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小说 > 官居一品 > 全文阅读
官居一品txt下载

    露面了,沈默就得乖乖回去当差,不过回去后也儿,因为赵贞吉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中……陛下已经下圣旨申斥,严禁他以查案为名,扰乱浙江的抗倭。

    被戴上紧箍咒的赵部堂,更加束手束脚了,沈默甚至能看出他的退意。好吧,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早晚都会成为现实,只是不知具体何时而已。

    不过他知道不会太早,因为以赵贞吉执拗的性格,想要让他认输,真的很难很难。

    沈默只好继续等待,期盼老夫子的倔强早日耗尽,让大家都解脱。

    然而还没等到赵贞吉撤退,却又等来了一位钦差,而且是沈默十分不愿见到的那位……

    这天他起得有晚,直到日上三竿才坐在自己办公的房间里,正在担心老赵会不会借机发作,拿自己发泄郁闷时,便听赵贞吉的管家出来道:“沈大人,我家部堂有请。”

    沈默便来到正厅,向赵贞吉~:“大人……”

    赵贞吉得心情不错,笑道:“来,拙言,认识一下咱们的新同僚,新任协办吕大人。”

    沈默便笑着抬头,便见左侧位子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官员,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沈默是满眼的诧异,那新任的协办大臣却是一脸的阴沉……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一定已经将沈默杀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因为他是吕窦,前任山阴县令,还险些成了沈默老丈人的人。更重要的,他是被沈贺当众羞辱,以至于无法在绍兴混下去的绿豆蝇!

    见到他俩表情有异。赵贞吉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认识。”吕窦印抢先道:“下官新任苏松巡按吕窦印。久仰沈巡按地大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见他不欲揭破。沈默自然乐得轻松。便笑着还礼道:“吕大人过奖了。还请您多多指教才对。”

    两人一阵虚情假意地客气。让赵贞吉很高兴道:“吕巡按虽然来地晚些。但已经做了许多年地正印官。拙言还是要虚心向他请教才是。”

    沈默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

    见礼完毕,三人重新落座,赵贞吉便让沈默将案情讲与吕巡按听。当着上峰的面,沈默只好乖乖领命,用最简洁的语句向吕窦印讲述前些日子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待沈默讲完,赵贞吉面色忧愁道:“拙言说的没错,咱们的差事遇到了困境,现在只有找到胡宗宪的那本账册,或者捉到背后指使倭寇的人,才能有办法将这个案子了结。然而让人难受的是,这两件事情都难以达成,”说着深深看吕窦印一眼道:“距离陛下给的截止期限,还有最后七天了,希望吕大人的加入,能人咱们带来好运。”

    吕窦印肃容道:“下官一定为大人分忧!”便向赵贞吉要了全部的卷宗,说要回去仔细研究一番,以确定办案的突破口。

    赵贞吉虽然觉着无济于事,但十分欣赏他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便命沈默将办案以来的文卷全部抱来,让他回去慢慢看。

    吕窦印接过那厚厚一摞道:“那么,本官先回去看完这些再说。”

    “去吧。”赵贞吉赞许的点点头道:“但愿你能有新的发现。”

    “下官尽力而为。

    ”深深看沈默一眼,吕窦印便告辞出去。冷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默不相信他能发现什么破绽,也向部堂大人告个罪,转身离开了。

    ~~~~~~~~~~~~~~~~~~~~~~~~~

    因是第一天过来,吕窦印并没有自己的办公场所,便干脆从钦差行辕出来,回自己家里办公。

    他不需要像沈默那样住驿馆客栈,因为当初吕夫人嫁过来,曾经陪嫁了一处武林门外的三进院落,虽然不是太大,但相当精美,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在这里。

    话说当日灰溜溜从绍兴离开后,吕窦印便携带半生积蓄来了杭州城,先去岳家死乞白赖的请求夫人原谅,吕夫人虽然气他趋炎附势,没脸没皮,但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却也没有因此休夫的道理,将他狗血喷头骂了好几天,才在老娘的劝说下,勉强跟他回了家。

    回来后吕县令仿佛洗心革面一般,每日里对夫人嘘寒问暖,游山玩水,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终于让吕夫人消了气,主动问他道:“你也是一方的父母官,离开山阴这么久合适吗,是不是该回去了?”

    吕县令眼圈便红了,

    堪回首状:“我一时糊涂,把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罚臧否还有谁肯听?”

    吕夫人又劝他几回,说‘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之类的,谁知吕县令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再回去,说‘就算一辈子无所事事,也不能再回去丢人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请求夫人帮忙,求一求丈人家,请他们帮着调动一下,让自己离开绍兴,当然能离开浙江更好。

    毕竟是‘同命的鸳鸯’,总不能不管丈夫,吕夫人只好厚着脸皮回娘家,跟母亲把这事儿一说。老夫人本不想管,但见不得闺女伤心落泪,心一软就应了下来。

    晚上对老头子一说,吕夫人她爹也不想管,但老夫人劝道,姑爷还不到四十岁,便整天半死不活的,万一抑郁出毛病,,没几年死了,岂不让闺女成了寡妇?

    吕夫人她爹一想也是,便应承下来,至此这转了一圈的请托,终于告一段落。因为此公曾任数任各省提学官,门生故旧不计其数,且长子还是当朝吏部右侍郎,办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翌日便修书一送到京城,吕夫人她大哥上午看到信,下午便有吏部尚书李默,命他挑选合适的官员报上来,接替意外受伤的苏松巡按。吕夫人她大哥一看,这个位子不是浙江的,且离着杭州还不远,正好符合老爹的要求,便将自己妹夫的名字报了上去。

    李默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同意了这个任命,于是乎,吕窦印终于完成了从县令到御史的华丽转身,且一接到任命,便被派回了杭州,可以说是极其幸运的。

    ~~~~~~~~~~~~~~~~~~~~~~~~~~~~~~~

    但几乎时,一股暗中的势力便盯上了他,只用一句话,便将吕巡按拉上了贼船——想不想报仇?

    当然是太想了,在从来不反省自己吕窦印看来,他的人生便险些毁在那父子俩的手里,至今在家里极没地位……不仅把所有小妾都卖掉,晚上还要给老婆洗脚,就连儿子都不像以前那么尊敬自己了。在他看来,这都是拜那对父子所赐,所以便答应了那些人的合作条件。

    那些人派出一叫郑堂的中年书生,假扮成他的西席先生,实际则担任双方的联络者,向吕巡按传递那边的命令,也向那边传递吕巡按搜集到的情报,并约定长期互惠互利下去,而不是就这一次便算完。

    郑堂给他的第一个指令,便将钦差办案的卷宗全部拿回来。虽然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吕窦印还是照做。郑堂仔细翻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终于如释重负对吕窦印道:“看来没有审出任何危险的东西。”

    印有些不满道:“原来是只为了你们自己,我说郑先生,你们是在耍我吧?”自从被沈贺狠狠削了面子,他现在变得极端敏感而不自信,总感觉别人会耍自己似的。

    郑堂笑道:“东翁不必如此,我现在就给你个最想要的消息,准保你抢下这次钦案的头功,坐地升官!”

    吕县令这才来了兴趣道:“先生快说,不要卖关子。”

    郑堂呵呵一笑道:“我找到胡宗宪账册的下落了。”

    “哦,在哪?”吕县令紧张问道。

    “巡抚衙门的西溪别墅,”郑堂不爱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在后院的二楼书房里……”话音一落,突然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声,郑堂登时变了脸色,霍然起身道:“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明显清瘦许多的吕小姐,端着个托盘垂首进来,轻声道:“爹爹,您忙起来又忘了吃早饭,娘亲让我给您送过来。”说着才看见还有一人,忙歉意道:“不知先生也在,女徒弟给您再端一份来。”

    那郑堂面色闪烁不定的打量她半晌,道:“算了吧,我不吃了。”

    吕小姐暗暗松口气,笑道:“不吃早饭那能行呢?对身体不好的。”

    “先生不吃就是不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嗦呢?”吕窦印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出去吧!还有,以后来书房时记得敲门。”

    吕小姐乖巧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分割-------------------------------------

    第三章,大声疾呼求月票啊,让我们追上三痴吧……(未完待续,)

    自从徐渭这个碍事的来了,殷小姐便回绍兴了,是以现在陪着沈默的,不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

    吃过早饭后,沈默要去行辕当差了,对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徐渭道:“吃完饭出去转转吧,别整天憋在家里。”

    徐渭摇头道:“时间宝贵,我得生温书,”说着咬牙切齿道:“这次再考不过你们,我,我就改名叫许文短。”

    “要劳逸结合啊。”一边带上官帽,沈默一边笑道:“出去走走,效果更好。”说完便出门去了。

    待沈默走了,徐渭胡乱吃点东西,便想做几道大题,谁知感觉奇差,写出来的文章臭不可闻,气得他将笔往桌上一搁,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他心不在焉的到门口,却正碰上一个俊俏的小后生,匆匆进来,不留神便撞了个满怀,徐渭赶紧伸手去推那人,双手却按到一团软绵绵上,不由惊得往后一蹦,待看清来人后,不由失声叫道:“吕小姐……”

    一身男装的吕小姐羞红脸,双手掩胸道:“先生……”

    徐渭心里这百味杂陈啊,挠着后脑勺强笑道:“方才纯属意外,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吕小姐急得跺脚道:“先生还提……”说话锋一转道:“沈大人在不在?”

    徐渭登时笑脸凝固。讪道:“婉儿。我得劝你两句了。有道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他都已经定亲了。你又何必多情总被无情扰呢?”

    “不是那么回事啊。”焦急道:“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诉胡大人巡抚衙门不让我进。先生快请沈大人帮帮忙。晚了就大势休矣了。”

    “他已经去巡抚衙门了。”徐渭问道:“到什么事?”

    “他们发现巡抚衙门地账册了!”

    ~~~~~~~~~~~~~~~~~~~~~~~~~~~~~~~~~~~~~~~~~~~~

    吕小姐一句没头没脑。让徐渭吓了一跳。一拍大腿道:“我这就备马!”便跑去后院马房中牵一匹大红马。连鞍具都来不及挂。就翻身上马手下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吕小姐脸一红,本能便要拒绝,但一想到事急从权,自己又是一身男装羞羞的将手递给他。

    徐渭一使劲,便把吕小姐拉到身后坐下,沉声道:“抱紧了,好了么?”

