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
夜色已重,宫殿内却有红烛堆泪,照彻通明。
世人口中尸骸堆山,血流成河,白骨露于野的妖世,入夜之后,也享有与人间一般宁静安详。
一身便装的北龙天双目微闭,静坐殿内,悠长的呼吸恍若吞吐大荒,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殿内烛火亦是一晦一明,而浑厚至极的妖气氤氲成雾,从毛孔渗出散逸周身。虽只是平常不过的吐息,却已显露北地狂龙不世修为。
其实功力至北龙天这等境界,吐息修炼早已无意义,但北龙天每逢入夜无事时,依旧会选择苦行者般的修行。
因为妖世的夜太静,静得令妖安详,令妖不由的想松懈……
但他身为妖世之主,任谁皆可松懈,唯他不能,吐息修行不为增进功力,只是提醒他不可松懈放纵。唯有时刻磨牙砺爪的妖龙,才能领着凶悍嗜血的群妖,在人族歌舞升平,养得脑满肠肥之际,一口咬断他们咽喉。
却在此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踏出独特韵律,融入一片宁静中。一名少女手捧托盘从北龙天背后袅袅走来。
少女姿容绝美,乌黑发亮的秀发只用一条发带系住,如瀑布一般自然垂下,白嫩的娇肤,如玉石一般莹润。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浓合度的体态,加上与生俱来的媚态,一举一动,都如跳舞般曼妙。
可若看向她修长秀眉下,深邃明亮的凤目,便会觉得她的气质陡变,专注坚定眼神沉如寒潭,其间忽闪刀锋一般的冰亮,让人惊觉这朵天香之花是由刀刃拼成,美丽却又危险。
“你来了。”待少女踏入北龙天身后,北龙天双目一张,周身妖气收归体内。
“是。”少女自成韵律的脚步似被打断,略略一顿。
北龙天随和道:“明日便要上路,怎还不早些歇息?”
女子踞坐在北龙天身侧,将托盘推至北龙面前,托盘上放置着一晚羹汤,散发着诱人香气,道:“正因女儿明日便要走了,特来向父皇辞行,顺便备下一碗羹汤,给父皇调养下身子。”
说着,女子探出纤纤玉手,将羹汤端起。
北龙天笑道:“到底还是女儿贴心,那父皇可不能浪费你的一番心意。”随后接过碗来,喉结翻滚,大口的喝着汤。
女子静静坐着,看着北龙天仰头喝汤的样子,手中已备着供北龙天擦嘴的绢帕,俨然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
“三次。”北龙天饮尽羹汤后,“啪”得将碗放置,“想以步伐韵律扰乱我内息时是第一次,我喝汤咙时是第二次……”
“现在是第三次。”北龙天从她手中接过绢帕,轻轻擦了把嘴,“三次露出杀意,最终却一次也没动手,距离你上次尝试已经过了四个月,这四个月来你修为大进,不想再试一下吗?”
北龙天若无其事的说着危险的话语,这父慈女孝的场景显得怪异起来,女子垂首恭谨道:“论防护力,父皇的‘逆鳞龙甲’与圣佛尊的‘十方佛身’齐名,既已察觉女儿的杀意,女儿岂有半点机会?”
北龙天仍笑道:“不试一试,怎知可为不可为?这般谨慎,倒不像初来时的你。”
女子面色不见一丝波动,平静的收拾餐具道:“每一次失手,便要替父皇做一件事,代价太大,恕女儿不敢轻易尝试。反正,总会有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哈,比起你的刀法和修为,你的心性进境才是最快!”北龙天赞了一声,随后提醒道:“不过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可莫忘了咱们约定的后半句,若哪日你真的得手,杀死朕后,为回报朕先前的不杀之恩,你同样也要替朕再做一件事,便算了结朕的遗愿。”
女子静默片刻,随后问道:“有意思吗?”
“嗯?”
女子声调冰冷道:“本来名为义女,实为质子,把我严加看管起来便可,为何偏要让我随侍身边,传我功法,指点我刀艺,还定下莫名其妙的约定,这样折辱我,有意思吗?”
北龙天挑挑眉道:“你觉得朕是为了折辱你?”
“不然呢?”女子反问一声,随后恭谨道:“女儿不解,还请父皇解惑!”
却听北龙天道:“你可知晓……朕有三个儿子?”
女子一怔,抬眼看去,便见北龙天那如妖世抵天之柱般的脊梁似驮了几分,烛火明灭,照着他花白头发,倍显苍老。竟不由脱口道:“他们在哪?”
但问出口后,女子旋即察觉失言,北龙天有过三个儿子,但她却从未听闻,定是这些事触及北龙天逆鳞,让妖族讳莫如深,而他们现在在哪,其实不言而喻。
“都死了,被朕牺牲了!”果然,北龙天悠长一叹,好似精、气、神都随这一口气叹出,从一个撑持妖世百年的王者变作一个丧子的颓然老妖,“百年前就都死了……老大最像朕,英勇善战,锐不可当,他独领一军,九战九捷,可朕等他给我送来第十次捷报时,被送来的,却是他无头的尸体……分明最像朕,为何却没朕这么硬的命……不过才败一次,怎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老二修为不高,却明辨事理,善于言辞,被朕送去忉利天,笼络忉利天残存的六道道众,朕知晓此行九死一生,可还是让他去了,结果,忉利天被毁,他真的一去不回……”
“至于老三,呵呵,当时修者连同唐军困守潼关不出,妖军久攻不下,战机将失,所以,我亲自设计,以老三为饵,诱他们出潼关,老三被围杀时,朕也按兵不动,他死的时候,离朕只有三里啊……三里啊……”
“他们是朕的儿子,但为妖世更多子民牺牲他们,朕不后悔,可从那时起,朕便在想,朕若是能有个女儿,那该多好,为妖世千秋基业,万里开疆,是男子的责任,女孩子,留她在身边,看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北龙天缅怀的笑着,伸出足以撼动天下的手,宠溺的摸向女子的头。
女子不易察觉的缩了缩身子,避开北龙天的手,却执拗道:“女子又如何?男子能做得,女子同样能,人族尚出了个武则天,堂堂妖族,岂会被人族比下去?”
北龙天摸向她脑袋的手被闪开,却顺势将手落在她肩头,轻拍两下道:“所以,这便是我收你为义女的原因。”
女子眼神中犹带困惑,北龙天却已不再继续说下去,身子挺直,又恢复了妖世龙皇该有的姿态,“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歇息了,天书之争,便要委托你了。”
女子也不再多言,起身道:“是,那女儿告退了。”
说罢,捧起托盘小步退出,待退至门口之际,却忽听北龙天背对着她道:“对了,你方才既说到武则天,朕便提醒一句,当年若非武后怒贬牡丹,人族修者逢迎卖好,火焚天香谷,天香谷也不至沦落至此,若要报仇,人族可是要拍在朕的前面!”
女子驻足道:“不需父皇提醒,女儿一日不曾忘却。”
“那便再提醒第二句。”烛光摇曳,照得北龙天面庞一明一暗,“方才朕追忆往事时,你第四次露出杀意,下次记得注意。”
“是,在刺出取命一刀前,女儿一定尽力将杀意藏得更深更难察觉,还请父皇放心!”
女子盈盈一礼,露出乖巧笑容,随后退出殿外,直至黑暗吞噬她的身影。
九九重阳日,天书现世时。
凌云大佛下,三江交汇处,慕紫轩早已驱散方圆十里民众,领正天盟驻扎在此。
但见水面之上,铁索横江,数艘大船在腕粗的铁索束缚下连结一体,铁索两端固定在两侧山壁之上,俨然在水面上搭造了一座不动如山的水寨。
船上众多修者散发的威压,自有镇水威能,往日喧腾的江水似也畏惧将要到来的战事,如今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中间主船之上,慕紫轩正在指挥调配,忽闻手下呼喝道:“盟主,后方接到传讯,是优昙净宗的人到了。”
“终于来了!”慕紫轩回身望去,便见数十道气芒经空而过,流光溢彩,正是优昙净宗到来。
“准备迎接素宗主和天女!”慕紫轩下令同时,数十道气芒已各自减速,缓缓降下。
但其中却有一道迅芒速度不减,带着划破长空的锐气从天而降,流星一般威势万钧的直落船头。
伴随落身的一声闷响,船首竟也为之一沉,水面波澜惊起,似是迎接来人到来。
魄力十足的登场,令正天盟众人为之一震,待看清来人面容后,惊呼声更是此起彼伏道:“是应飞扬!”
“就是那个应飞扬?他刚才,是御剑飞行?”
“真的假的?他才多大年岁,怎可能会御剑飞行?”
人影落在慕紫轩身后,与他背对而立,慕紫轩不回头,挑挑眉道:“刚学会了御剑飞行,便在我面前卖弄,是想要我夸赞你几句吗?师弟?”
“该死,差点没停下来,砸得我脚都麻了!”应飞扬则是在心中暗骂。
解决了优昙净宗的隐忧后,应飞扬在天女凌心引领下,与即将出发的素妙音等人会合。
见到应飞扬心魔未除,人却已出关,素妙音虽然意外,但也未再以此为由,阻止他出战天书之争。或许是在素妙音看来,破塔而出后的应飞扬所提供助益,已大于他心魔作为变数可能产生的威胁。之后,应飞扬便与优昙净宗的精锐一同进发蜀中。
初次尝试御剑飞行,应飞扬也遇上了能发不能收的困境,落身时速度竟减不下来,直直砸落。
还好是落在甲板上,可借水面化力,非但没有丢丑,还让他的出场显得极具气势,应飞扬便忍住脚上麻劲,继续装样儿。
水花飘洒下,应飞扬衣袂若飞,轻描淡写道:“掌握御剑飞行,对我不过理所当然之事,这也值得师兄惊异?夸赞的话不妨先按下,之后还有的是机会。”
慕紫轩轻声嘲道:“比如呢?还能夸赞你什么?在优昙净宗这女人窝里厮混,一呆就是半年么?”
应飞扬侧目瞥了瞥正翩然落于主船的素妙音,啧声道:“啧啧,这话你若敢大些声说出,便换我来夸赞你的勇气!”
“哈,这等危险之事,就换你一声夸赞,可不值得。”慕紫轩轻笑一声,结束了师兄弟间例行的呛声,走向素妙音和天女道:“素宗主,天女,你们终于到了。”
素妙音点点头道:“宗内有些变故,稍稍耽搁了一些,总算及时赶上。其他人都到齐了么?”
