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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峰绝岭,天地广阔,风云际会,万众瞩目。

    试剑大会决赛终于来临,谁是此代最强者这一战过后便见分晓。

    决赛气象自是不同以往,不但擂台挪到了主峰通天峰的天地台,门中从掌门到诸位首座、长老也都纷纷出席,在擂台前方高台列坐成一排。

    今日进入决赛的两个弟子都是外门弟子,按以往规矩,外门弟子的师傅只算代师,严格上说并无收徒资格,只能算是帮师门挖掘些人才。若是徒弟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被门中长老看中,长老们便可自行将那些弟子收入门墙,而作为补偿,原本的师傅也可以在门中另一个闲职,过上舒坦些的日子。但今年的这两位弟子,却出类拔萃的令人意外,让门中长老也好奇,究竟是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擂台两侧各有一个座位,便是给二人师尊备下的,高台上商影示意应飞扬,又将视线向应飞扬侧边空位,眼带询问之色,应飞扬轻摇一下头,商影随即叹口气,施施然从高台上走下,在万众人注视下,坐上了应飞扬侧边的空位。

    掌门清岳不禁皱眉,额上技出了一个“川”,“师妹,你坐错位子了。”庄严肃穆一声,声音虽不响,却传入所有人耳中,令在场众人心头一凛。

    商影神情冷淡道:“师兄勿怪,我只是觉得这边离得近,看得清楚,况且我与这孩子关系匪浅,也做得这个位子。”

    清岳倒未多说,轻轻点了下头,就在气氛稍微舒缓时,天上突得风云涌动,一道黑影穿云破空而来,所经行之处,周遭云气瞬间被撕裂,竟是一人足踏一把无形气剑御剑而来,人未到,声势已是骇人,众弟子纷纷仰头,猜测来者身份。

    能这般御剑飞行的人,必是剑上修为高到一定境界的,而凌霄剑宗中有此修为的,除了商影,其他的此刻都在高台上坐着呢,惊异间,那人已到眼前,却是并未停下,反而从天而落,携带磅礴气劲直坠高台。

    此等行为已近乎挑衅,台上众人方显露怒色,但看清来着面容,脸上愠怒随即变为诧异,只有清岳掌门稳坐如初,眉毛一挑,道:“你怎么来了?清夷师弟。”

    应飞扬看清来人面貌,心头一震,来人竟是明烨师尊,前几日见过的黑袍道者。那道人冷笑一声:“师兄,好久不见了,我的徒弟争气,进了决赛,我这师傅怎么就不能来看看了。”

    清岳一颔首,道:“原来如此,难怪有此修为,不过你的位置在台下,这里没你座位。”

    清夷桀桀一笑道:“这我自然知道,物换人非嘛,我这秋声阁的首座早就换了旁人了,不过就算位子上坐的人变了了,咱凌霄剑宗敬老尊贤的规矩总没变,你说对吧,骆石律骆师侄。”说着,清夷将目光移向敬陪末座的一位主事。

    此人便是秋声楼现任首座骆石律,骆石律虽是三阁五峰的之首,但辈分却最低,与周围耄耋耆老相比资历浅薄,所以被安排在末位。此时骆石律看到清夷想他走来,苦笑一下起身,三分敬,七分畏的行了一礼,道:“清夷师叔,好不就见了。”

    清夷也轻叹一声:“是啊,好久不见,物是人非,我离开门中时你还未到而立之年,如今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秋声楼首座了,而我却垂垂老矣,腿脚也不灵便了,要说人老了便是恋旧,你的座位是我坐惯了的,不知师侄愿不愿意相让。”

    “这。。。。”骆石律迟疑一声,已是汗水直流,他的师傅是早亡,师傅死后,便是这位清夷师叔代师传艺,说起来有半师之情,于情上让他座位本是应该。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岂是讲私情的地方,清夷又是咄咄逼人的态势,他若是轻易让了座,便是自扫威风,以后都难抬起头来。两难之际,骆石律将视线移向掌门清岳,却见清岳眼观鼻鼻观心,全无插手的意图,其余各位长老也纷纷目光躲闪,不愿趟这浑水。

    清夷见他久不回应,已面有不豫之色,骆石律心知这位师叔性情古怪乖离,绝非宽容和善之辈,若惹得他不快,闹将起来,只会更下不来台,一咬牙,装出一副恭谨面孔道:“师叔多问了,师叔虽是代师传艺,师侄心中却一直将您作为师尊一般尊敬,传道授业之恩恩逾泰山,师叔所需之物我便是上天下地也定为您取来,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座位。”

    骆石律此话只谈情不谈理,倒有有几分情深意重,慷慨激昂之感,给足了自己台阶下。却见清夷轻声对他道:“呵,还真是物是人非,希望你这些年长进的不止是嘴皮子的功夫。”

    随后清夷举起座椅,从高台上飞跃而下。身子却依然如轻羽一般,稳稳落在擂台另一侧,原先为他准备的座位旁。

    清夷袖一甩,原先的那个座椅已高飞而起,若石砲一般直上高台,劲力雄浑得令人觉得这一个椅子便能将高台轰碎,待将落之际,劲力突然由浑入虚,自身一股柔进,椅子平平落在骆石律身边,却是没激起半点尘埃。“别杵在那了,坐吧。”清夷一语传去高台,却也不看他一眼,便自行金刀大马的坐下了。

    清夷方落座,目光又转向商影方向,挑衅问道:“你徒弟?”

    商影清清冷冷,轻吐二字:“非也。”

    清夷冷笑一声,道:“想也不是,你教不出这样徒弟,他呢?不来吗?”

    “来了又能怎样,这擂台又不是为你们而设,难道徒弟们还未开战,师傅们就要先来一局?”

    清夷竟也不反驳,道:“说得也是,今天主角非是我,明烨!”

    声音方落,人群中突然烈焰滔天,众弟子纷纷惊惧散开,散开通道中,现出明烨如冰面容,坚毅身影。“弟子在。”

    清夷斜眼撇向应飞扬,尽是轻藐道:“去,败了他。”

    “是。”冷然应了一声,明烨身上火光炽盛,每走一步火光就耀眼三分,一步步走上擂台。

    “做得到的话,尽管来!”应飞扬视线从清夷扫到明烨,招手邀战道。

    此刻等待已久,二人皆不必多言。

    明烨踏上擂台,身上火光已如灼热炎浪,就在火光最盛的一刹那,明烨瞬间出手,羲和之剑出鞘,带着灼热炎浪直扑应飞扬。

    知晓这只是试探之招,应飞扬身不动,饱提真气,玉虚纳神之气汇于剑尖,硬撼羲和之剑,双剑交并,轰然一声,炎流剑气各自散开,两道人影也方触即分,同时震退数步,应飞扬后退之际,默运真气,连续发出数十道锋锐剑气,一时间如波浪滚滚,扑向明烨。

    明烨亦是同样,长剑挥舞,赤炎剑气从剑尖迸射而出,织出一道璀璨火网。

    “又是一个达到剑气离体之境的!”虽然这几日已有听闻,但不少弟子仍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明烨的剑气,即便已有心里准备,此时震惊依然不能稍减半分。

    剑气激烈对撞,气劲四散,爆破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却是退势方止,便又无视散开的剑气炎流,挺身冲入战团,双方既然皆可使用剑气,那剑气便失了距离上的战略意义。

    随即展开胶着的近身之战,一时两人剑锋相对,锵锵之声不觉于耳,应飞扬剑法多变,或迅即无伦,或迂回曲折,或磅礴浩瀚,或缥缈灵动。而明烨剑法则是大开大合,雄浑浩瀚,配上身上炽热烈火,竟如一座虚实待发的火山难以撼动,两人一时相持不下。

    但相持只是短暂的,在交手数十回合后,应飞扬似已熟悉了明烨剑路,手中剑势越行越奇,越走越险,暗藏无尽变化,尽显剑中真义。明烨剑法开始错乱错乱,势均力敌局势已逐渐被打破。

    再过数合,明烨破绽显露,应飞扬眼神一利,一剑递出若潜龙出渊,冲破明烨周遭炎流直刺肩窝,明烨招架不及,随即急向后跃,剑道相争,非但比剑法,斗修为,还要拼气势,他这一退,虽是没有受伤,气势上却已经输了一头。

    而应飞扬酣畅淋漓的一番交战,正是气势如虹,剑锋直指明烨狂傲道:“这点本事,可败不了任九霄,拿出你的全力,才能败的无悔。”

    明烨目光朝清夷方向一扫,见清夷微微点头,随即举剑擎天,霎时热风涌动,而明烨站立处却如风眼,却凭空生出一股莫大吸力,擂台上方才散落的炎流,好似再度有了生命一般,汇聚到他的剑尖之上,结成了一个高热的太阳。

    随之剑一挥,剑上太阳朝着应飞扬直冲而去,应飞扬亦早有准备,但见他双手持剑,腿成箭步,上身极度后仰,整个身子便如绷紧的弓弦一般,在明烨出招同时,他也倏然而动,整个人箭一般被射出,正是射日剑法。

    昔日剑屿上任九霄就曾以射日剑法贯穿明烨以纯阳剑法所结出的“太阳”。如今易地而处,应飞扬也心生同样的破法,可看出两位少年天才的眼光见识都是相差弗多。

    但剑尖与火球触碰霎那,应飞扬陡然察觉有异,纯阳剑法虽是磅礴浩瀚,却是贵在精纯,只有一种至纯正阳的气劲。而这火球中,虽仍以纯阳气劲为基,却又暗藏了数种截然不同,相形迥异的气劲,其变化繁琐复杂远在纯阳剑法之上。

    本来数种气劲纠结汇集,在“太阳”中达成一种相互平衡的均势,而应飞扬一剑贯入,数种气劲的均衡陡然被打破,“轰!”得一声分裂爆散而开。

    应飞扬虽已察觉不对,但仍慢了半拍,巨爆伴着赤火流窜,将他震得连退七步,嘴角泛红。口中却是惊道:“这不是纯阳剑法!——”

    巨爆过后,火球一分为九,从一个太阳变做九日同现,绕飞回明烨身侧,在他周遭聚流旋转,若日更日落往复循环。

    “是九阳昊天剑诀!”商影拍案而起,两双美目猛睁,恰好顺着应飞扬话音接续道。

    ;

    “九阳昊天剑诀!”

