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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城突然说有急事回宁化,周氏和惠娘本来猜想是跟絮莲的婚事有关,但仔细问清楚,连絮莲都不知宋小城为何回去。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周氏嘀咕道:“这小子,不会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絮莲的脸色立即变了。

惠娘笑着安慰:“小城这人实诚,做事勤快,以后我还想好好重用他。他都把絮莲的婚事给耽误了,若他敢不娶,我第一个不饶他。”

絮莲感激不已:“多谢两位当家的给我做主。”

姑娘非常开心,人在外没个依靠,现在有惠娘和周氏两个掌柜兼姐姐一样的人物疼着,那是她的福气。

惠娘让秀儿送絮莲出门后,不由摇头:“或许是小城家里出了事,回头一定好好问问。能帮的地方就多帮衬些。”

惠娘这时候并没有怀疑打人的事跟宋小城有关。

沈溪一直在后堂偷听,直到开饭,他才出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惠娘也没有怀疑沈溪,两家人坐下来吃饭,惠娘不断往他碗里夹肉:“小郎,你明天考试,尽量放轻松,你现在年岁小,过不过无所谓,实在不行就多学几年,以后再考也不迟。”

沈溪笑道:“姨,照你的话,我这次一定考不过喽?”

周氏笑骂:“混小子,你孙姨是让你别有包袱,娘和你孙姨虽然都盼望你能过,可你年岁实在太小,若你早早当了秀才公,连举人都不敢让你去考。”

惠娘不由抿嘴笑道:“姐姐总让我别多想,姐比我想得还更长远,这府试尚未过呢,姐姐都奢望小郎中秀才了。”

周氏不好意思地笑笑。

做父母的,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虽说心里也知道是个奢求,但还是忍不住去做个美梦,盼望着梦想实现了会如何。

吃过饭,周氏早早地便让沈溪回家睡觉。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起来赶府试,沈溪必须早睡早起,沈永卓晚上也会到沈家院子睡,翌日四更天时候,沈明钧会带着沈家两兄弟去考场。

家里有侄儿过来睡,周氏和林黛都要留在药铺这边过夜。

沈溪一个人睡在自己卧房,因为下午时睡了一觉,再加上没有林黛作陪,他想起一些往事,又是很晚才朦胧入眠。

凌晨外面漆黑一片的时候,沈明钧就开始敲门让沈溪起床,沈溪出来漱洗过,本以为周氏不会过来,却不知他老娘比谁都要上心。

“你们先吃饭,肚子里有东西垫着,考试时才有力气。”周氏挺着个大肚子,用食盒从药铺那边把饭菜送了过来,让沈永卓和沈溪先用餐。

兄弟二人吃过,周氏又在考篮里放了不少吃食。

每人有四个鸡蛋,还有调配的酱料,小碟子里装有炒菜,此外就是干饼和米团,甚至还有几块熏肉。

这些东西别说吃一顿,一天三餐都绰绰有余。

在宁化县考试时,就算沈家那边重视,早晨也没人起来做饭,头天晚上提前准备几个米团,准备个竹筒盛点水而已。

而在府城考试,这里就是沈溪的主场,无论是周氏和惠娘,都对沈溪关怀备至。

连带的,沈永卓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临出门时,惠娘也过来相送,临别有不少叮嘱之言,毕竟她也知道这府试的第一场最为关键,能否录取基本就场。

走在路上,沈永卓不由感慨:“七郎,你在城里的生活真好,我真想以后也留在这儿。”

沈溪笑了笑,沈永卓这些天在府城,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这或者对他今后的心境产生一定影响。

但沈永卓只是城市的繁华和沈家的优裕生活,但说到底现在的沈家不过是靠做生意赚了点儿钱,又有惠娘“女神医”的名头庇护,才避免官家伸手,否则一个小小的县令,都足以让沈家家破人亡。

这个时代真正要出人头地,并不能靠经商,还是得靠读书才行。没有功名撑腰,哪怕兴旺一时,最终也得烟消云散。

等沈明钧带着兄弟二人来到考场外,这儿已经是人山人海,场面比起县试时热闹太多了。

毕竟县试只有四五百名考生,加上本就是科举的初级考试,很多人进县城也基本是孑然一身。府试则不同,报名的人数就有千人,而且这考试的意义可比县试大许多,就算家境不太好的人家,也会找人送考,拖家带口送到考场门前的人不在少数。

“我就送到这儿,剩下的就了。”

沈明钧送到考场外,不等两兄弟进辕门,就准备折身回家,但临别他还是特别提醒,“头两天你们见过的两位具保的秀才公,可别忘了是谁,唱名的时候千万别弄错了。”