慕紫轩眼神示意道:“华章儒府和佛心禅院的也都派了人手,护卫天书宿主到来,就在旁边两艘船。”
应飞扬闻言侧目望去,便见左侧船上,儒门公子许听弦盘膝坐于甲板,七弦琴横置膝上,感应到他的目光,许听弦轻一拨弦,算作致意。
又看向右侧船上,便见几个僧人闭目而坐,守在舱门外,神色庄严凝重,却不识得哪个是摩柯迦罗的宿主狱明王。
素妙音又道:“慕盟主只说了自己人,那,六道恶灭的人呢?”
“他们数日前便在上游渡口驻扎了……”话说一半,却见天上传讯符燃起,各色法宝警戒声齐鸣,慕紫轩猛然回身,锐利目光透过茫茫水气,“现在,也都到了!”
便见水汽尽头,数道船影从雾气中透出,船帆鼓荡,旌旗蔽空,顺着江流直往而下,转眼便已接近。
便见船上皆是奇形怪状,邪里邪气的六道恶徒,正中一船船头上,白衣银面的天道主长身而立,凌万顷之茫然。
左右两船上,各有人间道道主晏世元、修罗道道主血万戮和副座血千秋压阵。
而最左一侧船上,妖世双尊也赫然在列,胡离怡然自得,双目四下打量,恍若在游山玩水,师我谁则老态龙钟,呆若木鸡,动也不动。
见六道道众乘江流而下,正天盟众人如临大敌,戒备非常,眼睛纷纷投向慕紫轩,只待他一声令下。慕紫轩却负手身后,处之泰然。
六道恶灭的船越来越近,船上之人面目都已清晰可见。
“盟主,他们是要直撞过来,还不迎敌吗?”一旁之人已忍不住道。
“放心,没事的。”慕紫轩淡然道。
就在此时,却听对面船上,晏世元唤了一声:“定!”
随即,最外侧两艘船上,各有修罗道和畜生道的数名力士诺了一声,随后鼓足力气,抛出等人大小的数个铁锚。
铁锚连着长长铁索,扎进两侧山壁之上,来势汹汹的船队随即止住,与正天盟一般,结成数艘船连结一体的水上城寨。
两座水寨相隔不过数百丈,壁垒分明,呈分庭抗礼之状。
见船只停下,正天盟盟众这才偷偷擦去把汗。便又听晏世元扬声嘲弄道:“慕盟主倒是处变不惊,不过手下之人还是没有长进。”
慕紫轩朗声回应道:“尔等六道,也是殊无长进,上次泰山之顶险些全军覆没,如今不怕重蹈覆辙么?”
想起上次在泰山误中陷阱,晏世元面容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愠怒,随后狠狠道:“可惜蜀地不比泰山,在蜀地交战,你们可再无便宜可占……”
话未说尽,却见帝凌天挥了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晏道主,不必与他们做口舌之争。”
胡离亦道:“没错,今日之战,我们都只是陪衬。况且若真在蜀中交战,弄得个血流漂杵,只怕主人家也不应允,你说是吗,赵令主?”
胡离说话同时,已向佛首处望去,却见佛首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袭蓝裙。
ps:又双叒叕卡文卡的欲仙欲死,周末有事也没时间构思剧情,今天特意逃了一天班,总算又能续几章了……
众人看向佛首之上,便见一道身影如蓝蝶飞舞,翩然而现,正是被视为孔雀公子分身,象征着锦绣山庄的赵雅。
赵雅薄施粉黛,乌黑头发挽成蝴蝶髻,洁白修长玉颈与一袭水蓝叠领连身裙相互映衬,更显端庄典雅、仪态万千。
而她现身之时,时间也恰到午时,正午的阳光从云层倾洒而下,好像为凌云山大佛镀上了一层佛光金辉,沐浴在光晕下的大佛更显宝相庄严。而万千阳光中的一缕投射到大佛心房洞府处的天书岩,霎时再起变化。
天书岩似是沉寂千百年后被阳光唤醒,绽放出璀璨异彩,将阳光折射而出,在大佛之前,江面之上投射出一个巨大书册幻影。
书册由金色光线集聚而成,呈半透明形态,华光流转,熠熠生辉,显得神秘渺远,庄严大气。
两侧船只与相比,顿显渺小,让人不禁赞叹天地造化之奇,而应飞扬只感体内天书之力隐隐欲动,似乎被眼前的书册吸引,与天女凌心对望一眼后,便知晓她也是一般感受。
震撼之后,便闻胡离对赵雅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赵令主方到,天时便至,只是,怎未见孔雀公子与赵令主同来?”
赵雅居高临下道:“我来便是告知诸人,公子如今云游在外,天书之争,他不会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起议论,应飞扬更是心中犯疑,那日公子翎分明还有意夺取天书,怎会在天书现世时云游远去?不禁脱口问道:“赵令主?敢问公子去了哪里?”
赵雅远远瞥了他一眼,道:“以公子的能耐,自可天下横行,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见赵雅并未直面回答,素妙音又问道:“那天书呢,那日公子还欲以一己之力,与我等一争天书,如今却没了兴趣了么?”
赵雅捋着垂下的发丝轻笑道:“世间万物,本就如此,譬如指间流砂,因已失去,无可把握才显弥足珍贵,可哪日若想通透了,不过一丝惆怅,一抹无奈,最终归于一声轻笑,自此释怀。”
应飞扬心中依旧起疑,便忽闻对面有人叫嚷道:“说得玄乎,但谁知晓公子翎是不是故意躲起来,想待我们拼杀过后,再出来坐收渔利。”
赵雅轻嗤一声,嘲道:“若这么想,倒也随你们,公子不在,余威犹能惊伏群小,你们吓得不敢动弹,正显公子不世神威。”
随后赵雅不再停留,转身道:“言尽于此,天书留与你们去争,但切记,勿要惊扰锦绣山庄分毫,否则,待公子云游归来,自会一一讨回。”
说罢,赵雅背后蓝色光点汇聚成蝶翼形状,翅膀轻振,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翩飞而去……
“公子翎竟然不再理会天书之争,虽是少了一个变数,但对我方却是弊大于利……只是,公子翎为何偏要在这档口外出云游?”看着赵雅远去身影,应飞扬暗自思忖,此时忽闻一声高亢鸣啸,激越雄浑,声如云霄。
“公子翎不陪你们耍了,换老子代替如何?”伴随高亢一声,众人只觉光线忽然暗了一瞬,似有遮天蔽日的巨翼掠空而过,但仰头看去,却只有烈日当空,大多数人都以为是错觉之际,却见方才赵雅立身之处,此时另一道身影好似凭空出现,临风而立。
“是陆天岚!他也来了?”应飞扬惊异道。
只见来者身形高瘦,衣着虽是落拓江湖客打扮,却成一种不拘气质,正是“一贯云天”陆天岚。
“陆天岚,你竟敢来,还我太虚镜来!”
“盗我派玲珑珠,今日你跑不了!”
以陆天岚盗首声名,一现身,立时人人喊打,一时群声鼎沸。
“咳咳!”却又闻一阵咳嗽,声音分明不大,却盖住喧哗之声,方才还喧嚣的众人看到声源,登时噤声。
“老五,你来这作甚?”狮王虽然老迈,犹有摄人凶威,发声者正是昔日七凶之首,如今三尊战魁的师我谁。
陆天岚浑不在意道:“我一直好奇,天书这种至宝若是吞下肚,会是什么滋味?所以便来了!”
应飞扬知晓陆天岚修炼有万宝琉璃身,能靠吞噬法宝增进自身修为,如今来此,目的显而易见。
师我谁当即面色一沉,道:“老五,听老朽一声劝,莫要趟这浑水,天书之争与你无关!”
陆天岚却又大笑道:“老大你错了,天书之争非但与我有关,更是缺我不可!”话甫落,陆天岚一扬掌,便闻一声震荡山河的鸟鸣,一团硕大金气从他身上脱出,像是只大鸟震荡了翅膀,飞入江面天书幻影中。
霎时,书的封面出现道道花纹,荧光闪动,拼凑出了玄妙图案,书册左上角赫然出现一座不知其高的山峰图案,一只金翅大鹏鸟雄踞山峰,张开巨大羽翼。
“迦楼罗!”应飞扬脱口呼出,翼可遮天的巨鸟,自是八部众中的迦楼罗,不知其踪的迦楼罗天书,竟落在了陆天岚的身上。
“怎偏偏是他,又是变数!”旁边素妙音见状,也是面色一变。
“看到了吧,老大,你现在还能说天书之争与我无关吗?”陆天岚似是很满意众人惊异,随后催促道:“老子已经带头了,其他天书宿主呢?还藏着掖着干甚,天时已至,还不赶快!”
“哈,陆盗首何需急躁,不如听晚辈弹奏一曲,净心凝神!”陆天岚相邀,许听弦也不再隐藏,拨指一弹,清跃轻柔乐声悠扬而出,与静静流泻的水声融为一体,自然祥和,安静渺远,一时间,两军对峙,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似也被冲散,而随着音波震荡,天书投影封面的下端位置,出现一头生一角,闭目弹奏乐器的乐神,正是八部之中的紧那罗。
“靡靡之音,不听也罢!”却闻一声战吼乍起,冲散清悠琴音,修罗道主血万戮提枪踏上船头凶兽形的撞首,一挥手中毁煞枪,一道血腥肃杀的枪芒洞穿空气,带着“嗤嗤”破风锐响激射而出,而兵凶之气随音波扩散,平静江水再度激荡起来。
便见赤红气芒洞穿天书幻影,书册封面似被染红,血海流淌,妖异俊美的修罗王从血海中走来!
而枪芒劲力不消,一往直前,直向许听弦而去。
感受锐气逼来,许听弦轻拈一弦,凝神戒备,却忽见那枪芒如血燕般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从许听弦头顶擦过,轰然撞向座船的桅杆。
许听弦未料到枪芒变向,反应慢了一瞬,便闻“咔嗤”一声,桅杆竟从中折断,垮塌下来。
折断桅杆虽无什么实质意义,却是扫了正道的面子。
“哈哈,弹曲儿的勿怪,本道主没拿捏稳,力气稍大了些!”血万戮得意道。
眼见道主露了一手,修罗道道众大感振奋,正欲跟着放声嘲笑,但还未笑出声,忽又感觉两道劲力透过面前巨大的天书,迎面激荡而来!
