嗓门,应飞扬不禁皱眉道:“嘘,小声些!”
熊如山摸摸后脑勺一脸憨厚相:“嘿嘿,赤蚺老大对不住,装得太久了一时没受控制。”
“算了,这些天没露馅,也难为你们了。”应飞扬赞许一声,果然如熊如山所说,蜀地血妖别的本事差些,装傻却都有一手,众多血妖皆能几天不露破绽,确实比应飞扬预想中要好得多。
熊如山问道:“赤蚺老大,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应飞扬把手中袋子往地上一扔,道:“他们既然把功法送上门,咱们不练白不练,这是《饿鬼吞业**》的血令,熊如山,你分发下去,一妖一块。”
袋口松开,便见袋中是一块块令牌,令牌通体暗红,好像是鲜血凝成,一股血腥,残虐,荒蛮气息从令牌上散逸而出,弥漫整个石室。
应飞扬对这气息颇感厌恶,熊如山却是眼睛一亮,抓起一块令牌在手中把玩,口中啧啧称奇,“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应飞扬道:“《饿鬼吞业**》这等高深功法,自然是好东西,你们且先按着血令修炼,待筑基完成,饱餐一顿后,定然能够功力大进,我再创造个机会,咱们一同逃出六道恶灭。把咱们往死路上逼,看看到时死的是谁?”
熊如山对身后群妖道:“听到了没?这次多亏了赤蚺老大,不但没变成六道的傀儡,还白捡一门上乘功法,现在都给俺回原处坐好了,俺老熊一块块亲自分发。”
熊如山将令牌发给群妖,领到血令的群妖面上立时泛出贪婪之色,蜀地血妖不成气候,多半修炼的都是不入流的粗浅功法,此时上乘功法到手,忙不迭的就修炼起来。
但见群妖盘膝而坐,双手聚拢丹田处,将血令拢在掌心中,随着吐纳运气,血妖们的戮血妖力被血令调动,在体内成周天运转,生生不息。
众妖多半不通晓人族文字,而血令对他们来说功效相当于秘籍,牵动他们妖力运转,修炼《饿鬼吞业**》。
不一会,众血妖身上孔窍已现出丝丝缕缕的血气,根据原本修为不同,血气也有所差异,修为弱的,还只是如烟雾一般若有若无的缭绕周身,像熊如山一般的化形期妖怪,周身血气已纵横交织,包裹周身的血茧已初具雏形了。
看着沉溺修炼的群妖,应飞扬不经意露出一抹冷峻笑容,“第三步,也顺利进行了……”
周长生领着应飞扬步出石室之际,白泽长老等畜生道之人已等待多时,见二人出来,白泽便上前探问道:“生尊者,不知进行的如何?”
周长生点点道:“一切顺利,最多三日,这些蜀地血妖便可筑基完成。”
“两日?还真恰是时候!”
周长生笑道:“没错,净天祭坛的修筑已基本完工,两日后便让那群民夫发挥最后的价值,以他们的性命为献祭,让饿鬼道重现人间!”
白泽长老恭维一声,“六道能再现,生尊者当真功不可没!那这两日便委屈生尊者暂居畜生道,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生尊者莫怪。”
周长生探问道:“既然暂居在此,不知我可有机会拜会此处主人——万寿春万道主?”
白泽面露迟疑之色,道:“这……我们道主向来深居简出,怕是不便见人,倒不是有意怠慢生尊者……”
“这万寿春,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不成……”应飞扬不由腹诽一句,先前探知楚白牛由万寿春亲自看守,所以欲救楚白牛脱困,万寿春必成阻碍,身为一道之主,万寿春定是罕世的高手,但应飞扬至今对他仍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敌人,往往是最难对付的。
本想要借机一睹万寿春真容,窥探他修为到了何种地步,但却并无机会,周长生无奈作罢:“罢了,万道主不方便,我也不好强求,白兽使,前头引路吧。”
真一观中一处雅阁,正是应飞扬和周长生暂居之所,房中布置简约明净,道门清圣脱尘之气还未被畜生道野性粗犷的风格替代,显然是畜生道道众知晓周长生过往生活考究,为他精心准备的。
周长生此时正在一处书案前挥笔落字,笔走龙蛇,气劲连贯,俨然饱学的世家高族,谁能想到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没有了自我意识的傀儡。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门外传来恭谨一声,“生尊者,畜生道半夏求见。”
“呵,终于来了。”周长生轻笑一声,道:“进来吧。”
便见房门打开,半夏推门而入,稚气面容上青淤已消,但走路仍有些不利索,加上心中紧张,所以显得格外拘谨。“半夏见过生尊者。”
周长生眼一抬,扫了他一眼后道:“怎么,又来找揍了?”
半夏讪讪一笑,道:“还请生尊者施展妙手。替我将阴脉一并打通。”
周长生哼了声道:“你这小畜生,倒是挺相信我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没想过你根本没病,我只是单纯的想揍你一顿?”