    吕小姐只好双手抱住他,红着脸道:“好了。”

    “驾!”徐渭便策马冲了出去。

    骏马驮着两人,奔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渭的骑术竟出奇的精湛,速度很快总能巧妙躲开行人,一路如风的便到了钦差行辕所在的大街上。

    此时行辕的正门大开队持刀士兵从院中开了出来,骑马在前面开路的是一身便服的吕巡按。

    徐渭赶紧以手遮面,吕小姐则缩着身子躲在他的背后,两人一动不动的等着队伍从面前经过,见没有被吕窦印发现,这才长松口气。徐渭小声道:“你牵马在这等着,我去找沈拙言。

    ”便翻身下马,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门卫拦住他道:“干什么的?”

    “混账东西!”徐渭声色俱厉道:“连我的路都敢拦!我是你们新来的吕大人!”

    门卫确实知道昨儿新到一位钦差,但时间太短,还未曾谋面,便被他唬住了,不禁放行进去,还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徐渭便径直入内,正好碰见往外走的沈默,一把拉住他到路边,低声道:“那些人是去搜查账册的!”

    “原来如此!”沈默失声道:“我说今天怎么神神秘秘呢!”看见有人牵着马进来,他便一脸焦急的快步过去,劈头盖脸的骂道:“怎么才到啊,部堂大人都等急了!”

    那人被他骂蒙了,喃喃道:“我,我……”

    “快去吧,不然小心部堂棍杀了你!”沈默恐吓道。

    吓得那人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赶紧牵着马往里走,却被沈默一把拉住马缰道:“部堂要见你,不是见你的马!”

    “可是……”那人畏怯道,他已经被沈默彻底咋呼晕了。

    “有我给你看着,还怕丢了吗?”沈默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那人道声谢,便将马交给他,迷迷糊糊往二进的正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寻思道:“尚书大人找我这个马夫干什么?”

    ~~~~~~~~~~~~~~~~~~~~~~~~~~~~~~~~~~~~~

    成功诳到

    ,沈默翻身上去,对徐渭道:“在哪?”

    “西溪别墅。”徐渭低声道:“还是通知胡宗宪吧,咱们就别趟这趟浑水了。

    “他出城巡视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驾!”沈默便一夹马腹,箭一般的冲出去。

    “等等我!”徐渭也跑出去。

    见他俩都跑了,铁柱一跺脚道:“跟上去!”他们家大人改坐轿了,所以卫队也没有骑马,都是步行上下班。

    待他们跑出去,大人和徐先生都已经不见踪影了,铁柱大吼一声道:“弟兄们,撒丫子了!”便带着十几个护卫,抄小道往西溪跑去。

    他们在这肆无忌惮的骚,自然引起了钦差卫队的注意,卫队长快速去正堂禀报钦差大人。赵贞吉正被那马夫问得一愣一愣,听得禀报才回过神来,跌足道:“糟了,原来沈默是严党的人!”他原本以为,沈炼的学生理所当然与严党不共戴天,所以一直对沈默缺乏警惕,现在才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想当然,不然一定会坏事的!

    “快,带上全部马,一起出发!”赵贞吉霍然起身道:“也给本官备轿!”

    “是!”卫队长拱手出去,赵贞吉也端官帽往外走去。

    “部堂大人,那俺呢?”那马执着问道:“您到底要怎么安排俺呀?”

    “你爱去哪去哪,就别再让我看见你了。”赵贞吉抓狂的咆哮道。

    ~~~~~~~~~~~~~~~~~~~~~~~~~~~~~~~~~~~~~~~~~~~

    沈默与徐渭一前一后到了西溪别,门房看见是沈大人,赶紧笑着迎上来道:“大人您又回来住了。”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关门,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便匆匆走了进去。

    徐渭跟着后面往里走,门房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让你关你就关!”徐渭不耐烦道:“想让你们家中丞完蛋,只管开着门!”

    门房赶紧把门关上,还上了三道门闩,紧张兮兮回头问道:“中丞大人怎么了?”却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沈默和徐渭快步来到后院,径直上了那座二层小楼,谁知上面已经有人……只见此间别墅的管家,正在翻箱倒柜,四下寻摸着什么。

    突然见沈默两个上来,那管家也一阵错愕,干笑两声道:“大人怎么来了……我我,我正在打扫卫生呢。”

    沈默笑道:“我将一本很重要的程文遗落在这,所以过来找找。”

    “这尘土飞扬怪呛人的,要不您先下去等会,”管家强笑道:“待会我就收拾出来了。”

    “不用了,我们帮你一块收拾吧。”沈默两个挽起袖子,若无其事的靠了上去。

    见他俩从左右上来,管家面色一紧,拔腿便要逃跑,却被两人从左右伸腿,登时摔了个大马趴。

    两人虎扑过去,一个按住他的手,一个浑身上下摸索起来,很快摇摇头:“没有!”

    “看住他!”沈默沉声道:“我来找找!”便在书房里认真寻找起来。

    正在四下翻找呢,却听外面有人惶急道:“大人,有人砸门!说是钦差衙门的!”

    两人焦急的对视一眼,徐渭一拳捣在管家的太阳穴上,登时将其击晕,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慢慢找!”

    便从墙上抽出宝剑快步走下楼去,领着那慌了神的门房往前院去了,便听外面一片鸡飞狗跳之声,仿佛什么人打成了一片。

    徐渭顺着梯子爬上墙,往外一看,原来是沈默的卫士们赶到了,和钦差卫兵厮打成一片,好在双方知道对方不是敌人,是以没有把刀,只是拳脚相加一时倒也没有出人命。

    沈默的卫队已经千锤百炼,收拾这些老爷兵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吕窦印带来的人全部打趴下,连吕巡按本人都没有幸免……沈默的亲兵们都深恨他,此时哪能不趁机收拾他一顿,几番拳脚下来,便将吕窦印揍得不成人形,姥姥都认不出了。

    就在沈默这边大获全胜的时候,远处腾起阵阵烟尘,钦差赵大人率领大队人马也赶到了!

    ----------------------------------------分割--------------------------------------

    第一章,还有两章,月票落到了,55555555……我是很认真的和尚……(未完待续,)

    兴城内,听说了儿子的消息,沈贺一下子从极乐巅十八层地狱,当场便晕厥过去。

    好在他那是还加持着‘解元爹’的光环,身边总是有许多人,赶紧将他扶住,送回家里延医问药,好容易才将他唤醒了。

    众人都说:“大好的前程就这样毁了,换成谁有这样的儿子,都得活活气晕了。”待沈贺醒来之后,便纷纷劝解道:“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要想开啊,这都是命啊……”

    沈贺却摇头道:“我儿子的选择肯定是对的,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你还……”众人的思是‘还晕过去了?’

    “谁的儿子谁心疼!”沈贺挣扎起身道:“一想到他现在有牢狱之灾,我就难过的快要死过去了……只恨自己这个当爹的太没用,不能帮他什么忙。”说着竟要下地。

    众人连拉住他道:“您还病着呢,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杭州,不能让潮生一个人受,我得陪着他。”沈贺说完便往外走,却被众人拦下来,但他情绪十分激动,执意要走不可。

    好在这时候沈老爷来摆出大家长的威严,才把沈贺撵回了床上。面对着众人或是关切,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沈老爷沉声道:“诸位可知我那侄儿沈默,是为何才摊上这等祸事的?”

    有人便道:“不是说。他私毁关键物证。挠钦差办案吗?”“是啊。我早就说过。少年郎得志太早不好看怎样。被我说着了吧?”语气中还颇有几分快意……

    沈老爷不禁暗叹道:‘世人就是样。你若好时便捧着你赞着你。阿谀奉承心遂意。可若一朝坏了。人人便看你笑话。尽捡难听地说。恨不能落井下石。把你砸成稀泥。’他是有深切体会地以特别感怀。

    见众人还在幸灾乐祸。沈老爷心中升起一股不平之气。深为沈默感到气愤。便清清嗓子道:“他一个前途无量地解元郎。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想过没有?”

    众人摇头只听沈老爷大声道:“是因为有人要赶走咱们地保护神。浙江巡抚胡中丞。拙言正是为了保护他。才惹恼了办案钦差赵贞吉。你们还觉着他是轻狂吗?”

    自从胡宗宪上任以来江便没有再遭大地倭患。民众都十分感怀这位大人。将其称为浙江地‘保护神’在听说沈默是为了保护他。才遭了这番劫难些说风凉话地不禁羞得无地自容。狠狠抽自己个嘴巴道:“我这就割了这条烂舌头!”便纷纷掩面而走。

    其余人虽然没说也待不住了。便给床上暗自垂泪地沈贺赔个不是。全都灰溜溜地走了。

    ~~~~~~~~~~~~~~~~~~~~~~~~~~~~~~~~~~~~~~~~~~~~~~

    屋里只剩下沈家二位老兄弟,和一个俊俏的后生。

    “这位是?”沈贺奇怪问道,他还是能看出那后生是个西贝货的,不知跟着大老爷来作甚。

    沈老爷呵呵笑道:“听说你老毛病又犯了,这次恐怕又要卧床几天吧。”

    沈贺点点头,叹口气道:“又让大哥操心了。”

    “自家兄弟,休要废话,”沈老爷摇头笑道:“你这边人不少,却都是些粗使的奴婢,肯定照顾不周,我这义女听说了,便执意要跟着来伺候你。”说着对那俏后生道:“这就是你那沈大人的父亲。”

    那俏后生便给沈贺款款跪下,柔声道:“奴婢柔娘,拜见老爷。”

    沈贺有些手足无措道:“哎呀干侄女,你开什么玩笑呢?”