见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应了,沈明钧才放心离去。

等时间快到五更天的时候,衙役把所有考生划分好区域,每个区域约为五十人。

这一千人的考生队伍,被分成二十片,辕门开在正南,也分东门和西门。沈溪和沈永卓在报名的时候就因为是堂兄弟,为防止作弊被分到不同的考棚。

进场的检查,并没有县试那么严格,可能是考生人数太多,衙役在入门检查的时候,只是粗略上下摸一遍,再把考篮里的东西,只要没有纸张,一律放行。

沈溪在这次的搜检中没有享受任何特权,一样被仔细搜查一番。等进到里面,他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考棚是丁字号,轻易便找到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这次他进考场比较早,选择了一个居中的位置,这样就算当天刮风下雨也不会影响到他。

“这边的茅房在左侧,要去茅房,先通禀过,不得擅自离开座位,否则以作弊论处。”

考生入场后,衙役先过来把一会儿考试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说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上厕所。

这年头,想以厕纸来擦屁股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每个人在入场的时候都会带一到两块竹签,名叫“厕筹”,如果忘了带的,可以向衙役借,这事儿就显得比较麻烦了。

因为府试是在四月天,此时天已经很长,差不多五更天没过,天就已经蒙蒙亮。加上天黑得比较晚,等于是府试的考试时间比起县试时延长了大约半个时辰。

府试的考试流程基本与县试一样,只是主考官是一府知府,而如今汀州府的知府就是高崇的祖父高明城。

这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官员,乙科出身,也就是举人当官,但因他在朝中有一定背景,因而辗转各地,从主簿县城县令同知一路升迁到如今的一府知府。

随之而来的便是唱名。

为了节省时间,一次唱两人,考生到前面接考卷,同时会两名具保的廪生认人,确认是否有冒名顶替现象。

轮到沈溪时,沈溪来到正堂外,接过高明城递过来的考卷,上面提前写好了他的名字和考棚座号,真正来说,座号就是个准考证号,只要考棚坐得对,没人管你坐在哪儿,但这个座号主要留作发案所用。

与宁化的县试不同,汀州府的府试需要糊名。

沈溪偷偷瞥了一眼,发觉高明城的脸色不太好者与昨日他孙子被打有关。

尚且不知高明城准备如何对长汀知县施压,但料想作为一府之尊,他肯定不会对城里“旱路帮”那些人善罢甘休,或者这边还在考试,另一边他已经派人去找“旱路帮”的麻烦了。

沈溪回到座位上,先伸了伸懒腰,做了个简单的准备动作,因为天开始放亮,考试很快就要进行。

与县试有所区别的是,府试的考试范围相对广泛,截搭题运用得更多。一般来说一篇四书文是必考的,但五经文可考可不考,一次出两篇四书文也大有可能,这会让考官出题的压力减轻许多。

因为要考五经文的话,将意味着五经题目中每篇都要出一题,这对考官的学识和出题能力算是一种考验。

随着放题,两篇题目同时出来,沈溪一道是高明城挂念着怎么去惩治城里的“旱路帮”贼人,在出题上直接以两篇四书文应付了事。

第一题是:“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

语出《中庸》,意思是,隐藏得虽然很深,但也暴露昭昭。论的是君子的修养问题。

第二题则是截搭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前半段很简单,出自《论语》,意思是学到的知识要不断去实践运用。后半段则出自《大学》,但就“有匪君子”四个字,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

相对来说,这两篇四书文中,前一篇很简单,君子如何修养己身,能做到表里如一,古代圣贤说的话比比皆是,在以“代圣人立言”的八股文中,就引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加上一点转折承平的语句,只要是个读书人能就写出几句。

难点在于,这第一题主要是考察学生对“孔孟程朱”这些圣人之言的掌握程度,要把圣人说过的那么多关于君子修养的话,取其精华,作一篇四百字左右的文章,考验的是考生的组织表达能力。

而第二题,则不那么容易了。

第二题,乍一字面上意思来说,只要学习不断实践运用,那就是“有文采的君子”,这题目很简单,似乎只要论一论“学而时习之”的作用即可。

但《大学》中这句话是引用自《诗经》。《诗经》中原文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意思是要想当一个有文采的君子,就好像雕琢玉器一样,切割之后还要磋平,雕琢之后还要打磨。

若考生只读四书,他会把侧重点放在前面,论述“学而时习之”的重要性。问题是,你只要学习而且实践了,就一定是有文采的君子?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就没学习过,也没曾把学习实践运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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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试的考生比县试多了几百人,阅卷的难度加大,所以第一场的发案适当延后,将在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二的上午发案。    . d t . c o m