半夏愣了一愣,要说他没想过那是绝对不可能,那日在周长生手下挨了揍,除了筋骨疼痛之外似乎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半夏医术不差,也确实起疑过,但却都很快掐灭,此时亦是如此,便见半夏强颜笑道:“生尊者说笑了,半夏与你无冤无仇,生尊者这种大人物,岂会故意难为我一个小辈?”
“呵,总算你还识得好歹。那我便再出手一次,你咬紧了牙,可别咬了舌头。”周长生说话间已放下笔,身形一晃逼临半夏身旁,拳掌连环,击向他周身**位。
此处是畜生道地域,再加上计划到了关键之时,应飞扬也不再整他,在他控制下,周长生拳掌上的劲力有所收减,半夏虽仍是叫苦不迭,但与前日鼻青脸肿的境况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一盏茶功夫后,周长生打完收工,半夏虽然头脑发懵,但面上却仍带着意外道:“这就完了?”
周长生冷笑着骂道:“小畜生,当真贱骨头,挨打还意犹未尽不成?”
半夏忙道:“这……生尊者说笑了,只是觉得没上次那么难捱。”
周长生煞有介事道:“上次击得是阳脉,所用的是刚劲,这次打通阴脉便要使用柔劲,柔劲不同刚劲,自然不像上次那般痛楚,现在你阴阳两脉已通,被人留下的暗伤算是好了,但要彻底恢复,仍需费时用药物调养。”
半夏千恩万谢道:“多谢生尊者,畜生道药物都归我管,需要什么药材还请生尊者示下。”
“料到你要来,早就准备好了。”周长生轻一挥手,身后桌案上的白纸轻悠悠飘起,落入周长生手上,周长生抖了纸上未干的墨迹,手一推,纸又飞到半夏手中,道:“都是些寻常药物,前三样每样一两三钱,其他每样七钱,每日做成浴汤药浴,三日之后便可彻底痊愈。”
半夏闻言喜出望外,忙接过纸张,但仔细一看,面上笑容却已凝固,道:“这……生尊者是不是拿错了。”
周长生不快反问道:“拿错?我像那般无头脑之人吗?”
半夏苦着脸把纸张摊开给周长生看,苦笑道:“生尊者诗是好诗,但跟药方并无关系吧……”
却见纸张之上赫然提着一首七言诗:
三径慵锄芜遍秽,数枝花朵自鲜妍。
露滋时滴岩中**,雨后长流涧底泉。
闲草文词成小帙,静披经传见名贤。
渴呼童子煮新茗,倦倚熏笼灼篆烟。
只为多研常讶减,窗因懒补半嫌穿。
欲医衰病求方少,未就残诗得向连。
为爱沃醪千顷碧,频频搔首问遥天。
除此之外,和药方哪有半分钱关系。周长生却骂道:“小畜生不学无数,这便是药方,自己看不懂可莫怨我!”
“这……半夏驽钝,还请生尊者明示。”
周长生道:“哼,本尊者不救无脑之人,你若这都不明白,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快滚吧!”
半夏被骂了一通,却也不敢顶嘴,盯着药方愣了一会后,又问道:“生尊者,你说我阴阳双脉已通,如今只差调养,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再看不出我曾被扎了针?”
周长生点头道:“没错,阴阳双脉一通,便与常人无异,自然看不出来曾被人做了手脚。”
“那便成了,半夏已然明白,这就去抓药去!”半夏眼睛一亮,又躬身拜了拜,便急冲冲往外而去。
一段时间后,半夏再度回返,一入门便兴冲冲道:“生尊者,我都知晓了,您给我的那首诗就是药方,每一句诗对应一种药材,‘三径慵锄芜遍秽’指的是‘生地’,‘数枝花朵自鲜妍’一句中鲜妍的花朵自然是红花,‘露滋时滴岩中**’,岩中**指的是石膏……”
半夏刚说了个开头,周长生便打断道:“泽泻、藁本、使君子、儿茶、安息香、砂仁、破故纸、没药、续断、空青、连翘,这是其他诗句对应的药材,你既然得楚白牛指点,破解诗中谜题也不是难事,不必一一说出了!”
被周长生一语说中,半夏面上带着尴尬,干笑几声后恭维道:“嘿嘿,没想到生尊者非既修为高深,又精通药理,连文采亦是斐然,诗中藏谜,迷里藏药,当真……”
周长生又皱皱眉打断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你若没什么有用的话要说,就按药方所说配药去吧!”