    那柔娘摇头道:“婢子不敢跟老爷开玩笑,婢子是沈大人的婢女,自然该叫您老爷了。”

    一听是沈默的人,沈贺心说:‘哦,看来是有一腿啊,应该是怕若菡知道,便金窝藏娇了吧。’他便自己给出了合理化的解释,便笑道:“好吧,你且留下,不过不要暴露身份啊。”他估计儿子是想结婚以后再明了这层关系,所以好心提醒道。

    柔娘不知他是何意,但大人的父亲的话,那是肯定要听的。

    沈贺便让柔娘起来……这边刚刚起来,那边又进来一个老汉和一个俊俏的后生。

    沈贺一看是殷老爷,赶紧歉疚道:“亲家,我那混账儿子牵累你家闺女了。”

    谁知殷老爷大手一挥道:“你这什么话,我原先就嫌这小子心机太重,凡是不肯吃亏,现在终于知道他是个纯爷们,响当当的好汉子。这下把闺女交给他,我是彻底放心了。”说着拉过身后脸红红的小后生道:“女生外向这话一点不假啊,一听说你老病了

    掇着我来看看,末了不放心,还自己跟着来了。”

    那小后生竟是殷小姐,她红着脸对沈贺低低叫一声:“阿爹……”虽然订亲便已经改口,但毕竟不常见,叫起来还是不习惯。

    殷老爷问了问沈贺的身体,便道:“快点好起来,咱们一起去杭州,给臭小子打气去!”又道:“你这里也没有可用的人,我便住这了,这样若菡也好跟着照顾你。”毕竟是没过门的儿媳妇,若不这样会被人说闲话的。

    沈贺连忙摇头道:“不必了,大老爷已经送人过来了,原是……”差点说漏了嘴,赶紧改口道:“他家大夫人的贴身大丫环。”

    殷老爷这才算罢休,让他好好休息,又约定等痊愈了一起去杭州,这才领着闺女走了。

    ~~~~~~~~~~~~~~~~~~~~~~~~~~~~~~~

    此时杭州城内,落木萧萧下,不见长江天际流。

    转眼间沈默已经被软禁在溪别墅月余了,虽被禁锢在后院之中,寸步不得出,亦不得与外人交通,但他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做些学问,是以并不觉得难捱。

    唯一不的地方,便是那吕窦印隔三差五便会出现,美其名曰是找他‘了解情况’,实际不过落井下石,借机奚落于他罢了。

    看到沈默仍在钻研经文,吕窦印分爽,冷笑道:“你犯了这么大罪,还想着考科举?简直是白日做梦,快好好歇歇吧。”便让人将所有的书都取走。

    但沈默并不在乎,因为到他这个程度,早已经腹有经书千万本了,并不一定要看书才能学习。

    所以等下次吕窦印再来,便看到沈已经写了厚厚一摞习文。

    吕窦印随手拿起一张,便被深吸引,纵使他充满偏见和敌视,却也不得不在心里击节叫好。当然面上还是要狠狠的奚落他道:“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纸。”便让人将屋里的纸和笔墨搜检干净,全部拿走。

    待下楼时,吕窦印看见兵丁要将沈默的文章投到炉子了,却又脱口而出道:“别烧!”

    那兵丁闻言止住手,吕窦印劈手夺过来,仔细的展平了,见已经皱皱巴巴,还缺了几页,不由心疼道:“烧了这样的文章,会遭报应的!”

    兵丁一听便郁闷道:“您不是说这文章狗屁不通浪费纸吗?”

    吕窦印一阵词穷,好容易憋出一句道:“你懂什么!”便气哄哄的走了。

    ~~~~~~~~~~~~~~~~~~~~~~~~~~~~~~~~~~~~~~~~~~~

    而后再来看沈默,每次都见他端坐在空荡荡的桌前,闭目养神一般。吕窦印心说:‘可算是没辙了吧?’不由有些得意,心里又有些郁闷道:‘你干嘛是沈炼的徒弟呢?否则早就成我女婿了。’但一想到沈贺那日的羞辱,又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嘀嘀咕咕的骂了一通,便不再来烦他了。

    沈默闭目坐着,却不是如他所料的无所事事,而是将原先背过的经书,从脑海中一本本翻过来,用心去默念,去体会。这种方式起初有些困难,但久了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可以更深刻的理解那些圣人之语了,甚至可以在冥冥中与列代圣贤对话一般。

    进入这种如痴如醉的玄妙境界,沈默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临近腊月,这天他正在与孔子论道,却听到楼下有聒噪声道:“圣旨到了,沈大人快下来接旨。”

    沈默这才从神游状态出来,整一整已经发黄的衣襟,在墙上铜镜里照一下,他不由一愣,心说:“这大叔是谁啊?”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不由乐了——原来唇边那浓厚的汗毛,终于变成黑而短的胡须了。

    “我终于不是白面小生了!”沈默哈哈大大笑道:“来人,快打水,伺候本官洗漱!”

    下面人也怕他蓬头垢面的接圣旨,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赶紧打热水上去,还给他找了身干净的布袍子。

    在看守的协助下,沈默把自己洗刷干净,梳了头,又修了面,再往镜子里看自己的形象,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却比原先稳重了许多。

    -------------------------------------------分割---------------------------------------------

    今天就这样了,欠的一章明天补吧。(未完待续,)

    当沈默出现在前厅,看到前来传旨的太监身边,左右各立着两个身穿金色飞鱼服,肩挂猩红厚披风,腰挎鲨皮绣春刀的军官。沈默对这身打扮并不陌生,当年在沈炼家门口,便见过一次,只不过这次的品级更高些罢了。

    但无论如何,都代表着同一个名字——锦衣卫!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沈默行礼借旨。只听那太监声音尖利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差办案当秉公守法在先,尔浙江巡按监军道沈默,安敢泯灭证据,欺君罔上?实乃狂妄不悖,目无王法之徒,立刻革去巡按监军之职,着锦衣卫即刻解拿进京是问,不得有误!钦此!”

    “罪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将圣旨递到他手里,笑笑道:“解元郎快快请起,您虽然免了职,但还是举人身份,也没有定罪,不必自称罪臣。”

    沈默心头疑惑,知道传旨太监跟自己说这个作甚。

    待他起身,太监便对左首一个锦衣卫道:“剩下便是几位的事了,杂家便先行一步了。”那人点点头道:“去吧。”太监朝沈默行个礼,就出去了。

    ~~~~~~~~~~~~~~~~~~~~~~~~~~~~~~~~~~~~~~~~~~~~

    待太监走了,领头的锦衣卫道:“下官北镇抚司副千户朱十三,见过解元公。”

    “原来是十三爷。”沈默一钦佩道:“早就听说陆都督麾下有十三太保。各个武功盖世肝义胆。今日一见果然胜过闻名呀!”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沈默面对专政工具时地态度十分亲切。力求给对方留下点好印象免吃那些没必要地苦头。

    那十三是个相貌堂堂背熊腰地汉子。闻言心里十分舒坦。竟温声笑道:“不知解元公可有什么人要见。什么时候起身方便?”

    沈默这下更是吃惊。什么时~衣卫也改文明执法了?还问我这个专政对象地意见?这样他深感受宠若惊一想。苦笑道:“我家里人都在绍兴友都去了北京。也没什么人要见地。”

    谁朱十三笑笑道:“我看未必。方才来地时候。还见一些人。有老有少地。在外面与门卫交涉呢。”

    沈默心里一紧道:“什么人?”

    “我又不认识十三摇头笑笑道:“我又不认识。您还是自己出去看吧。”

    “什么?你们不限制我自由?”沈默今天的吃惊可真不小他先是想不到自己竟会被索拿进京,后是想不到衣卫的态度竟如此好,都赶上南京路上好八连了。

    那朱十三却不以为意的笑道:“解元郎会跑吗?”

    “当然不会了。”沈默笑道:“我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呢?”

    “那就是了,”朱十三也不问他是什么人,便侧身让开去路道:“弟兄们在这里烤火,等您回来咱们再去驿站。”

    虽然搞不清是为什么,但沈默还没有贱到非要弄明白才行的地步,真诚谢过亲切的锦衣卫后,便匆匆出去。门口的卫士也十分吃惊,没想到他竟从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手下出来了,自然不会再阻拦。当沈默说:“开门!”时,便顺从的将大门打来了。

    ~~~~~~~~~~~~~~~~~~~~~~~~~~~~~~~~~~~~~~~~~~~~

    大门一开,映入沈默眼帘的,便是老爹那翘首以待的身影。沈贺也看见了他,憔悴的脸上登时浮起万分惊喜,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父子俩对视片刻,目光中满是激动、歉疚、担忧、自豪、坦然、坚持和理解,这目光汇聚在一起,让父亲更加体谅儿子,让儿子更加理解了父亲。

    只见沈默一拎袍角,双膝跪倒在门口,热泪盈眶道:“爹,孩儿不孝,又让您老担心了……”

    沈贺赶紧伸手去扶儿子,流着泪颤声道:“没事,没事,快起来,告诉爹,他们准备怎么处理你?”

    “还不知道,”沈默轻声道:“只是让我去北京……”

    “押解进京?”沈贺毕竟是公门出来的,对这些术语还是很了解的。

    “解拿进京。”沈默笑笑道:“至少不用上枷锁,待遇还不错吧。”

    所谓‘解拿进京’确实比前者更好些,一般是对五品以上官员的待遇,但就像‘绞刑’与‘斩首’,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的。所以沈贺不能像儿子那样乐观,满脸愁云惨淡道:“

    何是好啊。”

    却听从远处过来一人劝解道:“亲家不必担心,贤婿是文魁星君下凡,自有天相护佑,定能逢凶化吉的。”

    沈默一看是殷老爷,赶紧再拜道:“岳丈大人。”

    殷老爷身体不好,早些时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支,去车上歇息去了,听到动静这才重新过来。沈默见他身边各立着一个俊俏后生,一左一右扶着殷老爷。

    他的视线一下子被边那个俏立的身影全部占据……虽然穿着男装,虽然未施粉黛,但沈默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未婚妻,若菡。

    若菡也是十分动,虽然不言不语,但是眼里的深情和牵挂,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

    “咳咳……”小两口长久的凝视,殷老爷感到被无视,他咳嗽两声,生生掐断两人的视线道:“什么时候出发?”

