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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居一品

    第二零四章封建婚姻害死人

    他这样沈默有然。只好装作没看见道:“弟|是从哪里来?”

    “军中。”长子赶紧道:“总,放了我半个月的假。”

    “不是说你们要去兵吗?怎么俞将军反倒放假了呢?”沈默微笑问道。

    “也不是都放假了。”长子自豪道:“立了功的才有假期。”

    “这么说你立功了?”沈默不由欢喜道:“快给我讲讲。”

    “也不是什么大……”长子不好意思道:“就是上回王江泾一战。我有两个首级。按说是斩首三级能回来。不过总戎格外开恩。把我放回来了。”

    沈默笑道:“那一打的是真不错。”便跟长子起那一仗。两人虽都是亲身经历过。但各自所处的位置不同。感受也自然不同。相互印证之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话匣子一`开。那的位差距的疏离感很快消失。昔日的真挚感情便又重新回来。长子也于放松下来。沈默讲述起别后的情形来。原来他成了俞大的亲。虽然跟着俞将军参加的战斗不少。但一直没有上过前线。直到王江一战。大的中军险些被寇冲垮。他才捞着上阵杀敌的机会。结果表现还真不赖。让俞将军好一个夸。说完长子呵呵笑道:“总,说了。这次回去就放我做真正的百户了。”

    着兄弟一脸的满。沈默也由衷为他高兴。拍拍厚实的肩膀道:“我就知道。我们子是好样的!”长子腆的笑起来。

    在交谈中沈默发现。子还不知道张倒台的消息。言语中充满了对总督大人的钦佩。认为在这位大人的统帅下。抗倭的形势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默心中暗叹道:“可惜你要失。“但过的也不能给他添堵便没有提这一茬。

    这车外传来沈安声音:“大人。保佑桥街到了。”沈默便与长子下车。进去拜会了姚老爹一家。还有些从杭州采买的土产作为礼物送上。高兴的姚老爹合不拢嘴。忙让长子他娘张罗饭

    沈默说“别忙了。还是先回家见过老爷子吧。“姚老爹却告诉他沈贺陪着唐知府巡视,防去了。下午才能过来。沈默便不再推辞。笑眯眯道:“其实也很思念姚的手艺。”

    长子他娘一听登眉开眼笑道:“大人您先坐着喝茶。我这就去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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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打发一众护卫先回家。只留下沈安在边上伺|。

    待闲杂人等都走了。默便笑道:“还是去炕上吧。厅堂里贼冷贼冷的。”正厅太大。只生着一个火盆。自然不算暖和但往年他也没觉着难耐。可有道是“奢入简难”。在习惯了卢园中那种温暖如春后再回到这里就有些不了了。

    姚老爹赶紧请沈默去西厢房这间屋里像北样盘着炕。冬天他们一家主要就在这屋里活动。

    姚老爹先拿出一床新坐褥。铺在主位上这才请沈默脱鞋上炕。倚着被子坐好。果然感觉和多了。

    姚老爹又忙倒好茶沈默笑道:“有茶就行了咱们坐着说话要紧。”

    姚老爹呵呵笑道:“那就陪着大人说会话。”便炕沿下。粗声吩咐长子他弟弟道:“把过年的果子取最好的拿过来。”

    这时候茶泡好了。姚老爹端一盏到沈默面前。笑道:“这还是重阳节时。沈老爷赏我的。一没舍的喝。大人尝尝先。”

    沈默揭开盖碗。便闻到一阵清香鼻碗中一片碧绿竟是新出的龙茶叶。轻啜一口发现虽然是晚春茶。但也算是正宗了。不笑道:“老叔只管喝就是……我送你的土产中也有好几斤呢。”

    姚老爹欢喜笑道:“那敢情好啊”便品酒一般尝一口茶汤。立刻赞不绝:“好茶好茶……”却也说不出哪里好来。

    这时长子的弟弟又着一只建漆托盘。呈上八色点。沈默只见白磁碟中盛的是核桃片什锦糕糖杏仁玫瑰糕绿豆糕百合酥松子糖桂花蜜|,。都是苏式点心。细巧异常。他的妹妹又端上另一个装着落花生葵花籽西瓜子南瓜子松子杏仁-子板栗等八样坚果的托盘。把个方桌排的满满当当。

    看着这一桌精巧吃食。沈默不由叹道:“真是让人感慨啊。”

    他这话没头没脑。可一屋子人都明白。姚老爹也是一脸唏嘘道:“赶着三五年前。别说现在这种精巧点心。就是想吃个瓜子花生都没处讨唤去。”便又感谢

    来。说若有他。他们一家子肯定还在贫民窟里呢

    道动情处。又要让长子的弟弟妹妹给沈默磕头。沈默赶紧拦住道:“千万别再谢了。不然我高低不敢再来了。”姚爹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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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让姚老爹再感慨。沈默便`开话题问道:“这半年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姚老爹突然有些暧昧的笑道:“么大的绍兴城。几桩新鲜事还是有的。不过最最新鲜的。却是与大人您有关。小老儿可不敢乱讲。”

    沈默笑道:“跟我关?那就的跟我说说了。”

    “还是等沈老爷口告诉您吧。”姚老爹摇头笑:“我可不敢多嘴多舌。”

    沈默心里这个痒难耐啊。也不问别的了。只要姚老爹把谜底揭开。姚老爹本来就没打算守口如瓶。便笑道:“那好。说。不过大人可别跟沈老爷说是我的。”

    “到底是什事儿?我的老叔啊。你要憋死我呀。”沈默作揖道:“算我求求你了。就别再卖关子了。”

    老爹点点头。干利索道:“事关您的终身大事。”

    “讲。”沈默心头起一阵不详的感觉。

    姚老爹见他面色紧张。赶紧安慰道:“大别担心。这是件大好事。”便满脸开心的讲道:“打您走以后。上门说亲的媒人便把您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可老爷主意正。推说您现在不在家。任谁不答应……当时大家都搞不清。沈老爷到底是想找个什么样的亲家。”

    “后来呢?”沉声问道。

    “大伙议论了好久弄不明白。果到上个月。山阴那边突然爆出消息。说他们吕县令要将女儿许配给咱们家。而且沈老爷也已经答应了……”

    沈的脑袋“嗡”一。一下子的有两个大。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道:“你是说……爹答应了?”

    见沈默面色有异。姚老爹还以为他是害羞的呢。兀自点头笑道:“当然了。不是你情我愿。怎么可能连八字都看了呢?”

    沈默再也忍不住了。高嗓门道:“什么。连聘书都下了吗?”这时候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之言。就算把他缺席审判。也是合理合法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失态。

    姚老爹终于看出他的愤怒来了。有些畏惧道:“应该还没有下吧。”

    “那进行到哪个步骤了?”沈默沉声问道。

    “应该是纳吉”姚老爹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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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代缔结婚姻是究三书六礼的。三书且不说。单说六礼。便是一婚姻从无到有。经过的六个步骤。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请期亲迎

    ”纳彩为六礼之首。可以看成是初步意向阶段。当男方属意女方时。便延请媒人做媒。

    女方若是初步同意后。便把自女孩的姓名及生辰八字给媒婆。然后男方请算命先生卜一卜吉兆。看看双方合不-。会不会犯冲。这就叫问名。也叫“合八字。“如果大家字合的来。男方使遣媒婆致赠薄礼到女家。告知女家议婚可以继续进行。谓之“纳吉。”

    这三步可以看成是婚礼的磋商阶段。如果都没有问题。男方便会择定良辰吉日。携备三牲酒礼至女家。正式奉上聘书。谓之“纳”。一旦这一步完成了。女方就是男方的人了。只等着再找个好日子。便风光大嫁过去。正式成为方家的一员。

    所以下聘书可以看成是双方订立合同。除非双方同意解除。否则再无反悔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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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听说还没下。沈默这才稍稍松口气。心说“臭老头子。好歹还没彻底把我给卖了。“便朝姚勉强笑笑道:“叔别介意。我实在是太吃惊了。”

    姚老爹理解的笑笑:“小老儿是过来人。知道那种惊喜交加的滋味。”

    沈默心说。惊是惊了。但喜就一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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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嗯。明天一定发三章。不然你们一起鄙视我……

    在沈默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而纠结不已时,千里之外~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

    嘉靖三十三年除夕夜,京城内火树银花不夜天,西苑玉熙宫谨身精舍中也是喜气洋洋。

    有明一代,百官都要在这一日上疏贺万寿,权作是给皇帝拜年了。过年谁也不说丧气话,全都捡那好听的写,所以闹心了整整一年的嘉靖帝,决定好好看一下这些贺表,以求身心愉悦,更好的沟通五帝。

    但再甜的蜜糖,吃多了也会腻。‘圣寿安康’、‘万寿无疆’看多了,也会让皇帝觉着无聊,他把手中的奏本随手一扔,道:“千篇一律的东西,就没有点新鲜的?”

    边上侍奉的黄锦赔笑道:“这正说明,众位大人对陛下敬仰无二。”

    嘉靖笑骂道:“嘴上抹了蜜一样,罢了罢了,不看了。”用脚一蹬那高高的几摞贺表,便把这些花花绿绿的奏章踹了一地。

    他刚要让黄锦收拾下去,却看到其中竟有一个黑色封皮的,不由皱起眉头道:“什么人如此不懂事?”

    顺着陛下的目光,黄锦也看到了那个扎眼的奏章,只觉告诉他准没好事,但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他哪里敢捣鬼,只好乖乖拿起来,双手举着趋向皇帝。

    嘉靖帝面沉似水的接过来,扫一眼封面上的名字,乃是‘锦衣卫经历司沈炼。’对于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在今秋俺答围城,要求互市时。嘉靖帝曾经传旨,要求大臣们发表对此事的看法,但在内阁意见没有下达前,除了国子监司业赵贞吉明确表示反对之外,其余大臣都一致保持沉默。

    就在这一片可耻的沉默中,沈炼站了出来,公开表示支持赵司业的意见。这让百官很下不来台,便有吏部尚书夏邦谟突然跳出来,不屑道:“小吏安得上书?”

