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所拟的旨意很快传开,得悉为害天下的矿税之祸终将弭止,想必天下亦将恢复太平,朝臣们如释重负,相互传告:“咱们终于能过个安稳年了。明明苦主是我们,他们却叫起了苦,竟然要趁机把制造、烧造、采木、买办也一股脑停了,他们这时要让皇上绑住脖子,喝西北风啊!”
听他们说话的功夫,客用给万历连递了三根烟,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因为他们早察觉了,在吸了这种特制的“福寿烟,之后,万历就会变得暴躁易怒,正是告状的好时候。[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果然万历红着眼睛怒骂道:“要不是你们这帮不成器的东西搞砸了,朕能这么被动么?!”
“我们确实不成器,可是我们都凭着一颗忠心,有十分劲儿,使出十二分了”
”太监们委屈大了,抽泣道:“商税要是好收,怎么之前百多年,从来没人收?就是那帮为富不仁的刁民蛮横大了。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只是收他们几两银子,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就敢揭竿造反!我们硬着头皮为皇上办差,不强硬点还不被他们欺负死?”
“皇上,您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就把奴婢们给废了啊”太监们哭成一团道:“不然那些人非得蹬鼻子上脸,把您也给欺负了!”
“他们欺负朕还少么?!”万历怒气冲冲道:“你们权且等着,待朕身子好些了,自然会收拾他们!”
“那现在呢这旨意要是发出去可什么都晚了。”
“什么旨意,朕批了红才算旨意”万历脸sè涨红,表情都扭曲了道:“此事休要再提。”去年一年,新解进宫来的金银,便达三千万两之巨。能为他掠进如此多的财宝,他自然也就不愿将分派各地的矿税使撤回。
太监们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下。
客用服shi着困倦已极的万历睡下,也离开了寝宫,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几个大太监正在他这里喝茶等着,见他进来,把门关上后众太监笑道:“今日你可是首功,把皇上的脾xingmo得太准了,几根烟就解决问题。”
“其实不用我刻意给,皇上一天就要抽六十多根烟”客用却笑不出来,面sè忧虑道:“几乎是一根接一根,甚至晚上睡着睡着觉,都得起来抽,………”
众太监也担忧起来,见过烟瘾大的可这也太离谱了。
“而且,我们这些外行都知道,皇上亢燥,就是抽这种烟所致,可太医愣是不承认。”客用道:“而且愣是诊断为肾虚火旺,需要泻火,便给皇上开了一副药xing很强的泻药。
径果皇上服药之后,一昼夜连泻三四十次,支离于chuáng缛之间,几近衰竭。这几日才刚见好。”
“这有什么稀奇的。”孙海撇撇嘴道:“皇上吸这种烟,已经有三年了吧?那个崔太医给皇上诊脉也有四年多了吧?这么长时间,他却没发现这烟有害。现在说出来的话,第一个下诏狱的就是他!”
“不会让皇上戒了么。”一个老太监道:“我原先也抽过一阵子,后来咳嗽的难受,就不抽了,也没多想啊。”
“说得轻巧”孙海撇撇嘴道:“你是没见过皇上烟瘾发作,只要一时接不上,就浑身打摆子鼻涕眼泪的往下流。再拖一会儿,就拿头撞墙乱踢乱咬,太恐怖了。”
“那该怎么办啊?”客用愁容满面道:“我看皇上的样子,可真是揪心。哥哥们,咱们可都是皇上的老人了,说句不吉利的话,一旦要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这些人全都得靠边站。”
“想辙呗”司礼监的一个秉笔道:“到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方子,能让皇上戒了这个烟,要么身子骨能好起来也行。咱们不妨放出风去,我想肯定有的是,想要立这个功。”
“只能如此了……”这也是客用的曰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两天后,内阁便接到了谕旨,曰:“朕前日头晕目眩,召卿面谕之事,难免有欠周详之处。且矿税等项,因边墙、寿宫未完,帑藏空虚,权宜采用。见今国用不敷,难以停止,还着照旧行,待大工完成,该部题请停止。其余卿再酌量当行者拟旨来”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短短的两天内,三位阁臣仿佛是作了一场春梦,醒过来又回到了比地狱还残酷的现实中。他们当然不能这么算了,马上具折奏道:“前恭奉圣谕,顷刻之间,四海已播。成命既下,反复非宜,惟望皇上三思以全圣德”万历很快写条子出来,只有五个字道:“朕所言何者?”…”阁臣们彻底绝望,是啊,一切都是我们意会,皇上可没言传啊。
再要求见,万历都以病重为由拒绝,传旨让他们等圣体稍安再说。
三人只好失hun落魄的转回。
万历皇帝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像一盆无情的冰水,将朝臣心中刚刚萌生的一丝希望,浇个透心凉。官员们愤怒了,不仅指责皇帝,更对没什么错处的内阁大臣横加指责。
内阁诸位的压力大极了,都不敢回家,连日鼻在内阁值房中。
接下来几日,内阁接连接到各起义府、州、县城发来的请罢矿税公疏,各省督抚、巡按也前后交章为地方请命。至腊月二十日,共收到五百一十七份这样的请愿书,每一份都比书本还厚。
其实正文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其余九成九的厚度,都是请愿的士绅商人、乃至普通民众的签名,每个签名上都按了鲜红的指印看起来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每一本奏疏,就是一处的民心啊!五百一十七份奏疏,就是全国一半城市的民心啊!
民心尽丧,就在眼前了……
三位阁臣当场失声痛哭起来。
哭完了,他们让人抬着这些奏疏,到皇极门前递牌子求见。
守门太监不耐烦道:“皇上吩咐了,除非有旨,外臣不得觑见。”
“你看看这个!”王家屏是个暴脾气,双目通红的指着身后道:“这每一本奏章,皆是大明一个府县的民心,稍有闪失,民心顿失,皇上便失其民、失其土,难道你们帮人也敢拦着?!”
守门太监果然被唬住了,说诸位大人值房喝茶,奴婢这就去通禀。
一直等到过午,才等到皇帝的召见,但只是见首辅申时行一人。
二位王阁老看着申时行,目光中的意蕴再明显不过。
“放心吧,这次不成功,我就死在里头。”申时行整整衣冠,一脸决然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这次面圣,万历的精神要稍好些。
大礼参拜之后,申时行便静静等着皇帝的下文。
在他和皇帝之间,摆着那两口装奏章的箱子。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万历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他简单翻看了那奏疏,尽管知道南方再闹,却没想过竟然闹得这样不可收拾:“真是触目惊心啊!”
“难道皇上之前竟不知道?”申时行抬头望向万历。
“…”万历的目光中闪出愤怒,但他想到昨夜太监们的哭诉,遂强压住怒火道:“这些日子,朕病得厉害。“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啊!”申时行突然昂起了头,ji昂道:“皇上,臣有肺腑之诚沥血上奏1”
“说……”
“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怕是看到问题,方法对路,也得一点点抽丝录茧,万万操切不得。我大明两京一十五省疆域万里子民百兆,皇上肩负祖宗社稷,行事更是要处处以大局为重,有时候不可避免要忍让、要憋闷,不能只图一时痛快。“申时行痛心疾首道:“今天的局面无以复加,实乃陛下用力太猛所致。”
“只因一个何心隐,一本大逆不道之书。您就取缔了泰州派,禁毁天下书院,把读书人给得罪光了!”申时行平日日号称“绵羊阁老”但值此危难之际,也顾不得藏拙了,峥嵘毕lu道:“只因为拒绝国债延期,您就把汇联号取缔了。然后引起了全国范围的挤兑,市面上的金银很快消失不见,就像一个人全身血液干涸,焉能不轰然倒下?”
“这种时候,想尽办法拯救金融是对的,但万万不该以征敛的方式应对危机!老子曰:“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征税权包含有毁灭的力量,当这种关系民生至要的国之重器被滥用,所至肆虐,民不聊生,则会随地生变。”申时行接着道:“危机之下,民生困顿已极,朝廷的任何政策,都当以体恤民生,安抚民心为主,这时候再以矿监税使重创之,就只能导致今天的局面!”