半夏见周长生不冷不热,也只得止住奉承,千恩万谢后,闭门离开。
而待半夏迈出院落,渐行渐远,一道身影才从隐蔽处踏出,正是应飞扬,看着消失在夜幕下的半夏,应飞扬自嘲一笑:“精通药理,文采斐然,可真是愧不敢当。”
说着,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内,这首诗应飞扬自然是写不出来,而是出自楚颂的手笔,被他拿去借用,不过靠着这首诗,楚白牛的下落也已算摸出了方向。
畜生道除少数高层之外,便只半夏知晓楚白牛的下落,半夏解不开此诗中的谜团,多半会去询问楚白牛,所以方才应飞扬一直尾随半夏身后。
眼看着半夏进入了一处戒备森严的殿宇,应飞扬未免打草惊蛇不敢闯入,片刻后,半夏从殿宇中出来,先前愁色已是半点不存,显然谜题已解,那楚白牛的下落自然是在那殿宇之中。
“现在,只等两日之后了。”应飞扬拨弄了下摇曳的烛光,突然一口把蜡烛吹灭,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中,桌案上却隐约有一丝微弱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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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昆仑山上少有的晴天,连天高耸的山势上,一轮红日好似就悬挂在头顶不远处,趁着难得的露面机会,不遗余力的将日光遍洒皑皑白雪之上,折射出斑斓华彩。映得真一观更似仙境一般。
可今日,阵阵嘈杂人声,却为这天外仙境增添几分人气。
“嘿嘿,忙了大半年,那什么祭坛终于完成了,我可是早想回家看阿姆了。”
“送我们下山之前,还要设宴款待我们一番,昆仑山的仙人真是客气,这下我可能好好吹嘘一番了。”
“吃了仙人的东西,会不会延年益寿?”
“照我说,咱们都是沾了巴托老爹的光,谁让人家是卫无双大仙的同族呢,哈哈哈!”
“笑什么笑,这是你能随便笑的地方吗,不懂规矩,还有卫无双本来就是我同族,不信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修建净天祭坛的凡夫们被护送这从万象天宫来到了真一观,此时面上大多都是相同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周遭,生怕惊扰了“仙人”,但看着仙家之景又克制不住兴奋之意,压低嗓子轻声赞叹,议论。
而另一侧,则是畜生道道众和周长生、应飞扬等待着这些工匠送上门来,畜生道和人间道共同负责饿鬼复生之时,畜生道的代表依旧是白泽,而人间道的自是周长生。
“呵,白泽长老,今天手下的人够体面的。”周长生看了看白泽和畜生道道众,眼前道众都不是人模兽样,个个皆是人形,目光虽有遮掩不住的凶戾之色,但论卖相已好太多。
显然,他们都是《兽元诀》修炼到一定境地,能够兽形内敛的道众,而能兽形内敛的,已经可以称为门中精英。
白泽笑道:“虽然是些凡人,不过也得认真应付,那些凶神恶煞自然是被藏起来了,不然这帮工匠一见我畜生道道众雄猛之相就吓得脚软了,怎么让他们乖乖送死。”
“哈,说的也是。”周长生口上轻笑,应飞扬却已在悄悄打量这些道众,估摸着他们的战力。
此时,工匠中忽然一人出来,抓住了白泽的衣襟道:“这位上仙,你们设宴款待,那卫无双卫宫主会来吗?我可是他的同族!”说话之人正是巴托老爹,黑红的面上满是期盼之色。
听闻“卫无双”三字白泽面上笑容变得僵硬,眼神下挪看着巴托老爹的手,白纹兽袍法衣已被巴托老爹抓出了黑印。
巴托老爹却浑然不觉,依旧攥紧着袍子盯视着白泽长老。
“会!进入内中稍待片刻,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卫无双。”白泽长老又笑了起来,手往侧旁石宫大门一引道,他的笑容依然如仙人一般从容清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芒。
巴托老爹浑然不觉,松开手得意的冲其他人道:“看着吧,一会你们就知道我巴托从来不吹牛了”,只在白泽袍子上留下个黑乎乎的手印。
白泽眼皮跳了跳,笑容不减得引路道:“诸位,这边请。”那眼神就像看着一群送入虎**的肥羊。
众工匠在白泽引领下,兴奋的进入石宫,一路之上自是啧啧称奇,浑然不知将要发生的危险。
此处便是诸多血妖修习《饿鬼吞业**》的石宫,如今按时间推算,血妖应该已经筑基完成,正是渴望血食到了毫无理性的饥饿状态。
**建走到了一个石厅之内后,便闻白泽语中暗藏着嘲弄道:“诸位便在此处等上片刻,很快,便有美食献上!”
“不过,你们是美食,献给的是新生的饿鬼道!”,白泽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美食,这地方空空旷旷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能有什么美食?”
“你就吃的时候着急,人家仙人,肯定是直接把该变的都变出来啊!”
对着空无一物的厅室,众工匠议论纷纷道。
而畜生道道众已一言不发的列队从两侧退出石室。
众工匠眼睁睁看他们都走开,不解之际,忽然一道石门从顶处而落,隔绝了他们退路,石厅瞬间变成一处无路可逃的困笼。
“这是做什么?”
“怎么把门关上了?”
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劲,疑惑的议论着。
而门外,旋落机关的白泽冷笑着看着紧闭的石门,低声森寒道:“蠢货们,发挥你们最后的价值吧,填饱饿鬼们的肚子吧。”
说着,白泽将手移向了另一处机关,石室中四面墙体皆是被石门封住,一道门是退路,另外三道门却是各自连接三个石室,分别关着最初试验剩下的血妖,妖狼骑,和蜀地妖族,他们或是被逼,或是自愿,或是另有目的的修炼《饿鬼吞业**》,过往身份立场不同,但如今,却没有分别,都是饥饿难耐,渴望血食的饿鬼!