    这话当年俞大猷也被问过。他当时选择了沉默。但沈炼不会沉默。他毫不畏惧道:“锦衣卫经历沈炼也!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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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块硬骨头啊。”嘉靖心中淡淡笑道。但当他打开沈炼地奏疏时。立刻便笑不出来。只见那雪白地纸笺上。银钩铁画地凛然写道:

    “我朝旧例。辞旧迎新之际。群臣当上疏以贺。然臣孤直罪臣沈炼。夙夜祗惧。思图报称。盖未有胜于请诛国贼者。方今外贼乃俺答、倭寇也。内贼惟严嵩。未有内贼不去。而可除外贼者。今大学士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实乃祸国之巨奸也。请以嵩十大罪为陛下陈之:

    嵩虽无丞相之名。其权却甚于自古之丞相也。以致天下只知有严丞相。不知有嘉靖帝也。其罪一也。

    窃君上之大权。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曰:‘由我赏之’;罚一人。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其罪二也。

    又有揽吏部之权,虽州县小吏亦皆货取,致官方大坏,其罪三也。老迈昏庸、误国家之军机,其罪四也。阴制谏官,俾不敢直言,五也。妒贤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纵子受财,敛怨天下,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八也。连络蟠结,深根固蒂,各部堂司大半皆其羽翼。是陛下之臣工皆贼嵩之心也。九也。

    自嵩用事,风俗大变。十余年来,贿赂者得居高位,清高者却尽遭排挤。以致天下视‘守法度’为迂疏,视‘巧弥缝’为才能。视‘正直不阿’为矫激,视‘阿谀钻营’为练事。自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今日者。皆因嵩好利,天下皆尚贪。嵩好谀,天下皆尚谄。源之弗洁,流何以澄?是敝天下之风俗。大罪十也!

    陛下奈何爱一贼臣,而忍百万苍生陷于涂炭哉?

    至如大学士徐阶蒙陛下特擢,乃亦每事依违,不敢持正,不可不谓之负国也。愿陛下听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问二王,或询诸阁臣。重则置宪,轻则勒致仕。内贼既去,外贼自除。虽俺答倭寇亦必畏陛下圣断,不战而丧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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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帝阅读这份字字如刀的奏章时,西直门外的一条偏僻小巷内,一个稍显寒酸地小院中。锦衣卫经历官沈炼,正在与他的家人吃年夜饭。

    桌上红烛高照,有鱼有肉、有酒有菜,还有北京不常见的醉鸡糟鱼。然而对着这样一桌丰盛的宴席,沈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却食不下咽,面上也挂着深重的哀伤。

    看着妻儿如此难过,沈炼满脸歉疚道:“若不是我随时可能被带走,怎么也得吃完这顿饭再跟你

    沈夫人流泪道:“入京以前,家里大伯便预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会是在今天。”

    沈炼脸上的歉疚更重了,他破天荒的给夫人倒一杯酒,柔声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说着端起来送到她的面前,沈夫人接过酒,和着泪饮一个。

    沈炼又倒一杯,再送到夫人面前道:“我去以后,孩子们还需要你来拉扯,襄儿已经成人,我不担心;只有这俩孩子,你要多费心,不要让他们走上岔路。”坐在下首地沈]和沈都才十岁左右,正满脸惶恐的看着哭泣的母亲,和一脸决然的父亲。

    沈夫人却不接这一杯,而是垂泪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教好两个孩子呢?”

    沈炼轻声道:“你可以写给唐顺之,他一定会帮忙的。”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找沈默吧,为人处事还是跟他学最好。”

    “我们要学爹爹。”孩子们却认真道:“做个像爹爹一样的人。”

    沈炼摇摇头,苦涩道:“还是不要了,爹爹这种人不好,自己吃亏受罪不说,还要连累你们。”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有人幽幽叹道:“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沈炼心中咯噔一声,但旋即恢复如常,他看看站在门口地伟岸身影,淡淡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既然别人不敢做,那么我来做。”

    陆炳从门外进来,朝沈炼拱手道:“先生,我给你拜年了。”沈炼起身还礼道:“谢大人。”便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看他往外走,沈夫人一下就晕倒在桌子上,沈褒和沈衮跑过来,抱着沈炼的两条腿,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一直面沉似水的沈炼,终于出现偏偏涟漪,忍不住潸然泪下,使劲抱了抱两个孩子,在他们耳边轻声道:“不要当英雄。”便伸手在他们的黑甜穴上,他俩立刻晕厥过去。

    沈炼托着两个孩子,对陆炳道:“拜托大人了。”陆炳重重点下头,便有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沈炼认得他是十三太保中的一个,绰号‘杀人如麻’。那人向沈炼投来钦佩地一瞥,嘶声道:“沈爷放心去吧,谁想伤害嫂夫人和二位公子,先得从我朱三的尸体上踏过。”

    “拜托了。”沈炼点点头,便迈步往外走去,走到外面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生活了一年的小院子。

    陆炳看到他眼角一片亮晶晶,自己心中也如刀绞一般……两人相处时间虽不算太长,但已经建立起深厚的友谊,陆炳深深被沈炼的为人、学识所打动,一直视为良师益友。

    然而今天,他却要亲手逮捕这位老师、这位朋友,这让重情重义地陆炳十分纠结……只是沈炼这次惹到的是皇帝,弹劾地是严嵩,而且是死劾。

    所谓死劾,并不见于《大明律》中的任何一条,也从来没有官方地承认。它弹劾的对象,往往是那种一言足以定生死地大人物,而弹劾的罪名也足以置对方于死地,是身处弱势的弹劾者以生命为赌注,向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发起的最猛烈地攻击。

    只是这种实力悬殊的较量,结果往往在一开始就注定——弱者九死一生,强者继续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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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炼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那深通心学,熟悉斗争之道的师兄唐顺,在张经出事后,还写信劝告:“愿益留意,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而为。”苦口婆心相劝,希望他不要在严党如日中天的时候出头,以避祸患。

    沈炼十分明白,唐顺之的话是对的。死劾确实不是好办法,自己倒霉不说,还会祸及亲友。但在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死劾严嵩!

    因为他已看清楚,大明朝到了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严嵩,不除严嵩,大明无望!但面对着这个庞然大物,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有献出自己的生命,用他的一腔忠魂,敲响严党覆灭的第一下丧钟,惊醒那沉睡在人心中的良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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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有点晚,另外在作品相关里附上杨继盛的弹劾严嵩十大罪疏,可以说沈炼是他们这些无所畏惧的勇士的代表……另外,殷小姐是这一卷的主角,很快就会出场的。(未完待续,)

    知道必死无,还会累及亲友,沈炼依然慷慨而行,里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愚蠢和不计后果的。然而对于虔诚信奉儒教、以天下道义为己任的士大夫来说,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明知不可而为之。’

    陆炳很想救他,但严阁老的权势非他能抵挡,更何况皇帝还在气头上。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尽量去帮助他。

    于是沈炼没有下到暗无天日的诏狱中,而是在监狱外的一个跨院了,安静的度过几天。

    陆炳又带着金银去找到严世蕃,请他务必放沈炼一条生路,严世蕃满口答应下来,但转过脸去,便授意刑部侍郎王学益,先判处沈炼杖八十,然后再说。

    陆炳气愤的找到严世蕃,严世蕃却不咸不淡道:“只要他不再诽谤,自然会放了他。”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严世蕃永远不会放过沈炼。

    虽然陆炳的智商远远无法和严世蕃相比,但也能隐隐察觉到,这是因为自己没有整死张经,所以惹得独眼龙不快了,在给自己厉害看呢。

    陆炳气炸了肺,却又无计可施,他只能眼看着刑部来人,把沈炼从诏狱中提走,只能找到刑部尚书何鳌,请他把棍子打得轻一点。

    何鳌答应了,其实不用他嘱咐,行刑的衙役也不敢‘用心打’,除了对锦衣卫大头目的畏惧,他们也知道谁是谁非,谁忠谁奸。

    但本部侍郎王学益在一边盯着呢,衙役们也不太过儿戏,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把个沈炼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行刑之后,陆炳来刑部大牢中看他,一边为他上药,一边叹息道:“何必呢,何必呢?”

    沈炼却严肃道:“大人不要再想办法救我了。给你惹麻烦不说。也不合我地心愿。”

    陆炳呆呆地望着沈炼。不知道这位固执地书生。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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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沈炼踏上北去居庸关地道路时。千里之外地绍兴城也终于得到这个消息……

    在短暂而巨大地震撼之后。人们地反应各不相同。

    沈老爷在书房里待了半晌。而后在两个心腹管家地陪同下出了门。在他出门以后。沈家台门闭门谢客。不再发出一点声息。

    唐顺之却比沈老爷知道的还早,他是最清楚沈炼决心的一个,知道沈炼明知毫无胜利地希望,却不听自己的劝告,依然押上自己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就像他地奏疏中所说,自嵩用事,士风败坏,皆以阿谀奉承为能事,以刚直不阿为迂介。所以严党才日渐做大,正直才被人们掩埋心底。他就是要用生命来表达他的愤怒,用死来唤醒人们心底的正义,如同春秋时的铸剑师那样,用他地生命铸就那柄斩杀奸邪的利剑!

    “青霞兄,荆川不如你啊……”朝北方郑重的拜上三拜,他便起身整好官服,命人备船往杭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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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府衙一墙之隔的山阴县衙内,吕夫人正在查看为订婚预备的回礼。她拿着一份清单,缓缓念道:“茶叶八斤、生果两对、莲藕、芋头、石榴、各一对;贺维巾、长裤、皮带、银包及鞋一双……”这边念着,那边便有贴身丫鬟依言清点着,待将一份长长的礼单点完了,那丫鬟就恭声道:“夫人,已经点好了。”

    吕夫人沉吟一会儿,又道:“那孩子是要点翰林地,又是官身。应当再回一份文房四宝,还得再添一条玉腰带。犀角、金锞也要各来一对。”丫鬟轻笑道:“夫人考虑的真周全。”

    吕夫人笑道:“这也就是合了我地意,不然才不管这些呢。”

    丫鬟掩口笑道:“未来姑爷真是福气,未曾过门便有夫人疼了。”

    “小蹄子净胡说。”吕夫人笑骂一声,却也不由开怀道:“你家老爷这辈子不干正经事,唯独给婉儿找的这门亲事,我是极满意地……门户又相称,才貌又相当,真个是‘才子佳人,一双两好’。”

    那边小丫鬟大点其头道:“是呀是呀,就连小姐也满意的。

    ”在她看来,能让才高八斗地小姐感到服气,比中进士、点翰林还能说明问题。

    主仆俩正在说话间,却见门被推开,一脸阴沉的吕县令进来道:“夫人,我有话要告诉你。”小丫鬟赶紧识趣的告退。

    吕县令反手关上门,一屁股坐在椅子

    气。吕夫人一边收拾铺散开的回礼,一边笑道:“快说,妾身还要没把给姑爷的回礼准备好呢。”

    “不用准备了。”憋了半天,吕县令终于闷出一句道:“这个婚不订了。”

    吕夫人吃惊道:“老爷说笑吧,这种事岂能儿戏?”