申时行没有控诉太监们的累累罪行,因为他知道,那一车车金银,最终的归宿还是宫里。皇帝可以承认失误,但绝对不会认罪,所以连提都不要提,只从道理上讲万历为政的错失,效果反而更好。
沉默良久,万历的目光中没有了平日的自负,他带着责备的望着申时行道:“这些道理,你怎么平时从不跟朕讲?”
“平时面圣,匆匆一晤,国事尚且不得尽奏”申时行叹口气道:“其实这都是老道理,以皇上的圣明睿智,在孩提时就明白。”
“是啊”万历萧索道:“怎么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呢?”
“因为你变得膨胀、自大、狂妄、极度自si,申时行心中回答着,面上却平静道:“皇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恳请皇上将臣等所拟的那道旨意,批了吧!”
万历想了好久,好久转向今日当值的秉笔太监张诚道:“知道什么叫公忠体国了吗?这就叫公忠体国。“是”张诚低着头,声若蚊蝇的应道。
“先生的话,朕受益匪浅,颇有悔悟”万历说着,又打起摆子,脸sè变得苍白,客用赶紧给他点上烟,连抽了两根才又好些。
“皇上”看到万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申时行终于忍不住劝谏道:“还是戒了吧。”
“…”万历沉默良久,一脸挫败道:“戒不掉的”
君臣没头没脑的对话,源于他们之间的秘密。申时行在察觉到皇帝的异常后,曾经派人偷偷弄到几根专供万历的“福寿烟”然后遍寻医家辨认。最后终于有人,找到了万历成瘾的原因那就是“福寿烟,中,除了正常的烟草之外,里面还混有“乌香,。
所谓“乌香”又叫“阿芙蓉”乃是由暹罗、缅甸等国进贡皇室的珍贵药品,中医认为,其具有镇痛、麻醉等广泛的医疗效果,因此称之为“神药,。因为其过于昂贵,人们往往只在病入膏盲的贵人身上使用,所以有什么副作用也被病痛掩盖,几乎所有的医生都不知道这东西能上瘾。
毕竟像万历皇帝这样年轻轻、好端端的,就开始日日不辍吸这玩意儿的,在之前二百年里都是仅见的。
然而最近这些年,随着东南生活方式的纸醉金mi,一些最求刺ji的富贵子弟,开始流行用阿芙蓉来享受极乐,寻找刺ji,许多人因此倾家dàng产。这才引起了医者的注意,发现它有一旦成瘾,就几乎无法戒除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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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二章 归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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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节哀,”申时行缓缓上前,在臣子中,他与万历的感情最深,悲伤也就最深。就算为了万历,也应该争一争:“微臣以为,千急万切,都应先查明先帝崩殂的原因再说。”
“你就这么想知道真相?”李太后此刻完全是个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母亲,她嘶声低吼道:“你想让我儿死了还出丑么?”她咬着牙,斩钉截铁道:“大行皇帝在睡梦中暴病而亡,这就是交代”虽然她当年被沈默打击的没了信心,但对付个后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后这么说,申时行自然没法问了,只好退一步道:“那大行皇帝的遗诏,不知太后有何旨意?”按旧例,皇帝驾崩,遗诏需由内阁首辅代拟,这是尽人皆知的。
“大行皇帝没有遗诏……”李太后像头负伤的雌狮一般,通红着双目道:“没听懂我方才的话么?”
“可以是事先拟好的……”申时行发现,这老女人比万历还难对付,因为万历起码讲道理,她却蛮不讲理。
“你见谁二十出头就立遗嘱了?”李太后的目光冰冷道。
“皇上病之久矣……”
“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凭空捏造?”李太后阴测测道:“元辅大人有什么图谋?”
“帝王始有登极诏,终有遗诏,所谓有始有终……”申时行硬着头皮道,此刻他真怀念二王,可是两人俱已离京,剩下自己独木难支。
“哀家虽是妇道,却也看过出自两代首辅之手的正德遗诏和嘉靖遗诏,以二帝末命的名义,污蔑二帝于极不堪寻常百姓还讲个入土为大,既往不咎。”李太后终于把她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怒火倾泻出来:“哀家不知道你们这些文臣,心底怎如此狠毒,竟让自己的君主,死后骂名如潮,永世不得翻身”
“太后误会了,遗诏是用来为先圣收拾人心,为新君继往开来的。”申时行叹口气道:“并非臣下有意贬损先帝,也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有一片赤诚。”
“哀家的懿旨也一样继往开来”李太后冷笑道:“怎么,你对哀家的安排有异议?”
“微臣不敢,只是此事必须慎重,”申时行再叹口气道:“一切当以社稷稳定为重。”
“这还像是人话。但先让潞王当皇帝,等常洛长大了,再接他叔叔的班,这样有什么不对?”李太后放缓语气道:“高宗皇帝曾说过,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相信他也会同意老婆子这种安排的。”
“太后这种安排,自然是好。”申时行沉吟道:“只是,微臣担心……”
李太后看看缄默不语的陈太后道:“宫里有我们两个老婆子,还有皇后在,三座大山还镇不住?你怕什么?”
“微臣不是担心这个……”申时行心一横,抬头缓缓道:“兄终弟及,我朝也有先例。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潞王接位确实要比皇长子更好,但是……必须要先向天下证明,他与先帝暴薨没有干系。”
“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李太后紧紧攥着罗汉念珠,愤怒道:“你竟然敢污蔑老身的儿子兄弟相残?为了阻止国有长君,我看你是丧心病狂了是不是看你那老师当立皇帝威风了,自己也想过把瘾?”
“太后千万不要误会,微臣没有丝毫污蔑潞王的意思,”申时行像没听到李太后的詈骂似的,依旧冷静道:“但是据说先帝所进金丹,乃是潞王所献,这难免会让天下人产生一些联想。证明潞王的清白,是他登位的前提,这也是为了潞王着想”
“放屁”李太后却怒不可遏道:“我而本身就是清白的,清者自清,何须证明?”说着转过头望向邱得用,低吼道:“潞王呢……为什么还没进宫?”
“潞王殿下悲伤过度,本来第一时间就要赶来……”刚从外面进来的张诚,一脸郁闷道:“但也不知哪个奴才多嘴,竟然向他道喜,结果把自己反锁起来,不肯出来了……”
“荒谬,”李贵妃一阵头晕目眩,强自支撑住道:“他怎么这么不识大体?”说着重重一拍桌子道:“把他给我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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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府中,已经乱成一团。
府上没有一个顾得上为大行皇帝掉泪的。从王妃到长史、从宾客到太监,都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他们兴奋、他们焦躁、他们激动、他们着急……这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通常来讲,一旦入了藩王府,无论是太监还是后妃,抑或文武属官,基本上就走进死胡同,剩下的年月,只能是混吃等死。
现在天上掉下个金疙瘩,本来已经绝望的众人,突然有了咸鱼翻生的机会,又怎能不紧紧抓住,患得患失呢?