只要白泽旋动手上机关,这帮饿鬼就能脱闸而出,将为他们准备的血食连皮带骨尽数吃下。
却在此时,一只手按住了白泽长老的胳膊,“白泽长老,且慢。”
拦阻者自是周长生,白泽长老看着他,面带疑惑道:“生尊者,有何指教?”
周长生却看着他,反问道:“白泽长老难道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周长生道:“我的那个傀儡还未及得出来,就被你锁在内中了。”
白泽看了看四周,果然跟周长生同来的那个血妖已不见了踪影,但白泽也不在意,歉意一笑道:“这……现在再打开门恐怕不方便,没办法,只能请生尊者割爱了。”
在他看来,被周长生操纵过得傀儡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傀儡没及时出来,那便一起留着当血食好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道了声谦后,白泽又要旋动机关。
可周长生的手却如铁一般攥着他不动,看着他道:“那个家伙,很重要。”
白泽被他接连阻止,可周长生又总是不说重点,不由暗恼道:“一个傀儡而已,能有多重要,生尊者可别因小失大啊!”
周长生依然笑着,“很重要,重要到能让六道恶灭,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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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设宴款待我们吗?”
“仙人们,开开门吧,为什么把门关了?”
众人议论之际,却听一声沉喝“安静!”
应飞扬说话间,不动声色的点了一张静音符咒,将声音锁在石室内。
众人此时注意到应飞扬,知晓他不是自己这边的人,立马将他当成仙家子弟,围上去问道:“上仙,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是,这么窄的地方,连个座位都没有,到底怎么摆宴啊?”
众人心中也暗觉没底,围着应飞扬七嘴八舌说个没完,应飞扬安抚道:“诸位休慌,我们仙家做事,岂是你们能预料,并不是在这里设宴了,看我让你们开开眼,领你们去仙境做客!”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要我帮手?”应飞扬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声清越女声,一人揭去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露出一头如瀑黑发,竟是一名女子,而女子手一翻,两柄柳叶刀已凭空出现在手上。
“她是谁?咱们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众人见状议论纷纷,但惊讶未止,却见人群中又两人一并去了帽子,一个同样是长发飘飘的女子,而另一个赫然是个和尚。
不消说,他们自然是姬瑶月,楚颂,和那个自称既是圣佛尊,又不是圣佛尊的大和尚。
他们三个一直混在工匠之中,有着大和尚干扰六识的神通,再靠防寒的装束一层层包裹住隐藏面容,连畜生道修者都难在人群中识别出他们三个的与众不同之处,更何况寻常工匠?此时自然皆是称奇。
应飞扬又扬声压住众人议论,指了指姬瑶月道:“诸位别吵,接下来,我要和这个貌美如花的仙子开启仙界之门,待会门开启后,大家莫急莫乱,排好队进入。”
“话多!”姬瑶月面上微红,白了应飞扬一眼,真气已灌入刀中。灭宙刀依然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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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闪远一点,被伤到可概不负责。”应飞扬也也从化现出破宇剑,剑尖直指姬瑶月。
破宇锋芒现,灭宙寒光闪。在众人注目之下,应飞扬和姬瑶月同时一动,刀剑交击,绚烂异常。
二人前几日已得大和尚的指点,对这对佛门刀剑圣器的运用更加娴熟,刀剑交击瞬间,粲然火花迸射,交击处空气阵阵爆鸣,时空已现出扭曲之相。
此时,又闻大和尚喝了声:“时间紧迫,来,让佛爷我各助你们一掌。”
便见大和尚轻描淡写的一扬手,两股纯正沛然佛气被从袖中挥出,灌注应飞扬和姬瑶月二人体内。
“嗤——”,得到佛力加持,破宇剑和灭宙刀同时光华大放,好似太阳一般耀眼,而空间裂痕瞬间放大,时空裂隙,已然被开辟出来!
一道裂隙出现在石室之内,悠远,深邃,神秘,恍若神明半张着眼睛,轻睨着世人。
众人只当是神迹,一时又纷纷下拜,应飞扬忙阻道:“莫再拜了,仙界大门已开,诸位排好队进入。”
若是实话告诉众人昆仑山已被六道占据,他们眼中的“仙人”准备拿他们喂饿鬼,且不说千头万绪的短时间内讲不清楚,就是讲清楚了,这帮工匠到时定然恐慌失措,到时人人争抢逃生机会,争先恐后下只会让速度更慢,而去还徒增变数,所以应飞扬选择先把他们诳入时空裂隙中。
饿鬼随时可能出关,不知周长生还能拖延几时,看着众工匠一个个进入,应飞扬心头暗急,面上还得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好在众工匠秩序井然,不用多会,已全数进入裂隙之中。
待其他人走尽,便闻大和尚道:“好了,佛爷我也要进去了,你们也知道,佛爷有誓言束缚,不能明着帮你们。”
应飞扬点头道:“大和尚,你已帮了我们太多,而你要做的也比我们更多,放心去吧,这里的事,我们自可料理。”
大和尚看了看应飞扬和姬瑶月,笑道:“哈,这对刀剑能落入你们手中,也算神器有灵,择得良主!”