应飞扬向来输人不输阵,见许听弦吃了亏,当即不假思索,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还以颜色。
说话同时,但见剑芒冲霄而起,斩字诀分江破浪直斩而出,融杂天书之力的一击穿透天书幻影,直斩向血万戮。
天女凌心虽不喜做意气之争,但见应飞扬动手,亦是心领神会,挥出磅礴一掌夹攻血万戮。
“道主小心!”眼见掌劲剑气同至,血千秋恐道主有失,连进身向前,运起修罗战气一拳击出,修罗道真正的第一高手其实易与,只闻轰然一响,磅礴凶气横扫。天女掌劲被他硬生生挡下。
而血万戮则面对当头而来的剑气着冷哼一声。血枪一抖,如蛟龙起舞,带着鬼哭神嚎的气劲横扫八方。
纵直的剑气,横扫的枪芒。江水之上出现交错的十字,暴起十字形的水幕。
交击过后,剑气被消弭无形,血万戮挺立船首,八风不动。冷哼道:“凭你?”
他与应飞扬交手过多次,自然知晓应飞扬的斤两,而其余六道道众见天女和应飞扬来招尽被挡下,这才反应过来,起哄道:“凭你们,也想跟血道主叫板?”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血万戮受人追捧,也颇为得意,却在此时忽觉脚下一空,下盘失稳。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的让他立时抽身后退。
随后便见原本立足之处船头那凶兽形的撞首,此时包裹撞首的钢铁外壳瓦解剥落,内中木材更是如棉絮一般碎落,整个撞首就这么崩解。
吹捧之声戛然而止,血万戮面色一变,许多人也看出端倪,应飞扬凌厉刚锐的斩击,竟还暗藏柔劲,渗透到血万戮足下,损毁了船头撞首,一报还一报,替正道挽回了颜面。
“怎有可能!他哪有这能耐。”血万戮难以置信,随后恼羞成怒,认定了应飞扬只是一时侥幸,握紧手中毁煞长枪便要讨回颜面。
血千秋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道:“道主,莫要冲动。”
对面应飞扬亦笑着指了指天书镜像道:“是啊,血道主别冲动,我只是做了与你相同的事而已,而去力气也大了些。”
便见天书之上,赫然多了三个图案,顶端云层飘渺,雷电王座上神人端坐,俯视天地。王座背后,吞云吐雾的龙影经天而过。最底端,面目狰狞的恶鬼持着三股叉饮着血海之血。
轻佻挑衅的话语,只让血万戮心中更怒,倒竖双眉下,一双眼睛好似能喷出火焰,这便要上前与应飞扬拼杀,血千秋只得手上再加重力气将他拽回,贴着他耳边轻声道:“道主,莫忘了你的任务,这场是胜是负,可全要看你!”
血万戮闻言咬了咬牙,愤然将叔父的手甩开,却也只立在原处,并未上前。
陆天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咧嘴道:“这边对了嘛,要打一会有的是机会!还有那小子,一人竟得两种天书之力,真是多吃多占家伙!”
随后又居高临下的环视所有人道:“快些快些,八部已现其六,还有谁赶紧出来!”
“命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素妙音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随后向佛心禅院的座船屈膝一礼,道:“天书之争,事关天下安危,素妙音在此,恭请狱明王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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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明王?”
听闻这个名号,群声再起议论,世人皆传狱明王是佛心禅院中仅次于圣佛尊的高手,但却罕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只知晓传说中他效法地藏王菩萨宏愿,进入佛心禅院下至秽至浊的沉沦心狱,在佛光泯灭的无间之境中渡生灭罪。
甘入桎梏,自受枷锁,与狱中囚徒一体同罪,以求镇守和感化狱中罪孽深重的众生,至今已在狱中度过近百年春秋,未曾再出。
悠长岁月,独坐狱中,他既是镇守佛狱的明王,更像沉沦心狱中,一个刑期永无尽头的囚徒……
如今听闻他竟然破关出狱,因天书之战现身,众人无不翘首企盼。
连应飞扬也同感好奇,虽从他人口中知晓狱明王是天书宿主,却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此时不禁悄悄扬起脖子瞥去。
在几乎在场所有人目光关注下,舱门缓缓开启,却有一股血腥之气弥漫而出……
“这是,妖气!”
应飞扬神情一肃,惊见妖气源头,一名苦行僧者从船舱沉步迈出。
僧者身着褴褛袈裟,披头散发,面容因久不见天日而显苍白,面上无任何表情,但斧凿刀削般的轮廓中,依然能看出往日的英挺。
而他暴露在破旧衣衫外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纹刻梵字经文,以针刺身,再用颜料涂抹。这种近乎自虐的苦行令人望而生畏,好像他的身体只是一个不畏侵蚀捶打的石雕,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臭皮囊。
怪异的僧者,带着难以言喻的气质,一步一步走出。
“恭迎狱明王!”
直到素妙音向这僧人躬身一礼后,众人才敢确认,他正是佛心禅院最神秘的狱明王,可心中惊骇却是无以复加。
因为这么一个虔诚的苦修佛者,却生了一双蛇瞳!
他的眼球是浑浊的暗黄色,瞳孔却异常的黑,缩成一线,任他眼神坚毅虔诚,但这双蛇眼与生俱来的阴冷依然挥之不去。
更在提醒众人一个震撼事实——佛门的狱明王竟然是一个蛇妖!
正当应飞扬惊异之际,忽感一阵罡风迅疾擦过,掀起的气浪刮得头脸生疼,睁大眼睛看去,却见一条身影比风更快,迅疾而过,所经之处,空气都发出阵阵震爆。
在场能有此等奇速的,除却陆天岚不做他想!
空气震爆传入耳时,陆天岚已如苍鹰击水,以比声音更快的速度冲至镇狱明王身前,瘦长有力的五指张开,一把扣住狱明王的面门!
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让船上之人未及做出反应,陆天岚身形却不做丝毫停滞,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前冲。
镇狱明王就这么被陆天岚按着脸带飞出去,一路分波开浪,在江面激起一道白浊水线。
最后被陆天岚一把掼在水中一座礁岩上,乱石激射,狱明王整个脑袋按入岩石中!
“天书未开,怎就先打起来了?”应飞扬手按剑柄,正考虑要不要上前援手,素妙音横臂在前,让他静观其变,面上不见丝毫担忧之色。
应飞扬凝神在看去,便见狱明王头被按入礁石中,双足却稳稳扎牢,整个身子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桥梁形。
若是人弯折成这样早已折断了腰,但狱明王足下岩石突然碎裂,整个身子以双足为支点弹起,就像绷紧了的长弓陡然松弦,陆天岚就这么被他射出,而镇狱明王已直挺挺的站起身子,而自始至终,他的双掌依然合于胸前,未曾挪移过半分!
陆天岚在空中转了两圈,稳稳停在了半空,却是放声大笑,“若不是见到这弓蛇劲,老子还真不敢认你,难怪当年遍寻你不得,原来你竟真做了和尚,真做了和尚……”陆天岚讽刺笑着,笑得前仰后合,但笑声陡然凄厉,好像钢刀刮骨:“你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狱明王面容如石雕一般,默然不语。
陆天岚欺身上前,抓住他衣领道:“说话啊,你不是最能言舌善变,最巧舌如簧的吗,怎不说话了,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答我啊!”
陆天岚声色俱厉,咄咄逼人,狱明王依旧不语,如若未闻,陆天岚怒不可遏,抓住狱明王的衣领再度把他摔在礁石上。
“啪!”礁石蛛网般裂开,余力扩散,水面上都炸起一圈水幕,狱明王恍若毫无痛觉,依旧无言。
陆天岚五指蜷曲,高高举起,大搜神爪就要朝狱明王使出。
却见惊起的水幕后探出一只手,将他高举的手臂牢牢抓住,“够了,老五,没用的。”
水幕落下,现身者正是师我谁。
师我谁抓住陆天岚的手,却看着狱明王身上经文刺身道:“槁木行禅法,见到我和老五,依然禅心不动,当真到了心如槁木的境地,当年我们当做笑话的传言,竟然皆是真的……”
“槁木行禅法?难怪狱明王不言语。”应飞扬心中恍然,槁木行禅法他曾听天女凌心提及过,乃是佛门一种苦行法门,修行方式乃是将经文戒条纹在身上,恪守戒律,而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口戒。
苦行法门重点非是“苦”字,而是“行”字,最重身体力行,以身传法,而非以口传法,修此禅法者闭口不言,以闭心之门,恍若槁木一般,任他人诽之谤之欺之骂之也不做辩解,只以行动证明自身,感化他人。
而修此禅法者禅心若动,身上戒律经文变会黯淡、消失,令多年之功毁于一旦,而狱明王身上经文完好如初,正是严律己身,不曾动摇的象征。
却见师我谁松开陆天岚的手,将狱明王拉起,道:“久别多年,未料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会,狱明王?老三?或是该称你——‘巴山蛇君’烛中庭!”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一旦被提起,又变作最深沉的梦魇。
“狱明王非但是妖,而且妖族七凶中的老三?‘巴山蛇君’烛中庭!”
师我谁一句话,好像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颗巨石,惊起万丈波澜。
昔年七名大妖结义,并称七凶,烜赫一时。
任一妖都是罕见高手,七妖聚集,更是无所顾忌,肆意纵横,天下人妖正邪,无不忌惮。
但或许独行的凶禽猛兽注定不该结群,意气而聚,终也因意气而散,七妖性情本就不同,相处越久,摩擦越盛,最终走向分崩离析的道路,而造成分裂的,便是七凶中的老三——‘巴山蛇君’烛中庭。
烛中庭乃巨蟒成妖,性情凶残狠毒,更是有仇必报蛇性,昔有佛门“宝象寺”与他起了争执,被他焚寺灭派不说,还辗转千里,将四散溃逃的宝象寺僧众一一杀尽,闯下了莫大凶名,时有“巴山之蛇,不知其长,血染千里,伏杀吞象。”的说法。
后七凶嫌隙日盛之际,烛中庭有一日不告而别,遍寻不得,成了七凶分崩离析的导火索。
烛中庭下落不明,关于他的传言却数量众多,难辨真假,其中便有盛传说他皈依了佛门。
师我谁和陆天岚皆曾听闻过,但都难以相信,以烛中庭心性,绝难想象他会诵经念佛,况且凭他屠尽宝象寺,便是真皈依了,佛门也难相容。
可如今他竟真以镇狱明王的身份出现,而且面容坚定,心志虔诚,甚至修行了苦行法门已显心志,绝非是被人强迫,令师我谁、陆天岚二妖皆难以接受。
听闻往昔名号被师我谁提起,狱明王却依旧面如木石,好似“七凶”、“巴山蛇君”、烛中庭都是梦幻泡影,过往云烟。
师我谁心馁,犹然抱着一丝期望道:“老三,兄弟一场,你若有难处只管开口,老朽定然全力助你!”