    “哎,夫人有所不知。”吕县令叹口气道:“今日京中来信,说锦衣卫经历司沈炼,上书死劾严相爷,此刻已经被下了诏狱,等待判决。”说着使劲揉揉额头道:“这个沈青霞,原先在家乡时,就整天疯疯癫癫,到了京城还不知收敛,真是害人害己、害人不浅啊。”

    吕夫人不大明白道:“这跟我那姑爷有什关系?”

    “他是沈默的老师,你说有没有关系!”吕县令气急败坏道:“原本以为那沈拙言举业已成,不日便可取个少年进士。现在让沈炼这一折腾,什么进士,什么翰林,全都是白日做梦!不让人家逮起来就不错了!”说着压低声音道:“不若别求良姻,庶不误女儿终身之托。”

    吕夫人却摇头道:“且不说老爷这都是推测,就算他真的从此仕途无望,就凭咱们两户人家,难道这一生还少了你女儿用的?”

    “夫人糊涂啊,”吕县令也摇头道:“且不说我凭甚找个小爹孝敬。单说现在浙江是谁掌权?严相爷的契儿赵文华,还有他的心腹爪牙胡宗宪,但有这两位在一天,沈默就得天天提着脑袋过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发落了!”说着一瞪眼道:“到时候你还要闺女么?”

    吕夫人果然被唬住了,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脸为难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许下的亲事,将何以辞之?”

    吕县令小声道:“如今只有差人,悄悄去把这事儿说开。他好歹也是有体面的宦家,说不得‘不许’两个字。大家一拍两散,让此事无疾而终,都不损颜面。”说着冷笑一声道:“不然说不得,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吕夫人轻声道:“我家婉儿性子有些古怪,只怕她倒不肯。

    吕县令一摆手道:“在家从父,这也由不得他,你只慢慢的劝过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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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夫人领了夫命,只好走到女儿竹楼中。几年功夫,吕婉儿已经出落成一个清雅秀丽,有若晓露水仙的妙龄佳人。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黑宝石般善良的眼珠子,明亮灵动,饱含笑意,就像一个快乐而又淘气精灵,让人打心眼里怜爱。

    吕夫人上来时,吕婉儿正在偷偷试穿嫁衣裳,怎么看怎么觉着美,小嘴一直微微翘着,就连嘴角边那颗淡淡的美人痣,仿佛也在欢笑一般。

    一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慌忙的脱下来塞到橱子里,回头却见母亲已经站在门口了,羞得她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吕夫人怀里撒起娇来。

    吕夫人心中暗叹一声,虽然万般不忍,但还是对女儿说知此情。

    吕婉儿听了,一阵气苦道:“爹爹怎能这般势利?婚姻之道,无非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钱钱权权、枝枝节节的?”

    吕夫人心说‘果然如此’,便劝道:“你爹爹也是为你将来的幸福着想,万一那孩子被他师傅牵连了,你不也跟着倒霉?”

    吕婉儿紧紧握着小拳头道:“谁让孩儿摊上了呢。”却跟沈默一个论调。

    吕夫人知道说服不了女儿,便直接知会她道:“如今你爹着人去沈家说道,若他们也愿退亲,吾儿就罢休吧。”

    吕婉儿却不依道:“如今满城都知道,孩儿要嫁去沈家了。就算退了亲,人家也是说我吕婉儿趋利避害,还让女儿我如何做人?”

    吕夫人让女儿说的没了主意,只好学着她爹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事儿你就乖乖听话吧……爹娘是决计不会害你的。”

    吕婉儿知道没法犟过爹娘,便不再说话,但她书看得多,也格外有主意,却不打算这样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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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嗯我加油码字,求月票啊,就这么几张,也实在太寒酸了……

    官居一品

    第二一一章先定大局

    后的结果还令人满意。王学门人同意在留下狼土兵一尽力配合沈默。王畿还代表人。给周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劝说信。

    从鉴湖回到城中。经是下午时分了。沈默打算先送徐渭再回家。谁知到了大乘弄时。便见几个劲装汉子护位锦衣男子站在徐渭家门口。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时。沈默不由|声笑道:“文兄。你果然把胡中丞给招来了。”

    徐渭跳下车。朝那候已久的胡宗宪点点头。便径直开锁进院去了。架子大的不的了。

    沈默下车与胡中丞礼。一见是他。胡宗宪颇为意外。片刻错愕后。才笑着还礼道:“来是拙言老弟。真巧啊。”

    沈默笑道:“下官与文长兄相携游。却让中丞大人好等。实在是愧疚的很。”说着拱拱手道:“不耽误大人的正事。下关告退。”其实他这是欲擒故纵。当然了。如果人家胡大人一点挽意思都没有。他也只好回家洗洗了。却不去讨那个没趣。

    好在胡宗宪是办正事的。赶紧留住他道:“老弟既然来了。不妨也进去坐坐吧。”说着故作为难的压低声音道:“徐先生这脾气呀。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了。”

    沈默这才步。呵|笑道:“那下官就陪大人进去。”吩咐卫兵在外面候着。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想让。进了院子。

    两人进去时。徐渭已经把桌子收拾来。见沈默也进来。没好气道:“怎么都进来了。我这儿不管饭。

    胡宗宪放声笑道:“不消文长兄准。在下是自带酒食而来的。”说着便有几个亲兵提着食盒进来。将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烧鹅鸭烤鸡熏鱼还有粉蒸肉打开搁到桌上还有几坛带着陈年泥封的女儿红。

    看在酒肉的份上。徐渭才算是了点好脸色。取来三只白瓷碗对那在一边忙活的小兵道:“行啦。出去吧。人多了乱的慌。”

    胡宗宪点头道:“去把门关好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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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给沈默倒。沈默给胡宗宪倒酒。胡宗宪也笑眯眯的给徐渭倒酒一时间场面有趣极了。

    哪怕堂堂一省巡抚自倒酒。徐渭也毫不客气他端起碗来便喝。撕一根鸡腿就吃。吃的双手油腻腻。唧吧唧的出声浑不似沈胡二人那般斯文。

    胡宗宪也不急着说话。任由徐渭开怀吃喝。沈默只好担负起调节气氛的任务。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徐渭酒量了了。不一会便微微醉。嘴巴终于没有那么紧了。他斜睥着胡宗宪道:“说实的。你胡中丞的本事没话说。当的上文韬武略勇冠三军。”胡宗刚摆上笑容。想要谦虚几句。却听徐渭话锋一转道:“可我就是不看好你。”

    沈默偷偷擦汗。心:“还好没说。看不上你。不然姓胡的再好涵养这下也掰了。”

    只见胡宗宪勉强保|着笑容道:“文何出此言啊?”

    “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听赵文的。”徐渭冷笑连连道:“赵文华算什么东西?除了玩弄权术之外。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狗屁不会。还偏喜欢瞎指挥。有这种人在头上。你想要做一番事业。那是不可能的。”说着伸手抠出牙缝中的肉丝。手一丢道:“所以我说。除非你能一脚踢开赵文华。|么也别想干成。”

    这话引起了胡宗的沉思。他岂能不知自己那位盟友的底细?分明是个大草包。还自以为管仲孔明之韬。吴起韩信武略。一等一的喜欢对战事指手画脚。当初张经在。尚且可以仗老资格不听他的。却也惹的赵文华切齿痛恨。接连上书弹劾。最终身败名裂。

    现在胡宗宪还靠文华这棵树遮风挡雨呢。算赵文华再胡来。他也的笑脸受着。幽叹口气道:“此事我也是有苦难言啊。”便别过话题道:“文长兄不是说有平倭妙计吗?现在我从杭州赶过来了。你是不是也该把谜底揭开了?”

    徐渭却摇摇:“你上头有赵文华。说出来也没用。还不如不说呢。”

    胡宗宪苦笑道:“非文长兄在消遣我?”

    沈默忙打圆场道:“确实早就想好了。时机还不成熟。”

    胡宗宪发现他比徐渭好说话多了。便转向沈默道:“就算暂时不

    。何不说出来让兄高兴一番?”

    “有些话忠言逆耳。的事到临。方能见其可贵。”沈默微微一笑道:“所以文长兄意思是。到时候再说。”

    胡宗宪心说。那现在把我叫来作甚?便朝两人作揖道:“在下给二位高人行礼了。你们就|行好。别再卖关子了。

    徐渭道:“不卖关子也行。”

    “但大人的答应我们一条。”沈默接着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其是那位赵大人。”

    胡宗宪算是明了。原来两人是那赵文华深具戒心。知道自己的表明一下立场。才好让们放下戒心。想一想便沉声道:“这我当然知道。那赵文华好大功。做事顾前不顾后。而且有时候口没遮拦。不是可共大机密的人。”说着有些好笑道:“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对待此人也该持此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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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听。说这伙果然不是个好鸟。知道他不会一根筋的跟着赵文华傻干。便放下来到。对视一眼。由徐文长开腔道:“身为浙江巡抚。胡公对抗倭的情势有何判断?”