说罢,大和尚转身踏入裂隙之中。而裂隙也在这一瞬闭合,遮掩住和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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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另一侧,刀剑境域中。
高如楼层的宝树,纷纷扬扬的花雨,还有不远处的净天祭坛,原属于六道恶灭根据地忉利天的奇景,此时呈现在凡夫面前,自是另这些工匠震撼异常,此时便是对工匠们说此处并不是仙界,怕都没人愿意相信。
“天,我竟真来到天界了,这辈子都值了!”
“咦,那边不是咱们修建的祭坛吗?怎么被挪到这里了?”
众人张目四望,恨不得吧眼前之景印在心中,有的甚至暗掐自己是否在做梦。
忽然一人指着天空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抬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天空之上,天幕如瓷器裂开一般出现道道裂纹,不时有电光火芒从裂隙中迸射而出,散发出危险气息。
众人方才的兴奋劲瞬间散去,只以为冲撞了天神,变得惴惴不安。
此时却听一声从背后传来,“此处空间本就破碎,承载能力有限,一次这么多人进入,怕是不堪重负了。”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那大和尚双手合十走来,此时身上没有了过往那种洒脱豪迈,亦僧亦狂的气质,虽仍内着一身掉了色的僧袍,外面裹着工匠的衣服,但此时看来却显得宝相庄严,肃穆虔诚。
众工匠虽然莫名,但见他形貌,不禁肃然起敬,恭敬问道:“大师,您说得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听不懂?”
大和尚笑而不语,继续迈步向前,众人却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路。
却见大和尚径直走向祭坛之下一处佛塔,双手合十向佛塔拜道:“诸位佛友,久违了,世事难料,想不到还有再见的机会。”
百余年前,佛门三十六高僧豁尽毕生命元,将忉利天的灵气枢纽净天祭坛搬运入刀剑境域之中,忉利天因此崩毁,六道也遭受最大重创。
而三十六佛门高僧却身死命枯,为此役献身,只留这座佛塔孤零零伫立在这方天地,记载着他们不为世人所知的大功德。
大和尚袖子轻轻一扫,扫去塔上浮尘,盘膝对着佛塔坐下。双手合十说着:
“转眼已经百年了,百年前,诸佛友为断除恶根,捐躯于此。百年后,六道恶灭却又死灰复燃,是否这世间之恶皆源自人心,人心不净,恶念不消?”
“贫僧不知,亦无能斩断世间因果,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但众生何辜?贫僧愿以肉身为舟楫,渡众生脱苦海,不知诸位佛友,可愿再为贫僧护航?”
和尚说罢,闭目念起经文。面前佛塔同受感应,绽放出清圣佛辉。
阵阵梵音轻渺悠远,庄严恢弘,一时间,天地共闻。
而天幕之上,原本开裂的缝隙,在阵阵梵音之下,竟又再度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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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尊者,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一个血妖傀儡,到底有何重要之处?”白泽被一直被周长生阻挡,但周长生说话又总只说一半,令白泽长老心生恼怒。
周长生依旧不疾不徐道:“有何重要之处,问得好,白泽长老不妨再仔细想想。”
白泽终于忍不住道:“便是再重要,也比不上重现六道的大计重要,先完成天道主的交托再说,生尊者,此事了结后,你的傀儡,畜生道自会赔偿。”
周长生叹道:“罢,白泽长老,你附耳过来,关于那个傀儡有一个秘密,你听完之后,便知他又多重要。”
“哼!”白泽不悦哼了声,却还是被勾起好奇心,将耳朵贴近。
“秘密就是……”周长生说到这,却戛然而止,眼睛看向白泽手下的畜生道道众,似笑非笑。
白泽长老扫视那些悄悄竖起耳朵的手下一圈,立时心领神会,皱皱眉头挥手道:“你们都退远些,就退二十步吧。”
待手下退远,白泽又凑上耳朵,周长生压低声音道:“秘密就是,你说要赔偿,那你得……用命来赔!”
周长生声音陡寒,白泽长老尚未反应过来,周长生已突来一掌。
白泽对周长生全无防备,再加上侧耳倾听的动作等同空门大开,一掌被狠狠印在了胸膛!
白泽当即吐血倒飞出去。
本来按计划是想一掌将他毙命的,但周长生擅长的是扰人心智的术法幻术,掌力并不算雄沉。而畜生道道众的肉身最为强横,白泽长老身为五方兽使,更是其中翘楚,一击之下竟未丧命。
而这一掌,亦让白泽长老瞬间觉察不对,吐着血沫急切道:“快,快阻止他,生尊者又问题!”
畜生道道众如梦初醒,一拥而上,一个个身形暴涨撑开衣襟,露出狰狞兽形击向周长生。
“晚了!”