然而潞王却躲起来死活不露面,把府上人急得呦,全成了热锅里的蚂蚁,唯恐过了这村儿没这店。
王妃、太监总管、长史、清客……以及一干头面人物,都指着他飞黄腾达了,哪能遂了他的意?隔着门苦口婆心的劝说,嗓子都干了,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出事儿了吧?”太监总管李刚担心道。
“把门撞开”王府长史苏志坚,当机立断道:“王爷得罪了”
于是招来几个侍卫,一二三,嘿呦,一下就把门撞开
门开了,大家一拥而进,却没有一眼看到朱翊鏐,第二眼才看到他全身裹在被子里,蜷在床上打哆嗦。
众人好容易把被子掀开,找到他的头,只见潞王涕泪横流、惊慌失措道:“不干我事,真不干我事”
众人哪管他无病呻吟,这时候手快有、手慢毋,哪还有时间再废话于是立即扑了上去,有的紧紧抱住人,有的解头换发式,有的宽衣解带往上套孝服,然后不由分说,塞进轿子里,簇拥着往紫禁城赶去。
与整个王府的鼎沸不同,后花园的炼丹房中,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肃杀。
炼丹房是内外两间,外间的丹炉封着,只有青烟袅袅,内间是此间主人的卧房。此刻摆着一桌简单的酒席,在座的有两人。
一个身材佝偻、满脸疤痕的老者,另一个竟是从上海死里逃生的邱义。
“看来这下子,我们要省事儿了……”老者的右手似乎也受过伤,哆哆嗦嗦的夹一片卤汁牛肉,溅出不少肉汁:“大龙头果然高明,把那老太婆看得透彻。”他的舌头似乎也不利索,说话声音含含糊糊,极不清楚。
“这个正常,儿子,终究比孙子更近一层。”邱义端起酒盅闻了闻,又搁下道:“何况她也吓破胆了,必不想重演那八年里的终日噩梦。””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破费了。”老者白他一眼,端起他放下的酒盅,仰脖喝下去。
“嘿嘿,我可不敢碰你个老毒物的吃喝。”邱义不以为意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猪下货,挑一块猪肚扔到嘴里,大嚼起来道:“只是大龙头在宫中布置多年,下了那么多的功夫,最后用了这么个藏头露尾的法子,实在是不过瘾。”
“你不也是安全第一么。”老者笑笑道:“对于大计来说,过程并不重要,千刀万剐和毒酒一杯,结果其实都一样。大龙头确实有二十七种法子,使皇帝死于非命,其中九种查无对证。但惟独这种最安全,效果最好。”
“但过程才过瘾”邱义又从怀里掏出个水袋喝一口。
“光图过瘾做不了大事。”老者孜孜不倦的教导道:“你得明白,做大事的人,名声必须要纯洁无暇,我们这些作恶事的,也得注意不为上面惹麻烦。”
“你真是一条好狗”邱义半讽半夸道。
“彼此彼此吧。”老者不为己甚的笑道:“不好的狗,都被大龙头红烧了。”
“呵呵呵……”无趣的人突然讲个笑话,让邱义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他再吃一块肥肠,突然压低声音道:“老毒物,你说我们替大龙头做了这么多事儿,会不会有一天会被……”
“有这个可能……”老者自斟自饮道:“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如此”
“……”邱义的脸色发白道:“那我冒险回北京,岂不是个错误?”
“大错特错。”老者点点头道:“你本该远走高飞的,还指望跟大龙头领赏么?”
“怎么,我们做了那么多,不就盼着这一天?难道没有资格享受荣华富贵么?”邱义的脸色更难看了:“大龙头要是对我们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你凭什么不义?”老者目光怪异的盯着他:“你甚至不知道大龙头是何方神圣。”
“但是你知道啊”邱义热切的望着他道:“老哥,你把秘密告诉我吧,只要他们没把咱俩同时抓住,就不怕他们敢杀人灭口”
老者低头寻思半晌,点点头道:“好主意……”
“那快告诉我,大龙头到底是何方神圣?”邱义急切道。
“好吧,以你的功劳,有资格知道,”老者扯动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就是大龙头……”说着从袖中露出一面漆黑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龙头。
“断龙牌你真是……”邱义登时变了脸色,想要从座位上弹起,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完全失去知觉,狼狈的摔在地上,意识也开始模糊,断断续续道:“我怎么中得…毒……”
“下杯子记得,饭前要洗手,还有,吃饭还用筷子。”老者笑笑道。
邱义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你看,我说这些废话,对结果毫无影响。”老者佝偻着腰起身,费劲的把死透了的邱义拖到外间,打开炼丹炉的炉门,直接送了进去。然后把炉子投开,炉火便凶凶燃烧起来。
昨晚这些,老者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面孔呈现青紫色。他缓缓跌坐在炉边,望着东南的方向,吃力的笑起来道:“呵呵……大人啊,我余寅虽然是郑家派到你身边的,但你才是我心里真正的主公。既然你下令,一个也不放过,那我就得坚决执行啊。皇帝已经死了,张四维这会儿应该去见他爹了,我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和他搭个伴,问问他后不后悔……”
他的嘴角渗出紫黑色的鲜血,声音逐渐微弱下来:“肮脏的路,我已经帮你走完了,剩下的光明大道,可惜看不到了,真希望能看看,你将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度……”说完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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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申时行所料,万历皇帝的暴卒引起了朝野的高度注意,要追查皇帝死因的奏折两天之内就达数百件。
在朝野强大的压力下,李太后不得不责令申时行、朱希忠等数名公卿大臣,调查大行皇帝的死因。
情况没有那么复杂,几乎半天就搞清楚了——万历皇帝的死因,是由于长期吸食‘阿芙蓉’,慢性中毒、病入膏肓所致。至于潞王所进金丹,其实本质上,与隆庆皇帝临终前所食用的丹药一类,都是一种*药性质的助火药,这种药含有红铅。可当时令人感到精力倍增,但是根本上却是要涸泽而渔,对于寻常人来说,只会感到虚脱头痛,将养几日就好了,但对于圣体大虚的万历来讲,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对于这个结果,李太后极不满意,因为这样的话,潞王脱不了责任,至少是有过失的,这样如何去安稳的继承皇位?这时,张诚找出了申时行的辞呈,李太后用上玉玺,直接发到吏部。
申时行是个谦谦君子,岂能受得了这份折辱?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不断的冷笑,自己为了朱家的天下掏心掏肺,这老虔婆却当成驴肝肺,这样很好,我也算臣道无亏,终于不用再做螳臂当车的蠢事了。
他当天回家收拾东西,翌日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京城,一刻也不肯停留。
分割-
今天本来是闭关的,结果表弟的孩子满月酒,不去不行,这下只能两更了。[(m)無彈窗閱讀]
申时行一离开,本就小猫三两只的大臣们,也就彻底没了发言权。
几位国公侯爷,向来都是油滑油滑的,见亲娘护着活儿子,自然不再坚持己见。[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最后出炉的调查结果,万历皇率的死因不变,但给潞王专门做了洗刷——潞王殿下奉旨进药,所进乃大有稗益温补之药,大行皇帝在服用后效果极佳,曾下旨奖赏潞王。最后万历驾崩,与潞王所进之药无关,所以潞王非但无责,反而应赏。
这下,潞王继位的障碍扫除了,李太后下达懿旨,命礼部迅速拟定大行皇帝丧礼并新君登极礼。
丧礼最关键的,拟定是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谧号。以万历皇帝一生的言行,当无美谧可得,对此礼部大臣们心中都是很清楚的,故而最初拟上的谧号是“显宗恭皇帝”谧法云:既过能改为恭“恭,在谧法中属于恶谧,适于无德有过之君。
李太后自然不愿儿子得此恶谧,在她的压力下,礼部不得不改为“圣宗显皇帝”这才算勉强过关。之后虽然大臣缺位、但朝廷各衙门是靠小官小吏维持运转的,加上京城还有两万太监,又有数不清捧臭脚的公侯勋贵,所以大行皇帝的丧礼,并新君的登极礼,也算办得热热闹闹。
新君登极后,发布登极诏书,宣布翌年改元,宣布大赦天下包括各地起义民众,一切罪责既往不咎。但显然登基不稳的新君和太后,比先帝还需要太监们的支持,故而在诏书中只字未提“矿监税使,的事情。
无论如何,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摆在东南起义民众的眼前,到底是接受新君招安,还是继续闹下去。其实在此之前,这个问题就已经凸现出来,而起义的领导者们,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民众的热情自然消退。加之又逢春节,更是人心涣散,若再没个决断出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市民起义,就要沦为闹剧了。
之所以无法给出答案,是因为起义的领导者——琼林党人、泰州党人和工商士绅,以及后来参与进来的地方官僚,对下一步该如何走,有着严重的分歧。
但万历皇帝一死,大家的百般心思一下子不见了,所有人的心头,猛地窜起同一个念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之前各方各派会发生分歧,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领导起义者,都是些有恒产的家伙,尽管心思各异,有人ji进、有人保守,但大都不愿意造反。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反太监、不反皇帝”唯恐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这就好比黑道拼命,本来自己帮派的实力,要明显强于对方,老大们却先跟自己弟兄说,我们不是你们老大,对方的老大才是咱们大家的老大,打架的时候注意别伤着他……
这么一搞,就是有千军万马也赢不了人家。
在大明也是一样,老大,就是大义,只要万历皇帝活着,他就是大义,你不扯反旗就没法跟他斗。但要扯反旗的话,就成了反贼,这是那些官员士绅们不能接受的。所以不纠结就怪了。
但万历皇帝一死,给大家解开了这道枷锁。
因为大家发现,大义的名义,不在北京城了!