    一时上至诸位首座长老,下至各派弟子,无不色变,“怎有可能?”无可置信的惊呼一时起落不停。

    凌霄剑宗立剑为尊,门规虽是苛刻,但却从不藏私,门中绝大多数剑诀,只要弟子们觉得学有余力,都可以随意借阅修炼,少数例外的剑诀中,《万道引归天剑诀》作为镇派剑典,情形特殊,日后再表。

    此外便是《万剑天裁诀》,《四相神剑》,《阴阳逆乱诀》,《心意剑殛》《广寒凌虚剑》和《九阳昊天剑诀》六大剑诀,此六大剑诀皆以其他剑法为基础,九阳昊天剑诀脱胎于纯阳剑诀,却是威力更为雄浑,招式更为精巧,其中万千变化,远非纯阳剑诀所能想比,是也是最考验根基的剑法,若是不将纯阳功练到至上正阳之境,便贸然修炼九阳昊天剑诀,只会引火**,走火入魔。

    但真气的修行不同与剑法。若说学剑,如应飞扬、任九霄这般天生便是学剑的材料,不但一学就会,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融汇贯通,这样的人才练剑几年,对剑的领悟就能胜过庸人学剑一生。

    而修炼真气虽有根骨之差,体质之别,但这些差别却不是天地悬殊的,任你根骨如何绝佳,也不能少了年岁的积累。

    纯阳功作为纯正浩然的道门心法,讲究顺性自然,循序渐进,所以能在三十岁之前修到至上正阳之境的便已是罕见,像明烨这般未到二十,便已能修炼九阳昊天剑诀的更是前所未有。

    “清夷,你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他小小年纪,怎能修炼九阳昊天剑诀?”想及此处,商影清雅面容已现怒意,戟指清夷怒道。

    清夷则是满不在乎打着哈哈道:“怎么不能,我这徒儿可是万中无一的天生纯阳体,生下来就是练纯阳功的。”

    商影斥道:“信口胡说,玄离师伯是也是纯阳之体,却到了三十二岁才练到至上正阳之境,你这徒儿,难道是打娘胎里就练功么?”

    “这我倒是不知,你若有机会见到他娘,可以替我问一句。”清夷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是将商影气的双颊赤红。

    顾不得众人诧异,擂台之上,激斗依然继续,明烨剑一引,九个火球绕身半圈后随即疾射而出,应飞扬气息不畅之际,无法硬接,随即施展星罗奇步闪避为先,却见九个火球前五后四,暗合九宫之妙,尽封他之退路,从头顶轰然降落。

    情急之下,应飞扬猛运真元以剑驻地,霎时一朵冰莲自应飞扬周身绽放,厚实冰壁护住身躯。

    “冰魄寒光剑在他手上使出,威力竟不在我之下,只是。。。。。。”在擂台下围观的谢灵烟见九个火球来势汹汹,本已花容失色,见到她拿手的冰魄寒光剑在应飞扬手中绽放神采,神情才稍稍舒缓,但眉宇间一抹忧色却怎么也消不去。

    “想以冰克火,可惜你终究不是冰属功体。”窥破应飞扬用意,明烨剑势却丝毫不停,应飞扬的玉虚纳神真气本身并无属性,却可化为水火风雷等各类功体,此时便是将玉虚纳神真气转换为冰寒属性,但真气转换总要需些时间,哪怕只是一瞬滞碍,都足以决定胜负。

    天火降下直缨冰壁,霎时水火交攻,震响轰然不绝,化作蒸腾水雾笼罩应飞扬周身,明烨欺身向前,趁应飞扬换气间隙催使强招,倏然数道锋寒剑气撕破水雾疾射而来,“怎会这么快?”明烨心头一惊,急忙剑式一扫,荡开射来的剑气,

    却见蒸腾水雾陡然打着旋向中间凝聚,雾团急速缩小,应飞扬周身毛孔竟如吸水的长鲸一般,将高热的水雾纳入体内,而手中之剑平递,凝出一把巨大冰剑,每吸纳一分水雾,凝出的冰剑就坚实一分,待雾气吸尽的同时冰剑也化作巨刃,直贯明烨。

    明烨不甘示弱,举剑直劈,无匹高热瞬间将冰剑融为水雾,再由水雾化作不可见的水汽。平分秋色一招,却因冷热之气交逼,在擂台中形成了一个气流漩涡,劲风激荡吹的二人衣袍同时向后猎猎翻飞。

    “哈哈哈哈,吸劲入体,转阴易阳,玉虚纳神真气竟然能这样用!果然论教徒弟的心狠,他也不输我半分。”这次惊异的换做了清夷真人,只是惊异外更多了几分嘲弄,竟哈哈的怪笑了起来。

    听闻这道人开口,应飞扬心中一惊,自那日试探明烨修为后,他便一直闭关苦思应对之法,明烨最难缠之处在于一身狂烈雄浑的纯阳元功,越是试探,越觉深不可测。

    苦思破法不得之际,便将念头动到了清苦所留的《玉虚经》上,应飞扬曾将他所练的《破风斩云剑法》和《玉虚经》与凌霄剑道的原本对照之后,发现比之原本,二书皆是有八分相同,二分变化。

    破风斩云剑的二分变化,使这一基础剑法脱胎换骨,衍生出无尽的可能。而《玉虚经》的变化,因为他此前无法动用真气,所以一直没深入琢磨。这几日应飞扬便赌注此书也另有玄奇,时而依循原版《玉虚经》走正脉,时而按照清苦所留的《玉虚经》走奇脉,拼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两相对照比较,竟被他发现了一种用法。

    寻常的玉虚功是卸力散力的道家法门,可以将击入体内的真气卸力、引导、分化甚至借力反击,是凌霄剑宗最重防身护体的真气之一。而清苦所传玉虚纳神真气却反其道而行,舍弃了卸力化力的防御功能,而将借力反击发挥到极致。可将主动将周遭余劲吸纳入体,再裹挟着自身真气一道打出,两相加成下威力定是倍增。

    应飞扬方才便是依循此法,将周遭火劲吸纳入体,再由阳入阴分走阴阳两脉,人体阴阳两脉正合阳极阴生,循环变化之道,再加上玉虚功本有的转换功体属性的功效。阳脉纳入的火劲至烈至阳,转至阴脉后瞬间化作至冷至阴的冰寒之气,再无滞碍。借着以冰制火之道,虽真气略逊一筹,却也能与明烨斗个旗鼓相当。

    本以为此法匪夷所思,没想到方使出就被清夷真人看破,应飞扬心中暗骂一声“这贼道士,眼光倒是挺毒的,不过听他话意,是误认为这个法子是我师傅教的,不知他跟我师傅有什么过节。”

    口中却道:“那边的道长,虽然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法子可是我自己想出的,你可别随便替我归功他人。”

    清夷冷笑道:“随你怎么说,用这转阳易阴之法,真元上确实能与我徒弟一时抗衡,不过剑招呢?你师傅有没有传授你什么独到的剑法,能抗衡九阳昊天剑决?”

    “哈!”应飞扬朗声一笑,扬剑道:“若说独到的剑法,师尊倒是真传了我一套破风斩云剑决,道长既然想要见识,那我今日便掀风弄云,一蔽九阳天威!”

    ;

    "我今日就以狂风乱云,一蔽九阳天威!”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破风斩云剑决是凌霄剑道最底层的剑法,因招式简单,变化粗浅,也不需要真元功底,门中至少有半数弟子修习的第一部剑法就是它,论威力变化,与六大镇派剑决的九阳昊天剑决相差不知凡几。若不是应飞扬先前所放的狂语皆成了事实,现在早不知多少人骂他胡吹大气了,饶是如此,场下众弟子依然议论纷纷,难以置信。

    清夷道人倒是平静,淡漠点点头道:“那便尽展修为吧。”

    应飞扬见他答得平淡,只感觉被看轻了一般,心头一恼,随即起手一招剑起风云,转瞬间,剑气暴起如风,剑光罩笼如云,已是风云交织之象,明烨方要接招,忽然风云密布之后,又是雷电交加,剑光若长电破空,惊雷电闪一般晃眼摄人,明烨为之心神一分,再定神,剑上冰寒之意已然临头。

    “怎会这么快?”明烨心头一惊,破风斩云剑法他亦有所了解,起手式“剑起风云”关窍在于积势而非竞速,但应飞扬竟能将这招用的迅捷如电,明烨心虽惊,却也不慌乱,起手一招“朝阳初升-破夜复明”,澎湃之气浩然而出,朝阳升腾一撄风云电闪,霎时擂台上如晴晦雨电交替一般变换非常。

    “用寒劲催动剑起风云,招中又化用‘忽然平地起惊雷’?”应招间,明烨看出端倪,略带惊奇道。单是剑起风云之招不可能这般迅捷快猛,转瞬即至。分明是应飞扬招行一半,便舍弃后续繁琐变化,将剑招换做一字惊电剑的起手式‘忽然平地起惊雷’。

    一字惊电剑精要尽在“唯快不破”四字,招招都要抢快争先,起手式自然也是如此,而将前半招所积之势以一字惊电剑的手法发出,速度更是迅捷了三分。

    招行一半突然变招也非稀奇,但奇就奇在应飞扬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一起使来,非但用的浑然天成、全无牵强附会之感,反而别出机杼,威力更胜从前。

    却听应飞扬道:“好眼力,再看这招如何?”应飞扬身形瞬动,步伐轻移,竟在明烨周身织出一道虚实变化的剑网,“是道云仙风之招。”明烨一眼认出来招,却觉剑式越来越快,剑网越收越紧,如陷云雾缭绕之中,分明是令人喘不过气的攻势,应飞扬却使得空灵飘渺,不带一丝急促,如闲庭信步,似神仙出游。

    “‘道风仙云’之招,加上了‘自使仙路不染尘’的剑意。难得,难得。”台上清岳掌门突然开口赞道,语气中竟是欣慰中带着些欢喜,同坐长老皆是一时错愕,清岳掌门虽非惜字如金之人,但也向来肃穆庄严,极少开口,今日竟然一开口就道了两个难得,可见他心绪波动。

    只少数与掌门相处已久的,知道他第一个“难得”赞叹的是他两种剑招同时,却能契合完美,第二个难得则是赞叹非但剑招契合完美,连剑意也是相得益彰,各添风采,风云密布增雷电迅猛之威,风缭云绕添仙人飘渺之态。若只第一剑,清岳还能视做是应飞扬机缘巧合下偶然为之,待看到第二剑时,便知此子确实超凡脱俗,再也按捺不住了。

    台下,明烨被剑光环绕,心生不耐,猛力提元,周身散发出沛然莫御的绚光,一瞬间,炎流爆发,冲破周遭剑网,明烨趁机纵身空中,炎光包裹之下,整个人皆如一个太阳,随之,炎流如阳光遍照一般,丝丝缕缕洒下。正是九阳昊天剑决之“烈阳当空-遍照万里”。不同于之前剑气宏大磅礴,威势莫犯,这次的剑气细而绵密,却也更为难防。

    见此招之威,一旁观战的的谢灵烟紧张的十指交扣在一起,关节都攥的发白,但转瞬脸上担忧消散,兴奋赞叹,毫无淑女风范的大叫了一声“好剑法!”