众多畜生道道众齐上,周长生却没有丝毫抵挡的意思,一瞬间,便被数道攻击击得骨骼尽折。但在此之前,周长生已将所有的机关枢纽旋了一遍。
“不是……想放饿鬼出来吗,我……替你们……做了!”周长生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就已失去华彩。
而此时机关隆隆之声响起,所有的机关门都已开启。
“快!快将机关关上!”白泽奋力大叫着,此时,慢慢升起的石门的另一侧,一道剑气,一道刀芒迸射而出,最靠近机关的几个道众或是被刀剑之气截断手筋,或是被逼退。
而下一瞬,三道人影已从开启的石室中脱逸而出,正是应飞扬,姬瑶月和楚颂。
白泽未及惊异,而随后,却又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阵阵嘶吼声,磨牙声,肚子鸣响声此起彼伏,石室中亮起无数双血红饥饿的眼睛……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白泽颤声道。却见剑光一闪,一柄长剑直刺他而来。
剑上冷杀之意让白泽长老心头一惊,猛然化出兽形,头生羊角,一身白色长毛,正是与他名字相对应的,传说中的神兽“白泽”的兽身。
但白泽在周长生一击之下虽然没死,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双掌虽奋力欲夹住应飞扬剑刃,但依然阻挡不了那决杀的剑势,惨嚎一声,胸前已被洞穿,一身纯净长毛被鲜红浸染!
“与你们一样,喂食而已!”畜生道兽使皆非庸手,若是平常之时,应飞扬绝对难以轻胜任何一个兽使,但此时却是一剑定了胜负,应飞扬随后长剑一抖,将白泽长老的挑起,也不知断气没有的白泽被抛入石室中。
“啊呜!”白泽还未落地,便被几个血妖跳起来咬住,奋力一撕,白泽身形就被扯成了数块,被血妖大口大口的尽数吞咽入肚,转眼渣都不剩。
“长……长老!”这般噬人而食的模样,纵然是畜生道之人也不曾见过,个个心惊肉跳,而下一瞬,血妖已蜂拥而出。
吃到肉食的血妖也意犹未尽,没吃到的则更被激起了食欲,一个个飞扑而来。
“怎么回事?那些工匠呢?怎么都不见了。”畜生道之人皆是疑惑。
若是工匠们已被吃,那饱餐后的饿鬼应该已恢复理智,若是工匠们没被吃,那他们现在又在哪?
但惨嚎之声阵阵响起,已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饿鬼们飞扑而来,畜生道道众虽然出招抵挡,当饿鬼们却是毫无理性的不做闪避。畜生道道众击中一个饿鬼的同时,却要被三五个饿鬼狠狠咬住,大力撕扯成碎片。
而饿鬼还越涌越多,如潮如浪,在数百近千的饿鬼之下,在场这三四十个畜生道道众显得太过稀少了。
畜生道道众面如土色之际,“快逃啊!”应飞扬喊了一声,随后足下一点,花间游的身法施展而出,已从数个畜生道道众身旁擦身而过,抢先逃跑,而姬瑶月和楚颂亦紧随其后。
畜生道道众个个心神不定,此时听闻应飞扬这一嗓子,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喊得,但却被提醒了一般,几个畜生道道众转身就逃。
而一个逃,恐慌就迅速传染蔓延开来,畜生道道众哪还有战意,纷纷掉头就跑,稍晚半步的,就被一群饿鬼扑倒在地,吞咽入腹中。
“快逃啊!”
“救命,别走,救我啊!”
“啊,我的腿!”
惨嚎声中,一干畜生道道众逃出大殿,外头守卫察觉不对,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但很快,他守卫们就已明了,因为一群饿鬼已紧随其后,从大殿中出来,将灾祸蔓延到了整个真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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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屠人世,天下归北龙,北龙天麾下,随我杀啊!”
“先灭六道,再诛三教,唯我圣妖,万世不摇!”
声声呐喊宛若魔音,掺杂着哀嚎声,惨叫声,撕扯吞咽声,从大殿之中传来。殿外守卫察觉异象,正向殿内伸头探视,但见畜生道道众已一窝蜂的仓皇逃出。
探视的守卫瞬间被撞倒在地,而一双双奔逃的脚步毫不留情的从他身上踏过。
守卫被踩得头脑发晕,骨头断折,正要疼得昏死过去之际,却感觉有腥臭的液体滴在他脸上,将他从昏迷中拉回,“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卫睁眼,却见数张唾液横流的大口,无数望之可怖的森森白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狱门开,饿鬼出世。
理智被食欲挤压至最不重要的角落,血妖化身饿鬼,从大殿之中涌出,吞噬一切能吞噬的生命。
应飞扬混在溃散的人潮之中,一边逃,一边散布恐慌,“中计了,妖族和我们结盟是假,现在里应外合攻来了!”
“妖族兄弟们,畜生道亵渎我妖族妖躯,随我杀光他们!”