因为万历皇帝死得蹊跷,而且有很明显证据,可以推测出一个有计划的弑君yin谋,有这就足够了。至于是朱翊镭还是朱常洛继承皇位,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弑君者在北京。
如果是朱翊镭继位的话,大家就讨伐弑君伪帝。如果是朱常洛继位,大家就清君侧,总之,只要有个站得住的借口,能让大家理直气壮的胡搞就行。
就算朱翊耀的登极诏,加上召回矿监税使一条也白搭了。大家被朱家皇帝糟蹋了这么多年,早就想换个玩法了……工商业者需要与财富对应的权力,官员们希望有个皇帝没法捣乱的环境。王学门人们,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践行他们的政治理想,建立起虚君实相的共和政体。
总之,大家重新分蛋糕的意愿都无比强烈,要不也不会闹这么大。只是受困于有贼心没贼胆,才没人敢提这茬。现在好容易有了贼胆,不管北京怎么改正,都不会死了这条贼心的。
于是东南的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潞王弑君夺位的新闻。并从全方位、多角度分析其yin暗心理、邪恶本xing,并预言这个恶徒一旦登极,大家的生活将悲惨一万倍。
士绅们也抓住这个兴奋点,重新聚集起民众,组织声讨大会,甚至悼念起万历皇帝来,所图不过是争取民心,等到竖起义旗的那一刻,大家不会接受不了。
然而民众的反应出奇的漠然,他们对北京宫廷斗争的兴趣,仅限于茶余饭后。要让他们为了一个前几天还在反对的皇帝,去讨伐另一个,哪怕只是口头上的,都兴趣缺缺。他们关心的是,这场该死的危机何时能够过去?
……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万历十二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这无疑使严重的危机雪上加霜。
在温暖的季节,食物要相对充分。民众对衣服、燃料和容身之所的需求,都处在比较低的成都。然而寒冬来临,尤其是连续的暴雪,让严重缺乏御寒措施的东南民众,一下子陷入了无比糟糕的境地。
城市的居民,买不起棉衣、买不起煤炭、买不起被褥,只能在寒舍中瑟瑟发抖。食物也严重紧缺,许多人家一矢只能吃一餐,饿死人的情况时有发生。
更悲惨的是无家可归者…
危机中,许多被牙行招募来、工场包吃包住的外地雇工失去了工作。他们回不了家,无处可去,找不到工作,也没钱糊口。已经远超各处慈济堂的容纳限度,大量的无家可归者流落街头。遇到这种冰天雪地的灾难天气,巡城的护卫队,每天都要往化人场拉好几车,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要么就是有冻又饿死的人。
这在向来富庶的东南,是极为罕见的,至少这一代人是没见过。所以当他们打开门,看到门外倒闭的死尸时,所受的刺ji可想而知。他们受够了饥饿、受够了寒冷,受够了没钱的日子,也受够了大老爷们的夸夸其谈当初忽悠我们起义的时候,大老爷们可都是拍着xiong脯保证,打跑了矿监税使,大家的日子就会好起来。现在大家把矿监税使都干掉了,可是日子为什么还这么艰难呢?
在生死边缘,民众们把怀疑的目光,投降了他们曾经那么信任的大老爷们。因为他们回想一下,发现那些矿监税使,其实并未怎么sāo扰他们这些小民百姓,他们只不过是听信了大老爷们的话,以为死太监是这场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罢了。
他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我们消灭了死太监,只是给大老爷们解了难,却解不了我们自己的难。是不是引发这场危机的,并非那些死太监?而是另有其人……
民众知道,大商家的仓库里堆满了棉衣棉被,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只是因为大家的钱都成了废纸,他们就能铁下心肠,看着大家冻死饿死,也不拿出来救济!
他们只是假惺惺的拿出几百斤米,让广济铺在贫民区施粥,便觉着心安理得。就能大言不惭的说,我已经尽力了……明明是富人的贪婪,引发了这场危机,却要我们这些穷人拿命来还债。他们却又因为贪婪而见死不救,难道这不是大家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么?
曾经叱咤风云的缙绅名士们,很快感受到了这股寒意……昔日他们振臂一呼,万众云集,而现在举行的集会,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参加。而这不到一半的人,还不都是来听他们夸夸其谈的,而是反复的发问——这场危机何时结束,你们的救济为何只停留在话头上?
市面也不复起义初期的井然有序了,各地都有打砸抢的事件发生,甚至有几个县,发生了贫民和大户的严重冲突的,双方都死了人,原先的友谊也变成了化不开的仇恨。
起义的领导者们陷入了恐惧,他们发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太监的重蹈覆辙了。他们也终于明白,不解决这场经济危机,就无法赢得民心。
换言之,谁解决了这场危机,谁就赢得了民心。
大家互相看看,不禁相视苦笑,要是谁有这能耐,何苦让局势落到这般田地?
但如果让危机持续下去,不仅大家的目标无法实现,所有人,连同这个国家,都可能走向毁灭。
可上哪里去寻找救世主呢?许多人想到那个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沈默。
其实沈默没死的消息,已经在上层社会传开了。但是琼林诸子没有公开承认过,其它各派也就乐得装聋作哑,原因无它人人皆有si心而已。
起义初期,大家还有共同的目标,但当把太监们消灭后,各派就开始争领导权、争地盘,抓住一切机会壮大自己。这种时候,谁都不希望有个强势的领导者出现,使他们不得不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么义上,起义各方的领导者是琼林党人,但没有沈默的琼林党,约束不了泰州派,也约束不了那些富商大豪,更约束不了地方上的官员。
大家都乐得没有约束,好多吃多占呢,所以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到现在。
但这会儿,大家发现,不能再装了,因为东南这个巨大的烂摊子,已经烂到无以复加,再不收拾都得被害死。如果这世上还有个人能收拾的话,那一定是那位威望盖天,智慧无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江南先生了!
虽然明知道请回这尊佛,就得供一生。但形势比人强,大家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况且以沈阁老的行事风格,大家都会有肉吃的…只是必须让他分罢了。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尽管一时间,大家并不知道沈默在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先利用利用他。
从二月份开始,各大报纸上便开始频繁出现“江南先生,的字眼,试图用沈默这个名字来稳定人心。
应该说,这一手起到一定的效果,因为民众知道,是这个名字开了海禁,设立了证券交易所、组建了汇联号……可以说,东南能迅速从战后的硝烟走出来,进入发展的快车道,使大家的日子芝麻开huā节节高,都离不开这位大人物的贡献。
而局势开始变坏,正是从这位大人物消失开始……
他在,一切都好,他不在,一切都乱了套。那么绝望中的人们,不由开始期待,如果他能回来领导这一切,那么会不会扭转乾坤呢?
不过首先大家要问一问,他老人家这四年去了哪里?为何会玩失踪呢?总得给大家个交代吧?