    但见应飞扬再度纳气入体,将明烨震散剑网时散溢的炎气吸入体内,随即挥剑指天,陡然连划数圆,由慢至快,环环相套,气机却连贯一线,剑光起处寒光满袖,若粼波水色。竟在头顶围出一池幽深碧波寒潭。场上高温陡然一低,竟有雨后清凉之意,绵密锐利的炎气,落到寒潭之上,却只化为细丝秋雨,在“寒潭”之上留下点点涟漪。

    一旁苗淼看得更是如痴如醉,喃喃道:“这次是‘秋风慕云’融合了弱水三千剑的‘一天秋雨洗清池’,没想到在我手中平平无奇的招式竟能被他用得这么美。。。。”

    明烨对惊叹之声恍若无闻,身一转,自空中直坠而下,此招唤作“夕阳西坠-红霞遍染”。炎气的热力小了几分,劲力却更加凝聚浑厚,雄力漫天笼罩,人尚未落到擂台,劲风却已压得应飞扬无处躲闪。

    却见应飞扬抖剑成丝,剑气竟是绵柔细长,但却难敌夕阳西坠的威压,触之即散,应飞扬也不慌乱,不紧不慢的继续抖剑,剑气随即如柳条吐新,竟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终于在剑锋临头一刻,明烨身形一摇,剑锋被应飞扬带歪,擦身直切入地面。

    “好招!”这次呐喊的不是早已看痴了的弟子,而是端坐一旁的商影,随之又示威般的瞥了清夷道人一眼,清夷道人瞬间满脸乌云密布。

    人群之中,章柳面色惨白,摇头凄笑道:“用轻风柔云的手法使出柳风剑法的春柳绵绵复有生,见此高妙变化之招,要我以后有何面目再用柳风剑法。”

    双方一正一奇,已是相交百合,难分胜负,单已场面论之,仍是明烨威势纵横,占尽上风,但喝彩声却多数落在了应飞扬的身上,在弟子们眼中,九阳昊天真诀虽高妙精绝,但作为凌霄剑宗六大剑诀之一,有此威力是理所当然。

    而应飞扬以一套平平无奇的破风斩云剑,却将门中大半剑法冗杂其中,又在他手中化为神奇。每当应飞扬使出他们熟悉的剑法,就不觉把自己代入应飞扬的视角,好像用着自己熟悉剑法,对抗九阳昊天真诀的是自己一般,心中自然生出同仇敌忾的畅快。

    但心中最畅快的,仍要数应飞扬,每一次剑锋交击,炎劲都顺着的手上筋脉逆流而上,但这炎流与他心头的那如脱缰野马般得狂热相比简直如一吹即灭的烛火。

    越是强敌,应飞扬就战得越兴奋,九阳昊天神诀越是威能浩瀚,他便越是奇招纷出。

    应飞扬不断将其他剑招融入破风斩云剑中,衍生出新的变化,有些招式他甚至想都未想便已使出,只是感觉这些剑招早已被他练习过千百遍,只是被遗忘到脑海深处,如今尘封的记忆盒子被打开,这些奇招如争着要再见天日一般,争先恐后的在他手中纷繁呈现,越战,越觉酣畅淋漓。

    眼看两人已从早晨激斗到将近正午,清夷真人再也无法忍耐,扬声道:“明烨,莫再与他拼招式,用剑气!”

    ps: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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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夷道人发号施令,已相当于宣告明烨单凭剑法难以取胜,一瞬间,应飞扬感觉明烨眼光一黯,随之见他赤剑一晃,化作虚实交映的数剑阻挡应飞扬脚步,便要抽身拉长战线。

    应飞扬比斗得兴起,哪容他脱战,星纪剑避虚破实,挡下来招,同时脚踏星罗奇步,紧跟不舍,剑光缠绕,不容他走脱,口中道:“该怎么使剑,还用他人替你做主么?你是使剑的人,还是被使的剑?”

    剑光纠缠中的明烨轻轻一叹,身形却是不可思议的一扭,划出一到诡异的急转,已甩脱剑光,同时迅捷如风的后退了三丈,直在身在两侧拖曳出两道尚未消散的朱红火影,乍看起来,若是生了双翼一般。

    应飞扬与明烨交手良久,只知他真气雄浑深厚,却不知他身法竟也是这般迅捷飘忽,顿时一阵错愕。

    此时商影拍案而起,眼带杀气冲清夷喊道:“是朱翼明离火!竟然让他同修两种真气,好狠的心!”

    台下有些见识的弟子已恍然大悟,无怪乎明烨小小年纪纯阳功就有如此境界,原是同修了两种功法,纯阳功和朱翼明离火一者雄而纯,一者霸而猛,却皆是至刚至阳的功法,便如一山不容二虎,两种同属真气在体内交击对撞,又彼此增长,正是以火燃火之法,硬生生的将纯阳功催生到至上正阳之境。

    不过正道修行皆是循序渐进,而以火燃火之法,虽使功力猛进,但这把火也焚筋燃血,烧神灼脉,烧遍了全身,早已是走火入魔。无怪乎明烨面色惨白,发质枯黄,原来是功体相冲下,烧得他气血两虚,此法虽使一时精进,但筋脉尽遭焚灼,无疑是断送了明烨将来,清夷道人,确实好狠的心!

    却见清夷道人无视商影逼人怒意,毫不在意的冷笑道:“怎有可能?莫要胡言。”

    商影怒喝道:“敢做不敢应吗?方才他使得分明是朱翼明离火中纵气法门‘朱凰炽羽’,双法同修,当我认不出么?”

    却见清夷立身而起,漆黑眼眸中带着疯狂的寒光,森然笑道:“怎有可能?怎用可能只是双法同修!!”

    但闻明烨发出一声凄厉吼声,面容已然扭曲,体内阳气窜涌,烧得血脉沸腾,血液被灼成血雾,从毛孔中蒸腾而出饶是如此,仍有无处宣泄的沸血蒸腾上涌,直灌天灵,竟冲得明烨头冠崩散,发丝张扬飞舞,气血涌入发丝,化作根根张牙舞爪的血红。

    一瞬间,明烨若燃尽的蜡烛一般,周身火光一灭,归于黯淡,驻剑跪倒在地,头脸低垂,不知死活,但很快,炎流再度从他身上爆开,燃得更凶更烈,而炽炽凶炎中,还撕扯出手腕粗细的电蛇。

    血发张扬,杀气凛凛,凶焰奔涌,狂电绕身。道门清圣之地,竟现凶神之威!

    “不止是以火燃火,还有雷火交催!”清夷笑声越发张狂。

    “是三法同修,还有五雷天罡法!”非但商影按捺不住,连高台上长老纷纷惊异拍案,五雷代天伐恶,震阙妖鬼,可谓阳中之阳,烈中之烈。明烨已修两种阳刚功法,再修五雷天罡法,雷火交催固然能使他功力再上一层,但这已是踏上了寻死之路,雷火炽盛,燃得分明是他的命火,单看他将道门正宗心法练得恍若邪魔凶神,便可知此时的他远非“走火入魔”四字可以形容。几个长老起了惜才之心,齐齐怒视清夷。

    而商影更是立身而起,劈手夺过谢灵烟腰悬之剑,连鞘带剑一捣地,霎时两道剑气同时闪现,剑气双分,弯出一个圆融弧线绕开擂台上两人,擦着最前排围观弟子的鼻尖,分袭清夷两侧。

    清夷面色沉稳,岿然不动,双袖同时一甩,将剑气化散无形,同时冷笑道:“本事没长,脾气倒长了,连规矩都不当回事了,我倒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凌霄剑宗内可以随意向同门动剑了。

    谢灵烟此时才觉察腰间已空,轻拽了商影衣摆一下,商影寒声道:“同门之间不能动手是么?那你记住,今日他们二人但凡有一人因你而死,本座便是背宗叛门,也绝不让你活着走下通天峰!”

    商影冷言方落,突得拔剑出鞘,却未再攻向清夷,眨眼一瞬,剑已复归剑中,商影将剑递还谢灵烟,这一动之间,道袍一角已悄然断裂,风一卷,恍若幻蝶一羽,翻飞而去,随即商影面沉如水稳然坐下,再不看清夷一眼。

    “割袍断义么?你已经晚了十多年了。”清夷眼角抽搐几下,终也沉声坐下。

    擂台上,明烨尚未出手,已现惊人威压,待出手,更是恐怖得令人心神尽丧,信手一挥,赤炎剑气并着雷光,呼啸着向应飞扬奔涌,擂台上的青砖也被烤的变形,在剑气所经之处留下一道焦痕。

    剑气未至,已感压迫临头,应飞扬甚至能感觉他皮肤干裂开来,入鼻一股焦味,是他的头发已经着火。

    剑气如一堵厚墙,应飞扬无处可躲,只得挺身挡招,方触剑气,便觉虎口炸裂,星纪剑几要脱手而出,急忙化用出太极缠丝剑,长剑画出黑白双色的浑圆太极图,流转不停。

    太极剑虽以柔克刚,但这千钧之势如何卸得尽,太极图阻挡不过一瞬便已破碎。

    应飞扬退身一步,随即变招,剑一旋,绕指翻飞,正是“绕指柔剑”,星纪剑百炼钢成绕指柔,剑身若灵蛇一般扭曲以化消剑气,但与剑气交接瞬间,剑身“咯吱”一声,几乎断折,应飞扬不得已再退一步。

    虽退不馁,应飞扬再换“柳风剑法”,便这样,每退一步,便换一种轻柔剑法,不过转瞬之间,就已退了七步,连换了七种剑法。

    正欲再退时,突然丹田一疼,竟是真气一时不济,一瞬间的滞碍,随即剑气再无法抵挡,应飞扬只觉胸口被烧红了的铁锤砸了一记,砸得他气血翻腾,仰天喷了一口触目惊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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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剑之威,竟至如此,惹得众人一片惊呼,苗淼看得面色惨白,抓住身旁谢灵烟的手道:“谢师姐,你去求求商真人,让她快些替应飞扬喊认输吧,莫让他再打下去了。”谢灵烟美目笼着一层忧色,却是轻轻摇摇头。

    没有人比应飞扬更清楚方才那剑的可怕,煌煌天雷,熊熊烈火,道门的剑法融杂至一起,宛若天道无情,诛罚万物。方才那一瞬,他只觉自己在与天地抗衡,连身体带灵魂都被天雷地火撕扯碾碎一般。

    好在劲力已被化消半数,他才不至于当场倒下,饶是如此,雷电之劲贯体,应飞扬四肢麻痹,不受控制。

    脱离了控制,身体暴露出了最真实的情感,应飞扬,在颤抖!

    剑术,真元,身法皆难占上风,前所未见的强招,前所未有的强敌,眼前红发张扬的明烨,携杀伐凶威,鬼神一般凛不可撼的压迫感,令应飞扬止不住的颤抖。

    “真是——”发丝带着火苗,飘到应飞扬嘴边,被应飞扬张口咬灭。突得“蓬蓬”裂帛之声,应飞扬真气一震,将烧得千疮百孔的道袍被震成碎片,连同体内雷火一并逼出,露出肌肉精实的上身。

    “-——痛快啊!!!!!”应飞扬忘情大吼!

    看着擂台上宛若疯子般大吼的应飞扬,谢灵烟苦笑着对苗淼道:“你是第一天认识他么?他若是会认输,就不叫剑呆子了!”

    吸入体内的火热随之涌上心头,应飞扬浑身兴奋得颤抖,感觉每一根毛孔都要放声高歌一般,剑逢对手。尽是形容不出的快意,手一扬,比了个“再来”的手势。

    明烨眼神一凛,满头血发鼓荡飞扬,先前一剑他是信手挥出,为的是让应飞扬知难而退,哪想应飞扬竟不知死活,在这般走火入魔般的状态下,明烨心性也变得偏激燥怒,当下剑一举,火光雷电顺着剑脊奔出,化作雷龙怒爪,朱雀振翼之状,正是五雷天罡法和朱翼明离火运至极端之相。

    强招当头,威能浩瀚,先前一剑,应飞扬已知对手真元之强,已非靠柔力可以化消,如今之计,唯有——

    应飞扬闭上双眼,举剑擎天,饱提玉虚纳神真诀,将雷火之力凝成一把巨大气剑,登时剑意冲天,直上云霄。

    心中默念:“使其无情则众生可斩,使其无欲则岁月可斩,使其无我则本心可斩,起九地,承九天,天有倾,地有漏,日有食,月有缺,万物皆非完体,罅漏自隐其身者,无不可斩!”