一人分饰多角,喊得不亦乐乎,还不时施展辣手,将身边畜生道道众踢向身后紧追不舍的饿鬼,用他们的性命做拖延,来跟饿鬼拉开距离。
想要制造混乱,缺了火怎么能行?应飞扬杀人,防火便交由姬瑶月了。
但见姬瑶月皓腕翻舞,暗中施展二十四番信风刀中的“大暑”之刀,流刃若火,炎气炽烈,所行之处,花圃,帷帐,门窗尽遭火焚。
火舌吞吐,浓烟四溢,噬人的血妖,真一观中,转眼已成炼狱之景。
从内部爆发的攻击让畜生道猝不及防,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对上不要性命的饿鬼,畜生道唯有节节败退,而后方道众刚要结成防线,又被前面溃散的道众冲散,畜生道已成一盘散沙。
此时听闻一声震天大吼,“都莫慌乱!”
一道赤红身影飞纵而出,身形凌空急旋,霎时,周遭两处燃烧的火宅上腾腾火焰,浓浓黑烟被吸裹过去,包覆在身影周遭。
而烈火煅烧下,正是畜生道赤猊长老现出兽身,他的赤猊兽身是御火的神兽,每一根须发都好像有火焰燃烧,但见赤猊一探爪,周遭炎火被他击出,化作一道火墙倾压而下。
火墙隔绝中央,畜生道才得**之机,赤猊长老伸手抓过一个逃跑的畜生道道众,问道:“怎么没人指挥,白泽长老人呢?”
“不……不知道。”
“人间道的生尊者周长生呢?”
“也,也不知道!”
赤猊怒道:“那你知道什么?”
那道众颤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这是北龙天……北龙天要灭了我们六道恶灭。”
“北龙天?”,赤猊长老将信将疑,六道恶灭和北龙天本就无信任可言,若这真是北龙天蓄谋已久的攻势,那后果……赤猊长老越想越惊,随后气得在那道众屁股上狠踢一脚,大声骂道:“逃逃逃,你们就知道逃,逃有用吗?饿鬼没吃饱,你们逃到哪他们就能追到哪,都给我回头!”
说话间,赤猊长老拍出两道炎掌,击杀了逃在最前的两个道众。而饿鬼也已穿过火墙紧追而来。
赤猊一马当先冲在前头,一爪抓掉了一个饿鬼头颅,将饿鬼无头躯体踢开,那尸体瞬间被其他饿鬼吞噬殆尽,
管这些饿鬼肆虐是否与北龙天有关,饿鬼总要被喂饱,不想被吞下肚,就要把其他饿鬼变成尸体,该如何决断,这并不难选。
赤猊大吼道:“跟我杀!杀了这些饿鬼!用他们的尸体喂饱他们!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而此时,又闻两声兽吼从其他方向传来,,真一观其他两处,两个房子般大小的巨兽现出身形,畜生道四大兽神中,两个被调往前线与正道对峙,如今留守的两个兽神也各自遭遇了饿鬼,与蔓延到他们所在之处的饿鬼交战起来。。
“是穷奇兽神和肥遗兽神!”
“这是畜生道,有兽神和赤猊兽使在,我们怕个鸟!”
“没错,回去杀,他们想吃,就让他们吃同类尸体好了!”
先有赤猊杀人立威,让畜生道道众不敢再退,而兽神也随后现出兽形,另畜生道众人精神一振。
畜生道最开始的溃散,一是因为出乎意料,二是因为无人统筹指挥,如今找到了主心骨,立时振奋起来,转身攻向众多饿鬼。
时隔三十年,饿鬼道再度现世,却演变成了一场六道恶灭间同室操戈的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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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和饿鬼激战正酣之际,应飞扬三人已趁乱脱身。
“就是这了,楚神医应该就在这里。”应飞扬领着姬瑶月和楚颂来到了一处殿宇旁,隐匿着身形道。
楚颂眼睛一亮,“真的吗?阿爹就在这?不过,外头有人把守!”
应飞扬道:“跟着你家半夏来过这,与那时相比,现在这守备已经算是少的了。”
畜生道的战力都被调去迎战饿鬼,如今正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应飞扬冲姬瑶月道:“老规矩,一人一边?”
“随你。”姬瑶月说话间,已经冲杀出去。
“什么人?”守卫察觉异动,还未说完,刀刃便已封喉。
真一观中处处是杀声,谁也没注意到此处也有一场杀戮上演,留下的守卫并不算多,应飞扬和姬瑶月又是偷袭,一呼吸的功夫,守卫已被杀光。
“走,进入!”应飞扬推开门,引姬瑶月和楚颂入内,但放眼一看,内中却是空荡荡的一个大殿,除了些寻常家具之外别无他物。
看着殿内空无一人,应飞扬也不意外,“果然,看样子这也不像关押人的地方,内中应该还有密室。”
“这,这么大的殿宇,要从哪找起?”楚颂环视周遭后道。
应飞扬道:“放心,我有准备,你去将门窗都关紧。”
楚颂依言照做,拢上门窗,殿宇之内被黑暗笼罩。
而应飞扬则打起了一个火折子,环视一圈后道:“在这!”