狱明王依旧垂首不语,胸前一个“悔”字纹身却闪出发光。
符字与心境对应。,此时狱明王身上浮现悔字,正是他真心忏悔的象征。
“哈哈哈哈”陆天岚见状大笑,笑声凄厉,直入云霄,“好个七凶聚义,你们几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如今老大成了妖世战魁,老二位列五惊奇的蛊神,老三则当了佛心禅院的狱明王,你们倒是都有大好前程,但我问你,七妹呢!”
陆天岚眼神一厉,再度抓起狱明王领子道:“七妹是为探寻你的下落,才被圣佛尊那老秃擒捉,如今被关入沉沦心狱,那岂不是说,她一直是被你看守!你就真任由她在狱中受苦!!给老子答话!”
狱明王依旧闭口不言,如若未闻,陆天岚怔了怔,随后松开他的衣领,“你既什么都不说,老子也无话可说了。”说着,回首看向身后天书幻影,方才狱明王回击之时,已有一道气劲射入天书幻影中,天书封面上,已出现一条盘山大蛇,巨大头颅高高昂起,似在聆听佛音,陆天岚冷嘲一声道:“摩呼罗迦,天龙八部中又聋又哑的大蟒神,与现在的你倒真是相称!只是不知呆在佛门,本事有无长进,待会少不得向你讨教一番了!”说罢,纵身飞回原处,不再理会狱明王。
师我谁也叹了口气,拍了拍狱明王的肩膀,“路是自己选的,你怎样抉择,老朽都不怪你,但莫忘了……”
师我谁声音陡然阴沉,混浊双目看着狱明王告诫道:“咱们血妖,吃了人,沾了血,身上的血腥味就一辈子消不掉,念一千遍佛,唱一万次经也消不掉,妖就是妖,永远不会是人,更永远成不了佛!”
狱明王也不知是否听进去,朝师我谁微微躬了下身子,随后二妖各自回身,背向而行。
昔日兄弟相称,如今却各自入了万妖殿和佛心禅院,注定了对立的结局……
应飞扬看在眼中,也有唏嘘之感,同时在心中道:“难怪见到陆天岚作为迦楼罗宿主出现时,素妙音宗主神色不对,迦楼罗宿主若是他人,或许可设法拉拢,但陆盗首的话,就注定把他推到对了面了……”
此时陆天岚又泄愤似的叫嚷道:“八部八缺其一,还有一个,莫藏着掖着了,快些出来吧!”
八部众已现其七,尚缺乾闼婆宿主,乾闼婆,乃八部众中的舞神,亦是香神,精通舞乐,身上有永不消退的香气,在佛像之中,常以少女形象出现,而乾闼婆的宿主,应该属妖世一方。
应飞扬心绪暗涌,朝妖世双尊方向看去,却见胡离笑嘻嘻道:“陆盗首莫急,最重要的角色,自然要留最后登场了!”
应飞扬忍不住道:“难道是你,不对,你这狐狸只有狐臭,哪做得了香神!”
胡离亦朝应飞扬看来,面上呆着戏谑之意道:“应公子放心,最后的天书宿主,定不让你失望,现在有请,妖世最尊贵,最高雅,最美丽的——”
胡离让出一个身位,从他背后步出一条熟悉倩影。
“北龙天爱女,天香公主!”
“真的是你!”应飞扬双目猛睁,精光爆射。
来者星目桃腮,容貌绝艳,步履摇动似有勾魂摄魄的魅力,但眉梢之上,却又有倔强英气,自是姬瑶月!
而姬瑶月踏步向前同时,青白双刀从袖口中滑出,匹练似的刀光纵劈而出,直没入天书投影之中。
封面之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彩带飘飞,偏偏起舞的女飞天,八部宿主,至此全部到齐。
应飞扬犹然心潮涌动之际,忽然场上再起异变,佛心之处光芒闪耀,应飞扬竟感觉被一股奇力吸引,整个人被吸向佛心天书岩处。
而其他天书宿主已是相同,但见七道光流携裹众人,化出优美弧线,一并没入佛心脏腑洞,钻入了天书岩中,而随后脏腑洞被异光笼罩,看不见内中光景。
与此同时,却又见以凌云山大佛为中心,出现一道半径百余丈的圆形光幕,带着一股排斥之力,隔绝双方,空处一片难以涉足的无人区域,似是不让他们打扰天书之争。
斥力排斥之下,平静江水一时波翻浪涌,船体翻摇之际,却见江面上天书投影同起变化,八部聚集的封面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掀过,翻开了书册第一页,上书——
“末法尽灭叙录,序篇。”
“佛死了,是谁杀了佛?”
《涅槃末法纪》
序章
魔主对佛如是说:末法浊劫时,吾子吾孙为僧,披汝袈裟,坏汝佛法,以僧之名,行魔之道。佛陀闻言,潸然泪下。
其后万年,末法降临,佛陀悲悯众生,欲以法身入灭,历经百世千劫,重证涅槃,再开正法新纪。
然有天龙八部众,昔为佛前护法,却受魔所惑,扰乱佛陀涅槃,盗取佛心舍利,致使佛陀寂灭,天地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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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大佛下,八部天书宿主聚首,见到竟是姬瑶月最后的宿主乾闼婆,应飞扬却并未有预料般的惊异。
乾闼婆乃是传说中的香神和舞神,常以妙龄女子出现,而姬瑶月身具国色天香神通,又经公孙大娘指点舞技,知晓乾闼婆天书落入妖世后,他便一直隐隐有预感,姬瑶月多半便是乾闼婆宿主。
但见到姬瑶月以北龙天义女身份出现,心中仍是百感交集,正欲对她说些什么,却忽感一股异力拉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大佛脏腑洞内。
随后眼前一片漆黑,竟似置身一片虚空中,目不能视物,耳不能闻声,身如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无所凭依。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感身子止不住下沉,一道如天雷般的声音响起,惊破混沌鸿蒙。
“大胆迦明龙王,你竟敢勾结域外天魔,干扰佛主涅槃,盗取佛心舍利,致使佛陀寂灭,实乃罪大恶极。今日便判你受天雷净业,狱火焚罪!”
应飞扬心神一凛,随后觉得身子稳住,黑暗一片的意识中出现一点白光,越来越亮。
随后双目猛然一睁,眼前竟是一片异域之景。
眼前是一片飘在半空的浮岛,浮岛数量之多,难以计数,恍若星辰散乱。
而浮岛之上是重重玉宫,雕金镂彩,璎珞宝树摇动,飞瀑悬于天际,若只看建筑,真如六天之上天人居所一般。
但此刻,道道惊电如蛇狂窜,撕破天幕,云朵好像被雷电点燃,火光吞吐,将原本黑沉的天幕染成一片血红,而巨大的雪片随风而舞,在火光的映照下象凝血的冰晶,整个天宫被这飞扬的红色充满,瑰丽凄美。
雪在飘,云在烧,电闪雷鸣,竟是一片末世之景。
而雷电之中,重重金甲白衣的天兵密布,围困四面八方,庄严肃穆,姿态威仪。
而军阵正中,站立一名高大如山岳般的神人,神人相貌威武,头戴宝冠,身披璎珞,背后是光耀金轮,一手持金刚杵,一手盘蛇,正戟指向应飞扬方向,方才那雷霆般的声音,正是出自他之口。
神人降世,一股雄沉神威压迫而来,应飞扬只觉心头似有千钧沉压,脑中却是乱做一团,摸不清状况,正欲开口解说,可说出口的却是:“哈哈哈,净法天,凭你也配判决本王?欲治本王的罪,让你们天众女主亲来!”
洪亮笑声震得天际火舌摇动,而应飞扬惊异的是,那声音竟是出自他的口中。
应飞扬想要停下,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只觉自己好像一个游魂,寄托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一般,只能作为看客,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却听那被他称为净法天的神人喝道:“女主与尔等同为佛前护法,佛祖寂灭,女主同样嫌疑难清,在她自证清白前,暂时不可外出!”
应飞扬又不由自主的大笑道:“哈哈哈,说得好听,不就是将她囚禁了么,当此佛陀寂灭之际,末世将临之际,你竟还不忘逆主窜上,天人,当真堕落了!”
净法天浓眉倒竖,半空一顿法杵,空间似也为止震荡,怒道:“大胆,竟还敢妖言惑众,速将佛心舍利交出,或可将你从轻发落,否则金刚杵下,定不饶赦!”
应飞扬又道:“莫说本王未勾结域外天魔,更未盗取佛心舍利,即便舍利在本王手中,也轮不到交给你!”
“冥顽不灵,莫怪不留情面!”净法天恍若金光怒目,随后不再多言,巨手一挥,如宝塔般巨大的金刚杵当头压下。
杵未至,气压已死死锁定,应飞扬只觉足下浮岛似也难承雄力,寸寸龟裂。
心惊之际,应飞扬却发现自己忽然能动了。
“怎偏在这个时候!”应飞扬心中叫骂不已,本指望那什么迦明龙王能替他挡招,哪知竟在此时恢复自由。
头顶巨杵狠狠击下,地面已被气压压出一个巨大坑洞,若论此招声威,便是十大顶尖高手也不及,应飞扬如何能挡?
可避无可避的绝境之下,应飞扬反倒恢复冷静,唯留全然专注,锵然出剑,化作惊虹一击。
霎时一道剑气经天,撕风破云,呼啸而出,剑杵相接,轰然一声雷鸣,八方震动,竟是巨杵反被剑气击飞。
“我有这么厉害?”
应飞扬本已抱持死念,未想竟这么轻易破解来招,超乎想象的事接连发生,应飞扬不由愣住,“我有这么厉害?”
但转念一想,发现端倪,“不对,若料得不错,我现在当在天书世界中,此世界力量法则与外界不同,天地似乎更为脆弱。”
知晓此方世界力量比外界更弱,他在此足以比肩神佛,应飞扬信心大涨,一时间入了戏,惯性的呛声道:“判决本王,凭你也配?”