    沈默回过神道:“宜早不宜迟,就在这一两日吧。”

    “哦……”殷老爷点点头道:“家不用担心,我们两个老家伙相互照应着,断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也道:“是啊,不要担心我们,只管全力周旋,争取早日超脱苦海就是了。”

    沈默点点头,又听殷老爷道:“去北京,千里之遥,我对你有三个要求,务必做到。”

    “好听着。”沈贺在边上帮腔道。

    “岳丈请讲。”沈默恭声道,心说岳父与老实巴交的老爹比起来,实在太有演讲**了。

    “第一是安全第一,第二是安全第一,第三还是安全第一。”殷老爷拍拍沈默的胳膊道:“我们老人也不求你闻达于诸侯,也不求你显贵于朝堂,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就算是种一辈子地,我们老人也不会怪你的。”

    沈默不禁心下黯然,老丈人原先总是跟他很不客气,说让他中个状元回来才算服气,现在竟然种一辈子地都行,可见是极不看好自己此行的……这家伙的脑子结构确实异于常人,人家殷老爷好心为他减压,他却还因为别人对自己期望降低而失落。

    殷老爷说完了,沈贺又开腔道:“你丈人说的话可记住了?不用担心我们,保重自己的安全……”他的话絮絮叨叨,没有条例,比殷老爷的水平差远了,可沈默却听得格外窝心,不住的点头。

    趁老爹换气的工夫,沈默也对两人道:“您二老也保重身体,都健健康康的,我也少些牵挂。”

    殷老爷点头道:“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一口气能走十多里路。”

    沈贺笑道:“臭小子,你爹我还不到四十,瞎操什么心?”

    “我不是怕您一着急,再翻了老毛病吗?”沈默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道:“看样子前些日子还犯过,对吧?”

    沈贺是老实人,不会说瞎话,点头道:“不过已经好了,这病就是秋冬交接的时候犯,现在进了冬,我又跟小伙子没啥区别了。”

    ~~~~~~~~~~~~~~~~~~~~~~~~~~~~~~~~~

    站在门口说了好长一会话,殷老爷问道:“你能出来吗?若是可以的话,咱们回去吃酒,给你践行。”

    沈默看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摇摇头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小婿我要是敢迈出这个门,第二天就有人告我‘目无法纪,狂妄不羁’……”

    “那就算了吧。”沈贺生怕儿子再倒霉,赶紧打住道:“亲家,咱们就在这话别就行了,没必要再回去了。”

    殷老爷笑道:“我岂是那么不懂事的呢?”便让女儿去车上取了酒坛子,给沈默倒酒。

    若菡端一碗酒,奉到沈默面前,沈默偷偷瞧她,却发现她面上的激动之色已经消失,现在是一片平静……这又让他好一阵失落,心说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怎么连滴泪都不掉啊。

    他便用眼神去勾引若菡,若菡却只还给他一片湖水般的宁静,让解元郎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喝酒。

    分割

    第一章,今天三章哈

    着醉醺醺的老爷,两个伴当十分的忧愁……如果就了,肯定要被夫人骂死的。

    但很快他们便不必烦恼,因为今晚不可能这样回去了。前面打灯笼的那个,只觉眼前一花,赶紧举灯一看,便见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提着明晃晃的钢刀从对面小巷出来。

    再回头一看,后面亦有一包抄之人,吓得他‘妈呀’一声,便将灯笼丢在地上,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好汉爷饶命,我身上不带钱!钱袋子在别人身上!”

    后面一个这才反应过来,登时怒道:“你倒是撇清不迭!”气得将吕大人往地上一丢,撸起袖子,将手伸进怀里,气势汹汹的上前,倒把面前的两个黑衣人给镇住了。

    以为他要反抗,后面包抄的黑衣人赶紧悄无声的冲上前,挥刀就要将他喀嚓了。谁知这一刀竟然抡了个空,险些闪到自己的腰。

    原来那人忽然挺挺的跪下,却也恰巧躲开了那一刀。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大呼小叫道:“大王饶命,劫财劫色不劫命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登时两放起光来……乃是那喜欢钱财的赌鬼,至于另一位菜头兄,却不会爆这等粗鄙的菊花。

    赌鬼便接过袋,又轻车熟路的将两人藏在鞋底、腰带里的银子掏摸的一点不剩,这才低喝一声道:“滚!”两人如闻仙音,赶紧屁滚尿流的跑掉了,浑忘了他们老爷还坐在地上梦呓呢。

    这三个黑衣人正是朱三的手下,特为沈解元解恨来了。打发走了那两个小喽,三人便将吕窦印围在中间。

    吕大瘫坐在地上口中无意识的瞎哼哼着,费劲睁着朦胧的醉眼,天真无邪的打量四周的一切,只觉着天旋地转,一摇一晃,不由怒道:“两步就到家坐船干什么?”

    三个面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来这位喝晕了头。却以为自己上了船。

    不由嘿嘿笑道:“说吧。是想滚刀面啊。还是混沌面?”

    “苦也!上了贼船了!”吕大人发出一声哀叹。耳边便听得‘呼’地一声风响只觉眼前一黑——被一条大麻袋凭空罩下。将这位酒醉力乏地巡按老爷整个儿罩在这大麻袋中。再麻利地扎紧袋口。囫囵作一堆儿!

    ~~~~~~~~~~~~~~~~~~~~~~~~~~~~~~~~~~~~~~~~~~~~~~~~~

    巷子里很安静。即使有听到动静地。从门缝里看见这场面。也没有敢声张地。吕大人被装在麻袋里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后不再喊叫了。

    安静下来才闻到。麻袋里竟有一股清香味道闻了之后那昏沉地脑袋。竟然一下子清醒起来由暗暗奇怪道:‘这种解酒药是哪里出产?若能备下一下。岂不少挨死婆娘地骂?’转念才想起自己地处境。心中叫苦道:‘还是有命回去再说吧!’忙在袋子里言辞恳切道:“在下初来杭州。并未得罪何人。诸位好汉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贵姓?”外面一个北方口音问道。

    “免贵姓……”吕县令眼珠子一转道:“田,四口田。”

    “奶奶的,敢撒谎捏?”那人便怒道:“给我狠狠的打!”便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猛踹,竟然毫不留情!

    吕窦印感觉身上被无数野牛践踏一般,痛得他死去活来,无比期盼着能快些晕过去,脑子却偏偏一直清醒的很,也就更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痛苦了……这都是因为麻袋里的清香味,乃是锦衣卫特制的一种秘药,可以使人犯的意识一直保持清醒,以便于刑讯逼供。

    现在用到吕窦印身上,却不是为了逼问他什么,而是单纯的想要他多享受一下罢了。

    在一顿爆踹之下,吕窦印终于承受不住,大喊大叫道:“别打了,我说……”见那些人果然不打了,他再不敢耍滑道:“我姓吕,叫吕窦印,是苏松巡抚,办案钦差,你们不要打我……”

    “打的就是你!”黑皮嘿嘿一笑,哥仨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吗,打得吕窦印连叫声都微弱起来,身子也没劲乱动了,蜷在麻袋里仿佛死了一般。

    几个锦衣卫也怕闹出人命来,见他不动了,便停下拳脚,解开麻袋,只见吕县令已经被打得浑身破破烂烂,一张脸鼻青脸肿、脑袋跟猪头一般,有进气没出气,显然是不能再打了。

    黑皮弯下腰,揪起吕窦印青紫烂肿的脑袋,冷笑道:“吕大人,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吕窦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吐个血泡道:“

    了沈解元……”显然脑袋还没有被打坏掉。

    “错!”黑皮用他的衣角,给他擦擦脸上的血,笑道:“你得罪的是咱们锦衣卫,日后若咽不下这口气,咱们浙江千户所的弟兄们随时恭候。”

    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吕窦印费劲的摇摇头,本想说‘不敢不敢’,一开口却说成了:“负敢负敢……”张嘴吐出两颗牙齿,原来被打成了没牙豁……

    ~~~~~~~~~~~~~~~~~~~~~~~~~~~~~~~~~~~~~~~~~~~~~~

    “原来你还知道怕呀,”黑皮拍拍他的腮帮子,阴森笑道:“以后再不收敛,便剁掉你的手指,爆掉你的菊花,在你肚皮上画王八,最后再让你签个一辈子还不完的借据,听见了吗?”

    光听听那些名目,吕窦印就险些吓尿了裤子,他现在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一提锦衣卫,就谈虎色变了,原来这些家伙无法无天,比老虎还狠,比毒蛇还毒!

    感受到无边的惧,吕窦印赶紧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时候就算让他献出菊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这时候暗处传来一声咳,黑皮三个知道这是十三爷让收工的意思,意犹未尽的再踹上最后几脚,才悄无声息的遁入夜色之中。

    过了没多会,两个跑掉的伴当,带着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家丁杀了来吗,口中还高喊着:“别让他们跑了,犯我老爷者,虽远必诛!”

    ‘杀呀,杀呀!’的冲过来,却只见被打成猪头的自家老爷,有进气没出气的躺在地上……

    众家吓得半死,赶紧找来块门板,将不成人形的老爷抬回家去。吕夫人一见丈夫这样,也顾不得闹别扭了,又是让人请大夫,又是要派人去杭州府,痛诉此等惨剧,誓让凶手血债血偿!

    却被然很清醒的吕大人拦住,嘶声道:“弗去,弗去……”

    屋里人都不知他要说什,只有吕夫人懂了,蹙眉道:“为什么不去?”

    “得坠负起……”

    “得罪不起?”吕夫人大奇道:“还有我娘家得罪不起的人?”

    “锦衣废……”

    “锦衣卫?”屋里人齐齐打个寒噤,心说‘这个是真得罪不起……’吕夫人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吕大人翻翻白眼,意思是若不罢休,我的菊花怎么办?

    “那你这个样子,怎么跟钦差交代?”