    一听徐文长叫自己“公”。胡宗宪立来了精神。心说“这是好的开*。“便直起腰板。清清嗓子:“王江泾一战。倭寇遭到重创。只要今年加力进剿。相信很快可以平息倭乱。还百姓以太平的。”

    话音未落。便见徐渭哂笑道:“既然此。大人还来找我们作甚?直接带着您的大军。秋风扫落叶吧。”

    胡宗宪老脸一红道:“事实上。有麻烦。”

    徐渭翻翻白眼:“今天就谈到这吧。拙言兄。你也回去睡觉吧。”

    沈默笑笑没有话。却真的站起来。作势要走。

    胡宗宪连忙拉住徐渭。一脸苦笑道:“以在下预见。这场祸患恐怕会愈加严重。”说着看沈默道:“记的去年腊月。我让你知会张总督。请他千万不要出战吗?就是怕他一。东南的人一散。狼土兵再废掉了。恐怕形势将一不可收拾。”

    沈默点头道:“可惜在结果出来之前。张总督认为他是对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徐渭沉声道:“我管这东南。早晚还给胡公你来接手。应当早作打算。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啊。”

    “请二位赐教。”在对待东南总督的问题上。胡宗宪向来态度鲜明。舍我其谁。

    沈默淡淡一笑。轻道:“先定大局。谋而后动。”他和徐渭故意此起彼伏。就是要给胡宗宪造成一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错觉。

    “大局?”胡宗宪

    “对。的先弄清楚倭寇难剿的原。”沈默沉声道:“然后再根据这个原因去想办法。”

    “什么原因?”

    “简单说有三个原因。”徐渭笑道:“第一。沿海的许多大家族与倭寇相勾结。为他们收集情报。大打掩护。甚至直接参与抢劫。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倭寇的眼皮底下。打起仗来岂能不被动?如果你想尽快扭转这种局面。一。就的下重手打击这些大家族。让他们不敢勾结倭寇;二来。的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反过来帮助咱们。这样倭寇一登陆。马上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的。咱们却能更快的到消息。剿灭起来就更简单。”

    “这个嘛。真很难。”胡宗宪点点头。苦笑道:“请说第二条吧。”

    “第二。其实真正日本倭人还没有开化。所以野蛮善战。但他们既不懂战略。也不|的计策。如果让他们单独上岸抢劫。迷路都有可能。哪能像现在这样来去自如。神出鬼没?”沈默微微一笑道:“他们之所以这么难对付。是因为那些原本是大明子民的“假倭”。这些对大明知根知底。又精于谋略的假倭与真倭混杂。甚至成为倭寇的首领。如果能先除掉这些假倭首脑。那些真真假假的倭寇便决难在我大明国土上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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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求一求月票啊。

    这应该叫做‘打蛇打七寸’吧?”胡宗宪饶有兴趣打?”

    “左手持着大棒,右手拿着鲜花。”沈默笑道。

    “大棒是打,鲜花呢,是什么?”胡宗宪问道。

    “招抚。”沈默目不转瞬道。

    “招抚?”一听到这两个字,胡宗宪敏感地蹙起眉头:“招抚倭寇?大大不妥……这可是皇上十分痛恨之举啊!老弟切莫捋这个虎须,否则老虎可是要吃人的。

    ”说着连连摇头道:“就算没人怪罪,可那些倭寇头子一个比一个凶狠残暴,一个比一个狡黠奸诈,便是今日招抚,明天又会复反,招之何用?抚之何益?”

    沈默摇头道:“中丞大人误解啦,我当然知道这些人言而无信,但

    我的策略有十六个字:‘名为招抚,实为诱捕;分化瓦解,进而剿杀。’”

    胡宗宪略一沉吟,心里豁然明亮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正是!”沈默沉声道:‘眼下敌强我弱,要想彻底平定倭患,就得用这种手段,只要能勾动其中几个,便可或施离间之计,使其互相猜疑倾轧,自相残杀,或用怀柔之计诱其上岸投诚,那时我为刀俎,彼为鱼肉,看他还怎么嚣张!”

    胡宗宪沉吟半晌。却仍觉不甚乐观道:“想法是妙啊。可王直徐海等辈本就是狡黠之徒。滑不溜手。又处在得意猖狂之时。恨不能立时夺占杭州。北下金陵。占领半壁江山。称王称霸。岂能轻易受我等诱惑?万一不成还落个通倭地罪名。岂非狐狸没逮着。反惹一身骚?”

    他还向沈默举例道:“招安这一手。并不像拙言你想象地那么好用。数年前在北疆对付蒙古人。两年前在湖广对付苗民起事。官府都尝试过。但没有什么效果。”

    沈默笑道:“中丞大人过虑了。那些倭寇与苗民还有蒙古人。有本质上地差别。”

    “什么差别?”

    “苗民是官逼民反。对官府怀着仇恨;蒙古人是非我族类。根本不买朝廷地帐。所以招安都不灵光。”沈默自信笑道:“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一招对付那些倭寇头子。一准好用。”

    “何以见得?”胡宗宪抿一口酒。轻声问道。

    “在下用了大量的时间,研究了倭寇头子的出身,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沈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都是清一色地海商出身。”

    “没错,这不难理解,”胡宗宪点头道:“倭寇中强者为尊,那些有强大船队的富有船主,便可以获得领导地位,成为众多小势力依附的对象。”

    “中丞说得对。”沈默沉声道:“这些人其实跟朝廷既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纯粹是因为发现抢劫比走私更赚钱,这才开始改行或兼职当倭寇的。”

    徐渭接过话头道:“但即使成了倭寇头子,这些人还是带着商人的习气……重利轻义,一切都可以谈,就看能不能出得起价钱了。”说着挥挥手,很肯定的结论下道:“这是本性使然,永远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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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宪承认这法子很诱人,但这俩人光在那描绘美好愿景、就是不拿出点真东西,这让他心里依旧没底,便干笑一声道:“挺好,挺好。”

    沈默和徐渭不禁暗自凛然,心说怎么碰上这么个不见兔子不撒鹰地主?他俩之所以光讲方法不说细节,就是担心胡宗宪觉着俩人没了利用价值,关键时刻不肯下死力保沈默。

    现在人家在给暗示了:若不拿出点真东西,那咱就敷衍敷衍,各自回去困觉吧……两人暗暗交换下眼色,还是由沈默解说道:“在学生看来,谈判的时机已经成熟,先看徐海这边……原本是由他和另外两大匪首陈东、叶麻三股势力合流而成,因为徐海的实力最强,所以他当了龙头。但王江泾一战后,陈东被俘,徐海也实力大减,而叶麻因为留守,反而安然无恙,中丞大人您看,他们会发生什么问题呢?”

    胡宗宪听出了其中三味,连连颔首道:“这一群乌合之众,各个自私自利,肯定各打各地算盘……我听说他们在海岛上各有自己的领民和奴隶。现在徐海和叶麻两个,八成已经为争夺陈东的地盘,打得头破血流了。”

    “大人英明。”沈默点头笑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这些兼具强盗与商人性格地倭寇,更容易头脑发昏,扯破面皮。岂不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绝妙时机?”

    “说得好啊!”胡宗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抚掌笑道

    实是个好主意,值得浮一大白!”便为沈默斟满酒,饮而尽。他虽是文官,但阴差阳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旅中度过,所以酒量很好,人也很豪爽。

    沈默不禁暗暗埋怨徐渭道:‘拿这么大的碗盛酒,不是想害死我吗?’他酒量平平,可不敢这么喝。

    好在胡宗宪已经满脑子都是招安之计,根本顾不上这些枝节末梢,只听他满脸兴奋地问道:“你准备派谁去,又怎么说服他们?”

    沈默心说:‘要是连这个都告诉你,老子还混个毛吗?’但也不能一点风声都不漏,不然就如‘锦衣夜行’,一身光采没人见,也就得不到胡宗宪的支持了。可是又不能和盘托出,至少要隐瞒他准备用的两个人的名字。

    但胡宗宪可以算是天底下最难对付的一类人了,待沈默用含糊的称呼将自己地计划说完之后,他立即追问道:“是什么人肯如此为朝廷出力?”

    见胡宗宪询问的神色十分凛然,沈默心说,倘或执意不肯透露,他必然不悦——现在正准备靠他来防备严党呢,可不能这么得罪了,不然到头来是自己吃亏,没什么好处……但也不能信口胡咧咧,否则将来事情穿帮,胡宗宪还是会恼自己,反而不智。

    好在胡宗宪厉害,他也不是省油地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男的叫梁汝元,女地叫王翠云,是两口子。”心中欢喜道:‘二位哥嫂果然有先见之明,竟然都有犄角的曾用名。’

    胡宗宪十分感动道:“这对伉俪设计为国,真乃义士也!”说着便得寸进尺道:“他们现在哪里,快快引荐给我,本官要好好地褒奖一番。”

    ‘这真是与虎谋皮啊!’沈默和徐渭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道。‘恐怕见了就会把咱哥们一脚蹬开。’

    徐渭便冷笑道:“做卧底的从来最怕见光,倭寇又耳目众多,万一让他们发现,这两个人居然在投奔他们之前,先去见了朝廷官员。等着这两口子的是什么,胡公不会不知道吧?”

    胡宗宪就吃徐渭这套,闻言讪讪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啊……”

    沈默又笑着将口子彻底堵死道:“这两口子说了,他们都是深受倭寇之害,与倭寇势不两立的,所以才愿意深入虎穴,为朝廷策反倭酋。不过纵有此心,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所以此去没有别的要求,只求我们能为其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怕的是徒劳无功,反受其害。所以他们说:‘即使不给记功,也请大人为我们保守秘密’。”

    着一摊双手,满脸无奈道:“下官是发了毒誓的……既然大人真想见见,那下官就豁着肠穿肚烂,天打雷劈,给您引见一下吧。”

    他都这么说了,胡宗宪只好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让他们露面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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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一会,稍微消化一下,胡宗宪又问道:“那王直呢?他可是倭寇公认的魁首,老奸巨猾,实力异常强大,拙言准备怎么对付他呢?”说着不好意思笑道:“别怪我问得太细,我还得去说服上面啊。”这事儿没有赵文华的支持,和严阁老的首肯,根本别想做。

    沈默苦笑道:“饭口一口的吃,对于这位老船主,我只有一个思路,但在没有找到突破口之前,不说也罢。”

    能有剿灭极端残忍、极端嚣张的徐海部的办法,胡宗宪觉着已经可以向赵侍郎交代了,便点头道:“等你有办法了,随时告诉我。”

    “一定。”沈默笑道,顿一下又道:“不会让大人等太久的。”

    胡宗宪感觉已经不虚此行了,心情格外舒畅,向两人又敬一圈酒道:“记得你们说,一共有三个问题要解决,现在说了两个,不妨让我猜猜最后一个是什么。”

    见两人点头,他便笑眯眯道:“第三个是我们的军队对敌人的威慑太弱,这才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对不对?”见他俩又点头,胡宗宪呵呵笑道:“不知二位有何良策?”