琉璃天怒意更甚,一扬手道:“狂妄!众天,将此孽龙与我擒下!”
“领命!”云端无双天军齐声一喝,结阵攻上,前军结盾阵,困锁八方,后军张弓搭箭,五颜六色的箭芒如雨如蝗,倾泻而下。
应飞扬见天军数量众多,料想难以抵御,不欲多做纠缠,忙使出御剑飞行之术,身化一道剑光,欲冲破层层围困。
“想走,哪这么容易!”却见琉璃天已再出一杵,一杵好像有无限大,尽锁去路。
应飞扬为之所阻,身形一顿,已陷身军阵之中。
天众四面八方攻来,应飞扬当即剑光化作万千,肆意挥洒,欲开出一条道路,一时血光四溅,血雨飘散。
但天军好似全无感情,无所畏惧,前赴后继,如潮如浪。
琉璃天正面牵制,众军困锁,应飞扬难以脱困,久战之下,气力不断流失,琉璃天觑准时机,巨杵挥舞而出,再度当头砸下。
应飞扬剑芒一闪,以快破沉,抢先一步洞穿琉璃天手臂。
但琉璃天亦有悍勇,手臂虽中剑,却是大喝一声,巨杵仍是砸在了应飞扬的肩头。
一番伤势互换,应飞扬只觉肩头剧痛,还好琉璃天中剑之后气力不济,否则这肩骨还不被击得粉碎。
可饶是如此,应飞扬的右手一时也难再派上用场,登时长剑易手,护住周身。
“他受伤了,快加紧攻势!”
众军见状,士气大振,眼看人潮就要将应飞扬吞没,忽然一声弦鸣,一阵音波从侧面肆虐而来,直贯阵中。
随着音波炸开,所经之处,天军如扬谷子一般被掀起,又纷纷砸落而下。
“想要伤他,先问过我是否应允!”
弦鸣未止,一道人影已傲然出现在应飞扬身旁,与他贴背而立。.
众军环伺之下,一道人影强势破阵而入,与应飞扬背心相抵,联手御敌,正是儒门公子许听弦。
“好个儒门公子,果然重义轻生!”应飞扬心中一暖,他与许听弦原本交情平平,但见许听弦不畏凶险,冲阵来援,顿时心生感动。
琉璃天惊异道:“紧那罗王,你竟也来了?”
许听弦凛然大义道:“谁人不知迦明龙王乃我挚友,想要动他,先问过我!”
琉璃天面容一肃,冷厉道:“同为八部护法,勾结域外天魔,杀害佛陀之罪你也难逃嫌疑,本也要捉拿你,你既然自投罗网,便将你一并擒下受审!”
许听弦哈哈大笑道:“软禁天众女主在先,擒捉修罗王在后,琉璃天,你说得义正言辞,实质不过是想夺取佛心舍利而已,即使如此,何必多言,有何本是尽展吧!”
应飞扬也跟着入戏了,豪情大涨道:“说得好,指控我们为魔,也要看你有无降魔的手段!”长剑一挥,剑威弥漫,凌压万军。
琉璃天嗔怒道:“冥顽不灵,众军再上,全力擒杀!”
众军闻令,如蜂拥蚁聚,再度攻上。
应飞扬凛然无畏,长剑一挥,剑威弥漫,凌压万军,“许兄,你我联手,杀出重围!”
“那个……我现在说跟你不熟,能放我一人离开吗?”许听弦用一种很无奈的声音道。
原本豪情万丈的应飞扬闻言顿时如泄了气一般,险些一个踉跄,天兵觑准空隙,数支长矛迎面直此而来应飞扬忙稳住身形,挥剑,断矛,斩敌,一气呵成,口中啧声道:“方才还要与我共进退,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将我的感动还来啊!”
“方才身子不受控制,我分明想躲远些,鬼知道怎么就冲上来了!”许听弦此时亦深陷重围,叫苦不迭,但长剑挥散间,如空潭泻春,古镜照神,尽显洗练超然之态。“你的感动,要我用性命相还,那我可亏大了!”
应飞扬瞬间反应过来,知晓许听弦与自己方才一样,都是不由自主,不由苦笑道:“舍生取义方为真儒,许兄来都来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替我断后如何?”
“百无一用正是书生,我是无拳无勇的读书人,爱莫能助,断后之责,还是交给应兄吧!”自称无拳无勇读书人的许听弦横剑架住天兵劈来的刀剑,屈指轻轻一弹剑身,却发出黄钟大吕般的洪亮音波,将身前兵众尽数震开,随后回味过来:“啊呸!我怎么还跟你对上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眼见天兵如潮如浪,源源不绝,二人纵然剑法高绝,也只能暂时支撑,却冲杀不出包围,随着气力不断消耗,落败被擒只是早晚问题。
应飞扬心中亦知晓,双目锁定阵中的琉璃天,道:“擒贼擒王,先将他拿下,咱们才有机会!”
许听弦急道:“既然知晓,那还不快做,你不是会天隐剑界吗,现在正是用它的时候!”
天隐剑界可无视众军包围,将琉璃天拖入剑界之中,剑界一旦开启,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是最适合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招式,然而……
“最近心态不比从前,天隐剑界怕一时用不出了!”应飞扬憾恨道,天隐剑界那司马承祯所创,不争而争,方为天隐,乃是一门心剑之法,但应飞扬经历戒心塔一遭,心魔越发炽盛,戾气深重,与“天隐”剑意背道而驰,就算强开天隐剑界,以现在心境,在剑界之中亦只有落败的下场。
“什么?”许听弦心头一沉,不由惊呼出,险些因分神而中招。
却又听应飞扬道:“不过一失便有一得,倒是学会了另一门合用的剑法!”
“说话不要大喘气,有什么一次话说完!”许听弦气结道。
“还是那句话,帮我顶住,再有,来首肃杀点儿的曲子!”应飞扬说话间,森冷长剑驻地,周遭顿时为之一寒,漫天飞雪为剑意所激,愈发狂乱,与应飞扬黑发一道随风狂舞。
许听弦神情一肃,收剑化琴,在万军之中盘膝坐下,屈指拨弦,道:“最多一曲的时间,要快!”
“足够了!”应飞扬双目冷光爆闪,足下土地炸开,卷动狂乱风雪,以迅疾无匹之势直向琉璃天掠去。
众军欲阻挡之际,却闻锵然一声,许听弦十指拨弦,修为尽展,霎时铁骑突出,刀枪鸣动,好似金戈铁马踏碎冰河而来,正是一曲破阵子。
雪舞电闪,火云烧天,末世之景下,许听弦全神专注琴曲之中,铿锵之声化作重重音浪,飞雪为之倒卷,肃杀之音肆虐炸开,周身军士竟皆立足不稳,离得稍近的更是被气浪掀飞。
琴曲阻敌,应飞扬一路不受阻挡,星纪剑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黑电,随后剑气倾泻而出,携毁灭杀意毫无保留的笼罩空中琉璃天。
顿时满天剑风呼啸,琉璃天只觉自己宛如立在狂风暴雨之中,纵横捭阖的剑光连绵一片,形成一片吞噬生命的黑海,宛如要把他斩成千万道碎片一般
“好强的杀意!”凛冽之气,砭人肌骨,琉璃天不敢大意,虽损了一臂,但仍掐动法诀,金刚杵却举重若轻,随心念舞动,护住周身。
但应飞扬剑式狂急,剑光闪动,伴随杀伐琴音催动,身形如幻影一般时隐时现。招招式式,杀机凌厉之中,又有惨淡之意,好似秋风扫叶,萧条寂寥。
半空中两道人影追逐无定,琉璃天巨大的金刚杵挥舞起来虽如盾牌一般严密,但应飞扬的剑锋无所不至,每每于不可能中切入琉璃天的防御缝隙中。逼得琉璃天节节溃败。
“半阙已过!再快些!”交兵错乱中,许听弦高声提醒道。
琴曲稍歇一瞬,随后再开新阙,许听弦抚琴虽依旧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但头顶热气蒸腾,面色已显苍白,显然以一敌众,对他消耗极大。
“知晓了!”应飞扬冷声道,剑上亦奏新篇,口中亦随之唱喝:“大风卷水,林木为摧,百年如流,富贵冷灰,壮士拂剑,浩然弥哀,生死有命,物盛则悲!”
一步一吟,一剑一杀,肃萧琴曲之下,应飞扬声与剑合,剑与曲合,每行一步便出一剑,逼得琉璃天节节败退,剑气更是弥久不散,由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八道道剑光凝末世之暗雷,幻作九条矫健翻腾的黑龙,以不可阻挡之势,纵横天下之威,噬向琉璃天!
八剑终了,应飞扬和琉璃天错身而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轰!”
一阵惊雷电闪,划破黑沉天空,照亮琉璃天满头冷汗的面容。“……这是,什么剑法?”
“你既为神,杀神剑章,为你初开!”应飞扬声音冷彻,眼神幽寒,长剑一振,八道剑气从琉璃天体内爆开,血流飞溅,然后飘飞的雪晶。
天隐剑界无法使用,却有另一套同样以心入剑的剑法恰巧合用,正是“物盛当杀”贺孤穷的独门绝艺——杀神剑章。
昔年应飞扬与贺孤穷同行数月,曾以身试剑,试出杀神剑章精髓,但因自身杀意不够,难以使出此剑法,况且,以贺孤穷的修为,尚且曾有一段时间心神失守,为杀念所控。应飞扬自忖及不上贺孤穷,所以虽是剑痴,对这么绝学却是敬而远之。
但在戒心塔内,应飞扬陷入上下无路之境,困顿之际,纵然明知饮鸩止渴,依然决定参详这套剑法。
戒心塔内,每登一阶,心魔便随着滋长,戾气杀意便也更重,但恰却是修炼杀神剑章的绝佳场所。
杀神剑章以杀念化剑,心魔越强,杀心越重,剑法威力也就越大,如此循环之下,竟使得应飞扬的精进速度,追上了心魔滋长的速度,三百八十阶台阶登顶,应飞扬杀神剑章的修炼也已有成,如今剑章初开,一举败敌。
“杀神?好个杀神!迦明龙王,你当真是魔类!”琉璃天双目圆睁如铜铃,怒喝一声,强压剑伤奋起余力,霎时金刚杵恍若一个攻城巨锤,以万钧磅礴之势击向应飞扬。
“要说你认错人了,你肯定不信……”巨杵迎面击来,应飞扬的发丝被雄沉劲风吹得倒飞,却是双足悬空,不闪不避,只伸出一手向前,“既然认定我是什么龙王,那便以龙众神力,让你含恨!”