当然,这对掌握了舆论武器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先是有名士出来说,自己曾在琉球国见过他,并有幸受到他的招待,但对于为何隐居在琉球,先生并不回答,并请他不要透lu行踪。现在需要先生来力挽狂澜,名士也就只能说话不算数了。
正可谓一石ji起千层浪,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自己是当初护送先生回籍的官兵。当时遇到飓风发生海难,只有小部分人乘小艇逃生,他和先生有幸共乘一船,最后到了琉球。休养一段时间后,他和几个同袍准备回国,先生却不打算离开琉球,并同样也嘱咐他们,不要透lu自己的行踪。
对于内情,这个原先的军官是知道些的,他说:“先生的随从曾说过,先生在内阁时,因为一些涉及到先帝的秘辛,与李太后成为了死敌。是李太后杀害了先生的父亲,目的是逼迫先生丁忧。怕是在乡里也安排子刺客,就等他回去了。,所以他推测,先生有家不能回,是因为受到了太后的迫害。
一…………………………一分割一“……………………一一不要一提共和,就说是西方的那套“共和,是我们周朝就有的传统词汇“共,是多人协同“和,是酿酒时调五谷以合众口的意思,合起来就是“多人协同,一起调和大众口味。,用于政事上,就是一种区别于一人独裁的多人参与决策的政治。!。[(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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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演讲,被潮水的掌声切割成了十几段,人们的情绪被调动到了极点。要知道,虽然大明朝的士大夫以骂皇帝为精神鸦片,更有《天下第一疏》、《酒色财气疏》这样直指君非的千古奇文,但那都是被认为思想偏激的言官所为,并不代表社会的主流。
但现在,沈默在这样汇集了东南政、商、学界精英的大会上,公然喊出‘皇帝也必须遵守法律’的话,其意义截然不同。
这代表了社会的精英阶层,已经接受,至少不反对对皇权的限制,为了等到这一天,沈默付出的太多太多,他的青春年华、他的热血理想、他的妻儿朋友,还有他的亲生父亲……
演讲结束。因为知道太傅大人厌恶坐轿子,所以为他准备的交通工具是马车。登上车厢时,沈默对身边的铁山道:“我要静一静。”
铁山点点头,将那些涌上来的官绅挡在外头。
沈默稳稳坐下,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两行热泪便止不住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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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阁老回来了,通过声势浩大的典礼,和振奋人心的演讲,将东南的民心士气都提高到极点。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既有期待、又有担忧,也不乏暗暗冷笑,等他栽跟头的。
然而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更何况这场危机,其实是沈默在经济形势无可救药前主动触发的,虽然后果超乎想象的严重。但总之还是有法应对的。
当然第一步,需要解决名分的问题,毕竟中国人讲究个名正言顺,不然干啥都别扭。
这对拥有完整官僚机构的沈默来说,一点都不是问题。首先,南京六部两院三寺全体官府机构,发表联合檄文--宣布伪帝朱翊镠弑君篡位,天理不容。拒不承认他的伪朝,并在南京成立临时朝廷,遥尊先帝之子朱常洛为新君。在新君归位之前,由南京各衙门长官,组成临时常务内阁暂领朝政。
临时常务内阁由首辅一人。次辅两人,各部尚书并左都御史同时兼任阁员,共十人组成,负责处理日常朝政,采取少数服从的表决制。
若遇到开战、征税等重大决策,则需要召开全体内阁会议,通政司、大理寺、等八个次级衙门的长官,并各省督抚代表参加。并有各省咨议代表列席监督。
至于官员的任命。中层以下官员由吏部任命,侍郎、副都御史、寺卿、巡抚以上,由全体内阁会议任命。官员采取任期制,中央官员一任五年,可连任,但在同一位置不得超过十年。地方督抚则是一任七年,不可在同一位置连任。
临时朝廷成立后,南直、浙江、福建、湖南、湖北、江西、广东、广西八省。相继表态接受南京朝廷的领导,并派遣省代表赴南京任职。
新朝廷的重中之重,还是拯救危机,救不了这场危机,新朝廷只能夭折,救得了这场危机,新朝廷就能赢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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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摆脱危机。必须重塑金融!
首先是提振信心,没有信心,多少黄金都是填坑。这一步,沈默已经通过造势和演讲,基本上做到了。至少人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是信心固然比黄金还珍贵,可没有了真金白银的注入,没有得力的救市手段,跟忽悠又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三月十二日的报纸上,登出了处于休克状态的皇家银行声明:‘鉴于‘私有财产不可侵犯’之精神,本行强行合并汇联号的做法,固然并非本意,但也足以羞耻。故而自即日起,退还汇联号所有股份,解散皇家银行,原先两家银行债务各自承担,新产生债务归日升隆。’
同一天,沈默在上海汇联号的白色大楼里,接见了日升隆和汇联号的大股东,同时在场的还有南京户部尚书余有丁,以及东南的工商业代表。
在这次非正式的金融会议上,沈默要求各方放下成见,为大明缔造一个良好的货币环境。在具体的做法上,他提出大明应建立一个由银行业、户部和民众三方共同持股的户部银行,以再贴现的方式,向两大商业银行提供资金支持。
这个银行的银行,必须控制在户部手中,必须根据商业资产和金银储备的五成发行通货。
对于这些建议,大家并无异议,因为现在这种局面下,银行业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就算饮鸩止渴,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喝下去。
但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是,户部银行的储备资金从何而来?
余有丁告诉他们,南京户部会定向发行六亿两白银债券,由日升隆和汇联号认购,当然是以银票认购。
两家银行的大股东目瞪口呆,六亿两白银,几乎是他们所手中全部的银票了,虽然极度贬值,但好歹还有些价值,而且一旦渡过难关,银票就会升回原先的价值。现在户部却要用白条子换走这些银票……这还是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么?
这时沈默对他们说:“你们就把这些债券当钱用吧。”
虽然说市场承认的话,一张破纸就可以当钱使,那么,破纸就是钱。但是就算您的声望再高、权力再大,没有真金白银支撑的话,谁也不会听您忽悠啊!
“我们先签个可撤销的合同吧。”沈默不再解释,只是淡淡道:“你们有一个月的犹豫期,犹豫期内可随时撤销合同。但一旦签订这种合同,你们就不能一比一的认购了,而要上浮一成。”
这可不是小数,如果沈默真有办法救市。那等于白扔几千万两……两家银行的董事长,经过痛苦抉择,最终还是决定还是相信沈默。毕竟沈默已经是圣人般的存在了,大家坐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对他的信任么?
合同签订后,双方很快完成了票据置换,户部银行收了一堆擦屁股都嫌硬的银票,而两家银行则抱着一堆擦屁股都嫌硬的银票发呆……
既然擦屁股不行。那就用来干点别的!
三月十五日,报纸登出了吕宋方面和南洋公司的联合声明,表示完全服从沈阁老的领导,并愿意无限量的提供黄金,直到金融局势稳定。
三月十六日的报纸上。立即登出了沈默的回应,双手欢迎吕宋回归,万分感谢南洋公司支持,并要求他们立即提供黄金五千万两……当然朝廷也不能让他们白奉献,将支付给他们刚到手的六亿两银票,并为吕宋提供一个内阁席位。这意味着,吕宋将得到与本土诸省平等的地位。
十天后,吕宋方面和南洋公司。表示完全服从首辅大人的命令,并立即组织装船运输,将黄金尽快送到上海。
五千万两啊五千万两,而且还是黄金啊黄金,当看到这条新闻时,大家兴奋的将手中的报纸抛到天上,然后跑到街上又唱又跳,见人就抱。当天。几乎所有城市的酒水脱销,饭店爆满,笑容重回人们脸庞……
但是,黄金从吕宋装船到运来,最少最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怎么办?沈默大手一挥道:“就用户部发行的绿色债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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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过,如果市场不承认。破纸就只是破纸,如果市场承认的话,那么,破纸就是钱。
虽然大家现在对这些绿纸壳子有了些信心,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何况这些还都是一年期的无息债券,要过一年才能兑现……
为了提高债券的市场接受程度,首先南京朝廷宣布,接受民众用绿色债券完税。沈默又使出铁腕,强压各大商业行会,纷纷表态,同意使用绿色债券作为支付手段。
当然,沈默也玩了点阴的,他先骗不肯接受债券的行业首领来谈判,然后将其锁进空房间,等待外界普遍接受债券才将其放出。最倒霉的一个,被他关了整整七天才被放出来。
还不止于此,他还命令报业行会成立自律委员会,专门封杀不利于市场的消息传播。这虽有妨碍新闻自由之嫌,但非常时期,报业确实应该多提振士气,鼓励人们接受使用绿色债券。
不过他也不是纯靠忽悠,对于那些手里有真金白银的大户老财,他挨个叫到上海谈话,认购的绿色债券的,发勋章,不认购的,关起来等着回心转意。有想不理他的,报纸上就会狂轰滥炸,指责该人冷血自私,毫无良心可言,逼得大户不得不到上海来投诚。
就靠这种刮地三尺的风范,沈默硬是推销出去三千万两绿色债券,自然惹得骂声一片。
然而,这些努力没有白费,这些小纸片真的在市场上流通起来了……
首先是官员们不得不接受,从本月起,他们的薪水只发绿纸壳子。当然,沈阁老从来不坑人,发的是双薪。
接着农民也接受了,因为不管皇帝是谁,他们都要向官老爷交税,而官府只收这种绿花花的纸壳子,他们就只好用粮食换这种纸壳子。
粮商们手里没有绿纸壳子,但这玩意儿能收到粮食,于是他们跑到银行,用自己手里的银票,去兑换绿纸壳子,好去买农民手里的粮食……
粮商们收购粮食之后,却不能直接卖给市民,因为朝廷突然宣布,现在施行战时供给制度,所以所有粮食都必须出售给各地官府,否则以囤积居奇论处!