    “摔得、碰得,被猫挠得,怎么说都丝赢……”吕大人无奈的闭上眼睛,泪珠滚滚道:“自有当被狗咬了吧……”

    吕夫人一阵气苦,呜呜哭道:“作孽啊……”

    ~~~~~~~~~~~~~~~~~~~~~~~~~~~~~~~~~~

    就在吕大人一家愁云惨淡时,驿馆沈默的住处内,却欢声笑语,笑作一团。

    赌鬼绘声绘色的向他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还惟妙惟肖的模仿吕窦印道:“弗敢了,弗敢了……”惹得众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听说他们用药物维持吕窦印的清醒,以创造最佳打击效果时,沈默忍不住咋舌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想不到打个人还能打出花来。”

    “咱们就是干这个的,”菜头阴笑道:“也就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未曾有花样,不然非让那老小子欲仙欲死不行。”

    “哦,还能有什么花样?”沈默饶有兴趣的问道。

    “比如说今年夏天,太常卿的小儿子得罪了咱们弟兄,咱们就把他绑到荒山上,找一处草密潮湿的地方,扒光了捆在树上,”菜头嘿嘿笑道:“第二天回来一瞧,那小子浑身上下,让蚊子蚂蝗咬了上千个包,肿的跟个箩似的。

    后来进了秋天,一身肿还没消下去呢。”

    沈默不禁一阵恶寒,干笑道:“这法子狠,就是只能夏天用。”

    “冬天跪冰面,走荆条,上刀山,下火海,应有尽有,多了去了。”菜头如数家珍道。

    众人唠会儿嗑,朱十三见天色不早,便吩咐道:“都早些睡吧,明天还要上路呢。”说着有些郁闷道:“这季节江北的运河已经上冻了,咱们还得走陆路,实在是苦啊……”

    ------------------------------------------分割-------------------------------------

    第一章,还有两章,票票啊……(未完待续,)

    日天还不亮,众人就爬起来,洗脸穿衣吃顿饱饭,带干粮、白米、盐巴、和一些腊肉,连同被褥铁锅,一起到驮马背上,便要离开杭州驿馆,出城北上。

    一行人走到驿馆门口时,却听有人道:“等一等……”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这杭州驿的驿丞。只见他拎个盖着厚厚棉布的大篮子出来,朝沈默深深鞠个躬道:“沈解元,您要走了,我也没什么能送您的,昨晚让浑家煮了些鸡鹅,您带着路上吃……”

    沈默有些意外,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位驿丞就是个死要钱,恨不得把别人的便宜都沾光,却从见过他拔过一根汗毛。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呢,只见驿丞又取出一包银子,双手奉给朱十三,恭声道:“军爷,这是小的一点程仪,请您务必笑纳。”

    朱十三接过那银子,掂一掂,似笑非笑道:“好家伙,足有四十两吧,顶你一年的薪俸了。”

    驿丞有些尴尬笑道:“差不多了,差不多。”说着又向他深深作揖道:“这点钱一来给军爷在路上花销,以壮行色;二来也请军爷善待我们沈解元一些,他是读书人身子弱,吃不得太多苦的。”

    沈默动容道:“这是干什么……”

    朱十三却笑问驿丞道:“你是亲戚还是朋友?”

    驿丞摇头道:“人福薄,摊不上解元郎这样的亲朋。”

    “既然非亲非故,那为何……”朱十三提提手中的包裹,意思不言而喻。

    驿丞深深看一眼沈默。朱十三道:“沈解元是为了浙江、为了抗倭才让奸党陷害地。我们杭州城地老少爷们只恨没法帮他洗冤。拿出这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他说完。朱十三随手把那银子扔回到驿丞怀里。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锦衣卫最佩服地就是好汉子不会怠慢沈解元地。”说完便牵着马往外走。

    ~~~~~~~~~~~~~~~~~~~~~~~~~~~~~~~~~~~~~~~~~~~~~~

    沈默朝那驿丞感激地笑笑道:“谁咱们不是亲朋。咱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驿丞先是一阵错愕。旋即狂喜道:“您您。您认我这个朋友了?”

    沈默微笑道:“除非你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驿丞欣喜若狂道:“您不嫌弃就好!”

    沈默翻身上马,朝他挥挥手道:“那么再见了,朋友。”

    驿丞也想挥手,这才发觉手上拎着银子呢紧跑着追沈默道:“银子,您带着银子。”

    沈默却不接,丢下一句:“留着吧,我不缺钱。

    ”便打马先行而去了。

    跟在后面的赌鬼,却从驿丞手中一把拿过那包银子他扮个鬼脸,嘿嘿笑道:“给我吧,我给你转交。”便乐滋滋的走了。

    驿丞也顾不上他的银子了着沈默远去的身影,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菩萨一定会保佑您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回来的!”

    沈默远远的朝他挥挥手才转身继续赶路。朱十三策马凑过来,呵呵笑道:“赵贞吉可是大名鼎鼎的清官直臣,怎么到你们浙江就成奸党了?”

    沈默撇撇嘴道:“也许南橘北吧,在情况简单的地方,他是好官,是青天可到了浙江这个复杂无比的环境中,他越较真就越招人恨。”

    朱十三是了解内幕的由点头笑道:“还是解元郎看得清楚。”说着压低声音道:“可惜朝中那些迂腐言官,大多是赵贞吉之流就摩拳擦掌等着解元郎进京了。”

    沈默哈哈大笑道:“那实在是太荣幸了!”

    一行人说着话便到了北城门,前面领路的黑皮拉着马缰道:“城门口堵满了人。”

    众人闻言望去可不,只见杭州城北门下,立着两三百人,其中士子打扮的居多。周围道边上,更是挤满了不计其数的民众,不过应该是看热闹的居多。

    朱十三端详一会儿,笑道:“让沈解元走在前面,咱们几个在后面别碍眼。”

    ~~~~~~~~~~~~~~~~~~~~~~~~~~~~~~~~~~~~~~~~~~~~~

    人群看到沈默五人行过来,便是一阵骚动,纷纷向沈默靠过来,向他问好致意,还纷纷从怀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鸡蛋、一串百十文的铜钱,或者一包点心之类的,高高举到他面前,请他带着路上吃……那些士子却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仿佛在静等他过去。

    一边向人们拱手

    一边接过那些虽轻情意重的礼物,沈默的眼眶让泪…曾经他最怕自己的行为不被人理解,会被人以为自己是严党,或者出于别的什么目地,才做出那番事情的。若是那样,可就真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现在,他置身于热情的人群之中,一颗疲惫的心也被这温情抚慰的生机焕发,重新充满了力量……他距离不到那些士子不到二十丈,但就这短短二十丈的距离,他却走了整整一刻钟,不停地道谢,不停的接受礼物,不停地被温暖,当他终于通过人群,眼前豁然开朗时,之前所有的担心和迷茫都烟消云散了。

    他第一次确信,自己是真正强大的,强大到足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真正的坚强是心的坚强,真正的强大,却是要靠大多数人来印证……

    所以当他站在那群士子面前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一柄出鞘的宝剑看,需要时时展示自己的锋锐,来提醒这些士子自己的存在。那现在他便可以将自己收入鞘中,无需依靠那些炫目的表现,就足以让众人心折、让众人景从了!

    沈默微笑着看这些士子,士子们也向他报以崇敬的目光,双方的目光交流,便胜过无数言语。

    沈默这才发现他们大多‘灵隐听课’的生员,便拱手笑道:“诸位年兄,多谢相送。”

    士子们一起~哪知起身却道:“我们不是送你的,我们要陪你进京。”

    沈默一阵错愕,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一个领头的士子便道:“这事儿您恐怕有口莫辩,为了不让您蒙受不白之冤,我们便合计着陪您一道进京,给您去作担保人。”

    沈默十分感动,却也被不靠谱的想法吓一跳,先不说这么多人怎么走?就算平平安安都跟自己进了京,恐怕一顶‘煽动骚乱分子’的帽子会立马扣上来,自己就得杨升庵同唱‘滚滚长江东逝水’去……

    但他也不能断然拒绝,因为默深知大明朝的读书人,都是些打着不走,前者倒退的犟种,所以说话必须要有艺术才行。

    ~~~~~~~~~~~~~~~~~~~~~~~~~~~~~~~~~~~~~~~~~~~~~~~~

    沈默心里稍稍盘算一下,拿定主后便向众人深深一躬道:“承蒙诸位同年的厚意,你们为我考虑的太周全了,沈默今生铭感五内……”先一顶高帽送出去再说。

    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却听沈默话锋一转道:“可大家想过没有,如果你们真的跟我进京,会有什么后果呢?”

    众人满不在乎的笑道:“大不了跟解元郎一起下诏狱而已。”有些激动的深知道:“能让正道不倾,此身何惜?”

    “说得好!”沈默击掌道:“让正道不倾,此身何惜!”说到这,他停下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每沉默一秒,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便高大一寸,直到感觉自己无比高大时,他才一拱手道:“这句话也是在下的心声,我沈默愿为匡扶正道,献出自己的全部!”在众人一片赞誉声中,他突然深深一躬道:“所以我恳请各位,都不要跟我北上,好吗?”

    “您这话什么意思?”众书生不解道……经过沈默的铺垫酝酿,果然士子们好奇心胜过了反触情绪,这样才能用心听的话,而不是被一种狂躁的正义感所冲昏头脑。

    只听沈默道:“有三个原因,在下说给众位听,其一,我沈默此举秉承一颗公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所以我不怕被审判,也坚信自己会得到公正待遇,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其二,现在朝廷尚未给我定罪,众位却浩浩荡荡跟进京里去,无疑会让大人们以为这是在要抰,反倒不美。”

    “其二,我浙江现在的正道是抗倭,抗倭压倒一切。若是众位跟我进京,势必会牵连到胡中丞,影响到抗倭,若是因此打了败仗,岂不是我们的罪过?”沈默沉声道:“诸位意下如何?”

    -分割

    第二章,还有一章……55555,为什么我如此用功,月票却被三痴和府天越拉越远呢?伤心欲绝啊……

    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胡宗宪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据,轻轻塞到沈默手里,小声道:“我让人用你的名义,在京城的通汇钱庄存了纹银一万两,这个就是取钱的信物,千万不要跟别人透露金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沈默身上其实揣着一张同样的字据,金额也是一万两,乃是老岳父给他,到北京打点用的,所以他不缺钱,而且也不想和胡宗宪产生什么银钱上的瓜葛,便坚持拒绝。

    谁知胡宗宪比他更坚决,大有你不收今天就不让走的架势,外面催的急了,沈默只好权且收下,等日后再说。

    将他送到门口,胡宗宪不便再往大道上去了,只好与沈默依依挥别,知道看不见他的踪影了才叹口气道:“回去吧。”

    ~~~~~~~~~~~~~~~~~~~~~~~~~~~~~~~~~~~~~~~

    行出老远之后,沈默见几个锦衣卫还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奇怪道:“有什么可喜之事吗?”

    朱十三笑道:“你位胡中丞出手太大方了,一人给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一千两啊,我的乖乖呦,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再往前行一段,负责断后的头突然道:“后面那辆车有点眼熟。”几人便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百丈的地方,跟着一辆双驾马车,朱十三眯眼道:“不错,咱们出城的时候辆车就跟在后面……那两匹黑马,还有那个赶车的汉子我都有印象,错不了!”