    倏尔双目暴睁,似有万千剑芒,应飞扬双手前挥,一剑斩落。

    “斩!”

    应飞扬自领悟《破空斩云剑》破字诀以来,一直罕逢敌手。但眼前明烨却令破字诀无功,破字诀精髓尽在“以我强击敌弱”,而明烨真元,剑术,身法皆在他上,竟是无破绽可击。唯有以强撼强,斩字诀首现尘寰。

    剑气纵斩,龙凤翔舞,两股巨力相撞,但闻一声巨爆,擂台青砖上,道道裂隙自交击中心向四周蛛网般扩散而出,看得众人嗔目结舌。“这。。。。。还是弟子间的比斗吗?”

    轰然一响,强弱判定!

    应飞扬再退三步,步步溅红。虽是后退,眼中精芒不熄,退满三步,应飞扬再次扎根于地,岿然不动,随即剑再高举,气芒重现。

    不留分毫喘息之机,巨剑再次凝出形体,应飞扬一剑斩出,剑光粲然似白虹,威势更甚。

    明烨亦似早有预料,九阳昊天剑决再起,剑上升腾出巨大太阳,更有火凤雷龙绕日而飞。

    双招再度交碰,竟成白虹贯日之相,剑气贯日而过,将“太阳”击碎,直袭明烨,明烨被剑气震退三步,口角泛红。

    而太阳炸裂,火元却不消散,反是依附火凤雷龙之上,龙凤之威更盛,交缠着轰向应飞扬,应飞扬竟被轰得连退七步,半脚已踏出擂台,一口血还没喷出就已被蒸发。

    应飞扬却是毫不多言,再摆出举剑擎天的姿态,玉虚纳神真气将周遭炎流电光吸纳一空,再次凝成剑形。

    明烨眼中凶光一闪,已是入魔之态,猛然纵跃空中,苍白脸上笼罩一层黑气,血发若条条红蛇狂舞,剑一引,背后现出九日纷繁呈现,绕体流转,只是再无上九纯阳的道门纯正气态,反而是与天上之日一道,再现上古十日灼世凶威。

    朱翼明离火亦随之催动,朱雀火凤化作九只三足火鸦,各绕一日,同时数道电光闪现,自身遭降下,直击擂台,击得青砖爆碎,乱石崩起。招未出,已见惊俗气象,前排弟子甚至纷纷后闪,唯恐被强招波及。

    强招将出之际,突得一声脆响,明烨背后九日如瓷器一般显露出裂痕,随之,竟轰然崩碎。

    与此同时明烨惨嚎一声,血液自毛孔喷涌而出,如血雨降下,身形随着血雨直直坠落!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咚!”明烨重重落在擂台上,生死不明,应飞扬见状,剑气也登时涣散,驻剑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待一口气喘上来,才对台下评判的李教长咧嘴一笑道:“李教长,判定胜负吧。”

    早已目瞪口呆的李教长如梦初醒,恍惚着上台,探探明烨气脉,朗声道:“凌霄剑宗,试剑终战,胜者,应飞扬!”

    清夷道人愤然起身,道:“怎有可能!”

    应飞扬嗤笑一声,道:“怎无可能,明烨与我比拼剑招时,分明占尽上风,你却催着他以真气取胜,其中原因,真的是你急着要看我饮败吗?”

    清夷当即面色一变,应飞扬继续道:“我眼神有五次扫过你,你三次都在瞥着日头,不知这日头是有什么好看的,正午是天地间阳气最盛之时,照常理推断,可使明烨功力更上一层,你却反其道而行,急着在正午前分出胜负,这又是为什么?”

    清夷冷笑一声,面色恢复,道:“好小子,真有你的,竟能被你看出。”

    “不是看出,是斩出。”应飞扬纠正道:“这些本只是模糊不清的猜测,待我剑气与明烨对撞斩落的时,我才真的确认,不知道长有没有玩过爆竿,我感觉明烨的身体便像爆竿一样,一己之身却硬塞了烈性三种真气,已是达到至阳极限,这三种真气虽然在他体内交缠牵制暂时达到平衡,但只要再点上一把火,真气就会被引爆。你急着要在正午之前分胜负,就是怕天地间的至阳之气引动他体内平衡吧。”

    “却是如此,继续说。”清夷寒面道。

    “所以交击第二剑时,我将他的炎气吸纳入体,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在他体内打下一道炎气,这炎气本就出自他,所以他极难察觉。待到第三剑时,他功体催上极端,这炎气便不受压制,终于使他劲力失衡,真气引爆。”

    应飞扬说得轻描淡写,但实则是千难万险,莫说只是稍看出端倪就以命相拼的魄力,也不提生死想拼时还能洞悉场外清夷道人神态的敏锐观察。单是真气的拿捏把控,就已是极其不易。

    若少放出一分炎气,剑气便无法洞穿明烨的“太阳”,若多放出一分炎气,明烨便有可能察觉,及时的逼气出体。也只有应飞扬这种花了一年时间来研究如何将外力排出体外的人,才能拿捏的这么精准,能以此法破明烨的,凌霄剑宗年轻弟子中也仅有应飞扬一人。

    “好!好!好!”清夷道人连叫三声好,满脸阴鹜的赞道:“不亏是他的弟子,果然有本事,这次是我们师徒败了。”说着,清夷转身向明烨踢了两脚,明烨却是全不动弹。清夷道人呸了一口,弯下腰拽着明烨的左腿拖行,在擂台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应飞扬虽不喜明烨冷讷寡言,又对清夷言听计从的恭顺模样,但这酣畅淋漓一战,也让他有了几分相惜之情,见清夷非但不为明烨疗伤,反而这般折辱,心下当时大怒,喝到:“你做什么!”

    清夷顿足冷道:“我这弟子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我当师傅的自然要把他带回去好好教养一番,这轮得到你过问?”

    应飞扬嗤笑道:“说是学艺不精,怕是不尽然,常言道名师才能出高徒,归其根底,怕是问题出在了当师傅的身上。”

    应飞扬此语,暗指清夷非是名师,“说的好啊!”周遭年轻弟子不识得清夷身份,但见他自出场便气势凌人,皆看他不顺眼,此时也跟着纷纷叫好。

    应飞扬见有人捧场,索性直接挑明了道:“明烨兄资质心性皆胜过我,更兼天生纯阳体质,如此良才,却反而落败,只能证明他师傅不及我师傅,道长若不如赶快让他另投名师,以免误人子弟。”

    却不知此语正好说中了清夷道人心结,清夷当下目光一寒,道:“你说我不如你师傅,那便让他出来,跟我比试啊。”

    “比试!比试!比试!”围观闲人个个唯恐天下不乱,方看过一场激斗,还未过瘾,听闻徒弟打完又要换师傅打,纷纷跟着起哄。

    耳闻众人起哄,应飞扬不禁头大,竟有作茧自缚之感,他师傅境界虽高,一身真气却是使不出用不得,真打起来,还不一剑便被清夷捅了。

    面露愁色之际,清夷道:“怎么了,你师傅人呢?何时成了不敢见人的缩头乌龟了?”

    却见应飞扬眸中怒意一闪,剑眉斜挑扫尽眉宇愁色,腕一翻,三尺秋水直指清夷道:“何需我师傅亲自出场,道长若想比试,应飞扬自可带师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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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讨教,我却没心情指导小辈,还是回去让你师傅来跟我比试吧。”

    应飞扬笑道:"我师傅修为超凡入圣,早已弃了争斗之心,怎么会自降身份与你比斗,不过我这做徒弟的,倒可以做个桥梁,让你明白差距。”

    清夷道人眼一眯,问道:“什么意思?”

    “我在师傅手上,不过出十招必败,不过若对上师叔你,想来撑个三五十招不成问题,若是师叔三五十招仍拾掇不下我,就请不要误人子弟,将明烨兄留下让他令求高明吧。”

    “小子,你想激我,可惜激将手段太过拙劣。”清夷冷笑道

    应飞扬也一挑眉道:“拙劣吗?那还有更拙劣的,老贼,小辈的挑战你若都不敢应,还有何面目立身于此?趁早把脑袋塞到龟壳里吧!”

    “嗯?”清夷双目怒火燃起,周遭却是一寒,“好,我若真用了超过十招,倒显得被比下去了,便是十招吧,十招收拾不了你,我这废物徒弟就随你们处置。”

    商影心知清夷之内,仍觉应飞扬赌得太大,装作怒斥应飞扬状,道:“应飞扬,莫要胡闹,你师叔修行数十载,一身真元何其雄浑,而你现在内伤沉重,莫说十招,你连接他一招都难,快些与你师叔道歉!”

    应飞扬明白商影弦外之音,刚要做个“捧哏”的,清夷道人嗤笑道:“好了,莫要一唱一和了,我还不至于对上一个后生晚辈,也要靠真元取胜。我只用剑招,不拼真元,照样轻松败他。”

    “只论胜败,莫分生死。”沉厚一声,从高台上传来,却似近在耳边一般清晰,发声者正是清岳真人,清岳真人这一开口,便算默认准许了这场比试。

    掌门亲自开口,告诫清夷莫要伤及应飞扬性命,清夷竟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带刺的挑衅言语,只是淡淡道:“晓得了。”

    “好,那师叔请指教。”应飞扬说着,已是按上了剑,商影却笑骂道:“你小子急什么,把伤压下去再说,难道你师叔还会趁你受伤出手吗?”