“砰!”伴随一声如雷巨响,势可摧城的一击就这么被应飞扬单手挡下,连身子都未曾晃动半分,琉璃天为杀神剑章所伤,已是强弩之末,来势虽凶,却难伤应飞扬分毫。
“下去!”应飞扬催动神力,竟换琉璃天立足不稳,魁梧身躯竟被龙众巨力连人带杵压下。
“啪!”琉璃天砸落浮岛,双膝跪地,此时仍保持单手托天的姿势,举着金刚杵。
尽金光出另一端,应飞扬一手按住杵端,头下脚上,龙众神力还在源源不断加催。
“叫他们退下!”
“杀害佛祖……便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公敌,再无容身之处,你们……逃不掉的!”琉璃天口角渗血,艰难说道。
但话音未尽,又再吐一大口血,跪地的双膝已陷出两个大坑。
“叫他们退下!”应飞扬又重复一遍,声音寒冷的无一丝感情,似乎只要他再多数一字,便会完全释放龙众巨力,将琉璃天生生压成肉泥。
琉璃天面色变了变,似是终是下令道:“都退远些,让出路来!”
众军闻令,如潮水般散去,又在威逼之下远远退开。
“啧,真有你的,半载不见,你竟精进如斯!”一脸疲态的许听弦起身同时,不由赞叹道。
“闲话少数,走吧!”应飞扬说话间,手一挥,将琉璃天巨大的身子连同金刚杵一同远远甩出,随后连同许听弦,一起纵身而去。
“该死!追!”琉璃天摔得七荤八素,起身之后,狠狠道。
却在此时,突然一个天兵传讯,“不好了、琉璃尊主,阿修罗族杀上六天之界了,要我们释放修罗王!”
似是为印证他的言语,便闻风啸雷鸣间,一阵阵蛮荒杀声隐约从远天传来。
“什么?这帮疯子,他们难道不知晓修罗王杀害佛陀之事!”琉璃天狂怒道。
“可他们说了,修罗之主,纵然有罪,也只有他们能施展血戮之刑!”
“哼,终究是不服教化的恶障!”琉璃天被这么一扰,知晓应飞扬已追逐不上,咬牙切齿一阵,终是发号施令道:“后军做前军,随我迎敌,将那帮恶神赶出!”
众军闻令,再度浩浩荡荡的转向远方,只留一片空荡荡的浮岛,在火云之下,电闪雷鸣中微微颤动。
过了一阵,浮岛之上,却又现出两道身影,正是应飞扬和许听弦去而复返。
应飞扬叹道:“天书境域,还真是出乎预料,设想了无数可能,却从未想到竟是这般情形,许兄,你有何见教?”
许听弦眉头紧锁,“方才不由自主,用不属于我们的身份,说出了不该我们说出的话……应兄,你可看过传奇志异之类的书吗?”
“像《聂隐娘传》、《古镜记》那样的吗?倒是看过一些。”
“那你说……”许听弦思忖了下言语,以一种虽已知晓,却仍难以置信的口吻道:“我们现在像不像,出现在了那些传奇志异中,扮演着书中的角色,上演着书中的故事。”
“咱们活在了天书中!”应飞扬也心领神会的接续道:“我是迦明龙王,你是紧那罗王,而我们涉嫌杀害了佛陀,现在正被所有神佛追杀!”
许听弦道:“而天女是他们口中的女主,修罗王应就是血万戮,听他们方才言语,她们二人都已被擒捉!”
“那现在,修罗族攻来,应是守备最虚弱的时候,他们料不到咱们会再回来,趁机将天女救出,顺便把那血万戮摆平了!”
二人商议完毕,很快达成一致,随后便欲动身,可许听弦挪步之际,却踌躇了一下。
“怎么了,快点走啊!”应飞扬催促道。
“没什么……”许听弦看向着火的天空,渺远眼神却似能洞穿天幕,“我只是在想,我们若在书中,那在看客眼中,将会是怎样一个故事,而我们的结局,是不是早已写定……”
《涅槃末法纪》
第一章
末法之际,护法八部勾结域外天魔,盗取佛心舍利,阻佛涅槃。佛陀寂灭,日月星三光泯灭,天地同怆,众生齐悲。
诸天神祗擒捉护法八部,天众女主束手就缚,修罗王力战遭擒,余众四散逃遁。
其后,阿修罗族以“修罗有罪,不受外族之刑”为名,举兵反天,直上六天之界,欲夺回修罗王。
佛陀寂灭,再无约束,天众、阿修罗众,身具宿仇的两族的大战于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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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山大佛处,悬空的书册幻影一页掀过,再开新章。
随着天书宿主被吸入天书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巨手翻动着书页,令书册呈现的内容发生变化,从封页,到序章,再到第一章,好像在讲述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此等未从预料的情景,出现在剑拔弩张,分庭抗礼之际,令正邪双方忘了身处战阵,一时间,千双眼睛皆齐刷刷盯视书册。
片刻之后,才听闻一阵声音,“开篇开门见山,颇为抓眼,序章和第一章的情节展开,也是中规中矩,或许会是一个好故事,只是这书名嘛……”
胡离仰头看书同时,竟真煞有介事的点评起来,“《涅槃末法纪》……素宗主,这书名对你佛门来说,似乎颇为不祥啊!”
素妙音面上不见波澜,淡淡道:“涅槃之后便是重生,末法之后亦再有正法,皆是轮回往复的一环,何来不祥?”
“呵!”帝凌天冷笑一声,冷彻声音往复回荡,将众人心神拉回,众人这才想起,此时正是双方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一时在场气氛再度紧逼,又听帝凌天道:“既然如此,慕盟主,素宗主,我们是继续在此观视,一同见证佛之末世,还是——开战?”
一声开战,令全场肃杀之气弥漫,胡离举起手插口道:“先说好,我是支持前者的,大家放下成见,一同读读书,探讨下情节,岂不比打打杀杀强得多?”
慕紫轩与素妙音交换眼神之后,朗声道:“目前胜负关键,在于天书宿主之争,双方开战,并无太大意义。”
素妙音亦接续道:“若是在此静待结果,则可免去双方伤亡,是战是和,不言而喻。”
胡离赞声道:“就是说嘛,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战!”慕紫轩和素妙音异口同声道。
“佛虽宽仁,亦行杀戮慈悲,六道恶灭,合该灭亡!”素妙冷声道。
“既已‘正天’为名,正天盟上下盟众,为正天道,诛杀恶天,岂惧死伤?”慕紫轩长袖一拂,凛然气机暴涨,“众人听令,开战!”
一声令下,众人齐动,光影剑气穿梭而出。
帝凌天哈哈大笑:“正合吾意,那六道轮回大阵,让尔等永陷轮回!”
六道轮回大阵!正道众人闻之,心头皆是一颤,六道恶灭秘传阵势,天下间最可怕、最神秘、最难测的阵法,昔年司天台之战,只是半成品的“上三道轮回阵”,就已让正道人士损失惨重,如今饿鬼道重建,六道聚齐,使得这最恐怖的阵法有了再现的可能!
心惊之际,便见血千秋、晏世元同出一招,两道磅礴劲力打向远处两侧山壁,似是触碰到了什么布置,随着掌劲灌入,中掌处浮现出人间百态,和修罗征伐的图腾符纹,符文处。两道磅礴光柱随着图腾符纹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而更后方,亦同有三道光柱冲天,图腾各是饿鬼双目赤红,欲噬人而食的饿鬼道、罪魂惨嚎,受尽酷刑的地狱道、和胎卵湿化,飞鳞走兽齐聚的畜生道、
而最后的天道——
只见,帝凌天双臂展开,似是在拥抱苍天,一股磅礴无匹之力与其他五处光柱相互呼应。
“不好,阻止他!”正道之人察觉情势危机,知晓一旦阵局开启,将陷入绝境之中,但天道主凌天之威,众人虽欲阻止,却皆是迟疑一瞬,机会已失。
千人之中,唯见一袭紫衣掠空而过,掌纳天穹星威,势若流星天坠,磅礴一击,直贯天道之主。然而——
“退下!”
终究慢了半瞬,掌劲将至帝凌天胸膛之际,便闻帝凌天一声喝,无匹气流透体而出,汇做直冲云霄的气柱。
此气柱乃帝凌天一身功力集聚,慕紫轩竟也被其掀飞,而天空之上,现出渺渺天宫的图腾。
六个图腾组成一个六角形,彼此相互串联,结成六芒星套着大圆的形状,大圆笼罩下,方圆数里空间异变。
但见周遭景色瞬间空无,成了一片荒芜死寂的荒漠,放眼远处,隐隐有人间都市、十八地狱,十万大山的轮廓,最令人惊异的是,抬头看天,整个天幕竟成了帝凌天的银色镜面!
银色面具延展到无限大,众人的身影倒映在面具中,渺小得不可辨识,好像帝凌天化作高高在上的天,俯瞰蝼蚁般渺小的众生。
六道轮回大阵全然开启,而身陷阵中的正道人士,竟是——
全然无碍!
天穹之下,荒漠之中,以释初心为首的佛心禅院众僧盘膝而坐,身下竟成一副曼陀罗阵图,佛门中象征着智慧、圆满,无限的曼陀罗花图案绽开,万象森列,圆融有序,枝叶的花纹无限蔓延,若细看纹路,似有由枝叶勾勒出了三世诸佛,百万天神的图案。
而正道众人,便被这曼陀罗阵图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所以就说嘛,知晓六道轮回大阵的厉害,他们岂有不防之理,还不如安安静静的一起看书呢。”胡离懒散道,随后仰着头,惊异道:“呦,书倒是还在,这便好,还可以继续看!”