    沈默使瞪着眼看怎么也看不分明。不由奇怪道:“你们连赶车地都能看清?”

    “呵呵们都会点内家功夫。所以眼心亮了。”朱十三随口答话。一双眼却到处巡梭。待看见远处有个小山包。正好可以遮住视线吩咐道:“过去那山便埋伏下来。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锦衣卫可不是打太平地卫所军。他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地日子。闻言纷纷兴奋地应下。不紧不慢地转过山坳。便下马埋伏在道旁待那马车地到来。

    沈默也跟着伏在草丛中。听着越来:近地马蹄声。心里竟没来由地乱紧张起来。边上朱十三小声嘱咐道:“待会你不用动。看我们地就行。”

    沈默感觉自己地心快跳出喉里闻言点点头。便见那辆由两匹高头大马。一个结实严密地车厢组成地马车一个带着厚厚毡帽地大汉驱赶下。慢慢行驶过来。

    待到了合适距离朱十三一个手势。黑皮和菜头便从左右飞扑过去中还同时飞出带倒钩地绳索。两条毒蛇一般扑向那车夫。

    他们一冲出来,车夫便警觉了,他的身手着实了得,一抖手上马鞭,便缠住左边一根绳索,同时往左侧闪身,堪堪避过了右边的绳索,只是头上的帽子被挂掉了。

    下一刻,他便已经完好无损的立在马车旁,手中还多了柄雪亮的长刀,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守卫着车厢。他停渊峙岳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竟然两个锦衣卫迟迟不敢再动手。

    但朱十三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背后,举起了一支精巧的手弩,手指已经按上了扳机。

    ~~~~~~~~~~~~~~~~~~~~~~~~~~~~~~~~~~~~~~~~~~~~~~

    朱十三正要按动扳机,却见沈默猛地从草丛了站起来了,大声叫道:“都快住手,是自己人!”

    朱十三的手指没有扣下去,却也没有离开扳机。他冷冷的盯着场中,一旦出现变故,便会立即发射。

    但下一刻他就放心了,因为他看到那人把刀一扔,给沈解元跪下了,沈解元十分激动,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只听沈默道:“铁柱,怎么会是你呢?”

    来人正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卫队长,铁柱……当日被赵贞吉的卫队逮捕后,他们便失去了联系。待沈默从西溪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他们的下落,后来知道在胡宗宪的干预下,铁柱他们早已被释放了,这才稍稍放心。

    但时间太紧促,来不及进一步打听,沈默还托老丈人代为寻找,并适当加以照顾呢,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以至于让他觉着肯定不是个意外,所以当高兴完了,便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待铁柱答话,黑皮和菜头先凑上来,嘿

    “当然了,要不怎可能出城时他在后面,咱们停辰,他还在后面呢?”说着还拍拍铁柱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调戏道:“哥们功夫不错,可我们北镇抚司出来的,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想盯我们的梢是不可能的。”

    铁柱憨憨一笑道:“是啊,俺受教了。”说着提高嗓门道:“都听到了么,快出来向锦衣卫的前辈学习学习!”

    “什么,还有人?”菜头话音未落,便见四面八方站起来一圈,身披衰草,目光凛然的精干汉子,足有三十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杆短弩!正好将他们四个的锦衣卫围在中间,双方相距不到五丈。

    这下把锦衣卫给惊呆了,朱十三悄悄收起了手弩,菜头也讪讪道:“这真是……”他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感觉太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闭了嘴。

    那三十多人却毫无得意之色,纷纷将弩弓背在背上,便往沈默面前集合。

    望着那一张张悉的面孔,沈默的鼻头一阵阵发酸,眼睛也变得通红,他得使劲忍住,才能勉强不掉下泪来。

    就像在绍兴那个场院里集时的,所有卫士按照高矮个分成三排,从左到右整齐的立在沈默面前。

    铁柱走队伍前,昂首挺胸,洪声道:“稍息!”所有人整齐划一的伸出左脚。

    “立正!”所有人收回脚,昂首挺胸,气势足的站立着,动作整齐的就像一个人……朱十三他们大为震撼,因为这三四十人里在这,却给他们气势森严的感觉,即使那些充当皇庭门面的大汉将军们,也得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借助皇权的威严才能做到。

    但这些浑身破破烂烂家伙就做到了,怎能不让人震撼!

    不管锦衣卫诧异的目光,铁柱沉声:“开始报数!”

    “一,二,三,四,五……十三,十四。”从左至,第一排的卫士们依次短而有力道。

    待报数完毕,铁柱转身面向沈默,两眼通红道:“大人,您的卫队应到四十一人,实到四十一人,集结完毕,请指示!”

    沈默却板下脸来道:“你们来干什么?”

    铁柱瞪大眼道:“保护您呀,不然大人您往北京,三千多里的路程,一路碰上豺狼虎豹,强盗土匪怎么办?”

    沈默硬着心肠摇摇头道:“我已经不是大人了,也无权再组建卫队了,我已经将你们介绍给我岳父大人,让你们去他家的工场庄园里,担任警卫头目,不要再跟着我了。”说着便偏过头去。

    侍卫们却纹丝不动,只听铁柱沉声道:“既然大人这样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不是您的卫队了,我们只是也要去北京的旅人,请大人允许我们与您通行……”

    “我不允许……”沈默侧着脸道。

    “不允许我们也要去!”铁柱粗声道:“谁也管不着!”

    “你们,你们……”沈默想说点什么,却哽噎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只要他们里在这,只要他们看到沈默脸上滚滚的泪水,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

    在被软禁、被侮辱、被损害的时候,沈默都没有掉过泪,但当再见到自己的卫队,见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再一次来到自己身边时,沈默却怎样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他春风得意,如旭日东升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集合在他的身边,也许还掺杂金钱、利益等等因素。但现在他被一撸到底,什么官都不是了,被敕令押解进京,接受审判,给不了他们任何东西,也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却仍然如往常一般,集合在他的身旁——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就是这个意思。

    见大人好长时间不说话,铁柱以为他还在生气,但他是不怕的,因为他有秘密武器,便凑过去小声道:“不光我们来了,您猜猜还有谁?”

    分割

    第二章,已经看清三痴巨风骚的后脑勺了,冲啊……

    沈默的目光一下移向那辆马车,却听边上的赌鬼道:“里面没人。”

    沈默又看向铁柱,却见他笑眯眯的伸伸手,指向来路的方向。只见两个布裙荆钗却难掩婀娜,未施粉黛但更显丽质的女子,看上去像是一主一仆,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望着那映入眼帘的倩影,沈默的心跳一下子停住,全身的仿佛仿佛凝滞一般,使劲揉揉眼,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朱十三几个也看傻了眼,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两个仙女一样,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四位锦衣卫,嘴巴都合拢不上。

    正当他们睁大眼睛,想要大饱眼福时,铁柱却带人围了上来,把四个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只见铁柱一脸诚恳道:“还要请教诸位,如何进行跟踪反跟踪呢。

    朱十三自然知什么意思,只好怏怏道“走,咱们去那边谈,不在这碍眼了。”

    “多谢多谢。”铁柱们感激笑道,簇拥着四人躲得远远地,将空间留给大人。

    ~~~~~~~~~~~~~~~~~~~~~~~~~~~~~~~~~~~~~~~~~~~~~~

    古道边。草连天。却因佳人俏立而生机勃勃起来。

    那跟在后面地女子也想回避。却被在前面地拉住。微笑道:“妹妹你去哪?”

    沈默看看边上地女子。由一愣。心说怎么会是她呢?但这时候老婆第一赶紧轻声道:“若菡。你怎么来了?”

    站在前面地女子正是他地未婚妻。若菡。昨日匆匆一=:当着二位老爹地面。她没能好好看看朝思暮想地未婚夫刻终于可以仔细端详他那明显瘦削地脸了……他一定吃了不少地苦。若菡如是想道。便忍不住泪眼迷蒙。

    听得到沈默地问话。她擦擦泪:“妾身跟相公去北京。”

    “这是说什么呢?”赶紧接着道:“我这又不是新官上任。不兴带家眷地。”

    若菡让他逗得扑哧笑一声想到边上还有个人,赶紧重新严肃起来道:“相公此去数千里之外,没个亲人朝夕看觑,叫妾身怎生放心的下?妾身情愿蓬首垢面,一路伏侍官人前行。一来官人免致寂寞,二来也替公公分得些忧念。”怕沈默怪罪又道:“至于家里,公公已经答应与我爹爹同住在西溪梅墅,两位老人相互照应,又有奴仆丫鬟十数人,相公尽管放心。”

    沈默听着这个别扭啊心说,别扭在哪呢?先是称呼上,他与若菡早就约定互称呼或是直呼其名,或是用你我代替不用这等‘相公’‘妾身’的,平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再就是说话语气上人的关系亲昵无间,说话向来随便,却从不这般一板一眼。

    转念一想,眼睛便不由飘到边上那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他便明白了若菡的心思,只好也陪着她用斯文话道:“此去孤单寂寞,得个亲人做伴,我自然欢喜的劲;但此去一来辛苦艰难,二来凶吉未测,怎忍心累你跟我受罪呢?”

    若菡摇头道:“相公这话说的,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自当同甘共苦,休戚与共……而且京里情况复杂,人心叵测,相公又不得自由,若无人在外面照应,难免又凶险几分。还是让妾身跟去,帮着相公到官申辩也好、请托周旋也罢,总能有所裨益。”便有些黯然道:“就使相公下狱,还留妾身在外,尚好照管。”说完展颜一笑,拉过边上静悄悄、水灵灵的女子,终忍不住露出本来面目,笑嘻嘻道:“再说也不是我自己,还有点酥娘做伴呢。”

    沈默一阵乱翻白眼,他从若菡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隐藏很深的醋味。作为著名的‘识大体、顾大局’之人,他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如何表现,朝那女子很客气的笑笑道:“柔娘,你好,好久不见了。”说完便暗骂自己一句:‘说的这是人话么?’~~~~~~~~~~~~~~~~~~~~~~~~~~~~~~~~~~~~~~~~~~~~~~~~~~

    好在柔娘被若菡拽出来后,便一直紧张的咬着下唇,小脑袋嗡嗡直响,只看到沈默朝自己张嘴,却什么也没听见。直到沈默又叫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慌忙道:“奴婢先走开一下。”却被若菡一把拉住道:“你哪也不要去。”

    沈默面带央求道:“就让她先回避一下,我们先说会话,好吧?”