官府会以市价收购,给粮商们留出利润空间来,当然,官府只可能支付绿纸壳子;然后由官府向民众平价售卖,当然,官府也只接受绿纸壳子……
因为绿纸壳子可以买粮食,工人们也能接受老板用绿纸壳子发薪水了,而工场和供应商间的进货,大都可以通过银行转账完成。只要不提现,倒是可以避免绿纸壳子的骚扰。
无论如何,大明经济这辆停久了,有些生锈的机器,勉强运转起来,但普遍存在开工不足的问题,一方面是工厂主对前景没把握,对绿色债券也缺乏信心不敢大力投产;另一方面。也因为经济处于寒冬期,难免出现订单不足的问题。
但很快,沈默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推动全体内阁会议,通过了武力讨伐伪帝的决议。而战争是需要生产物资的。尤其是军事物资。战船、枪炮、弹药、刀具、被服、马车、装具……这些都需要大规模的政府购买。
谁都知道,这些巨额的订单,对久旷的东南工商业意味着什么,所以明知道官府只会用绿色债券支付,工商业者们还是抢破头。
就在蛋糕基本分完的时候,吕宋第一批一千二百万两黄金,终于送到了上海。那一天又是万民空巷,戒备比沈默到达时。还要森严数倍。一箱箱黄金,就在码头上当众检验过磅,然后直接发送户部银行上海总行金库。
至此,大家对绿色债券的偿付能力,再也不存怀疑……按说战争阴云笼罩,应该还会有挤兑潮才是,但是由于绿色债券是一年期的,一年后。大家才能兑换成黄金,所以挤兑无从发生。
好吧,大家终于打消了对绿色债券的疑惑,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的官方货币了。为了完成朝廷的大额订单,开始卯足了劲儿生产。
市场的一颦一笑,全靠货币支撑。于是停滞已久的经济运转开来。
任何时代,货币增发都会刺激证券市场。因为,货币是证券市场的子弹。但是,只有在经济体健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与实体经济互为动力。
上海证交所发现,钞票和股票同时多了起来。此时。证券业有了充足的子弹,工业体系又欣欣向荣,富有远见的人们纷纷入市抄底,使股票的成交量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股价也层层上涨,危机的阴影终于逐渐淡去。
站在户部银行的大楼平台上,沈默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其实,吕宋根本拿不出五千万两黄金,况且吕宋已经形成了地方自治的政治生态,代表当地民众的咨议会,也不会同意砸锅卖铁替国内买单。
一千二百万两黄金,已经是沈默能筹到的极限了,但在战争的阴云笼罩下,如果傻愣愣的把这个钱投到市场中,可能只坚持几天,就被吓破了胆的大户们提走。
而现在,他通过一系列翻云覆雨的手段,各种造势与借势结合,终于使人们接受了绿色债券为朝廷的法定货币。而那一千二百万两黄金,还好端端的待在金库里,一分都没动呢。
必须要说的是,在金融市场基本稳定后,若菡将所持有的汇联号两成的股份,全都无偿注入户部银行,作为汇联号在户部银行持股的股本。自己只留下百分之一,作为给小儿子的家产……而日升隆那边,也按照与沈默的协议,将张四维家的百分之二十股份,无偿转给了户部银行,同样作为日升隆在户部银行持股的股本。
最终,户部银行中,银行资本占百分之四十,国家资本占百分之六十,十名董事会成员,也按这个比例,既保证了朝廷对货币发行等金融政策的控制权,又基本保证了银行家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沈默重塑了被朱元璋搞破产二百多年的国家信用。更更重要的是,他按照与东南绅商的约法三章,终于可以合理合法的征收工商税了,虽然为了恢复工商业的元气,约定在最初五年里,商号只报应税数额,而不真正交税。但这两件事都不是为了现在,而是为了将来。
更更更重要的是,这两项权力都在全体内阁会议手中,且不可能再还给皇帝。
之后几百年间,大明能在历史的数次反复中挺过来,并持续保持强盛,都要拜其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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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眼下,杀鸡不用宰牛刀……
在南方终于从危机的泥淖走出,快速的恢复元气时,北京的皇帝母子却陷入了无解的危机中……因为历史原因。大明的边军和宗室,九成以上都集中在北方,再加上京城的物资消耗,这三个沉重的包袱,一直都是东南各省来背。
东南经济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快,也跟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有直接的关系。
按说北方有彪悍的军队,应该迅速南下平叛才是。然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包袱,不是本就贫困不堪,又遭受连年天灾的北方民众,能背得动的。
但不调遣依然要花钱养兵。北京的太仓转眼告罄,各地催饷的文书,像雪花般涌入京城。皇帝母子俩就是把紫禁城卖了,也发不出一个月二百万两的饷银、拿出一百万石粮食的军需来啊……北方的军队开始发生骚乱,甚至连蒙古人也因为没有人买他们的羊毛,而考虑是不是干回老本行。
但是沈默一封措辞严厉,几乎是连训带骂的亲笔信,就让一干台吉们腿肚子打转。富裕安逸的畜牧生活。已经消磨了他们最后他们只要想起那个一脸笑容、心黑手辣的恶魔,就一点趁火打劫的念头都没了。
刚刚转投南方,急需立功表现的晋商也派上了用场。他们几乎与每一支边军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跟蒙古人的关系更不消说。对于厮杀汉们来说,有奶便是娘,管你是南方还是北方了,所以军人们纷纷表示服从南京朝廷的调遣,随时可以攻打北京。
辽东的李成梁更是早就磨刀霍霍。几次请战要提兵南下山海关,为沈默直捣京师。
所有的请战,都被沈默压住了。
因为他很清楚,请神容易送神难。军事力量一旦形成,就很难在制度框架内约束直至消灭,他们从暴力中成长,也只相信暴力。放这些猛虎出闸,一定会给国家和人民,带来难以预测的凶险的。
还是那句话,杀鸡不用牛刀,他只需要军队保持安静。静待结果就是。
这也决定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会生变故。
万历十三年八月,北方天气转凉,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姚长子麾下的东南水师战舰二百艘,民间运输船二百艘,搭载着南方十二万内阁军,未开一枪一炮,便在天津卫登陆。
因为天津卫的最高军事领导人,后军都督府都督、东宁侯焦志,率天津两卫三万余名官兵反正。
之后大军一路未遇抵抗,顺利抵到北京城下,完成了对北京城的包围,并派遣使者进京谈判,以保护大明皇帝朱常洛安全为由,敦促伪帝朱翊镠投降,并保证其生命财产安全,保留其郡王的封号和待遇。如果三天之内,朱翊镠不开城投降的话,大军则强行攻城,到时候玉石俱焚,大不了再立个姓朱的皇帝。
在考虑了两天三夜之后,朱翊镠决定投降……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自从当上这个皇帝,朱翊镠就没睡过一宿安生觉,现在还能回去当他的富贵王爷,又有什么不好呢?
至于那些跟着他紫禁城的潜邸旧人,就像做了几个月的黄粱梦,一醒过来,发现又回到从前,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只有王府长史发了疯,整天朝着府上的一条大黑狗破口大骂:“你害了我姐姐一辈子,又害了我一辈子,我要吃了你才能解恨!”但大黑狗太凶,他不敢靠近,所以只能每天骂骂过过嘴瘾。
李太后倒是心志坚定,她算盘打得精,横竖权力是没了,能享富贵也不错,反正孙子登基,自己还升一级,成了太皇太后呢,还是这大明朝最尊贵的人。
这就属于作她的清秋大梦了,当年十月,新君登基大典前,经过全体内阁会议的长时间磋商,最终决定剥夺她的尊号,降为太妃,南宫居住。只尊陈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
万历十三年十一月,不到三岁的新君朱常洛,在王太后的怀抱下登基,宣布次年改元。
在新君的登极诏中——
宣布遣散宫中所有太监,并永不再使用宦官。
宣布锦衣卫改军情司,归兵部所属。并永久取缔特务机构,任何机构任何人,不经法律的审判,不得逮捕和任意拘禁任何人!