    “三策。”徐渭道:“留住狼土兵,抓紧练新军,尽力建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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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今天就到这吧,虽然效果不咋地,但还是要喊一喊月票……

    顺之如沈老爷一般,嘱咐沈默这半年应以学业为重,来,命运便在自己手上;考不出解元,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沈默唯唯应下,唐顺之又让他看自己写的那幅字,只见上面八个遒劲有力的大篆道:‘时行时止,付之无心。’并问他道:“这个‘心’字何解?”

    沈默轻声道:“趋利避害之心……”

    “这句话呢?”

    “男儿做事,不应当太在乎个人的利害得失,做与不做,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唐顺之缓缓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这幅字送给你,回去多看看,对你的学问做事,都是有好处的。”

    沈默便捧了那幅字回家,命沈安去找人好生裱糊一下。他自己则关门闭户,摊开一张白纸,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经过这近一年的探究,他已经对东南的倭患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那么现在,就到了把脑海中繁杂的信息理顺出来,为大明朝的东南把一把脉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要把眼光放远一些,去看一看全世界,前世的中学历史课本告诉他,现在所处的时代,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大航海时代。

    虽然搞不清嘉靖三十四年,换算成西元纪年是多少年,但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倒推算来,清朝大概有二百七十年的国祚,明朝嘉靖后还有隆万天崇那么四五个皇帝,大概七八十年地国祚。所以现在大概是西元一五六几年。

    作为一个向来学习拔尖的好学生,他对西方大航海时代的了解,要远超过对同时代的中国地了解……谁让历史教科书就这么编的呢?

    他能清楚地想起。发现新大陆地哥伦布。已经在半个世纪前逝世了;环球航行地麦哲伦。也已经在三十年前归西了;在这个年代。西班牙人征服了美洲。葡萄牙人征服了非洲。并把触手伸向了亚洲……沈默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就在去年春天。葡萄牙人。也就是大明所说地‘佛朗机人’。已经占据了广东最南端地一个‘东西五六里、南北二湾’地小渔村。名叫。

    沈默却还知道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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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万恶地奴隶贸易’和‘对殖民地地血腥掠夺’。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得到了足以颠覆人类历史地金财宝。于是乎两个暴发户便要花钱了。于是乎全世界地出产都向两国流去。以换取大把地金银。

    这其中尤以中国出产地绸布、瓷器、茶叶。最受两国王公贵族地欢迎。于是大量地西夷商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输中华之产。驰异域之邦。易方物。利可十倍’。

    东南沿海地富商大贾、豪门大族也认识到这种对外贸易地丰厚利润。不少沿海豪民纷纷建造巨型船舶。进行大规模地走私贸易。不少生活困苦地贫民、从卫所逃脱地军户。纷纷入海求生。还有一些宦途失意地士绅。及穷困潦倒地书生也混迹其中。时间一长。几种势力联合起来就形成了较为庞大地武装走私集团。也就是海商集团。

    当然空船跑不来金银财宝,还得有货物才行,所以这些海商走私集团,必须以沿海地豪门大姓为依托,帮助他们囤积及销售货物。虽然大明律严禁民间进行出口贸易,但在利益的驱动下,一切法律都是空文。而且正德年间,法纪松弛,海禁形同虚设,成为了这些大海商发展地黄金岁月。

    根据五十岁以上的老吏们回忆,那个年代官方贸易的宁波市舶司还在,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红火的不得了,东南的富家大族纷纷开设工场、茶场、瓷窑,雇佣大量的百姓进行生产,再将囤积起来的货物倒卖给海商,由海商销往西洋,大家各司其职,走私货物得以较顺利地运销,彼此均有利可图。

    在这期间,大量的日本人从战成一锅粥的国内逃出来,加入了海外贸易之中,成为十分好用的打手兼打工仔,对东南沿海的威胁并不大,所以整个正德年间,虽然朝廷的海防卫所已经烂透了,却是出奇平静的一段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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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毁在这个‘但是’上,后来发生的‘日本使节争贡事件’,原本只不过是个较严重的外交事件,却被当时的首辅夏言归咎于市舶司,认为是对外贸易频繁,外国人进出太多造成的混乱,并轻率地予以关闭。

    这种愚蠢之极的做法,结果只是减少了官方的大量关税收入

    私下的走私更加猖獗,海商的实力也变得益发强大为东南最大的一伙政治、经济集团,也深受东南各界的欢迎。

    据时人描绘,在嘉靖二十九年以前,东南的官府明知对方是走私贩,但贪图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其打点护送,‘关津不查不问,明送火铙资贼。’

    一位宁波卫的老军官,曾经向沈默描述过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他说每当有海商船队靠岸‘近地人民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边卫之官,与大海商素有交情,相逢则拜伏叩头,甘心为其臣仆,为其送货,一呼即往,自以为荣。’

    但这种繁荣毕竟是无序的,在罢市舶司后,海商的进货渠道便全由沿海的豪门大族控制,动辄以‘官府查禁甚紧’为借口,大肆囤积居奇,令海商苦不堪言。本来合作无间的两方摩擦越来越大,当积怨渐深时,海商集团终于用武力报复,杀人放火,将其家私劫掠一空而去。

    地方官员为推倭罪责,便向上司宣称倭贼入寇。王直、徐海等人尝到了甜头,也利用明朝官员士民对倭寇的畏惧心理,动辄以‘倭寇’为旗号,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其实内部真正的日本人寥寥无几,且都是苦力的干活。

    东南的‘倭患’越来越厉害,终于惊动了嘉靖皇帝,便命朱纨提督东南,重申禁海。朱纨严格执行了皇帝谕令,严禁渔民下水,焚毁全部大船。还准备动一动那些通番的大家族。

    按照朱提督的意思,凡是供货运货出货的,都算是参与走私,那整个东南就算是一个‘通番’的巢穴了。朱提督想动一动这个马蜂窝,不被蜇死才怪。

    朱纨的死,代表着海禁政策的彻底失败,从此以后朝廷放宽了海禁,但已经无法遏制汹涌而起的‘倭患’了,因为走私集团通过武力较量,尝到了烧杀抢掠的甜头,也看透了虚弱的嘉靖朝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这个所谓‘倭寇’的内部,也发生了分化,一部分如王直等人,打出‘倭寇’的旗号,乃是为了与官府对抗,以保护自己的贸易活动,所以以贸易为主,以抢劫为兼业。

    但也有认为‘既然明抢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干嘛还要拿钱买?’的,如徐海叶麻等人,彻底转变成明火执仗的海盗团伙,一时间闽浙沿海地区,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横遭攻掠的城邑不计其数,被掠财物人民更是难以估量。

    这就是东南倭患的起因以及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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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想,沈默一边在纸上写下‘大户’、‘海商’和‘官府’六个字,官府当然指得是东南官府。

    在这三者之下,他又写下了‘走私’二字。在沈默看来,这三者本来具有共同的利益……他们都希望有稳定而高效的走私,这样江南的丝绸棉布、茶叶、瓷器,才可以换成源源不绝的银钱,大户、海商和官员们才可以享受奢侈的生活,甚至老百姓也可以得到远高于其它省份的生活水准……共同的利益带来牢固的联盟,必然给予任何破坏者以最猛烈的打击。朱纨之死便可看成是三者联手,对北方朝廷加强海禁的一次阻击。

    沈默又在纸上写下‘倭寇’两个字,当海商转变为倭寇之后,情况便大大起了变化,他们对沿海省份展开掠夺,东南官员也因此承担了极大的罪责,罢官杀头流放殉职者不计其数。

    同时大户们的利益,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在强盗化的海商面前,他们已经无法再保持公平交易,必须要花费原先好几倍的成本,甚至连生命财产安全都受到威胁。

    那些亦商亦盗的‘倭寇’,自然是对现状最为满意的。当然这种满意,是以其他人群的不满意为代价的。

    想到这,沈默在倭寇二字上打了个叉,却将海商二字圈了起来。一个朦朦胧胧的构想在心中升起,他要看看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能否将历史的潮流改变。

    想到这,他胸中涌动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情,一推窗户对外面道:“明天我们就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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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嗯,一定还有两章的……

    走便走,第二天就启程。在沈贺‘好好用功’的反下,沈默登上了北去杭州的官船。

    行到萧山境内时,已经是深夜了,沈默却趁着天黑下船,悄悄摸向运河边上的一处客栈。

    客栈早已经打烊,沈默也不惊动店家,在铁柱和一个护卫的协助下,翻墙进了院子,便见到唯一一个亮灯的窗户上人影一闪。

    铁柱赶紧学着老~叫了两声,便听‘吱呀’一声,只见那间屋开了门,何心隐那张老脸露了出来。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去,便见鹿莲心也在屋里。看到沈默两个怪异的眼神,何心隐赶紧解释道:“她睡里间,我睡外间。”却愈发显得欲盖弥彰,倒不如人家鹿姑娘来得大方。

    沈默招呼他俩在方桌边上坐下,轻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何心隐点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要不是你让我们等着,这回该到舟山了。

    “笑话,”沈默笑道:“我不跟你面授机宜,你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何心隐讪讪道:“不就是把那边的情况传递回来,然后趁机搞破坏吗?”