第二场招覆的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三。

至于第一场到底录取多少人,又或者取多少人参加第二场招覆,府衙那边并未详细说明,所有考生只能大致猜测:一千人按照十比一的录取比例,应在一百人左右,这样一来过第一场的考生应该有三四十人,最多有二百人参加招覆。

晚上吃饭时,周氏不断督促沈溪接下来要认真复习,免得第一场不过要参加招覆,准备不充分而考砸。

光她嘴上的唠叨,就让沈溪觉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最后还是惠娘帮沈溪开脱:“姐姐,你也别太为难小郎了……他年纪那么小,今年的府试咱没必要强迫他必须考过,难得现在考完,正该好好休息下。若能过第一场,咱高兴,若不能,以后还有机会。牛不喝水,强按头可不行。”

周氏骂道:“这混小子,能跟牛比?牛吃草就能干活,他呢,成天在家里捣乱。”

惠娘抿嘴一笑:“要是姐姐觉得不能比,那干脆让妹妹买头牛回来,跟你家小郎换,姐姐以为如何?”

“换去,赶紧换,就怕妹妹回头反悔呢。”本来故意想板着脸督促沈溪读书的周氏,被惠娘这一逗,终于笑出声来。

饭桌上有说有笑,几个丫鬟也在那儿窃窃私语,她们私下里也在猜测沈溪能否过这次府试,但以她们的态度来算对沈溪恭敬友爱,却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有惠娘帮忙说和,沈溪接下来几天不用在药铺二楼读书,可以留在自家院子温习。因为沈明钧白天要到印刷作坊,周氏需要去药铺,林黛则随侍周氏身边,白天家里只有沈溪一人,他觉得更轻松自在。

对于这次府试,沈溪其实信心还是蛮足的,但科举考试主要是能否入考官的法眼,同样一篇文章,在一个考官眼里或者是精品,在另个考官眼中可能就狗屁不通。

就算有信心,也不敢保证一定过。

好在有一点,一任知府前后只有三年,就算高明城对他有偏见,或者对他的文章不回头换了新知府,还是有机会考过的。

正如惠娘所言,沈溪年纪小,在科举考试中太早取得成功,对他将来的发展未必全是好事。

四月二十,考完试后的第一天,沈溪正在家里温书,突然院门处传来敲门声。

沈溪独自在家的时候,总是把院门闩上,这也是家境转好,家里值钱东西多了,就算光天化日也怕盗贼上门来抢。

沈溪以为是周氏或者林黛回来,来到院门透过门缝一是宋小城贼眉鼠眼在门口四下打量。

“六哥,你这是……”

沈溪打开门,诧异地打量宋小城。

“小掌柜,先进去,这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小城紧张兮兮的,等与沈溪到了院子里,他先把门闩好,这才回头溪,“小掌柜,昨天的事你听说没有?”

沈溪摇摇头,昨天考完试回来已经天黑,惠娘等人又没对他说什么,他还真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

宋小城叹道:“昨天官府把雷武的车马行给查封了,还派出官差城里城外大肆搜捕雷武,雷武吃了哑巴亏,现在躲起来了,不过他找人放出话来,一定要查出是哪个龟孙……哪个人做的。”

沈溪笑道:“就为这个事?你又没露底,雷武怎么可能查到咱头上?”

“小掌柜,亏您还能这么轻松。雷武是什么人,黑白两道他都有人,连官府去查抄他车马行的时候,都能故意把他放跑了。前天咱打人的事做得那么张扬,他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沈溪心想,宋小城或许是第一次跟官府作对,心里太紧张。谨小慎微是对的,但过于担惊受怕,杯弓蛇影,就是胆小怕事的表现。

“六哥,你应该回宁化去的……连姨都当你回去了,若被她你先想好怎么跟她解释。”沈溪没有正面回答宋小城的问题。

宋小城的苦瓜脸拉得老长,他也是被沈溪给整郁闷了,明明在说关于雷武和官府追查真凶的事情,沈溪却说如何跟惠娘解释。

“小掌柜,其实……”

“没有什么其实好像的。”

沈溪厉声道,“事情就是咱做的,做完了你就得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光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如何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

“那雷武的车马行是被查封了,可‘旱路帮’不是还有别的势力吗?咱把雷武给整趴下了,别的势力就会把雷武的人马给收了,那些人同样会到码头捣乱,商会的生意还是做不了,到时候咱的努力不等于白费了?”

“六哥,你没回宁化也好,另外找些人,到城外做点打砸抢烧的事情,扬言说‘旱路帮’要给官府一点儿颜色瞧瞧,最好能激起民愤,趁着当前官府正在打压雷武和‘旱路帮’势力的时候,召集乡民去县衙和府衙外闹事,的人管不管!”