宣布私有财产不可侵犯,任何人未经法律的允许,不得剥夺他人的财产。
宣布即使是皇帝本人,也必须遵守上述条文,并接受内阁和三级咨议会的监督,如果有违反之处,愿以退位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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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条文,自然不可能出自三岁孩子之手,而是由沈默代拟。对于他这些大逆不道的条款,已经就任咨议会首任议长的张居正十分不看好。
他对沈默说:“你现在一手遮天,皇帝又是个三岁的孩子,不知道反对是什么意思,但等到他长大了呢?你却差不多要老死了,你以为这些死条文能约束住他?我敢保证,只要他有足够的力量,随时都可能撕毁宪章。”
“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我上半辈子,用力打破了一些东西,下面十年里,再用力让一些东西进入人心里,对我来说,这就足矣了。”沈默望着天边喷薄欲出的一轮红日道:“至于将来,反复是一定的,我也可能会被挫骨扬灰……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无知不可怕,知道而不敢去争取才最可怕。如果他们愿意继续给皇帝跪下去,那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好了……”
“你不怕将来的时代,会比过去还糟糕?”
“不会的。”沈默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一定会更好的……”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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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一宿,终于写完了,本来应该写的更精致些,但我觉着,我要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至于爽的情节,就不要为难沈圣人了,还是等下本书的小陈来从头爽到尾吧。
应该有个后记,等我睡一觉起来,仔细整理一下思路吧,写了整整三年年,我的人,和我最初的设想,都已经面目全非,需要好好整理下。(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曲终人不散,江上数峰青(后记之二)(上)+(下)
曲终人不散,江上数峰青(后记之二)上
关于剧情,不少读者感到意犹未尽,其实从故事『性』讲,万历登基,沈默成为首辅,这本书便可以结束。但穿越历史小说,不能单纯以文学『性』而论,而要看它的立意,是否已经得到完整的体现。
故事『性』与目的『性』,并非不能兼容。
在本书中期以前,还是很漂亮的将两者结合起来。然而到了后期,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沈默在朝野,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他的敌人,从有形转向无形,从一个个帝王将相,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心天道……要是玄幻和仙侠小说,完全可以幻化出一个鸿钧之类的超级boss,掀起一波接一波的高cháo。但是历史小说,哪怕是穿越类的,要受到逻辑的限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写出来书就完蛋了。
我记得似乎在写权柄时,便说过‘主角无敌了,书也就该结束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没有活生生的强大对手,主角再牛『逼』,也不过就是在玩单机版。当然大家会说,新局面、新时代下,会有新的对手涌现出来。但一来,对手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二来沈默只有十年的任期,大大抑制了对手对付他的冲动,可以预见的是,他当政的十年里,反对的力量肯定会有,但能对他造成真正威胁的,没有——皇帝朱常洛太小,辽东李成梁深受沈默恩典,天下皆知,没有造反的借口。
将来肯定会有强大的敌人诞生,亦会有反复出现,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的范畴了。
其实我想在沈默和若菡喝茶的那个场景结束,然而感觉这样太不负,因此才有了沈默回上海平定金融危机,并在码头上讲了那样一番话……在这里结尾,还能称得上漂亮。
但是编辑对我说,国家分裂的状态,可能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这才有了后面几百字的统一过程。像个补丁一样,完整了,却也刺眼了。
但总之,这是个令我感到骄傲的故事,我理出来一个时代的完整脉络,并基本靠谱的推导出了加入一个变量后的新状况。
这又回到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推演那个时代的华夏民族,到底是必然会坠入地狱,还是只是运气不佳。
边学习边思考边写作,我想三年之后,我有了一定发言权。明朝确实是自取灭亡,根子在朱元璋和朱棣已经种下了,就像书中说的,商税、宗室、卫所、漕运、驿递,乃至更深层的土地兼并、贫富差距,南方离心主义。这个国家就像百病缠身,如没有逆天的领袖和强大的执行力,败亡自是必然。
领袖是有的,高拱、张居正,都是经世致用的卓越政治家,其能力放眼千年,无出其右。明朝在这两位伟人的推动下,竟渐渐摆脱了危机——两人最成功之处,不是经济、军事上的改革,而是奇迹般解决了,官员尸位素餐,zhèngfu低效无能的千古痼疾。未完待续。
虽然这些年,朝廷深化军事改革,大大减少文官对军队的干预,提高官兵地位,但始终没有放松对军队的控制——一是一切军需装备、武器弹药、以及粮秣饷银,都由文官政府提供,军队不得插手。二是通过对中高级军官的频繁调动,杯葛地方军事集团的势力。
这两条都让军方深感不满,尤其是后一条,更是触动了‘辽东将门’、‘宣大将门’这样的武将集团的根本利益,自然引起极大的反弹。但这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将门世家,已经成为文官政权存亡的最大威胁。
这颗毒瘤不得不割,晚割不如早割,若等到沈默不在位了,怕是没人敢动这一刀。所以在第二任首相任期内,他的力气大都用在这上面。以沈默今时今日的威望,在他面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所以并未出现太大的反弹。然而成果只是暂时的,反对者并非无力反抗,只是在等待,等待他卸任,等待皇帝长大,等待最合适的机会罢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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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年的春天起,就有很多人在猜测,首辅大人会不会再延长任期,毕竟大明朝还处在严冬期,危机随时会降临,他有充足的理由,将这个国家继续守护下去。但也有很多刺耳的声音在说,首相大人要是出尔反尔,定然是想当皇帝。
舆论莫衷一是,吵吵嚷嚷了一年,到了冬天,朝野的官员、士绅、学子、市民,纷纷联名具折,上疏请求首辅大人留任。廷臣议会上,也有许多大臣提议,鉴于改革大业未成,作为总设计师的沈默,应当无限期担任首辅,自他以后,再执行十年任期制。并信誓旦旦的放话说,绝对不会接受他的辞呈。
但在这一年腊月十二,沈默任满十年周年之际,他在巡视天津卫时,突然向全国明发公告,宣布自己任满十年,自动卸任,无需向议会提交辞呈。在新首辅选定之前,由次辅王锡爵履行首相职责。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登上那艘等了多年的海船,离开了这片寄托他所有深情的热土。
与他同行的,还有病入膏肓的戚继光。老将军才刚六十岁,但多年征战加上军务操劳已经摧垮了他的身体。从前年起便不断上疏乞骸骨,今年冬里,他已经卧床不起,唯一的心愿就是想死在山东老家。所以沈默不得不接受了他的辞呈,并特意让人将他从辽东接回,准备亲自送回登州去。
病床上,老将军瘦成了一把骨头,哪里还有一点战神的影子,沈默握着他的手,潸然泪下道:“元敬,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把你放在天寒地冻的辽东,你也不至于病成这样……”
“区区残躯何足挂齿……”戚继光笑笑,吃力道:“只是没有完成大人的嘱托,继光死不瞑目啊!”
“你己经做得够好了”有戚家军牵制,辽东军阀总是会有忌惮的。”沈默摇头道:“让我可以放心卸任了。”
“不怕给大人添堵”我还是那句话”朝廷与辽东军阔之间必有一战。”戚继光道:“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是。”沈默点点头道:“所以我才会调戚家军守山海关”相信继美和老胡他们”能把战火隔绝在关外。”八[]
“……”戚继光看看沈默”良久方道:“大人既知必有一战……怎会在此刻离任呢?”