    “那送死有什么区别?你一个生面孔。就算是以徐海妹夫地身份出现。人家也会提防你地。”沈默撇撇嘴道:“你倒霉不要紧。别拖累了俺嫂子。”

    鹿莲心立刻笑眯了眼。戳戳何心隐道:“你就听大人好好说说嘛。”就这一个动作。沈默便可以断定。这俩人已经发生超友谊地关系了。

    何心隐臊得满脸通红道:“什么嫂子。我们是清白地。”

    沈默翻翻白眼道:“可千万别清白。就算是假戏。你们也得真做了……不然让人家一看。哦。原来不是两口子。咔嚓一声。把你剁了。还连累俺嫂子。”他是一口一个‘俺嫂子’。把鹿莲心捧得眉开眼笑道:“大人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沈默点头道:“先说何大哥吧。我也不要你传递消息。只请你忘掉原本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地倭寇。该杀就杀。该抢就抢。要做倭寇中地精英。尽快让徐海对你刮目相看!”说着一脸信任道:“相信以何大哥地实力。脱颖而出是没有半点难度地。”

    何心隐拉下脸道:“我何某人向来行侠仗义。怎能干那种助纣为虐之事呢?”

    “这怎能叫助纣为虐呢?这是为了取信于徐海沈默劝说道:“你只有尽快获得他的信任,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才能尽早的把他绳之于法,才能让东南百姓尽早的得到安宁……”

    何心隐这才艰难的点头道:“也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边上地鹿姑娘感动道:“大哥,你就是下地狱,我也陪着。”

    何心隐感动的看她一眼,低声道:“莲妹……”把沈默和铁柱起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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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专心当倭寇,没有别的吩咐了吗?”何心隐问道。

    “还是有地,你得把挑拨徐海和叶麻挑唆成仇人。”沈默微笑道:“你去先看看,这两人的关系如何,如果两人关系已经僵了,那就不要客气,大刀阔斧的帮着徐海对付叶麻。如果两人关系尚好,你就要不着痕迹的挑唆。比如说,每次抢劫完后,总是抢先把最值钱地财物弄到手,交给徐海,这样贵姐夫自然很满意,但叶麻肯定不高兴。”

    “只要他一不高兴,就肯定有怨言,你就把这些话添油加醋,变本加厉的告诉他,”他又转头望向鹿莲心道:“嫂子,你不妨也帮着在贵姐的耳边说说话,总之要挑唆得徐海和叶麻之间有裂痕为止。”

    “还有别的任务吗?”何心隐又问道。

    “能把这个做好,就已经很好了,”沈默笑笑道:“当然你要是能再帮着徐海把王直给得罪了,那就太好了。”说出来又觉着不大可能,赶紧改口道:“这个只是说说,你看有机会就做,没机会就算完。”

    何心隐点点头,接下了任务。

    “那我呢,我干什么?”鹿莲心迫不及待的问道。

    “嫂子吗,你就好好的陪着贵姐姐,原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沈默微笑道:“等过了两三个月,便可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想江南地风光了,不想让自家男人再杀人放火了,不想整天东躲西藏,居无定所了。”

    鹿莲心感同身受的点头道:“大人真懂女人心,这女人嫁人,所期待地不过是一个家,一个男人和几个孩子而已。”说着火辣辣

    又望向何大侠。

    何心隐老尴尬了,干咳几声问道:“还有别地吩咐吗?把这些事情做完了呢?”

    “哪有那么长远的计策?”沈默摇头笑道:“到时候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如果你觉着都完成了,就给家里写封信,说自己一切安好,我就知道了。”

    “然后呢?”何大侠穷追不舍地问道。

    “哪有那么多然后,”沈默笑着起身,定定望着他道:“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通知你。”

    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何心隐和鹿莲心也起身相送。便见沈默退出两步,向他俩深施一礼,沉声道:“一切都拜托了。”

    两人赶紧还礼,一齐郑重道:“定不辱使命!”

    “一定要活着回来。”沈默朝他俩呲牙笑笑道:“到时候我给嫂子请副诰命,看谁还敢欺负你。”

    鹿莲心难得的脸色羞红道:“他家里那位还没有呢。”

    沈默哈哈大笑道:“这是为功劳专请的,不需要排长幼。”

    鹿莲心这才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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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回到船上时,已经快要天亮了,进到舱里倒头便睡,等一觉醒来,船也快到杭州城了。

    “少爷,我们还去卢园吗?”眼见着快到地头了,沈京出声问道。

    “去你个大头鬼,”沈默似笑非笑道:“怎么,想念你的春红、柳绿、小桃、杏花了?”

    登时引来一片怪笑,大伙都记着,从杭州回绍兴的路上,这位小书童形容枯槁,连走路都晃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因此美其名曰‘色安’。便有侍卫怪笑道:“色安,我敢打赌,你要是再住进去,一定会油尽灯枯的。”

    “那哪能呢?”沈京比划着两只胳膊道:“回绍兴这些天,我一直清心寡欲,养精蓄锐,又一次龙精虎猛了。”

    一船人正在说笑,却听顶层放哨的卫士道:“大人,杭州城有情况。”

    一句话便把众人的轻松劲儿给浇灭了,赶紧簇拥着沈默上了顶层,往杭州城的方向望。

    但见城外尘土飞扬,人仰马翻,仿佛在攻城一般。

    “大人,前方危险,我们还是暂避一下吧。”铁柱赶紧建议道。

    “不必撤,”沈默望着远处那面熟悉的旗帜道:“是兵。”对于那里发生的事情,他心里便有数了,沉声吩咐道:“开过去。”

    官威就是命令,官船便重新提速,径直向杭州城的水门开去。铁柱和众侍卫如临大敌,赶紧挂甲持盾,小心防备起来。

    官船很快靠近,也引起了正在城下示威谩骂的兵的主意,呼啦一下子围到河两岸,还爬到河面栅栏上,充满敌意的望向沈默他们。

    ‘看来是出大乱子了。’沈默心中暗叫不好,便推开挡在身前的铁柱,清清嗓子道:“本官钦命浙江巡按监军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怎么胆敢围攻省城,不知道这是重罪吗?”

    那些蓝黑色的兵中,有听得懂汉话的,便愤怒的转告同袍,然后大家都很生气的瞪着沈默,一个头上戴着牛角,仿佛小头目似的人物出来道:“你们汉人不讲信义,胆敢扣留我们头人,叔可忍,婶不可忍!”

    沈默皱眉道:“什么头人?瓦夫人吗?”

    “你们是这么叫的。”那小头目点头道。

    “为什么?”

    “跟你说了管用吗?”那人狐问道。

    “我是浙江巡按监军道,你说有没有用?”沈默盛气凌人道。

    虽然搞不懂那是个什么官,但见他口气如此之大,那小头目便信了:“官府上个月便许给我们的商银没发不说,就连这个月的粮草都减半了,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我们头人便与你们的大官讨要,已经三天了都没一点音信。”说着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们头人有什么两长三短,咱们就和你们拼了。”

    “这样吧,本官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待会就给你们个准信。

    ”沈默缓缓点头道。

    “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是阿蛮的叔叔。”沈默挥挥手道:“好了让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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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嗯,还有一章,弱弱的求一声票票啊……

    夫人要出城安抚部下,阿蛮却想跟着大叔,抱着沈默就是不撒手。

    沈默便道:“城外毕竟环境不好,还是让阿蛮先跟着我吧。”

    瓦夫人颇为意动,她乃是洒脱之人,不像汉人那般虚伪,便点头答应下来道:“那就麻烦大人了。”又对阿蛮道:“且听大叔的话,知道了吗?”

    阿蛮乖巧的点点头,甜甜亲了阿嬷一下道:“阿蛮最听话了。”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出城而去。

    待看不见阿嬷的踪影了,阿蛮却有些失落,紧抿着小嘴,趴在沈默肩上不说话,沈默笑问道:“小阿蛮,想吃点什么?”

    姑娘登时两眼放亮,忘记忧愁道:“我想吃很多很多好东西。”

    沈默哈哈大笑道:“那大叔就带你去吃很多很多好东西。”便要抱着小女娃上马,却被沈安拦住道:“大人请上轿。”

    沈默原先没注意,现在才看到,门口停了抬呢绒绿轿子,还有四个轿夫在前后等候。他奇怪道:“这是哪来的?”

    沈笑道:“这是您的官轿啊,方才您进去时,巡抚衙门的官员送来的。”

    沈默皱皱眉道:“骑马挺好地。”

    “大人是文官。在城里骑马成何体统。”沈安一本正经道:“会让人家说三道四地。”

    “就你事多。”沈默笑骂一声。却也不再坚持。他把小阿蛮放进轿子里。招手把铁柱叫过来。小声吩咐道:“你带几个精干地人手。每个人两匹马。跟着胡中丞地队伍。一旦战局明了。火速回报。”

    铁柱沉声领命。刚要离去。却被沈默抓住手腕。他回头一看。只见大人地面色前所未有地严肃。便听沈默轻声但清晰道:“时间就是一切。一定要用最快地速度。不惜一切代价。”

    铁柱立刻感到重任在肩。他使劲点下头。带着几个最优秀地属下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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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沈默准备进行一场投机,他要赌接下来这场战斗的输赢。赌对了,他将再也不用担心被谁轻易放弃,可以踏踏实实睡他的觉,读他的书,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赌错了,对于投机者来说,下场别无二致,定是悲惨无疑……

    当他听到周匆匆集结部队,出发追击倭寇地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是,这一仗八成会输掉。因为他对倭寇有深入地观察,知道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队,撤退时没有什么殿后、断后之类,而是身强力壮的跑在前面,老弱病残落在的后面。所以他感觉,曹邦辅他们不大可能袭击到倭寇的主力,说不定反倒是捅了个马蜂窝,兵法怎么说的来着‘归师勿遏、穷寇莫迫’,尤其是面对实力无损地强敌,更是如此。

    很显然,王江泾大捷让文武将领们都轻敌了,如果这时候周和胡宗宪带人追上去,很可能就会被叮个满头包的。

    但他没有将自己地判断讲出来,因为一来周不会听他这种无根据的臆断;二来,他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要赌上这一把!他要让自己变得真正重要起来,成为无人敢轻忽的人物。

    他问自己有几成把握?如果六成以上,那就放手去做。然后告诉自己:“去做吧。”他觉着不能再谋定后动了,对于他这种什么消息都得后知后觉的小蝴蝶来说,谋定后动就等于处处被动!这种感觉实在太糟了!便遵从了心里的冲动,闭上嘴巴,接下狼土兵这个烫手的山芋。

    他准备这些天跟狼土兵地头人们搞好关系,并向他们大开空头支票。等到周兵败之后,自然会认识到这些狼土兵的珍贵之处,到时候再联合胡宗宪向周总督要钱要粮,难度就不那么大了。只要银粮一拨付,他地空头支票便全部兑现……到时候,在瓦夫人和彭家父子的眼里,这一切全都亏了他沈巡按,自然以后会唯他地马首是瞻,不会再听别人的。

    记得沈炼在弹劾严嵩地奏疏中,所列第二条罪状是:‘窃君上之大权,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曰:‘由我赏之’;罚一人,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沈默这个也差不多一个意思,就是想让狼土兵‘伺他沈拙言之爱恶,而不知官府之恩威。’

    只是当赌注押出,坐在颤巍巍的轿子里时,他终于忍不住一阵阵后怕,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如果我判断失误,大军得胜归来,我可怎么收场?’‘如果我军因此损失过重,甚至全军覆没

    良心何安?’他的心情跌宕起伏,面色也阴晴变换,边上还有个可爱的小女娃。

    阿蛮本来真不想打扰大叔,可见他微闭着眼,面色也苍白的骇人,不由害怕起来,便用她那毛茸茸的辫梢,在沈默脸上轻轻的蹭。

    沈默感到腮边一阵酥痒难忍,这才睁眼一看,便见阿蛮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小心翼翼道:“大叔,你不舒服吗?”