    “不必了。”应飞扬毫不在意道,“我虽受了伤,状态却是最佳,已经等不及了。”却听得清夷意味深长的怪笑两声,谢灵烟也啐一口道:“你个剑呆子,让你下来你就下来,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应飞扬看着谢灵烟脸上蕴出的两抹红霞,再看看自己,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应飞扬战得兴起,将身上着火的衣服震成了碎片,在众人瞩目下露出光赤的上身多时却浑然未觉,应飞扬一愣,随即缩着脑袋满脸羞红的下了台。

    接过谢灵烟递来的道袍,应飞扬急往身上一裹,才注意到这件道袍非是普通弟子的青色道袍,而是一袭月白,领口袖口绣有金色云纹,做工精巧针织细密,穿在身上还能闻到一股醉人甜香,应飞扬穿着舒服,随口说笑一句:“这衣服不错,送我了吧。”

    却见谢灵烟强忍着笑道:“这我可做不得主,衣服是我就近偷拿来的,你去问问我大师姐季明霞愿不愿意把穿旧了都衣服让与你。”

    “什么?季师姐的?”季明霞性情刚烈,最恨浮浪之人,若被她知晓此事,还不将袍子带皮一并从他身上剥下。应飞扬气极羞极,连忙要把衣服脱下来,谢灵烟促狭道:“方穿上又脱下,你怕还不够引起别人注意吗?”说着歪头打量了应飞扬一眼,道:“看来我眼光不错,随手一挑都能帮你挑的这么合身。”凌霄剑宗道袍皆是宽松款式,不分男女,季明霞也是高挑身材,与应飞扬差不多高矮,应飞扬穿着她的道袍,清雅飘逸,风姿卓然,竟真穿出了几分倜傥的感觉。

    应飞扬气道:“你,你耍我啊!”谢灵烟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啊,你忘了吗,都说了秦师妹的账下次再跟你算。”应飞扬气得几乎内伤爆发之际。“好了,过来服药了。”商影自然也认得出自己弟子往日的衣服,忍着笑将应飞扬招呼过来。

    “哼,你给我等着,改天看我也把你衣服偷来送人穿!”应飞扬知还有一场硬战,放了句狠话,之后强稳心神,服了商影给的丹药盘膝坐下,任由商影为他疗伤导脉,旁边明烨也被丹房其他弟子带了下去,先行疗养。

    丹药入口,化作一片清凉,药力在商影真气引导下游走全身,应飞扬只觉身上如针刺般的灼热感逐渐消退,竟是说不出的畅快,皮肤上的烫伤创痕也迅速结了疖,又很快脱落,露出新生儿般细嫩的皮肤,应飞扬心中赞叹,“商师伯的丹药之术果然非同一般!”不过片刻,应飞扬已是神采奕奕,恢复如初,回头却见商影面色虚白,神态疲惫,应飞扬才心知若无商影真气催助,他便是服了再珍奇的神丹妙药,也绝不能好的这么快。

    “商师伯,我已经没事了。”

    商影缓缓收劲,轻声叮嘱道:“掌门师兄让他只分胜负,那他的剑威至少减了一半,你千万不要挑衅他,他若真起了杀心,谁也就不得你。”

    “我知道”按下心头感激,应飞扬再上擂台。

    “来吧,等许久了。”清夷道人不丁不八的站着,神态轻蔑。清夷身为长者,自然不会率先出招,应飞扬也不做推让,一步一印,沉重而缓慢的靠近,待到积势已足,便是锵然一声,剑起风云之招已出。

    清夷道人有心卖弄,也不拔剑,只并起两根手指,作势欲挡,应飞扬心道:“他既然说不以真气取胜,竟还只用手指挡招,真是将人看低了。”心中暗怒,应飞扬也不换招,剑起风云之招顺势直刺。

    却见清夷双指轻轻一夹,便已经应飞扬凌烈之剑夹入指间,应飞扬心中登时大奇,从剑上分明感觉不到对方气力,却觉剑已被死死控制,仿佛是一条蛇被扣住了七寸一般,虽只是轻轻二指,就令他浑身是力却无法施展。

    “是锁劲的手法,他竟能用得这般举重若轻,没想到他进境这么快。”商影面色凝重,竟隐隐觉得方才该阻止这场比斗。

    却见应飞扬右手持剑,左手曲指轻弹剑柄,一股锐利剑气从剑端激射而出,清夷身形微微一侧,便避开这道剑气,但在他这重心微偏的一瞬,应飞扬身形身子陡然一扭,若苍龙翻身的再空中旋了半圈,长剑便已脱出桎梏,席卷而去。

    “苍龙抖鳞,破的妙!”眼见应飞扬出了奇招,商影神情一松,赞道。须知方才,二人交手精髓尽在“争衡”二字,便如找好了支点,一个年幼孩童也能撬动巨石一般,清夷两指轻扣,便是锁住了长剑的支点,是以星纪剑才难以寸进,但应飞扬遍读剑理,也知道这法门,虽是初见,却也有了应对之法,才会先已剑气逼得清夷重心偏移,再以抖鳞技巧脱困。

    交手一招,二人各自心惊,应飞扬惊觉对手造诣深不可测,绝非是寻常人物。而清夷也赞叹应飞扬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徒弟明烨败的不冤。

    心中惊异,应飞扬剑招却不停,“苍龙抖鳞”之招剑势走进,随即化作“朱雀振翼”之招,苍龙属木而朱雀属火,变化之间正合东木生南火,朱雀振翼剑威力更增三分,剑身上已燃气了熊熊火焰。

    “但论玩火,你不及我徒远矣。”清夷道袍长袖漫卷,宛若掀起一阵旋风,随即袖袍盘住了剑锋,手则上前一探,扣住了应飞扬的手腕,方要道一声撤手,却觉一股真气已经自应飞扬腕上传来。

    清夷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若是寻常比试,扣上了对方脉门便是胜负已分,但应飞扬却仗着清夷承诺过不以真气取胜,肆无忌惮的发出真气与清夷比拼,加上此时二人双手皆在袖袍包裹下,外人看不清楚,清夷为避人口实,只得无奈撤手,好在撤手够快,否则应飞扬若再趁势划破他道袍,丢人可就丢大了。

    眼前小子奸宄,实力又确有非凡之处,清夷决定收起轻视之心,拔剑出鞘,却见应飞扬第三招已至,剑若电光火石,闪忽飞逝,正是风疾云乱和一字惊电剑同使,前左右三路都是剑光密布,逼得清夷无暇拔剑,若要拔剑,只有后退躲过剑光,但清夷哪肯被小辈逼退,足下一动,竟是靠着灵活身法不退反进。

    但见清夷在剑光中穿梭,显现出登峰妙绝的身法,剑锋总是堪堪从他身边划过,与其说他在躲避剑光,不如说是剑光在躲着他,转眼便欺身应飞扬身前,连拳带着剑柄一拳击出,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应飞扬长剑运使不开,加上拳脚功夫稀松,反而是他被逼得退。

    应飞扬急往后跃飞,清夷哪容他走脱,探手一爪,抓住应飞扬的剑脊,一拉一拽,同时屈腿抬膝,膝盖若铁锤一般撞向应飞扬,应飞扬只得撤剑,凌空一个扭身,游鱼般划过这一撞,同时并指如剑,道了声,“师叔小心,接我一剑。”

    清夷一愣,下意识的要躲闪剑指,但随即意识到,“这小子,怎可能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但在这一愣间,应飞扬已脚踏奇步,再度握住了剑柄,运足真气向下劈去。

    眼见小子凭借奸猾手段,竟与自己斗得难解难分,清夷心中一怒,握住剑脊的手一松,

    ,如揽雀尾,如转丸珠,一收一发,竟是四两拨千斤之法,应飞扬感觉真气泄到空处,随后又回冲己身,竟拿捏不住剑柄,星纪剑脱手而出。同时整个人脚下一空,如腾云驾雾一般,竟也被高高抛出。

    连着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应飞扬头昏脑涨之际,突觉右足踩到了实地,忙一个金鸡独立,稳住身形。

    “好!!!”擂台周围突然传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应飞扬压下晕眩之感,却发现全场人竟然都是在为他喝彩。方才一招大败亏输,怎么还会有人喝彩?

    ;

    凌霄殿,凌霄剑宗主殿,此殿居于睨天峰正中,统御群山。重檐复阁,气势恢宏,古朴中暗藏庄严肃穆之气。

    殿中极为宽敞,装饰却简单至极,只有青砖铺地,铜柱撑梁。

    但在此时,任谁也不会觉得殿中空旷,因为派中名号最响的大人物都齐聚一堂,正中主位端坐的威严道者正是当今掌门清岳真人,商影,谢康乐等众首座长老分坐两侧。人虽不多,逼人的气势将大殿塞得满满当当。

    而此时,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讨论的焦点却是一个少年。

    谢康乐回味着方才一战,啧啧赞道:“今年试剑大会可真是人才辈出,前四名弟子任挑一名,都有在上届大会中轻松夺魁的实力吧,从那小子叛出山门后,好久没有令人惊艳的人物,没想到今年竟然同时出现了四个。”

    宿沫峰掌座杜如晦随即附和道:“也是仰赖掌门厚德,才令门中人才频现,这是我派再兴之兆,掌门弟子任九霄,谢掌座的女儿,商掌座弟子谢灵烟个个都是非凡,只可惜老道的宿沫峰门人寥落,无一大器,只怕作古之后,宿沫峰一脉就一厥不振。”

    杜如晦前几句仍是赞叹,再往后用心就是昭然若揭了。应飞扬天资绝伦,日后很可能会成为门派中顶梁柱般的人物,杜如晦若能将他收入门墙,日后地位定是水涨船高。

    但杜如晦修行近百年,早已人老成精,此话自然不会明说,而是暗指掌门有了任九霄,谢康乐和商影有了谢灵烟,也该将应飞扬让与他人。再以观云台一脉人丁最是单薄做文章,以宗脉传承为胁,虽是未明说,但心思也昭然若揭。

    却闻谢康乐冷笑一声,道:“杜师兄何必这么说,任九霄现在虽拜入掌门师兄门下,但也是宿沫峰出来的,他的亡父更是宿沫峰前任首座,整个宿沫峰谁拿他当过外人。”随后,摆出一副无奈模样,道:“反倒是我那不孝女,现在还没嫁人,就大半年也不回我洞玄峰一次,若是日后嫁人了,更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与我洞玄峰再无关系,后继无人这种问题,要担忧也该由我担忧吧。”

    “谢康乐,你又要与我争夺弟子?”杜如晦与谢康乐向来不和,见他搅局,随即也不再遮掩,怒目相对。

    “错了,非是我要跟你争,若说人丁单薄,凌霄剑宗人丁最单薄的一脉可是那里,若收徒弟,也该由他先挑。”谢康乐信手向后一指,杜如晦面色随之一凝,谢康乐所指方向,正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一,凌霄剑宗第一名剑,“剑冠”顾剑心所在的飘渺峰。

    “顾剑心么?可是他。。。。。。”杜如晦话说一半,突然面色大变,道了声:“难道!”

    谢康乐带着嘲意笑道:“才想明白吗?”

    杜如晦一咬牙。道:“哼,说这么些也没有,试剑大会第一名若是还没拜师的殿前弟子和外门弟子,可以自行挑选一个师傅,究竟谁会是他师傅,终究还得应飞扬他自己说了算。”

    “你知道便好,所以还是收起无用唇舌,安静等应飞扬来吧。”

    说曹操曹操到,一名弟子快步入堂报道:“启禀掌门,此次试剑大会头四名,应飞扬、谢灵烟沐浴净身完毕,现在殿外等候,明烨、任九霄伤重,无法前来拜谒。”

    清岳闻言眉头一凝,若说明烨伤重,这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他若不来无可厚非。但任九霄伤势远较明烨轻,又休养了数日,理应无甚大碍。他不来的真正原因,众人皆心知肚明。

    清岳掌门按下心头不满,道:“传他二人进来吧。”

    大殿之外,步入两道年轻身影,男的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女的灵动俏丽,亭亭玉立。此时并肩走来,大殿之内顿时一亮。

    谢灵烟自幼生长在此,凌霄殿虽是寻常弟子难以进入之地,但对她来说却早已轻车熟路,先冲着师傅吐了舌头,又无视掉谢康乐饱含怒意的眼神,笑嘻嘻的走进来。

    应飞扬却是头遭进入,一入殿便觉殿内众人面目僵硬,气氛紧张,还未摸出个所以然,周遭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他身上,好似是一堆老饕盯上了美食一般,倒令他惴惴不安。

    “弟子谢灵烟,拜见掌门和诸位长老。”谢灵烟大大方方一礼,应飞扬也有样学样,恭谨行礼。

    但听清岳真人道:“谢师侄,往日我总说你天资极佳,却少了专注执着,但今次你表现不错,相信你师傅和父亲也定感欣慰。”

    “师傅就不提了,我阿爹可哪有半点欣慰的样子。”看着谢康乐喷火般的眼神,谢灵烟心中叫苦,转头可怜兮兮的望向商影,商影却是仰着脸盯着高高房梁,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清岳真人自然不知她的心理活动,继续道:“你已是商师妹亲传弟子,这拜师自可省下,今日便赠你一对月轮镯以为嘉奖,望你以后再加精进,莫坠了你师傅和父亲的颜面。”

    一盘弟子端上红木托盘,盘上放置一对非石非玉,玲珑透泽的秀气镯子,既美观又典雅,镯子上透着月华般的澈澄莹光,一眼看去,便知非是凡品。

    这般年纪女孩,哪有不爱美的,谢灵烟看着两眼放光,立马忘了方才苦恼,道了声谢便急不可待的将镯子套上皓腕。

    好在清岳早见惯了她的天真烂漫,也不苛责她的失礼,只告诫道:“此对镯子乃玲珑珍阁所赠法宝,可助你对敌时化消对手的力道,今日将它转赠与你,只是我凌霄剑宗讲究一剑破万法,借助外物终是偏道,此镯子只可做救急之用,断不可过于依赖。”

    谢灵烟满口应允,但看她模样,便知只把这镯子当作精美饰物,全不在意它有何功效妙用,这些叮嘱倒显得多余了。

    谢灵烟满心欢喜之际,清岳掌门又将视线投在应飞扬身上,道:“应飞扬,你能以外门弟子身份剑压众人,一举夺得今次剑魁,实属难得,依照门规,你可指定一人做你师长,你心中可有人选?”