“元敬”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一仗”不是我的战争。”沈默淡淡道:“他们必须要证明”没有我的庇护”他们也能经得住残酷考验”否则这样的政权就是错误的。”沈默打开窗户”望着一色的海天悠悠道:“就把这场战争”作为他们的成年礼吧。”
“末将这身体”让大人失望了……”戚继光黯然道。
“这样更能验出他们的成色””沈默淡淡道:“何况李成梁父子死于意外”时方也没有名将了。”
想到去年李家父子蹊跷的死法”戚继光心头一寒”再不做声。
船到登州”自有戚家人将病重的老捋军接回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默只把他送到码头”便重新登船。这也是正史中”沈默在海内的唯一记录”从此他远居海外”即使国内局势再动荡”也没有踏足本土一步。
但在为尊者讳的正史以外”沈默在回归琉球之并”其实还曾经折道丹山过…
…………………………
大船一路南下”抵达东海时已是二月下旬”到了虾峙岛附近”便离开航线”出畸头洋向东北驶去。
在暖流的作用下”丹山群岛并未受到严寒的影响”已经迎来了春的气息。
沈默除下厚厚的皮裘”换上轻便的夹袄”站在船头眺望”终于看到一座淡粉色的岛屿”他命令大船抛锚”只带了三五护卫”乘轻丹向岛上驶去。
船将近岛”已闻到海风中夹着扑鼻花香”远远望去”岛上那一片粉色”竟然是千万株桃花一起盛开”给整个岛屿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粉纱。
岛上竟有个简易的码头”船一停稳”沈默便移步上岸”沿着落满花瓣的蜿蜒石阶而上。一片片花衬遮挡住视线”脚下又是一条条岔路”任谁都得转晕了”但他虽慢行”却时方位胸有成竹”左转右绕顿饭工夫”竟能断断续续听到琴声”他便不再看路”只是顺着琴音缓步而行。
随着琴声渐渐清晰”他终于看到一座,隐身于花衬丛中的竹院。
进了院”沈默轻手轻脚脱掉鞋”仅着白袜坐在茶室中。有侍女奉上香茗”他却没有理睬”因为他的心神”全被那天箱般的琴声吸引……琴声如流水综燥”清澈明净”像高天流云”如春风拂面”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让人忘掉一切杂念”回归赤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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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吃过早饭,沈贺先将家什一收拾,再把个瓦盆端到床下,嘱咐道:“想解手就往这里面,爹爹出去转转。.***”便急匆匆掩门下楼,逃也似的去了。
他一走,小小的阁楼内便安静下来,外面的喧闹声却渐渐传了进来。
透过虚掩的窗户,沈默看到蓝莹莹的天空上飘着洁白的云,颜色是那么的纯粹。这个见惯了灰蒙蒙天空的小子不由痴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支起耳朵听窗外的动静……他听见有船儿过水的辘辘声,有吴侬软语的调笑声,还有些孩童戏耍的欢笑声。
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沈默使劲撑起胳膊,想要坐住身子往外看看,无奈身体仿若灌了铅,重又摔回在硬床板上,痛得他嘶嘶直抽冷气。
他偏生是个犟种,越是起不来越是反复尝试。不一会儿,便折腾得满身虚汗,直挺挺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时房门被粗暴的推开,起先那胖女人又出现在沈默面前,还有个身材干瘦的汉子,背着个大箱子,低头跟在她后面。
那女人早就看到沈贺离开,大模大样的走进来,一**坐在长凳上,看也不看沈默一眼,对那汉子指指点点道:“搁到角上去,再把那些个箩筐也拿上来。”
那汉子看看满头大汗的沈默,于心不忍道:“这小哥病着呢,我们还是莫打扰了。”
“让个小娘养的死去。”胖女人轻蔑的看沈默一眼,怒冲冲道:“我们家都插不下脚了,不搁这里搁哪处?”
“可以放在底楼嘛。”汉子小心翼翼道。
“放个**啊。”胖女人怒道:“苦霪雨,水漉漉,我的家什长蘑菇怎办?你个穷鬼再给我买新的啊?”说着矛头又转移到汉子身上,指着鼻子骂他穷光光、没出息,跟了他算倒八辈子大霉,不去偷汉子就是他祖上冒青烟之类。
沈默在边上默默听着。暗道:‘倘若真有人和你偷情。那才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呢。’
那汉子被婆娘骂得窘迫不已。赶紧将箱子往地上一搁。丢下一句:“俺再下去取。”便落荒而逃了。
那胖女人朝着他地背影狠啐一声。又觉着意犹未尽。准备再寻沈默地晦气耍耍。
沈默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蛋憋得一阵白一阵红。再配上那满头地大汗。一看就是重病在身地样子。
见他不停咳嗽。那女人试探问道:“侬素啥西病?”
沈默喘息道:“老……”便又接着咳嗽起来。
“啥西?痨……痨病?”胖女人面色顿时煞白,如坐了钉子一般,一蹦三尺高。尖叫一声,便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出门时没留神,被门槛一绊,一下子摔了出去,正好撞在一手拎个包袱往上上的汉子怀里,两人便如皮球一般,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沈默只听到一阵稀里轰隆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那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你不会接住我啊……”
“俺接不住啊……”汉子委屈巴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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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儿,摔得鼻青脸肿的短衣汉子重又上来,也不敢看沈默,抱起他的箱子便匆匆出去。
沈默在背后叫他道:“其实,咳咳,我想说的是老……”
那汉子却加紧了脚步,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在这屋里多待一瞬,都会有生命危险。
“老子没有病,”沈默翻翻白眼道:“为什么都不等我把话说完?”对付这些愚夫愚妇,实在是太没有难度了。
暗自臭屁一阵,沈默感到一阵的困倦,便合上眼睛,呼呼大睡过去。
稀里糊涂睡了半晌,沈默才被上楼声吵醒,他也不睁眼,郁闷的咳嗽道:“我得的真是痨病,这下放心了吧?”
却听到一串银铃般的悦耳笑声,让人精神为之一震。沈默睁开左眼,便见个皮肤白皙,眉眼带笑的小女子,一手拎个食盒一手掩口娇笑,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这女孩身材娇小,望之不过十三四岁。头上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着淡绿长裙,上罩对襟七彩水田比甲,虽不算太靓丽,却胜在青春可爱,使沈默眼前一亮。
但也只是亮了一下,两眼便恢复了正常,阅人无数的沈默同志,知道这种小丫头最难缠,还是不惹为妙。
果然,那女孩见他毫不避讳的打量自己,杏眼一瞪,刚要张嘴挖苦……却见沈默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一串话憋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然憋得小脸通红,好半天才回过劲来。
狠狠剜他一眼,女孩移步进屋,将食盒搁在桌上,带着怒气道:“喂……”
“我不叫喂。”沈默存心逗弄她道。
“你!”打量着这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小丫头决定不与他置气,瞪眼道:“你是沈相公的儿子吧?”
“是的。”沈默点点头道:“你是哪位?”
“我是……”小丫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嘻嘻笑道:“我不告诉你。”
“好吧,”沈默也笑道:“那我就不问了。”
丫头顿感气馁,撇撇嘴道:“其实你再问一下,我就告诉你了。”
“好吧,”沈默还是微笑道:“敢问高姓大名?”
“记住啊,人家姓殷,叫画屏。”小丫头很认真道。
‘银花瓶?这名字好。’沈默心中好笑。又转念一想,顿时明了,肃容道:“敢问这位姑娘,与殷家小姐有何关系?”
“那是我家小姐。”画屏小丫头骄傲的昂着头道:“人家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很有地位那种。”
“失敬失敬。”沈默强撑着想要起身,但身上实在不着力,只得苦笑道:“我实在起不来,实在是失礼了。”
见他态度大转弯,画屏奇怪道:“你变脸好快啊?”
沈默正色道:“家父已经说了,若没有殷家小姐出手相助,在下这条小命就要归阎王爷管了。”说着一拱手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画屏姑娘既然是代表殷小姐来的,在下自然要表示尊敬了。”
几句冠冕堂皇的说辞,顿时把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哄开心了,进门时的不快烟消云散不说,画屏还觉着他真是个有良心、懂礼貌的好青年。
在沈默不着痕迹的引导下,阁楼里的氛围和谐下来,画屏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个陶罐。掀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便伴着腾腾热气四溢出来,让某人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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