便见银色面具形状的天幕之下,赫然浮着一个平摊开的书册,书册看似很远,又觉极近,连大小亦拿捏不准,外围还有一层隐约可见的光膜,产生一种强烈的空间错裂感,好似是两个原本隔阂的世界硬生生拼接在一起。
《涅槃末法纪》的文字依旧漂浮在半空,而摊开的书册则则成了一块陆地,其上,殿宇楼台,浮空飞岛,甚至还隐约可见活动的人影……诸天万象都都好像缩小成了盆景,杂然又有序陈列在书册之上……
“天书境域从名称推断,应是以天地法则结成的时空,六道轮回大阵也是运用天地法则之力结成时空,尔等想借六道轮回阵开启时空笼罩,将天书境域囊括六道大阵中,使得时空交叠,进而干涉天书之争,但从结果看,似乎并未奏效。”素妙音娓娓说出,似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而她所说的,亦正是六道恶灭的打算,自半年之前,六道恶灭便在暗中布置阵势,便是想尝试能否借助六道轮回大阵,打破境域间的隔阂,但如今观之,并不如人所愿。
“看来素宗主是唯恐这种可能发生,才会甘心入阵,以便阻止我们。”晏世元上前一步,冷笑着看向曼陀罗阵图道:“以凌云山大佛凝聚的众生愿力,结成诸天曼陀罗阵,意图抗衡六道轮回大阵……”
与六道恶灭同样,佛门中人亦在这半年期间暗中布下阵势,以三江之地万千生民对着凌云大佛日夜祷告所凝聚的众生愿力为核心,结佛门诸天曼陀罗阵。
原本六大轮回大阵开启,陷入阵中者会被打散到六道各处,然后被逐一击破,可如今竟被曼陀罗阵图凝聚在了一处,而此时阵上的佛门之力,亦在抗衡六道之威。
素妙音回应道:“不错,欲铲除六道恶灭,必将对上六道轮回大阵,既然如此,与其他日攻上昆仑时,毫无防备的陷身阵中,不如在准备周全的情形下入阵,窥探阵势,寻求破阵之法!”
胡离又多话道:“听到没,素宗主这可是挑衅了,不是你们六道开阵困住了他们,而是他们放任你们开阵,来窥伺阵势破法,这般挑衅,换胡某,胡某可忍不了!”
“你安静!”晏世元狠狠道了声。
胡离做了个拿针缝嘴的动作,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缩在了师我谁身后。
晏世元随后冷嗤道:“六道轮回大阵,可是触及天道的阵法,区区诸天曼陀罗阵,又能抗衡到几时,自顾不暇,便看你又何能耐,窥探出六道轮回大阵的破法!”
素妙音双目沉静如潭水,反问道:“说得有理,但我几时说过,窥探阵法的人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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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大佛南方一里,一片高山峡谷之地,林丰木茂,湍水激流,正是岷江下游,也是接近方才饿鬼道光柱开启之地。
本是幽沉深寂,廖无人迹之地,此时却有一名羽衣道者,轻敲折扇从林中踏出。
道者步履从容,动静闲宜,好似是从林间生长出的一般,妙合自然。阳光从枝杈中渗下,映照他面容之上。
他容貌不算十分俊美,五官透着出一种令人舒服的柔和,意动神驰有如风流云倾,淡然潇洒。
此时目光却是渐渐凌厉,盯视前方,乐山大佛仍在一望之距,入目的景象却显得模糊不清,好似空间被折射了一般。
“六道轮回大阵,名不虚传,真乃天授的阵法!”道者口中道出赞叹之语,十指却掐动法诀,随之飞速的结印,沛然纯净的道力汇于右手食指中指指端。随后双指一抹额头。
术力汇集,随着这轻轻一抹,道者眉心之中,再开第三只眼!
天眼倒竖,透露暗金之色,眼球却是一个的太极圆球,太极旋转不休,好似能窥破世间一切虚实。
“但若师尊在此,他定会说,以人心,窥天道,正是道之真意!”
窥天之人,万象天宫,纪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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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凤鸣!”晏世元咬牙切齿,道出曾独上昆仑,杀得六道胆寒的名字。
素妙音道:“除了他?还会有何人?”
“对嘛?除了他还会有何人?”胡离丝毫忘记嘴巴被“缝”上的事,再度开口。“但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请教素宗主?”
素妙音眉梢轻挑“哦,是何问题?”
“如今卫无双石化,天下间最精通阵法便要数纪凤鸣,窥探六道轮回大阵的,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那是不是意味着——”胡离声音一沉,一扫轻浮之态,眸中射出酷寒冷光,“纪凤鸣若死,便再无人可窥破六道轮回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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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山崖之上,纪凤鸣施展窥天道法,一探六道轮回究竟,正是心无旁骛,一念专精之际。
此时,背后林间,又传来一道声音。“分明有六道,怎就偏偏选了我的饿鬼道,以饿鬼道为突破点,进而窥探六道,看来是存心与我为难了!”
说话间,一道身影从树林中踏出,来者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的面容平凡到毫无特点,难以记忆,给人一种即便对着他的面孔盯上半个时辰,一转眼的功夫也会忘却的感觉,而一身气息混杂至极,甚至连是人是妖都无法辨别。
来者乃是由妖世借到六道恶灭,统领饿鬼道的隐虚为,虚假的名字,空白的来历,却有着不下于妖世三尊的修为,不管在六道还是在妖世,都是最神秘的存在。
感应到隐虚为压迫,一滴冷汗从纪凤鸣额头上滑落。
“谁让你饿鬼道尽是些食人的妖物,一股子血腥味最难隐藏……”又一道洪亮声音从另一方向传来,来者毫不隐藏自己的功力,每一落足,都沉如万钧,震得地动山摇,阻挡前面的树木纷纷爆裂开来,让出一条笔直大道。
“妖物?比妖更妖的你,可没资格说这句话啊,万道主!”
林木碎开,现出来者半人半兽的魁梧身影,牛角,虎额,狮鬓,狼吻,熊躯,鹰爪,象足……五残七缺,十二非人,正是畜生道道主万兽春。
畜生道,饿鬼道,两大道主先后而至,夹杀纪凤鸣!
黑沉的天幕,燃烧的火云,好像烈火与黑暗的魔神在末世厮杀角逐,将天空染成了诡异的红黑两色。而飘扬的晶莹白雪就是则像厮杀的见证者和终结者,冷酷而美丽的置身事外,等待胜负分晓后,用虚无的空白将胜者败者一并冰封掩埋到永远……
而偶然一道闪电劈下,照出一片刺目亮白,才可看到天幕之下还有一道道水桶粗的锁链失重一般漂浮,好像章鱼的触角,而锁链另一端,则是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牢笼。
此处是天书境域中最冷寒的角落,远离凡尘,直达云外天的空中监狱,有罪的天人便是被囚入牢笼之中,放风筝一般被流放在半空之中,等待发落。
此时雷光映照下,却见囚笼之中赫然有一红一白,链锁加身的两道身影。
白衣素裙的是天女凌心,猩红武士服的是血万戮。
比起应飞扬,二人开局的运气似乎更差了些,皆是还未回过神来便已陷入包围,结果一个束手就缚,一个力尽被擒,此时皆被关押在此,原本敌对的两人,此刻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该死,这什么鬼地方,快放大爷出去!”
“他娘的,一帮杂碎,趁大爷我没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有本事放大爷出来再打过!”
血万戮自觉被捉的憋屈,此时气恼的踹着牢笼,骂咧不止,但这一切只是徒劳,链锁加身,功力被禁的他奈何不了牢笼分毫,身上锁链和牢笼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聒噪声。
而天女凌心依旧娴静,盘膝坐于囚笼中,单薄身影好像风雪中的一株幽兰,惹人怜惜。
但血万戮吵闹不止,终于让天女凌心忍不住皱眉,道:“血道主,此处再无他人,可不可以不要再装出这副模样了?”
她这一搭话,倒是令血万戮有了发泄的对象,冲天女凌心狠狠道:“装?本大爷哪里装了?你到时说个清楚明白!”
“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女轻轻嘟囔一声,颇为无语,“至少……至少别再一口一个‘大爷’了好吗?”
“哼,大爷乐意,大爷生来便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可从来不做伪装!”血万戮不屑的一哼,随后瞥向天女道:“何况谈到‘装’字,你有资格说我吗?就因为是天女转世,大好年华便要压抑本性,哭不敢哭,笑不敢笑,成日摆出一副无悲无喜,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装得累是不累!”
天女未料他反击如此犀利,竟说中了要害,不由一晃神,口却淡淡回应道:“你非是我,又怎知我本性是如何?”
随后偏过身子,不愿再搭理血万戮。
血万戮却被她挑起兴致,正欲再嘲讽她几句,却忽闻一阵杀伐声远远传来。
声如洪荒兽吼,悲慨雄亮,凝睛远远看去,便见漫天冰雪尽头,无数肌肤赤红,发如怒冠,面容丑陋而狰狞的战士嘶吼着已攻上天空浮岛,冲向囚笼方向。
“那是什么?”血万戮神情一凝,惊呼道。
天女凌心亦睁大眼睛辨认道:“看他们形貌,像极了经卷中记载的阿修罗族,你在此方境域的身份既是阿修罗王,看起来,他们应是来迎你回归的!”
血万戮神情却不见轻松,反而愈加凝重,口中却恍若无事的对天女道:“那可惜了,传说中阿修罗与天众水火不容,不时攻打天界,以谋其位,你在此界身为天众首领,阿修罗族若打到此处,定会先杀了你祭旗!”
天女凌心微微一笑,道:“传说亦有记载,阿修罗好勇斗狠,强者才有生存之地,血道主身为阿修罗王,如今却被天众擒捉,对阿修罗们可谓奇耻大辱,若真攻到此地,先被杀的,未必是我!”
天众在搜捕八部护法,防备正是虚弱,而阿修罗军势如破竹,转眼撕破天众的军队,眼看再不多时,那红色战潮就要迎面打来,血万戮不再矫饰,直白道:“既然如此,要合作吗?与其同死,不如同生!”
天女凌心抖了抖手上链条,道:“若血道主有脱身良策,不妨明说!”二人深陷桎梏,若等阿修罗族打来,那定时一同葬身在此的命运,若血万戮有办法,她倒也不吝于合作。
血万戮咬咬牙,狠狠道:“你看大爷我像是那种拍拍脑子就能想出良策的人吗?等你去想啊,你们素妙音号称什么佛门首智,你也算她未挂名的弟子,就没从她那学到什么鬼主意!”
“若换做宗主,以她智慧,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被擒捉!”天女凌心无奈摇摇头,心中却不知怎么的想道:“若换他呢?他那一动起剑来就浑然忘我的性子,定然也会与我一般身陷险境,可越是凶险之时,他便越有急智……”
“喂,你发什么呆……”修罗族众势不可挡,越发逼近囚笼,血万戮心中急切,却发现天女凌心正双目出神,不由气恼。
哪知天女凌心竟蓦地美眸一亮,呼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天女凌心不答,只将“十丈轻尘”化出,在前头打了个结,然后冲血万戮喊道:“你接住了!”