    杜如晦近看应飞扬还是头一遭,越看越觉应飞扬锐气逼人,资质脱俗,正打算如何能使应飞扬开口败自己为师,突得听身边有人道道:“应飞扬,我看你天资聪颖悟性过人,我创了一套心识剑镜的功法,可以临阵学仿对手招式,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不知你可有兴趣一学?”

    杜如晦回首一看,竟是门中长老赤松真人,赤松真人见杜如晦看来,也不躲闪他目光,面无表情的轻声道:“杜师弟,你可别见怪,想收他为徒的又不是只你一个。”

    话音方落,便听其他长老纷纷道:“我这套青元剑法可化木元长生之气为己用,我看你柳风剑法用的纯属,练起我的剑法定是事半功倍。”

    “要我说他就该学我的幻渺剑诀,你瞧他对明烨那一战展现的灵动身法,便可知他就是为我这剑法而生的。”

    杜如晦一时没拉下面皮,竟被别人抢了先,此时一拍案,指着方才说话的长老道:“就你那几下,莫要误人子弟了,他若拜入我门下,不出十年,凌霄剑宗十大高手定有他一席!”

    一时殿上庄严气氛当然无存,竟变得如市场一般,应飞扬突然想起了往年那那江湖方士策天机拉拢自己当他徒弟的情景,而眼前,策天机不但变成了数个,而且还在相互拆台争吵,顿时感觉头大无比。

    应飞扬当下说出从未动摇过的答案,堵住了众长老无休无止的争执:“启禀掌门,弟子应飞扬,愿奉清苦道人为师,侍于门下,不背不弃。”

    清苦道人四字一出,众长老竟是齐齐一叹,没了声音,各自回座上坐下。

    清岳掌门也叹一口气道:“也罢,清苦虽是待罪之身,但也是门派中人,你拜他为师,并无不可。”

    应飞扬拜谢之后,清岳又问道:“你既得魁首,经阁之内的卷籍,你可任挑一部研习,你可想好要挑哪一部了?”

    此问应飞扬亦是早有定见,恭谨答道:“弟子斗胆,请求一览《太易玄经》!”

    《太易玄晶经》四字一出,连带商影,谢康乐在内,在场之人齐齐色变,清岳掌门双目也是一寒,沉声道:“《太易玄经》借你倒也不难,只是你可想清楚了。经阁非是常人能进,在经阁任挑一本卷籍更是机会难得,你便是要借阅我派至高剑诀《万道引归天剑诀》也无不可,《太易玄经》虽精妙,却也只是星象易学,旁门左道,于剑道并无益处,你可莫要错失良机。”

    应飞扬也察觉场上气氛突变,清岳掌门更是显露不悦之色,顿感压力,只是曾与清苦有诺,所以坚持道:“弟子明白,但弟子只求《太易玄经》!”

    大殿上,只闻清岳真人悠长而凝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间,竟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应飞扬竟觉呼吸也被他带动,不禁屏息凝神,暗暗抵御,待一口气吐出,清岳才面色如常道:“便如你所愿,随我来吧。”

    说着竟不在理会在座众人自行离开,应飞扬一愣,也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前行,直向门中要地经阁前去。

    ;

    清岳掌门显然是心绪不佳,一路上默然不语,应飞扬只觉这一路无比漫长,好在经阁已到眼前。

    应飞扬两年以来,因外门弟子身份,虽经常出入派门内,却也只是在丹霞峰和山门来回,其他地方一概没有去过,不想今日一天之内,竟连逛了凌霄和经阁,顿时世事变幻之感。

    有别于凌霄殿的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经阁不过一个从外观古旧阁楼,朱漆脱落,墙体斑驳,建筑线条是两汉盛行的直线构造,显得古拙、强直、厚重、质朴。好似刚从土里刨出的古迹一般,有周遭轻灵洒逸的仙家建筑格格不入。

    走进才发现,经阁墙体混实,独门少窗,宛若坚实堡垒。却有一股凌厉剑意从内中透出,仍未推门而入,便觉遍体生寒,应飞扬突感这经阁修得这般厚实,不是为了防人入内盗经,而是为了困住这股剑意一般。

    守阁的两位弟子见掌门亲至,行礼之后,推开厚重的木门,一瞬间,应飞扬只感从内中迸射出数万道剑气一般,浑身汗毛都耸立起来,猛然连退数步。

    但这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便消散于无,扑面而来的只有霉潮的书卷味,那有什么剑气,两位看门弟子怔怔看着应飞扬,如看待疯子一般,应飞扬赧颜一笑,尴尬的进了经阁。

    一入阁内,便看到纵列成排的书架上堆放着浩如烟海的剑典,《破风斩云剑》,《傲寒剑法》,《射日剑决》,《柳风剑法》。。。。看着一卷卷熟悉的书卷,应飞扬这才知道方才感觉何来。

    凌霄剑道立派千年,每一册书都是前人的心血,岁月的积淀。千年间,每个名动天下的凌霄弟子,都曾站在这朴拙的书架旁边,怀着对剑道的执着,在昏黄烛火映照下如饥似渴的研习书中精要,此处便是他们剑途的起点。千年已过,昔日盛名已烟消云散,绝世的人物也化作尘土,但这对剑道的执着却凝而不散,不同时间,不同人物,却带着同样的执着,凝成一股无匹剑意。

    应飞扬心中暗道,难怪经阁重地却只有两名弟子看在门外,任何人若起了抢夺剑经的心思,怕都会瞬间被这剑意撕成碎片,又何需派人看守。

    此时清岳掌门道:“这第一层之内,都是本门的入门剑法,此层剑谱不禁弟子观视抄阅,各峰也皆有副本,你既然都研习过,这第一层看来不能让你留恋。”清岳掌门涉阶梯而上,将应飞扬引到第二层。

    方入第二层,应飞扬眼前一亮,第二层宽敞许多,却是一本书册都没有,反而堆着书画,雕像,花木,盆栽,山石,乃至任何不该出现在经阁的稀奇古怪事物,便如应飞扬身边的那个大水缸。

    这水缸毫无稀奇,放在任何人家都是毫不起眼,但却偏偏被摆到经阁,而这便令人不解了,而更奇的是,水缸中的水如同正被人搅动一般,打着旋的转动不已,应飞扬盯视许久,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应飞扬难掩好奇,伸手要触摸水面。

    却被清岳掌门一把抓住,道:“若第一层算有字的剑谱,那这层便是无字的剑谱,你眼前的水缸,是门中第十七代掌门无争子创太极缠丝剑时留下的,他剑成之日,以剑搅动缸中之水,其后历经三百年,缸中之水仍转动不休,以你悟性若伸手入水,或能有助加深对太极缠丝剑的感悟,追上无争子掌门当年境界。”

    应飞扬悻悻收手,接道:“但若伸出手,便算是我挑了这本‘剑谱’了,之后就无缘再索要《太易玄经》了,没错吧。”

    “你倒聪明。”清岳掌门点头道

    “那就算了吧。”应飞扬轻叹一声,便拔足离去,不在留恋那水缸。但周遭事物又接连映入眼中,这幅书法铁划银钩,纵横开阔,雄浑劲力入木三分,暗藏大巧若拙,磅礴无匹之剑,那副书画寥寥数比,已画出山水神髓,笔法虽轻质淡雅,却隐有吞吐山河的气概,定有以点见面,意境深远之剑。这瓶插花将梨花,桃花,梅花数种不同时间花卉插于同一瓷瓶,花色虽繁杂,却不显丝毫浓艳,反而有浑然天成之感,隐见天成地就,任性自然之剑。

    应飞扬如穷鬼入宝山,几次险些忍不住驻足细看。一咬牙,决定闭眼而过,再不看一眼。

    但方闭眼瞬间,却有一个雕像吸引应飞扬注意,那雕像白玉雕成,足有生人大小,雕刻的是一个拔剑而舞的丽质女子,雕刻之人落刀定是流畅灵活至极,是以女子的发丝若飞,衣衫也似是微微颤抖,玉雕虽是死物,却如活人一般灵动。

    但真正吸引应飞扬的是所雕女子面容,女子尖尖脸蛋,双眉修长,嘴角微微上弯,带着点哀愁的笑意,竟与谢灵烟有五分相似!

    身侧烛光闪动,玉像女子双目神光变化,好似一瞬间活转过来,眼光中含情脉脉,带着如水的温柔,似是情意深挚,却也暗藏一丝神伤。

    若是细观雕刻时落刀手法,结合女子拔剑而舞的神意,定能得出一套情意深重的有情之剑,但清岳却向前一步,挡住应飞扬视线。神色闪过一丝黯然道:“这个雕像是这层中最新的一项作品,但雕像的作者非是本门中人,也不以剑法著称,甚至连正派人物都算不上,你若看得久了,定会意乱神迷,癫狂失控,还是莫要再看了。”

    清岳掌门似是伤怀,但应飞扬仍按捺不住问道:“掌门,不知这玉像所刻的那位女子是何人?”