    沈默正在想自己该怎么回答,却见阿蛮从座椅上溜下去,轻轻挥动起那两只小小白白的拳头,很认真的为他捶起腰腿来。

    沈默吃惊道:“这是做甚?”

    阿蛮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吹弹得破的小脸,很认真道:“阿嬷不舒服的时候,阿蛮就给她捶,每次阿嬷都说很管用呢。”说完便继续很认真很专注的捶下去。

    沈默不可抑止的感动起来。那因为太多算计吊诡而有些干涸麻木的心田,仿佛被春霖滋润着一般,开始感觉暖暖的,麻麻的,有无数的嫩芽悄悄生长出来,让他重新有了力量。

    既然走上这条世上最险恶的道路,我就不能再回头。我必须要咬着牙一路走下去,做出一个个决定,对的错的,导致一个个结果,好的坏的。我将得到很多,失去很多,但无论如何,有两样东西,我绝不能丢弃,那就是我的良心和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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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终究不是严嵩那样的政客,他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坐视己方军队处于危险而不顾,所以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对计划进行修改,但求问心无愧。

    他吩咐沈安在驿馆住下,一定把阿蛮照顾好,等自己过两天回来。

    “少爷,您要出去啊?”“大叔,你要出去啊?”两位异口同声的问道。

    沈默捏捏阿蛮光滑细嫩的小脸蛋,笑道:“你城外的叔叔伯伯没有东西吃了,大叔得给他们找吃的去。”

    阿蛮点点头道:“阿蛮会很乖的……”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沈默知道这孩子今天被丢下两次,小心灵肯定很受伤,蹲下抱抱阿蛮道:“大叔很快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带你吃遍全杭州的好处的,好不好?”

    “嗯……”阿蛮乖巧的点点头,在他腮边软软的亲一口,小声道:“大叔,阿蛮不喜欢沈安。”

    沈默一想也是,交给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还真不放心,便吩咐沈安道:“这样吧,你把阿蛮送去晴翠那里,让她帮着照顾几天……你知道她在哪吧?”

    “知道知道,不就是宝通源的女装铺子嘛。”沈两眼泛桃花道:“少爷您放心,我保准把小姑奶奶送到,然后天天在那盯着。”

    沈默笑骂一声道:“我看你是盯人家女客人才是真。”起身吩咐两个比较老实的亲兵道:“你们俩也留下,看着色安,别让他给我丢人。”

    两个亲兵笑道:“大人放心,他要是不老实,俺们就骟了他。”

    沈苦着脸道:“我又不是牲口。”

    “你就是个两条腿的牲口。”沈默骂一声道,捏捏阿蛮的腮,笑道:“走啦。”阿蛮憋着嘴,泫然欲泣道:“大叔骗人……”便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沈默落荒而逃,打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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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狼土兵已经得到瓦夫人的消息,各自回营吃饭了。沈默知道城东城北驻扎的是广西兵,城西城南驻扎的是湘西永土兵,其中城西是彭明辅、彭翼男父子率领的永顺兵;城南是彭臣、彭守忠率领的保靖兵。

    稍一寻思,沈默便直奔城西永顺兵营去了。

    营门口几个穿

    士兵们见他一身大官的衣服,哪里还敢怠慢,赶紧跑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彭家父子便跑出来,行礼道:“上差来了,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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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睡了,明天三章……

    当看到沈默就带了护卫。[。à]两手空空的过来时。彭家父色。登时没有那么好看了。双方简单寒几句。同时也在互相打量着。沈默见明辅是个五十多岁干瘦老头。蓄着干枯的山羊胡子。鼻子略带鹰钩。一双眼睛似开似合。显的很不好对付。

    相较之下。他的儿子。现任永顺土司彭南翼。一个三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则显的没有多少心机。直截了当的一个土家头人模样。

    他打家父子。人家也同样在打量他。见他似乎二十不到的年纪。还是个嘴上无毛的少年郎。彭南翼便口无遮拦道:“怎么派了个小家伙过来?”

    “休无礼。”明辅假意喝叱儿子一声。朝沈默拱拱手道:“不知大人居于什么官职?”

    “本官沈默。浙江巡按监军道是也。”沈默然听出这爷俩不怀好意。知道这些人典型的吃硬不吃软。踩着鼻子上脸那种。便决意杀杀他们的威风。

    “浙江巡按监军道?”彭明捻着胡子问道:“请问大人。这是什么品级的官儿啊?”

    “无品无级。”沈默淡淡笑道。

    家父子脸上的轻蔑更加显。明辅用浓重的鼻音道:“官府没有人了吗?让一个不入流品的小孩子来我们这里。”

    沈默微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们讲究人尽其。向来是大人物办重要的事。小角色小事了。”

    “?此话怎讲?”彭明辅拉下脸来道:“既然朝廷如此不重视土家人。那我们卷铺盖走人了。”

    沈默不卑不亢的笑道:“沈默不。却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有要事造访。二位头人却连个门都不让进。现下却又反咬一口。责怪下官。这是哪家的道理?”

    南翼一拍身上的绯红服道:“我是钦命的正四品永顺宣慰使既然你要按照道理来。是先给我头行礼再进去吧?”

    沈默哈哈大笑道:“有此理!本官乃钦命巡按。代天巡守。的方官员见本官需先恭请-|――连这点道|都不懂吗?”

    家父子登时语塞。面面相觑片刻。只好磨磨蹭蹭的给他跪下。却被沈默一把扶住满脸|诚的笑容道:“位将军为国尽忠。沈某岂能受你们这一拜?”说着退一步。深施一礼道:“在下这厢有礼了。”

    两人被沈默一阵阴一阵阳。弄头转向赶紧还礼不迭再也不敢小觑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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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父子将沈默请进挂着牛头毡毯的大帐。大帐逼,不堪。泥土的面上直接铺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大红的毯。只是边角已经污浊不堪大面上也有不少黑点尤其是靠近桌子的四周。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的花纹。

    家父子请沈默上座在他俩的注视下。他面色自若的坐下。一点没有顾忌崭新的官服。是否会被弄脏之类。

    这个动作赢的了彭家父子的好感。老彭问沈默吃了吗?沈默笑道:“正要叨扰。”明辅便吩咐上茶。对沈默呵呵笑道:“我们土家人的习俗。客来不办谷饭。请到家中喝油茶。大人莫要见怪。”

    沈默笑道:“三天不喝油茶汤。头昏眼花心发慌。”

    这正是土家族的说法。此时江南汉人很少接触少数民族的饮食。是以沈默说出这么的道的说法。让家子吃惊不小。彭南翼失声问道:“大人也是土家族”

    沈默面露缅怀之色:“厄阿巴阿毕资卡。”很的道的一句土家语。说我奶奶是土家人……这当然不是扯谎。他上辈子的祖母确实是土家族。在父母双亡后。一手拉扯他长大。

    听到这句话。彭家父子一下子高兴极了。他们实在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候。碰到半个土家。对沈默立马就不一样了。彭明辅让儿子亲自去茶。自己则用郑重的民族礼节向沈默行礼。

    沈默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知依葫芦画瓢准没错。和老土司庄重的见礼之后。双方立即亲比一家。彭明辅亲热的攀着沈默的肩膀。问他母可安好。

    沈默哀伤道“已经故去了。“明辅又问她祖母是哪个州出来的。沈默可不敢随便乱。否则万一和永顺土司有仇。那他的乐子可就大了。便含糊其辞。说祖母嫁给祖父。搬到江南后。再没有回去。只知道是湘西那边的。具体哪里就不知道了。

    辅便很肯定道:“是我们永顺州的。一听你这口音

    了。”

    沈默心说“这可不我说的。“便笑着点头道:“那么还管您叫一声头领呢。”

    明辅摆手道:“可使不的。使不的。”见沈默已经认了跟永顺州的关系。他便吩咐端着托盘进来的儿子道:“快去把臣爷俩叫过来。告诉他们。咱们土家人也在朝有大官了。让他们都过来见见。”

    连忙摆手道:“不宜声张。”

    那彭家父子想是受尽了汉官的气。十分理解道:“是啊。这个秘密要是声张开了。沈大人难免要受排挤了。”老彭便吩咐小彭道:“你把他们悄悄请来。”对于此事。明很执着。颇有些现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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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翼匆匆走了。彭明便招呼沈默饮茶。他先用滚沸的开水冲泡一碗白鹤茶。将那热气腾腾的茶盏端到沈默面前道:“这叫……”

    沈默笑道:“亲亲热。”明辅欢快笑着。与他一起喝下这碗清淡素雅的头道茶。一边轻着茶水。一边问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敢问沈大人为何而来?”

    沈默一脸真挚道:“我听说新督上任之后。族们处境很不好。便从绍兴急忙赶来。看看有没有帮上忙的。”

    明辅闻言重重一茶盏。滚烫的茶水都溢出来。只听他愤愤道:“你们……哦不。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便把一份单据拍在沈默面前道:“沈大人看看。这是总督衙门开具的斩首两千三百级的欠条……这些且不说。原-旬送一次粮草。从张大帅走后。便再也没送来过。”

    “我们省着省着。多三天就要炊了。”明一脸郁卒道:“我算看出来了。新来的周总督。就没把咱们狼土兵当人|。们凭什么还要给他拼命?”