    他都说出来了,若菡当然不好违逆,便对柔娘道:“妹妹先去车里等我,待会再找你说话。”

    柔娘乖巧的点点头,向他俩分别一礼,就乖乖走到那停在道边的马车边,拿下个墩子踩着上了

    紧关上了门……

    望着那扇门紧紧关上,沈默不禁暗叹一声道:‘哭一场是免不了的,不过我都是泥菩萨过河,只能在精神上表示歉意了。’当若菡带着柔娘一出现,沈默就有一种正室夫人带着小三来讨伐自己的感觉……所以他一直对柔娘故作冷淡,也是为了尽量减少若菡对她的敌意。

    这绝不是自我安慰,因为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公,就像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将老婆给大家共享一样,这都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也不能免俗的。而且这年代妻子的地位和权威,要远高于后世所谓的‘男女平等’时代,那是可以决定小三生死的……沈默就时常听说,谁谁谁家里的大老婆虐待小妾,逼死小妾,将小妾赶出家门,甚至转卖,却从没听过谁家的小妾骑到大老婆头上去了。

    好吧,他承认,自从再见到柔娘,就没想过再让她回去,所以更要为她的将来做打算……这充分证明,他是一个外表冷漠,内心闷骚的家伙。

    但他却小瞧了人家若菡,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若菡的胸怀气度也不比宰相差,她既然带着柔娘来了,就绝计不会难为她,欺负她。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画屏最终还是希望能堂堂正正的成为一个妻子,生着不用看大妇的脸色,死了也可以进祖坟、树墓碑,不至于人死无名。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所期望的。

    画屏想得清楚:然如果跟了沈默,若菡不会欺负她,但大家都会有儿子的,自己一辈子比小姐矮一头就罢了,凭什么生出的儿子也要比人矮一头?所以她虽然很舍不得小姐,也对沈默有一段难以放下的单恋,却依然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毅然作出了选择。

    殷小姐同样不舍得,但更重好姐妹的选择,所以在与父亲商量后,将日进斗金的‘义合源’当铺,划在了画屏的名下,这样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是这一来,若菡身边便没有个体己之人,能帮着她一起看住自己的男人了。若菡可不是那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她十三岁就开始打点家里的生意,到现在整六年,心智已经十分成熟了。自然知道沈默这种相貌、人品、学识、前途无一不是顶尖的男人,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狂蜂浪蝶的……虽然现在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担心有点过早。但岁月无情斩人的刀,过得十年二十年,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

    所以虽然心里酸酸,但她还是很欢柔娘的……

    ~~~~~~~~~~~~~~~~~~~~~~~~~~~~~~~~~~~~~~~~~~~~~~

    按下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若菡对沈默道:“人家柔娘情深意重,公公生病时便一直是她照顾的,现在又要跟着你北上,可不能那么跟她说话。”

    沈默讪讪笑道:“您教训的是。”有道是亏气就短,他对自己老婆竟不自觉的用上了敬称。

    若菡千娇百媚的白他一眼道:“么,心虚了?”

    沈默义正言辞道:“不,我们是清白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怎么会心虚呢?”说着还要向她介绍一下,两人之间的来龙去脉。

    若菡又白他一眼道:“柔娘妹妹已经都跟我说了,你这人心也太狠了,不就是家里多双筷子添个碗吗?干嘛要拒人千里啊。”这话说的大度,可说话的语气,却总带着丝丝的醋味……即使心里已经接受了柔娘,却也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不满,这是为了儆效尤,并不是耍脾气。

    沈默当然知道若菡心里不可能没有疙瘩,态度更加谦和起来道:“这不是还没取得你同意么……”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赶紧改口道:“哦不,哦不,我是不想耽搁柔娘,对,不想耽搁她。”

    若菡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好吗?”

    沈默登时两眼放光,忙不迭保证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分割---------------------------------------------

    在大家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曾经一度已经成功爆菊,谁知三痴一声吼,便将我反爆,大爆,超级爆。我很受伤,吐血,我要报仇,我不要被落下三十票。

    ps::惭愧的说,我没法再加更了,因为我剩下的时间还要睡觉……

    -------------又熬夜到两点,眼圈媲美panda,怨念超过咒怨的和尚留。(未完待续,)

    好吧,这首霸气十足的诗句,乃是朱元璋先生的手笔,那高高在上的泥塑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好在这里只有三个人知道这首诗的原作者,除他之外就是若菡和柔娘了。三人交换一下眼色,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铁柱请三人往大殿最里面去,那儿密不透风,生起火来格外暖和。为了让大人更舒服些,铁柱还将太祖爷的供桌搬过来,擦去灰尘拍一拍,笑道:“又宽又大又结实,大人想看书就当书桌,困了就躺上面睡觉,总比在地上躺着舒服。”

    沈默望着明显黑瘦了一圈的侍卫长,低声道:“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谢谢你,兄弟。”对于这位有情有义、粗中有细的侍卫长,他确实充满了感激之情。

    铁柱呆一下,方才挠挠头,憨笑道:“大人客气啥。”

    沈默拍拍他的膀,笑道:“你说得对。”

    “那我先过去了,他们开始:理鸟了,我得去看着,可别浪费了。”铁柱道:“您让柔姑娘先将水烧开了,待会先给您送过来。”

    “去吧。”沈默微道:“不急的。”

    ~~~~~~~~~~~~~~~~~~~~~~~~~~~~~~~~~~~~~~~~

    待铁柱走了。若菡端一热水过来。再帮他除下厚厚地大氅。沈默便蹲下。打着~子洗洗手、擦擦脸。将一路地风尘都洗去。

    若菡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防皴地油脂……她还有用名贵药材炼制地‘凝雪香脂膏’。沈默擦了一次果确实更好。但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香味。便坚决抵制。只用这种单纯地油脂。

    沈默把脸手上都擦好。若菡又端一盆热水来。让他坐下后。便蹲下给他脱靴。沈默静静地望着若菡。在火光地照耀下。她地脸清瘦了许多肤和头发也如原先那么细腻和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地憔悴来。

    沈默不禁一阵心酸……若菡是地地道道地千金小姐虽然也有奔波。但都是在浙江境内。有豪华车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天生丽质加上后天保养得好肤吹弹得破。说赛雪欺霜都不为过。

    想到这弯下腰。轻轻拉起若菡地手。却感觉那小手也有些粗了。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涩声道:“你地手……”后面地话却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攥住她地双手松开。

    若菡抽了抽小手有抽动。只好任由沈默握着。见他一脸地心疼菡无所谓地笑道:“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否则十冬腊月里哪有不手地?没事儿开春就好了。”

    “你以前肯定没皴过。”沈默轻轻揉着若菡的手背,仿佛要帮她恢复原先的吹弹得破一般。

    “我这不算什么着看看在火堆边忙活着做饭的柔娘道:“柔娘妹妹的手上,都裂开小口子了……那些倒弄水的活,她都不让我干。”

    沈默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弯下腰,不让若菡插手,自己洗好脚,轻声道:“等到了徐州,买两个粗使丫头吧,这样我看着心疼。”

    若菡摇摇头道:“没来由为这点事儿,让人家跟着咱们背井离乡。”说着将两只优美的小手在沈默面前晃几下,学着他的口气道:“安啦安啦,保准天一暖和,就还你一双吹弹得破啦……”

    沈默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才这么说……”却被若菡轻轻按住了嘴唇,双目中蕴满深情的对他道:“一双手能为你粗糙,我甘之若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大胆,赶紧收回手,红着小脸道:“相信柔娘也是如此。”

    美人恩深情重,让沈默不知如何相报……

    ~~~~~~~~~~~~~~~~~~~~~~~~~~~~~~~~~~~~~~~~~~~~~~

    吃饭时,柔娘端上来的鸟汤,竟然是奶白色的,看起来相当诱人,闻着更是其香无比,尝一尝更是赞不绝口。沈默竖起大拇哥道:“这个味道真是绝了,绝对是国手水准。”

    柔娘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小声道:“食材短缺了,瞎做的,大人能喝就好。”

    “哦?不信啊?”沈默舀一勺笑道:“若菡你来评评理。”便很自然的送到若菡嘴边。若菡红着脸喝一口,一下子两眼放光道:“确实确实,我家凤引楼的特色是做鱼汤,那些大厨们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再喝一口更赞道:“你这个鸟汤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说着便职业病发作,问道“你这个菜名叫什么?”

    柔娘一边将热好的饼子递给两人,一边微笑道:“乱做

    有什么名字。”

    “那可不行,”若菡一边喝汤一边很认真道:“一道菜能不能成为名菜,名字是很关键的……对不对?”最后却是问的沈默。

    沈默正在喝汤蘸饼,吃得不亦乐乎呢,闻言赶紧点头道:“确实确实,您太英明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若菡得意的对柔娘道:“咱们的大才子都认可了。”

    “那姐姐给起个名字吧。”柔娘掩口轻笑道。

    若菡便煞有介的想啊想,一时说叫‘百鸟朝凤’、一时说叫‘丹凤映雪’,想来想去都觉着不恰当,竟然连饭都不吃了,非要找个最恰当的出来。柔娘劝她吃完饭慢慢想,若菡却只答应不改变,柔娘只好求助的望向沈默。

    ~~~~~~~~~~~~~~~~~~~~~~~~~~~~~~~~~~~~~~

    沈默只好咽下口中的食,开腔道:“我也想了个名字,绝对够大气,够吸引人。”

    若菡催促道:“么名字,快讲快讲。”

    “尧舜禹汤。”沈默呵呵笑:“怎么样,够大气吧?”

    若菡道:“我还‘秦皇汉武’哩……”

    “你那个不,我这个通啊。”沈默笑道。

    “倒要请教解元郎,怎么个法。”若寒忍不住笑道:“倒要听听你怎么编排四位圣人。”柔娘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跟圣人有什么关系了。”沈默笑着解释道:“我这个叫‘鸟胜鱼汤’……你方才不是说,这鸟汤比鱼汤好喝么?那就是鸟汤胜于鱼汤,简称……”

    “鸟胜鱼汤?”若菡有些晕道:“这也……太能掰了吧?”