    清岳掌门长叹一声,道:“已死之人。我知你想问什么,但像中之人早已化作尘土,你便不用再提起,徒惹她人伤心。”

    “是了。”应飞扬心中暗道:“这雕像放在这里,就算一般弟子没见过,商师姑、谢师伯还能没见过么?我能看得出她与谢灵烟相似,他们自然也看得出,他们既然没提起过,便意味着不想让人深究这雕像的故事,那我又何必费心探听别人隐私。”

    想通此节,再看雕像那温润如水的眼光,心里笑道:“我师姐那疯丫头可没有这么温柔的眼神。”说罢,再不看一眼,随着清岳步伐步上三层。

    入了第三层,内种格局与一层相似,皆是书架纵列,书卷密密麻麻排放,但此层霉潮之气更重,内中书卷也多带着一层浮灰,应是很久未曾有人动过了,再细看书卷,也不再是剑法,而是术法仙诀,阴阳五行,机关阵势,医药占卜。。。。。乃至儒家经史子集,佛家经文教义,林林总总,无一不有。

    此层皆是外门杂学,而凌霄剑宗主张一剑破万法,弟子皆专精于剑,无心他顾,也难怪此层书卷少有人动。

    清岳掌门道:“此层所藏之书包罗万象,来源也不尽相同,有些是门人游历天下所得的奇书异典,有些则是其他门派赠与。便如你索要的《太易玄经》,便是皇世星天所赠,后来皇世星天没落,内中典籍被焚烧一空,我们这本《太易玄经》反倒成了孤本。”

    ”皇世星天?这是何派门?”应飞扬问道,应飞扬通天道一年有余,对天道众派也不再是一无所知。却从不曾听闻皇世星天的名号。

    “你没听过皇世星天,就索要《太易玄经》,你还真是听你师傅的话"

    应飞扬嘿嘿一笑,厚颜道:“那是,弟子向来尊师重道。”

    “既然如此,我便与你说上一说,没准听完后,你就改主意了。”

    “听听无妨,不过弟子可不是轻易会该注意的人。”

    “随你吧。”清岳掌门无奈摇了摇头,开始说起:“这皇世星天算起来也是我们的老邻居,天藐峰往北七十里有一处裂玄谷,便是皇世星天故址,派中之人皆精通易经玄学,卜卦问命。而点穴寻龙,观星望气的手段更是独步天下。”

    “故址?那依掌门师伯话意,皇世星天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清岳掌门道:“没错,如我方才所说,皇世星天点穴寻龙观星望气的本事独步天下,所以不同与我凌霄剑宗这般出世的门派,皇世星天总与俗世皇权紧缚一起。”

    “切,天道中人,也要做皇帝狗腿子吗?”应飞扬听到此处,满心不屑道。

    “嘿,你年轻气盛,轻蔑皇权也是正常,但皇权确是天下第一伟力,皇帝一怒,伏尸千里,这种一语定万人生死能力,可不是我们天道之人能刻做到的,且皇帝身为天子,身负大气运在身,天道之人若辅佐,可吸纳此大气运为己用,修为定也可精进。”

    “靠他人成事,算什么本事。”应飞扬心头不服,却也不明说,清岳掌门继续道:“但想操纵这股伟力又岂是易事,自三国两晋南北朝起,皇权跌荡,王霸迭移,不知多少入世门派因卷入天下之争而灰飞烟灭。但皇世星天却不同,他们总能于乱世中寻得真龙天子辅佐,有得弟子甚至成为青史留名贤相。凭借从龙之功,皇世星天也越来越兴盛。“

    “盛极一时,现在却只剩一片故址残垣,之后便是有盛转衰吧。”应飞扬随口猜到。

    清岳掌门点头道:“没错,前朝炀帝三征高丽,大兴土工,致使国力衰竭,民心尽失,十八路反王揭竿而起,天下又复群雄相争之局,此等乱世,本该是皇世星天施展的舞台,却不想接连两次大劫,使皇世星天一蹶不振。”

    清岳掌门说道此处,似是感触良深的叹口气,续道:“当时皇世星天正处巅峰,竟同时出现了三个不世出的天才人物,这三个天才,若是出现在不同时期,无论是谁,都能保皇世星天百年昌盛,”

    应飞扬虽未听完,至此也猜出后续故事,接口道:“但若生在同一时期,便是皇世星天的第一次浩劫了吧。”

    清岳掌门赞了一声:“猜得不错,和你说话真是省力气,这三人名号我也一并告诉你,其中一个你定听闻过。他们分别唤作宣丘泽,皇甫会,以及。。。。袁天罡!“

    ;

    ”袁天罡?"应飞扬一惊,这个名字确实如雷贯耳,袁天罡是本朝初年赫赫有名的星相推命大师,凡其所观必是准确有据,铁口一开从无虚言,连太宗皇帝都对其盛赞有加,称他胜过汉代严君平。在相术史上可谓泰山北斗极的人物,以致到现如今都有人打着“袁天罡真传”的名头鱼目混珠。这样的人物竟是出身皇世星天?

    清岳掌门早已预料应飞扬的震惊,继续道:”不错,就是那个袁天罡。继续方才,袁天罡那时还像现在这般名震天下,而宣邱泽和皇甫会真才实学也不在他之下,这三人皆是一时之选,但门主之位却只有一个。既是人中之龙,岂会屈居人性,三人因此分为三派彼此争斗不休,导致门主之位一直空悬多年,门中血流不断,最后许是他人都厌倦了同门相残,众长老一致推举较为仁善的宣邱泽为门主,这才止住纷争。但加典之日,皇甫会不辞而别,远走西域。袁天罡也留下一封书信,声称誓讨此辱,之后再不见踪影。

    “其后乱世风云起,天发杀机,以致天象混沌,竟有五大帝星同耀天际,时局混乱,难分谁是真龙,皇世星天则在宣邱泽的带领下,暗中支持李建成。”

    听到这里,应飞扬嗤笑一声,”竟然选了那平庸无能的隐太子,看来这宣邱泽也不过尔尔,众长老怎会挑了他做掌门。“

    清岳掌门瞥了他一眼,道:”起兵太原,平定山东,收取西河,克长安,拒潼关,这样的人物若只算平庸,那当时天下也没几个值得称道的人物了,只是后来他身死玄武门,所以一声功绩,只得任由后人涂抹勾画了。”

    此些事迹应飞扬闻所未闻,却也知晓什么叫史家笔法,尴尬一笑,转而道:“如此的话,依据日后太宗皇帝对袁天罡的推崇,看来袁天罡是认定太宗皇帝为天命真主了。”

    清岳点头道:“不错,袁天罡入了太宗皇帝帐下,为他出谋划策,日后玄武门之事,也是他背后布局,李建成在玄武门一败涂地,皇世星天也因与李建成的牵连,被新皇判定为异端邪教。此时天下初定,在天下之争中作壁上观的诸多派门,自然不会放过这向新朝示好的机会,一时皇世星天遭众多派门围攻,宣邱泽力战身死,皇世星天也遭受重创,不得不弃守裂玄谷,自此化明为暗,袁天罡如他所言,向皇世星天讨回了耻辱。”

    “这袁天罡,真是凉薄啊,对师门竟也下得了狠手,平白辜负了这么大的名头。”应飞扬不禁嘟囔一句。

    清岳掌门似心有所感,道了一声:”或许越是优秀的人物越是骄傲,也或许袁天罡只是将这天下大局当作他们未完的比试,前人故事,几分真几分假也难为人知,总之这便是皇室星天的第一次大劫。“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大劫倒与我派有千丝万缕关系,说起此事,便要先提及一人,那便是宣邱泽之子,宣君盛。”

    “宣君盛亦是天资横溢之人,雄才大略不在其父之下,却少了他父亲的仁厚,少年时便遭灭门之灾,之后流离失所,遍尝人情艰险,因此使得他心性偏激,走上邪路。皇世星天因皇权而兴盛,也因皇权而倾覆,宣君盛因此不愿再一味依附皇权,而想出了一个前人不曾想过的疯狂计划——自己创造一个带着自己血脉的皇帝!“

    应飞扬吃了一惊:”这。。。这个也做得到么?”

    清岳点头道:”做得到,皇世星天推命望气功夫天下无双,集一派之人之力,推算出了一个未来的时辰方位,未来在那个时辰那个方位诞生之人,便是紫薇入命宫的天选之主,接下来只要确保自己的血脉在那个时辰那个地方便可了。“

    应飞扬疑道:“这也不是易事吧,生孩子的事,时辰拿捏哪可能这么准,若是差了半刻,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清岳掌门难得露出笑意道:“你这孩子,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傻,只生一个可能有误差,那生上数百个不就好了,宣君盛可是准备了数百怀着他孩子的孕妇。”

    “数百人。。。原来夜御百女的传说是真的。”应飞扬顿感头昏脑涨,口上却说:“这宣君盛行事果然偏激,不是什么善类。”

    清岳面色一凝,道:“这若是偏激,那接下来做的事,就是丧心病狂了,宣君盛成功诞下天命之子,却仍不满足。他深知命运者,命乃先天注定已入他掌控,运却是后天而成难以操纵,他父亲挑选的君主李建成就是有帝王之命而无帝王之运,才会功亏一篑。所以为保万无一失,他想出了一个补足后天运数的法子。

    ”什么法子?“应飞扬问道

    ”杀婴取运!其他数百婴儿出生时刻有了偏差,对他而言便是无用之物,所以他杀光这数百亲生骨血,以百婴之血补足一人运数!“

    “什么?”应飞扬眼神一锐,寒气乍生,一股气劲自他周身散开,震得两侧书架吱吱摇动,咬牙道:”此贼不诛,天理难容!“

    “没错,我凌霄剑宗得到消息,随即前往阻止,但仍晚来一步。”清岳掌门长叹一声,眼中闪过悲戚同情之色“那邪法已施展完成,数百连眼睛都尚未来得及张开的婴孩被摆出周天星斗的方位,将那天命之子拱卫在中间,稚嫩的手腕被割出一道口子,初生的纯净血液顺着地上凹槽汩汩流动化作道道鲜红的血流,最后汇集中央,供那天命之子浸浴。我赶到时,众婴皆是身躯灰白再无生息,全场一片死寂,我却似仍能听到那些婴孩临死前的悲哭,直到今日,哭声犹常在我耳中回响。”

    “宣君盛他人呢?”应飞扬狠狠问道。

    “死了,他方得偿所愿,就遇上我师弟顾剑心,葬于万剑戮身之下,可惜一代人杰,竟踏差如此。”

    ”什么人杰,不过是恶魔丧命而已,有何可惜!”应飞扬脸上愤恨之色仍未消退,却听清岳掌门道:“那你可知你要索要的《太易玄经》,和这恶魔有莫大关系,我等冲入祭台时,祭台上一片混乱,却唯独留存着这部书卷,所以我怀疑杀婴取运的邪法,便是从这书册中推衍而出的!”

    “此话当真?”应飞扬心神一摇。

    “这只是我的猜测,此书着实精要深奥,暗合天地至理,包罗世间万象,我也很难相信有人能从这书中推衍出杀婴取运的邪法,因此不忍将它烧毁,而是置于此地封存。如今你若将它取走,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甚至为天下带来一场大劫,即便如此,你也要取这本书么?”

    应飞扬低头思索片刻,仍是点头,道:“师傅也应知晓此书的重要,却仍让我取书,定然有他用意,掌门师伯莫非是信不过我师尊。”

    清岳掌门摇头道:”非是信不过,而是看不透,我那师弟的心思,天下间没几个能堪破。你与他师徒多年,又了解他几成?”