因为修为被封,“十丈轻尘”无法随心驱使,天女凌心只得采用最原始的“抛绳结”的方法,高空之上狂风肆虐,二人囚笼相隔亦有一段距离,准头极难把握,天女凌心抛了十数次,才落入血万戮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血万戮疑惑道。
“将你的枪绑在上面,然后,抛出去!”
“往哪抛?”
“那里!”
轰隆一声巨响,璀璨雷电划过天幕,分割开红与黑的战场。
天女凌心白衣与冰晶一同飘舞,恍若冰被禁锢的雪中精灵。而一个纤纤玉指却向上竖起,直指天空狰狞的电蛇!
“拿这往天上抛,你疯了!”血万戮看着远天狂舞的电蛇,惊异道。
“没空解释了,快些!”天女凌心看了看渐渐逼近的修罗族,催促道。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为何你自己不抛?”血万戮依然怀疑。
“我真气被封,力气不够,自然要由你代劳了!”天女凌心直白道,这倒是实情,虽同样功力被封,不能动用真气,但修罗道出身的血万戮,论肉身力量却是远胜过天女凌心。
血万戮咬咬牙,道:“好,但你要以天女之名发誓,你若真能脱困,也要助我脱身,不能趁机加害我,夺取天书!”
“堂堂修罗道主,怎这般畏首畏尾,像个女人。”
“大爷我本……”血万戮脱口而出,但看到天女凌心眼中隐隐有戏弄之意,忙又将话刹住。
而天女亦许下了誓言,修者立誓皆会引动冥冥中的天意,血万戮也不怕她违背。
当即从眉心抽出“毁煞枪”,束在“十丈轻尘”上,随后饱提一口气。
吸气同时,血万戮周身骨骼都在噼啪作响,而双目渐渐锐利,紧盯天空中闪逝的闪电。
“刷!”
白光闪过,天地陡然一亮,而一瞬白芒中,血万戮沉喝一声,奋然将枪掷出,霎时一道赤电逆天而上。
虽无真气加持,但在修罗道主千锤百炼的肉身之力下,毁煞枪去势亦是凶猛。终在力竭一瞬,与天雷汇合一处。
漫天的雷电被长枪吸引汇聚,化作一股磅礴凶暴的力量,沿着“十丈轻尘”而下,直至长索末端——天女凌心身上。
天女凌心身遭电殛,牙缝中渗出一声痛苦呻吟,却同时运使天众“御雷”神通。
因修为受到禁锢,天女无法主动招引雷电,此时便采取引雷入体的方式,将天地间的雷电纳入己身,同时驱使这天地之力,冲击被锁的筋络脉穴。
“这女人?疯了不成!”血万戮不解其中因由,见天女雷电加身的痛苦模样,只看得目瞪口呆。
但下一瞬,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呼声将他唤回,便见一股磅礴巨力夹杂着狂窜的电蛇,以天女所在的囚笼为中心轰然爆开。囚笼和锁链应声而碎,四散迸射。
而气流正中心,天女凌心群裾飞舞,翩然而降!
ps:十一结束,终于又滚回来更新了,十一去外地参加同学回礼,顺便玩几天,结果不辛染了感冒,又没日没夜的被几个酒耗子拽着喝酒,弄得我感冒药都没敢吃,整天浑浑噩噩,头疼脑涨……竟头一次期待十一结束。
磅礴雷电入体,冲击奇经八脉,天女凌心周身百穴贯通,原本凝滞的真气受雷电刺激瞬间爆发,与雷霆一同肆意宣泄。
伴随一声巨响,牢笼难承雄力,轰然破碎,天女凌心脱身而出。
“真……成功了?”血万戮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女凌心不动声色的将涌到喉咙间的血咽下,强引霸横雷电入体,也令此时的她气血翻腾,几欲呕血,但不论怎么说,这次放手一搏总是成功了。
而对血万戮的疑问,天女凌心不欲透露神通底细让他知晓,只笑盈盈的打量着仍在笼中的血万戮道:“我既已脱困而出,当前局面,正是我为刀俎,君为鱼肉,血道主还有心思理会其他?”
盈盈如水的目光扫过,却令血万戮周身一寒,慌道:“喂!你可发了誓的,堂堂天女也要出尔反尔不成?”
“不过开个玩笑,血道主认真了?”天女掩唇一笑,目光中隐约有戏谑之意,令血万戮恼羞不已,“你!”
“好了,修罗族就要到了,不与你闹了,这便放你出去。”天女凌心止住笑意,正动身之际。
忽然雪冷风寒,冰晶落入脖颈,凉意渗入脊髓。
天女凌心心生莫名灵觉,脑袋本能的侧旁一偏。
“刷。”一缕秀发断裂,发丝飘散,在飞雪中飞舞。
“嗤。”天女凌心莹润修长的脖颈,多出一抹殷红血痕。
天女凌心捂住伤口,冷汗瞬间浸湿背脊,就在方才,一道如雪花般晶莹的刀光,在风雪中隐藏它的冰寒,轻灵迅捷,悄无声息的从她颈间掠过。
若非在最后一瞬警觉,方才她便已身首异处,但未等她喘出一口冷气,刀光转眼又至。
一道身影踏着灵动的步伐,变幻的节奏,好像在漫天风雪中翩翩起舞,不带一丝杀意,但冰冷刀光却随风雪一同席卷而来。
天女凌心被寒意所逼,却也迅速收整心情,心神晋入至静的禅境,身形飘然一转,十丈轻尘随着旋身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那迸射而成的万千冰雪碎片,如遇磁石吸引一般,纷纷聚拢在白绫滑过的圆圈之上,宛如一道陨冰光环。
天女凌心冲开禁锢之时受了些暗伤,方才来者正是抓住她气血浮动的瞬间突施暗袭,才令她险些中招,此时天女自是以守为主,趁机平稳内息,十丈轻尘盘旋如白蟒,不但化解了袭来的完冰雪之刀,还将这些冰雪环身而绕,形成一道护身冰环。
但来者亦非易与之辈,优美舞动的身姿,冰冷凄艳的刀光,而每变动一次方位,便会在原处留下一道残影,好似冰雪也为之沉迷,将天地冰封冻结,将她的身影隽永留存。
残影不断增多,攻势亦越是密集,直至铺天盖地。随后残影齐动,刀光层层叠叠,将飞雪绞成破碎的银虹光雾,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退开!”天女凌心却在此时稳住暗伤,雄浑真气全力催发,十丈轻尘迅速扩散开来,气流狂卷,万千道飞雪似的刀芒蓦然被震的碎开,而道道残影也被肆虐的劲风之下扭曲、变形、消散……
只余一道身影乘着爆散的气流翩然而退,轻盈的落于浮空囚笼的链锁之上。
“是她!”天女凌心这才首次看清来袭者的面容。
水蟒般粗重的锁链斜飞上天,锁链另一端是血万戮的囚笼,而一妙龄女子半距在斜飞的锁链上,双刀收拢如翼,身形紧绷如弓,天生妩媚却透着杀气的凤眼紧盯天女凌心,似是酝酿着下一波的攻势,正是姬瑶月!
二女对彼此皆有耳闻,早已暗记于心,如今却是第一次对上。
风雪中,两道对峙的绝美人影,四目初交接,寒流已生,气温再冷三分,好似将不远处杀伐之声都凝结。
“喂喂,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血万戮感觉气氛不对,连忙出言提醒。
却闻姬瑶月冷笑一声,双刀在背后一交错,竟将粗重的链锁绞断,随后足下一点,攻势再起!
“哎哎哎?你做什么,坑本大爷么?”锁链被断,浮空囚笼不受束缚,竟是断了线的气球一般向上飞去,令血万戮失声呼出。
妖世与六道恶灭利益一致,他与姬瑶月便也勉强算得上盟友,此时姬瑶月却全不理会越飞越高的他,只全力向天女凌心攻去,刀光乍起乍灭,耀眼夺目,连绵无尽。
但天女凌心压制住了暗伤,又渡过了最初被偷袭时的措手不及,此时若论修为,依旧稳压姬瑶月一头,白绫组合成无懈可击的完美防线,却由运使佛门反震攻势的“天钟劲”,寓攻为守,依仗着雄浑真气,将姬瑶月刀劲的反震而回。
“喂,救我啊,你可是发了誓的!”此时血万戮的声音再度传来,天女凌心抽出空隙向天一瞥,却见囚笼似要飞到天外天,在电闪雷鸣的天幕之下,好像暴风雨中航行的小船。
若在放任下去,血万戮便是不被雷电劈死,也会迷失在茫茫的天际,直至生机被无尽高空的冷寒吞噬。
天女凌心如何不知姬瑶月的用意,但因许下了神魂之誓,不能违背,银牙一咬,十丈轻尘迎风暴涨,冲天而上,束缚住牢笼下的半截锁链,而天女凌心气沉千斤,双足扎地,将飘空的牢笼硬生生拉住。
但心中却觉吃紧,“这牢笼!怎这么沉?”鬼知道这浮空牢笼是用什么材质打造,上浮之力竟是这般难以遏制,臂膀好似要被撕扯断了一般生疼。
若她能全力应对,将牢笼拽回倒也不难,但姬瑶月岂会给她机会,或者说,姬瑶月所等的正是此时!
但见姬瑶月轻叱一声,双刀同时轮舞,三道刀芒凝江海之青光,直取天女凌心。
天女凌心只余一臂迎敌,但仗持一身深厚根基,手结不动法印,真气化为壁垒,硬挡刀姬来招。
但接招之际,却觉刀势古怪奇异至极,分明攻向胸前,劲力却是扰乱她的下盘。
姬瑶月此种奇异刀劲乃叫“斩草除根”,昔年与应飞扬初次交锋时,古怪劲力都扰得应飞扬几欲跌倒,如今天女亦是同样。
她正身受浮空囚笼的上升之力的拉扯,下盘本就不稳固,如今再逢姬瑶月“斩草除根”刀劲,三刀之后,脚下终是抓地不稳,下盘松动,竟是离地而起,被浮空囚笼反拉向天空。
而她方离地的这一瞬,便是决胜关键,姬瑶月双刀合一,趁天女在半空调整身形之前,人刀合一,以迅捷无匹之势直贯而去!
就在天女危机之时。
忽闻一阵破空锐响,一道剑光掠飞而来,宛若彗星扫荡而至,携磅礴大力抵住姬瑶月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