    “那无所谓,”沈默呵呵笑道:“够吸引眼球吧,不是完全不着边际吧?”

    “那倒是……”若菡咽口吐沫道。

    “那不就结了吗?”沈默耸耸肩膀,继续吃饭。

    这边若菡终于无话可说,笑一阵便可以专心吃饭了,那边柔娘却又提出疑问道:“那四位圣人会不会怪罪?”

    “当然不会了,”沈默摇头笑道:“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里,任咱们后人嬉笑怒骂,也不会再发表意见了。”说着不由看一看矗立在大殿正中的那尊泥偶,心中暗道:‘就连这位驱除鞑虏,再造中华的朱皇帝,就算被人塑成泥偶立在庙里,其实跟着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关系了。’很显然,这是阳明公那套‘花树理论’的延伸,可见在身边人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不能不受心学的影响。

    ~~~~~~~~~~~~~~~~~~~~~~~~~~~~~~~~

    这一夜沈默失眠了,他望着依偎在火堆边,疲惫的沉沉入睡的两个女孩,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第一次问自己:‘我这样做值么?大明朝反正还有六七十年的太平呢,我就是不折腾,这辈子也会过得很好,干吗还要自找苦吃,还连累家里人担惊受怕,心爱的人跟着我受罪呢?’离开了熟悉的江南,开始越靠近北方,他就越担心自己未卜的命运,连带着对自己的信念也怀起来。

    再看看已经成了泥偶的朱元璋,国祚仍在,祭庙却破败成这样子。更是觉着应该好好享受人生,让身边人过的好一些就可以,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呢?反正老子看不见。

    他又想起杨升庵那阙《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想法不由更消极了,竟然有了了解此事后,带着家里人避世隐居的念头。

    “管那么多干什么?把我自己日子过好就是了,”沈默又一看朱皇帝的佛像,仿佛求证似的问道:“您老说是不是?”

    然而就在此时,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他见到‘朱皇帝’摇头了!

    沈默浑身一个激灵,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口中还呵呵笑道:“看来是该睡觉了,我都花眼了。”

    但下一秒,他便彻底惊呆了——只见那座泥偶身上的灰尘开始扑扑簌簌的落下,仿佛那位脾气很大的皇帝要走下神坛,揍他这个不争气的子民一般!!

    沈默的头皮嗡的一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分割----------------------------------

    放心,不是玄幻,绝对的详实考证,大家不妨猜猜发生了什么……296:236,距离我们的初步目标还差1c票了——又写到两点的和尚留。(未完待续,)

    脚下的地面在上下起伏,梁柱发出不正常的呻吟声,灰尘扑扑簌簌往下落,就连那尊太祖皇帝的佛像,都开始颤动……

    眼前的一切让沈默浑身一阵冰凉,目光扫过大殿之中,只见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因为疲劳沉沉入睡,竟没有一个惊醒的。他只好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地震了,都快起来!”

    “快跑出去,什么都不要拿,快!”沈默一边大喊,一边去推身边的二女。见她俩醒过来,沈默便去别处,用脚踢打着仍然不醒的手下。大伙睡得懵懵懂懂,茫然被吓醒了,这才发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晃动,哪里还能分辨东南西北?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跑。

    突然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震得大殿里人仰马翻,连沈默也摔倒在地!就在此时,他竟然在乱作一团的环境中,听到一声痛苦的娇呼!

    沈默不由一个激灵,用从没有过的敏捷循声跑过去,推开两个乱跑的侍卫,便看到若菡摔倒在供桌旁,柔娘正在使劲的想要将她拉起。

    沈默三步并作步冲过去,弯腰刚要将若菡抱起来,便听得头上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他暗叫一声‘大事不好’,便抱着若菡,拉着柔娘滚到了供桌底下!

    几乎就在下一秒,伴着一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顷刻间倾塌下来,登时间烟尘弥漫,笼罩了所有的一切!

    ~~~~~~~~~~~~~~~~~~~~~~~~~~~~~~~~~~~~~~~~~

    恐怖的午夜里,处处声如轰雷地如簸荡,让人如坠九幽炼狱一般!

    沈默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仍然撑不怎么有力地臂膀。蜷着双腿。将若菡和柔娘尽量护在身下。

    两个女孩吓坏了。一个抱他地胳膊瑟瑟发抖。另一个干脆大哭起来……这种体会实在是太可怕了时不时地、连续不断地震动。摧残着人地精神。即使最坚强地人无法对抗这种直坠九幽地狱地感觉。

    黑暗中沈默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将两个都搂住。搂得紧紧地。好让她们能多些安全感。去对抗这可怕地恐惧。两人也仿佛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反抱着他……三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这恐怖地天地之威中无助地捱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正沈默觉着如好几辈子般漫长。那种天崩地裂地摇晃好像终于停止了。之所以说‘好像’因为他两耳轰鸣。头昏眼花。一时没法准确判断四周情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耳鸣才轻一些。沈默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地存在身体五官也开始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凝神倾听一会终于确定。地震停下了。

    这才长长松口气。疲惫地趴在两个惊魂未定地女孩中间。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稍稍恢复些力气,沈默支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试探着向上举起,但好像推在千钧巨石上一般,纹丝不动。他加大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纹丝不动。

    两个女孩也悉悉索索爬起来,帮他一起使劲,三人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徒劳无功。

    沈默只好放弃,气馁的一屁股坐下,倚在宽厚的桌腿上喘粗气,对两个仍不放弃的女孩道:“别费劲了,等着人来救吧。

    ”他已经听到外面隐隐有呼喊声传来,想是那些逃出去的人,开始想办法救人了吧。

    ~~~~~~~~~~~~~~~~~~~~~~~~~~~~~~~~~~~~~~~~~~~~~~~

    两个女孩闻言乖乖停下,便坐在那里,没了声息。沈默拍拍手,笑道:“都过来吧,黑咕隆咚的很好玩么?”两个女孩使劲摇头,便如受惊小兽钻到他怀里,正好一左一右,一边一个,紧紧搂着他不撒手。

    沈默揽住她们柔软的腰肢,突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可不能再来一个,不然我连抱都抱不过来。’却感到左边怀里的女孩,身子一阵阵微不可察的痉挛,不由关切道:“你怎么了?”

    怀里的女孩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起了一点亮光,沈默稍微适应一下,便看到是柔娘弄着了火折子。

    借着这光,沈默也看到了满面泪水的若菡,不由心疼道:“你怎么哭成这样了?可是伤到哪里了?”

    幽幽的橘光下,若菡的眸子更显明净,抬头凝望着他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又回去找东西,也不会把你们都拖累到这里……”

    “是什么宝贝东西?”沈默笑问道:“能

    妇命都不顾?”

    若菡便从棉祅里,悉悉索索掏出个油纸带。沈默一下子愣住了,原来那是装着他的户籍、学籍、乡试成绩等一系列会试报名材料的袋子。

    他的心里一阵柔软,伸袖为她轻轻拭去泪水,略带责备道:“傻丫头,这东西重要,还是你的命金贵?”

    “这个……”若菡毫不犹豫道:“没有它你就没法参加会试了。”

    “还会试呢?”沈默一阵苦笑道:“你觉着我还有机会考么?”

    “一定会的。

    ”若菡坚决道:“相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

    沈默拍拍她的肩膀,轻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若菡很认真的点点头道:“嗯,我听话。”

    沈默又问道:“柔娘,你没事儿吧?”

    柔娘摇摇头,轻声道:“奴婢很好,大人心。”说着指向头顶中间,有些不确定道:“那里好像裂了……”

    “什么?”沈默接过火折子,凑过仔细一看,只见那桌面的底部,已经出现了一道可以容下手指的断纹,仿佛被什么极重的东西压迫所致。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便将两个女孩推到左右两个桌角去,吩咐道:“紧紧贴着边,把手脚收好,千万别乱伸!”

    “那你呢?”两个孩急切问道。

    “我去对面!”沈默沉声,同时便将火折子晃灭了。

    小小的空间重新陷入黑暗之中,若菡和柔娘小声呼唤着沈默,却听他微弱的声音道:“别说话,这里面空气不多了,都别说话了,小心憋死。”

    两人赶紧住了嘴,在无边的黑暗中捱着,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救援……

    ~~~~~~~~~~~~~~~~~~~~~~~~~~~~~~~~~~~~~~~~~~~~~~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很近的呼喊声:“大人,您在下面吗?”

    “在!我被压在桌子底下了。”沈默大声回应道:“不过你们要小心,这桌子随时都可能会断裂!”

    听到外面大声道:“都小心点!”沈默再一次嘱咐二女,紧紧贴住桌角,便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能很清楚的听到,上面在搬动砖石瓦~。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上面又高声道:“大人,桌子被佛像压住了,我们抬不起来。”太祖皇帝果然是~眦必报啊……

    “从侧面挖!”沈默吩咐道:“挖之前先把那佛像支撑住,可千万别把供桌压瘫了!”

    上面人便照着他的吩咐,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先将佛像用木桩子撑起来,然后小心翼翼清除两侧的瓦砾,这个过程极为漫长,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直到天亮时分,侍卫们才看到了桌子的一角,便挖的更加小心了。

    在某一个时刻,光线终于透进了桌子下,短暂的适应之后,若菡和柔娘便清晰看到,沈默只距离她们不足半尺——他根本没有坐在对面的桌角下,而是在桌子的正中间,头顶上就是那道断纹。

    两人不解的将目光延伸,终于知道沈默为何不过去了,因为整个桌子的对面,都被断木乱所填满,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

    这时侍卫们挖出了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洞,伸进手来道:“大人,我们把您拉出来。”

    沈默转头笑道:“快,你们谁先上去?”却见两个女孩泪流满面,先是有些奇怪,转而明白了原因,便呵呵笑道:“这不没事么,快上去再说?”便伸手去拉两个女孩。

    谁知两女却反过来,一起把他推到小洞口,让侍卫们将他先救出去。

    沈默一上去,便转过身来,再将她俩拉上来。

    还未曾体会重见天日的喜悦,若菡一把揪住沈默的领子,愤怒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沈默无力的笑道:“我觉着,在那种时候,我得给你点安全感。”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会独活么?!”若菡呜呜哭道。

    “这不都好好的么。”沈默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分割--------------------------------------

    第一章,嗯,大家都是读史的,确实是那次史上死伤最惨重的大地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