    应飞扬一愣,无言以对,若非一年多前胡不归设计,他恐怕到现在还只当清苦是个江湖骗子,而即便今日,他对师傅的过往依然知之甚少,除了个物盛当杀贺孤穷的名号外,其他过往依然在云遮雾绕中。

    “我那师弟功力被锁,被流放门派之外,难道你从未想过他犯了何等的过错才受到这种惩罚。”

    应飞扬又是愣着摇摇头。清岳掌门叹了一声,手一挥,旁边架上一册书卷飞入他手中,道:”你要取书那我便给你,不过你是外门弟子,而经阁之中的书被带出凌霄剑宗之外,还是立派以来头一次,此书重要意义我已说明清楚,望你妥善保管,及时归还,另外替我给你师傅带句话。。。。。。“清岳张着口,却半晌没说出只言片字。

    应飞扬催问道:”掌门师伯要我带什么话?“

    清岳叹了一声挥挥手道:”罢了,说了也没用,他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你将书收好,就先离开吧。”

    应飞扬诺了一声,拱手告辞,走不几步,又问道:“对了,掌门师伯,弟子还有一疑问,方才故事中,那个集合百婴气运的天命之子最后如何了。”

    清岳掌门反问道:“若是有一婴孩,方生下来就断送了数百兄弟姐妹的性命,长大之后,又将引来皇权之争,使天下动荡,血流飘杵,这等出生就背负无数性命的孩子,你认为他还该存活下去吗?”

    应飞扬迟疑不过一瞬,随即斩铁截钉道:“稚子无辜,这罪孽本不该他来承担,况且天命之说弟子向来不信,若因此断定,他一人生,便将令千万人死,以此旗号取他性命,那与宣君盛又有何区别!”

    清岳掌门又是一叹,道:“那带着你方才的疑问,去问你师傅吧。”

    ;

    出了山门,应飞扬缓步步下青阶,面色一派凝重。

    怀中书卷如有千斤之重,好似揣着这本《太易玄经》,便有千万条性命压在肩头,应飞扬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诸多疑问,“师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他取这本书又有何目的,我该不该将此书给他?”千头万绪萦绕,得胜夺魁时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复存在。

    突得——

    一阵剑风自身后而至,尚未及身便已感后心生寒,此刻应飞扬正值心神恍惚,反应慢了一瞬,回击、拔剑、躲闪皆已来不及,危机之时,应飞扬身子微移,用缚在背后的星纪剑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剑虽挡下,劲力却透过剑鞘直入后心。

    应飞扬只觉气血翻涌,几乎要把心呕出来,却强忍痛楚,借力前飞,同时抽剑出鞘,划出数道不同轨迹的剑气,阻挡偷袭者的追击,偷袭者果然被剑气所阻。

    足方落地,应飞扬便回身反攻。此时才看到偷袭者。偷袭者身穿寻常凌霄剑道道袍,却在面上覆了层黑巾。

    “藏头掩面,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么?”应飞扬喝道,同时使出一招真武荡魔,此招因怒气催发更显雄浑刚烈,自上而下划出一道厚重剑圈,似要将荡尽天下魔氛。

    “蹭。”来人举剑横挡,但刚接招就有力屈之势,被这一剑磕退三步,而应飞扬剑却未停,一剑方歇,另一剑又至,招式虽是简单至极,却如钱塘怒浪,一浪接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

    “当当当”单调又厚重的剑击声不绝于耳,应飞扬单纯以力量压制,就将那黑衣人被击得连连后退,不觉间已向山门方向推了近百步。

    “这点微末实力,果然也只配偷袭了,莫再退了,可就要退回山门了!”应飞扬游刃有余,仍有开口余力。

    黑衣人剑路一转,随即换了路剑法,不再硬接,剑身一抖,钢制长剑变得如毒蛇一般,刁钻,狠辣,剑身弯成各种诡异的弧线,从任何难以预料的角度刺来。

    应飞扬脸色一凝,收起轻视之心沉稳以对,却是战了几回合,眉头便皱成一团,对手此时的剑法分明更为难缠,却似是少了灵性,奇诡剑招与使剑之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让人觉得方才以硬碰硬,大开大合的剑路才更适合他。

    又战上几招,应飞扬豁然开朗,随后气凝剑端,化作一把恢宏巨剑砸向黑衣人,巨剑之下,方才仍显诡异莫测的“剑蛇”登时变得如蚯蚓一般一触即碎,黑衣人难以抵挡抽身仓皇后退。

    却听应飞扬口中道:“今早殿上未曾见你,还道你是伤重难支呢,没想到你竟是藏头遮面,在这等着我呢,明兄!”

    黑衣人一怔,随即解开面巾,露出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冷道:“将你的怀中卷册交出。”

    应飞扬受他偷袭,心里正憋着火,自是一口回绝道:“不交你又能如何,全力相搏,你仍败于我剑下,如今重伤未愈,你又能奈我何?”

    一言不合,明烨不再多言,没有半分的犹豫,剑一驻地,周遭气温陡升,两道炎龙和电蛇自地面蹿升,顺着剑身盘旋而上延烧到明烨身上,在身上带出交织雷火后又直冲头顶,明烨闷哼一身,五官痛苦的扭曲,头巾冲散,枯黄发丝化作赤红血发无风自扬,竟是毫无迟疑的再现入魔之姿。

    “你不要命了!”应飞扬一惊,他未曾想过明烨竟决绝到这等地步。前日同使三种真气已燃尽了他半条性命,如今伤势未愈,就又重施故技,究竟为了什么,让他浑然不将自身性命当回事。

    此时明烨七窍中都已有血渗出,分外骇人,眼神却回复沉冷,自周身散发出一股狂热与冷漠并存的气势,道:“我时间不多,快将卷册交出。”

    应飞扬一时踌躇,明烨有伤在身,他受伤也非轻,擂台之上能战胜全力的明烨,多半是侥幸,如今二度相逢,他仍是胜算寥寥。更何况明烨这般豁命,此战过后,无论胜败,明烨都必死无疑,让应飞扬全然失了剑诀的兴致。

    迟疑瞬间,变数又生,一道人影自山上极速飞逝而下,尚未看清他面目,便已逼邻明烨背后。

    明烨长吼一声,方才的气势随即如泄了气的皮球消散,身上赤火熄灭,飘扬红发也褪去血色无力低垂下去,遮蔽视线的发丝垂落,露出背后之人身影,黑发黑须,高颧长脸,正是清夷真人。

    “无用废物,只会多事。”清夷真人鄙夷道,说话同时,双手连点明烨背后几个穴位。

    明烨跪倒在地,无力道了一声:”师傅"明夷抬眼望天,冷冷回应道:“当不起,你现在是凌霄剑宗正式弟子,与我已经没有瓜葛了。”

    明烨却如若未闻,道:“徒儿无能,无法在试剑大会取胜,名正言顺的将《万道引归天剑诀》带给师尊,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师尊稍等片刻,我这就将它取来。”

    语方落,明烨立身而起,背后穴位中火舌窜动,竟是靠一身雄浑火劲冲破穴道封锁。

    清夷脸上闪过一丝惊叹,接着使出重手,立掌成刀斩向明烨后颈,明烨低哼一声,颓然晕去,清夷抓住明烨后颈,“蠢材,只会碍眼。”随手将明烨远远甩飞,跌入石阶两侧树林中不见身影。

    此时见应飞扬似笑非笑道:”晚辈前日还以为师叔冷血无情,现在看来,是晚辈错怪师叔了。“

    清夷拍拍手,掸去手上灰尘,道:”这话什么意思?“

    ”听方才明兄话意,便知师叔是为我怀中书卷而来,可是师叔没有先将我擒下,而是救了明兄,可见师叔似是无情却有情。“

    清夷阴冷一笑,”擒你,也得先问清楚再动手,不然岂不是跟那蠢货一样了。我问你,你怀中的是《万道引归天剑诀》还是《太易数经》?

    应飞扬将卷轴掏出,露出卷封上的篆字道:”师叔要的应该是《万道引归天剑诀》,可惜让师叔失望,怕是白跑一趟了。“

    清夷看清之后,仰天笑道:”哈哈,好师侄,这次看来是我输你了。“笑声中带着一股不详意味,惊飞山道两侧的栖鸟。

    ”不敢,只是未能让师叔如愿而已,哪敢称胜?“应飞扬戒备道。

    清夷却是话锋一转道:“可惜,我说的那个师侄,指的可不是你!《万道引归天剑诀》是我所求之物没错,但愿赌服输,《太易玄经》我也非取不可。”

    清夷话中有话,应飞扬也心中暗疑:“清夷所指的师侄不是我,那又是谁,莫非是他口中的师侄,要取这太易真经?”脸上却不改镇定,道:”晚辈若是不给,师叔便要以大欺小了么,那师叔方才没擒下我,而是先救徒弟就更不应该了,明兄方才显露极烈杀相,山上之人察觉定会来此观视,算起来也快到了,师叔还不走,一会就未必能走了。“

    清夷冷道:“莫非你以为我会怕了你的救兵?今日不管是谁,都拦阻不了我!”

    应飞扬沉稳道:“师叔真是豪气,,确实,寻常巡山弟子,怎能拦得住师叔,不过师叔难道没想到,《太易玄经》如此重要之物,掌门真人如何能放心我这修为浅薄的晚辈独自带下山。”

    应飞扬明亮眼睛闪烁,嘴角微扬露出得逞笑容道:”与其守着书卷提心吊胆,不如引蛇出洞,将有心之人引出一网打尽,希望师叔回头面对掌门师伯时,依然能不改方才豪语!“

    清夷道人闻言,神色陡然一变,猛然回头,背后却是空空如也!

    回头瞬间,风云陡然激荡,应飞扬出招了!

    “师叔你上当了!”应飞扬深知清夷真人修为高深,机会只有这一次,所以出手毫不留情,起手最强之招——”不知顷刻风云改”。

    不过是第二次施展此招,应飞扬就纯熟的似是施展了成千上万次,虽不知这剑法从何而来,但这集迅捷,诡变,雄浑,数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剑路于一招的剑法甚合应飞扬胃口,人剑合为一体,气势惊人。

    “是谁上当了呢?”清夷转回头来,剑锋已逼邻他的眉心,但清夷却不闪不避,反而挂出狡黠笑容。

    此时,应飞扬突感真气蹿涌如怒马奔腾,“嗤”一道炎气从他期门穴射出,还未反应过来,又是“嗤嗤嗤”接连数声,一道又一道炎气自周身要穴迸射而出,应飞扬一身气血都虽炎气射出般,头脑晕沉,踉跄后退。

    清夷面露得色道:“你问我方才为何不先擒你,这便是答案,吸劲入体,转化己用,你用这法子打败明烨,却不知每吸一分真气,你便留了一分暗伤,明烨伤重,你其实比他还重,只是这伤势要过些时日,等你再全力催动真气时才能显现。呵呵,竟然将这么凶险的法子传给你,只为了让你取《太易玄经》,若把我称作‘倒是无情却有情’,你那师傅就是‘倒是有情却无情’”

    应飞扬气血翻涌,却仍怒道:“都说了,此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与我师傅无关。”

    清夷冷笑道:“依他的修为阅历,想引导你想出这个法子可一点也不难,何须亲自开口教授,若我猜得没错,你修习的《玉虚经》应与凌霄剑宗的正本不同吧。”

    “那有如何,推陈出新,本就是常有的事,也只有庸才才会因循守旧。”

    清夷真人冷笑道:“剑法推陈出新是常有,毕竟只要创出的剑法不至于削去自己耳朵,就没有什么害处,但真气功法依循人体气血经络,先天五行五脏,容不得丝毫差池,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自创出一套教给他人,除非——。”

    清夷把面容靠近,贴着应飞扬耳朵轻轻道:“他想拿你先做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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