    沈默笑着从托盘中起大茶碗。从边上一个竹|舀出一勺白白的泡儿……所谓泡儿。乃是筛选上乘糯米。用山泉水浸泡二至三天之后。再将泡涨的米用竹|蒸熟。然后用簸摊凉阴干。

    最后放在锅里用旺火爆炒而成……再加上一小勺糖。不用勺。不用双筷。只将一根竹筷搁在碗上。端到彭明辅的面前。笑眯眯端到老的面前道:“消消气。这一道叫?”

    “香香喷喷。”明辅咧嘴一笑。接过茶碗。用那根筷子搅匀了。再喝下这香甜软糯的“泡儿茶”。浑身便感觉暖烘烘的。气也消了不少。叹口气道:“我是真想一走了之。可刚出来就回去。脸面上实在挂不住。实在是去留两难了。”

    沈默温和笑道:“都说朝中有人好。现在我来了。老头人以后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明辅却也是****。不可能被他哄孩子似的骗了。呵呵一笑道:“不是不相信大人。可我们也知道。周部堂是杀伐决断于一身的东南总督。他能听你的?”

    沈默摇头淡淡道:“老头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总督真这么厉害。那张大帅不也是被人一本攻掉了吗?可见总督位高权重不假。但也不是天下无敌的。”说着伸出三根指头道:“远的不说。至少在浙江。他就有三个不敢惹。”

    “哪三位?”

    “一个是监督文华。一个是浙江锦衣卫千户。还有一个。”沈默指指自己道:“就是我这个巡按监军道。”

    “你们比他权力还?”彭明辅难以置信道。

    “都不如。”沈默摇头笑道:“但我们都有监督纠察的权力。且可以上达天听……比如我这个浙江巡按吧。权力是“代天子而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你说他怕不怕我?”反正吹牛不上税。那就专往大里吹。

    明辅终于眉开眼笑道:“怕怕一定怕极了。”兴奋的搓搓手道:“简直是太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便听账门口有人用土语沉声道:“什么再好不过了?”循声望去时。便彭南翼带着两个如出一辙的土家人出现在门口――

    南翼败退下来。叶碧川挥军追过去。结果反中了彭臣的埋伏。小诸葛见势不好。立刻挥军撤退。狼土兵趁势掩杀一阵。斩首五百余级。这才胜而归…

    见大局已定。沈默才松口气。已经换了干爽衣裳的胡宗宪。表示深切的慰问。并奉上热腾腾的姜丝红糖水一碗。

    “啊……”胡宗擦擦鼻涕。苦笑连连道:“这次若不是拙言。胡某的死于非命不可。”

    沈默笑笑道:“上场本就是提脑袋的营生。今天我救了你。说不就是明天你救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他不以“恩公”自居。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今天饱受惊吓刺激的胡中丞。终于舒了许多。长舒一口气道:“练兵!必须的好生练兵。”

    “远水解不了近渴。”沈默声:“重要的是。这段难关怎么撑过去?”

    胡宗宪搁下碗。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走。我们一起去见部堂大人。”

    两人在陶宅镇里。一处的主家院落内。见到了气色灰败的周总督。公道的说。周是个不错的老头。他丝毫没有怪罪沈默擅自领兵的意思。而是十分诚挚的表示了感谢。

    但是感谢不能当饭吃。所以还是要请他拿出,实际的:“大人。您要谢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计前嫌的狼土兵。”

    周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便命人取来一封信道:“这是饷银和粮批条。”说抽出里面的纸。在落款下面又加一句道:“另今次宅之战赏银即付。不拖欠”他写字的时候。沈默注意到。原先款下面的时间。是正月初十。也就是说早就写好了这份批条。

    周看出他面上的讶异。勉强笑道:“很意外吗?”

    沈默摇摇头。没有话他已经想明白这是为什了。

    周见他不答话。也不愿意再解。将那纸片塞入信封中。双手递给沈默。语重心长道:“有一句前车之鉴。要请二位谨记。”

    两人躬身道:“卑聆听大人教诲。”

    “阴谋设计再精巧。难免也有弄巧成拙授人以柄的时候。”周苍声叹息道:“反不堂堂正正做事的好。”

    两人齐声受教。脸上却火烧火燎。心中都低估道:不会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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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总督似乎没有留饭的意思。二位大人只好告辞出来。

    走出老远之后。胡宗宪面上闪过一丝兴奋道:“润夫随廷去矣。”润夫是周的字廷是张经的字。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也许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像胡宗宪那么兴奋反而认真咀嚼周总督的赠言……

    通过那份早就写好的批条。他便明白了周的意思——攘外必先安内。这位总督大人显然是认为卧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要在集中全力对付倭寇之前。先把那碍眼的赵文华给撵走。

    在一番斟酌之后。他选择了纯属外来户的狼土兵。作为对付赵文华的突破口。故意将已经写好的批条后压。让狼土兵不到该有的粮饷。制造事端来显文华逼走张经之过……因为浙江正处于人事更替的混乱阶段。所以政令不畅。所以本总督的命令传达不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文华在里面瞎搅和所。

    等到他打一必胜之仗奏凯归来。便可在报捷文书上。顺便攻讦赵文华不懂军务。胡乱插手。请陛下为南计早早把召回去。该嘛干嘛。别在这碍眼了。

    他敢打赌。如果他一仗赢了。帝一高兴。肯定会把赵文华召回去……因为徐阁老透露。陛下早就流露出让赵某人回朝的意思。只不过在严的努力下。赵华的归期才一再缓罢了。

    所以周总督想用个|小的手段。把赵侍郎一脚踢回北京去。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预想中唾手可的胜利。竟然变了这个样子周总督这回丢人还在其。更严重的。给了赵文华攻击自己的借口。怕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事实上。陶宅镇被|。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士气大振的倭寇居然反过头来。再次进攻浙东一带。把刚有些复原的当的百姓。抢了个底朝天。这才嚣张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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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不用小丞相捉刀。赵文华便亲自动笔。将周这次调动兵马不

    的情事大加渲染。又云周对土兵的苛待。无法做到同仁等等;便断言他一当了总督。必定贻误大局。而“论公之忠。任事之勇。用兵之智。料敌之明。无过于胡宗宪”。所以保他代替周。

    奏疏同样是抵京。但这次严嵩没有先看到。而是被直接送进了玉熙宫中……这不是因为严阁老失了圣眷。而是因为他老人家下不了床了。

    严阁老之所以下不了床。是因为这样一首诗:“灵药金壶百和珍。仙家玉液字长春。朱衣擎出高玄殿。先赐分宜白发臣。”这是大明朝嘉靖皇帝陛下。几年前亲笔题给严阁老的。

    就像诗中所讲。道皇帝常把炼出来的仙药赏赐给严嵩。一方面固然是对他的宠爱。希望益寿延年;另一方面“君服药。臣先尝之”。也存了拿他试药的阴暗心思。

    如果你有幸翻看嘉靖陛下的起居注。必然会看到大量的某年某月某日。帝密谕嵩。近获仙方。制成丹粒。依神仙意旨。赐你一盒服之。捧读圣谕。“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选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

    所以练出仙丹来。皇帝不会第一个吃的。他的先让严嵩试试。一般从赐药后的第二天。便密札催问。严哪敢敷衍塞责?只好谨遵-|。逐日回禀服药反应。

    一半是这样回的——臣严嵩蒙问:““昨臣服丹。经二日。夕觉何如者?”臣昨依法作饮服后。初时腹内略觉微响。浑身滚烫似火。许是洗经伐髓之功。然臣亦不敢确定。臣再服一次验。

    然后日复一日。君孜孜不倦进行交流。最终定会种结论。要么这药吃。要么吃不。好在经过两千两的炼丹史。我国的方士们已经学会了如炼丹才能吃不死人。所以才没把严阁老给毒死。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那些丹药里-是铅汞所致。在身体里日积月累。总是要出问题的……

    今年正月初一。帝又按例赐给严阁老新炼丹药五十粒。作为新春贺礼。谁知严阁老服用后。遍身热气不散。燥痒异常。无法忍受。须终日滚汤浇洗。其痒才少息。又腹泻不止。至初十日发为疾。痛下淤血二碗。其热始解……

    ~~~~~-~~-~~-~~-~~-~~-~~-~~-~

    一位年届八的老者。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不趴下才。所以这几天老人家一直卧床在家……哦不。应该说是趴床在家。因为他老人家的尊臀。根本不敢沾床了。

    这种尽忠报主的行为。嘉靖帝自然是感念至深的。加严阁老为少师兼太保。并赐灵药令其安心休养。

    事实就是。严阁老用他舍身忘己的行为。重新温暖了皇帝的心。使“围城之变”后有所衰,的圣眷。再一炙热起来。所以虽然在家里趴倒但遇到事情。皇帝还是不忘问一问他的意见……看完赵文华的奏章后。嘉靖帝写了张小|条。附在原奏背后。让人送相府里来。

    按照惯例。严世蕃给老爹朗读赵华的奏章。严阁老则趴在床上。把玩陛下的小纸条。上面是语焉不详的几个字……按说皇帝的最高指示应该尽量的准确详尽。以免下面不知所云。误了军国大事。

    但嘉靖皇帝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偏要让他的大臣们迷糊。比如说这次的批注。便是“宪似速。宜如何?”六个字。

    待儿子念完了。严嵩便将纸条给他看。虚弱问道:“皇上是不是在问我……胡宗宪能不能这个总督?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文华先点拨一下这个胡宗宪。”言外之意是。看看姓胡的什么态度。如果十分愿意加入他们严党大庭。便替他说几句好话。不然就给他拆了台。

    世蕃看完御笔。头道:“他一时还没戏。

    “宪似速”便是说。皇上这是觉着胡宗宪刚升了巡抚。马上又提总督。似乎过快一点。”可能是只有一只眼睛的缘故。于皇帝云山雾罩的御笔。他都能唯独严世蕃一看就懂。一答就对。真可谓“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