却见应飞扬拿着火折子走向一个殿中装饰用的一只铜鹤。铜鹤雕饰精美,单足立地,振翅欲飞。但眼瞳处却隐隐有碧绿的荧光。
“就是这了!”应飞扬笃定道,先前给半夏开的那张药单,纸张上被他涂了荧光粉,在光线充足时吸收其他光线,而突然黑暗后,便能在短时间内发出荧光。
半夏捏着药单,荧光粉自然被粘在手上,而再触动机关后,机关上自然也沾了荧光粉。
应飞扬将手放在铜鹤眼睛之上,按下之前,又深吸了口气叮嘱道:“现在,只剩最后一关了,听闻,楚神医是被畜生道道主万寿春亲自看管。”
姬瑶月道:“即便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万兽春依然没有露面,我们对他,可说一无所知。”
应飞扬继续道:“没错,谁也不知万兽春修为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但此时也唯有硬拼了,楚姑娘,你以救出你父为先,万兽春,由我和月儿对付。”
“可是我……”楚颂还欲再说。
应飞扬已打断道:“我和月儿之间的配合,你根本无法插足,放心吧,就算万兽春是六道道主,想杀我,也非是轻易!”
说罢,应飞扬一按铜鹤眼珠,便闻“嘎吱嘎吱”的响动声,侧旁墙壁滑开,露出一条直通地底的通道。
“果然是这里!”应飞扬说着,率先踏入内中,而姬瑶月和楚颂紧随其后。
阶梯一直往下,越是地下深处,温度也就越冷,但阶梯拐了几拐后,便见一副骇人场景。
阶梯尽头,是幽冷的石室,石室之上竟密密麻麻的满是着肢体和器官,有的是人的,有的是兽的,还有是妖的。
盘起来悬挂绳索之上的肠子、泡在冰水中的肺腑、堆放在一起的手臂,大腿,新鲜的、半腐坏的、流血的、被晾干的,但凡人身上的部件,此处应有尽有。俨然一副地狱图景。
应飞扬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但见到这无数的尸块,心头不禁一寒,而姬瑶月面色也已经煞白,反倒是外表最怯弱的楚颂,此时仍能等闲视之。
又继续前走,前方隐隐传来争执之声。
一声低沉声音道:“不对,我先前就说了,人与妖的躯体会相互排斥绝非偶然,而是因血液不同,据我观察,人的血液分为四种,一种纯阴,一种纯阳,一种阴阳兼备,一种阴阳皆无,血液若不分阴阳混杂在一起,那便会发生排斥。”
一声尖细声音道:“我便知道你要说这些,纯阴之血只能与纯阴之血交融,纯阳之血只能与纯阳之血交融,阴阳兼备的血能接纳其他所有的血液,而阴阳皆无的血液可以供给其他所有血液,但人与妖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如何不能,妖修得人身,便与人没有区别!”
“一派胡言,道中藏书可不是这么记载的!上头分明说……”
“呸,说什么说,书上记载若是都对,那还要我做什么!”
“是阿爹的声音。”楚颂不由轻呼一声。
应飞扬眉头一皱,放眼望去,前头已隐约见到两道人影。应飞扬冲楚颂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将脚步放轻,慢慢向前。
但走没几步,便听闻那低沉声音不悦道,“半夏,你怎么又来了!”
而后尖细声音声调陡然提高。“不对,不是半夏,也不是五方兽使,来人是谁!”
“高手!”应飞扬自诩气息隐匿的极好,但立了老远便被人察觉,心中登时戒备,而此时,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已经射来,应飞扬三人行迹已经暴露。
既然暴露,索性不再隐藏,应飞扬和姬瑶月各自按刀提剑,并肩前行,每行一步,身上气势都是箕张,恍如一对刀剑一寸寸拔出鞘。
而楚颂向前快走几步,看清争论的二人后,不由惊呼道:“阿爹,真的是你?”
而应飞扬也已看清了二人形貌,一者看起来四十多岁,身形矮胖,下颌有短髯,相貌平平庸庸,眼睛直勾勾朝这边看来,手中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正拿着一把尖利小刀,破开一具尸体的肚皮。
但这平庸的相貌在旁边的人衬托下,简直就像浊世佳公子一般出尘了,另一人是应飞扬平生见过最丑的人。
他身形不过三尺,个头就跟孩童一般,站在一个胡凳之上才与旁边那矮胖中年同高,相貌简直就是造物神所有失败品的结合体,皮肤好像橘子皮般褶皱,眼睛一大一小,小眼如黄豆般大小,大眼眼珠上却蒙了一层白翳,塌鼻子,龅牙,兔唇,头发说是全秃吧,却又偏有数缕仍顽强的黏在头皮上,还有一只手勾如鸡爪,蜷缩着伸不开。
矮胖男子看着楚颂道:“臭丫头,你怎么来了?”
而那奇丑的侏儒则扫了楚颂两眼,嘿嘿道:“老白牛,这就是你家闺女,长得不像你啊!”
“瞎说,不像我像谁,明明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矮胖男子哼了声道。这么一说,他之身份已不言而喻,正是神医楚白牛。
随后,楚白牛朝楚颂招招手,指着那奇丑侏儒道:“既然来了,那别愣着了,虽然他身材跟小孩似得,但也是长辈,叫他声万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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