宋小城听得目瞪口呆:“小掌柜,咱这是……真要做为非作歹的事情啊?”

沈溪摇头道:“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真做,你要懂得灵活变通,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激起民愤,让民众觉得,这‘旱路帮’的人是存心不想给人活路。咱码头上的弟兄那么多,就让他们回去跟亲戚街坊宣扬,说什么‘隔壁街被人给砸了’这种话,乡亲们一般都会信以为真。到时候你再一张罗,把水路帮所有人都叫上,造出点声势,官府不可能放任不管。”

宋小城虽然一直自称胆子大,但也从来没敢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召集人去官府门口闹事,这几乎把他的魂给吓掉了。

“那我……先试试……”

宋小城原本的信心不见了,因为他发觉,沈溪的想法太疯狂了,做不好的话,背黑锅的人只能是他。

……

……

最开始时,“水路帮”的人只当宋小城是个传话筒,负责“水路帮”和商会之间联络,但在出现“旱路帮”到码头打人的事情后,宋小城带着惠娘给的银子去各家发抚恤金,忙里忙外,如今“水路帮”那些各自为政的当家人都很信任宋小城。

一来二去,宋小城逐渐有做水旱两路帮派带头大哥的趋势。

沈溪有时候很佩服宋小城,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只要规划好让他去实行,绝对尽心尽力,一点都不拖沓。

当天说完事情,夜里宋小城就找人做了。

宋小城在之前打人的事情上没露面,本来不用躲的,但他做贼心虚,加上在惠娘这边请了假,不想被惠娘知道他撒谎而丢掉工作,连过来知会沈溪都是偷偷摸摸。

“……小当家,人都安排好了,风声也放出去了,还找人在城外烧了几片竹林和一些草垛,然后把这一切都推到‘旱路帮’的人头上,乡民们现在都对‘旱路帮’的人恨得牙痒痒,都怕房子也给那伙人烧掉。”

宋小城跟沈溪说事情的时候,特地让沈溪出了街口再说,免得被周氏见到,说话时一直四下环顾。

沈溪点头:“这两天你赶紧张罗,趁他病要他命,官府也就一阵风,如果这阵风不能把‘旱路帮’的人赶尽杀绝,回过头他们会越发猖獗。六哥,我,以后你就是这汀州府道上响当当的头号人物,连姨以后都要对你刮目相

“真……真的?”

宋小城一听有了几分气势,挺起腰板,但很快精神又萎顿下去,“小当家,您……您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帮您做点事,功劳可都是小掌柜您的。嘿嘿。”

沈溪详细交待后,宋小城兴冲冲走了。

结果才过了一天,宋小城滞留府城的事就败露了。

原来宋小城跟“水路帮”的人安排计划时,被同乡的女眷这些女人并不知道男人们在外做什么,就把事情告诉了絮莲。絮莲是个急脾气,亲自跑到城外把宋小城给“拎回来”,然后拉到惠娘那里哭诉,说宋小城鬼鬼祟祟在外面养女人。

“……大当家,我真没做对不起您的事,也没对不起絮莲,我……我要见小掌柜,什么事都是他让我干的。”

沈溪刚被周氏叫到药铺,就听到这么一句,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平日里说什么有担当,原来这么不讲义气。

周氏进了后院,惊讶地问道:“六子,你可不能赖我们家憨娃儿,感情你在外面有女人,这种事也能说是憨娃儿指使的?”

惠娘听出这话里有话,可旁边絮莲还在抱头痛哭,后院乱成一团。

宋小城什么都不说,只表示事情跟沈溪有关。

宋小城急道:“当家的,您可不能冤枉我,谁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都是絮莲她在外面听那些闲话当真了……”

絮莲抬起头,梨花带雨道:“那你说,为何要瞒着我和两位当家的,说要回乡,结果偷偷摸摸留在城里?”

宋小城把头低下,带着委屈道:“能让小掌柜说吗?这事……跟我没多少关系,从头到尾都是小掌柜在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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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城被逼得紧了,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旁边絮莲的哭声停了下来,惠娘和周氏的脸色则为之剧变。

周氏咋舌道:“怪不得事情发生得这么凑巧,感情都是六子找人做的,那雷武反倒是被冤枉的了?”

絮莲擦了擦眼泪,带着埋怨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宋小城拿出男人的派头,喝斥道:“这是提着脑袋干的事,能对你们女人说吗?大当家,我可没对您不敬的意思,我就是气絮莲,听风就是雨。要不是她过去捣乱,我怕她瞎嚷嚷把事情败露,这会儿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惠娘阴沉着脸:“絮莲,事关重大,你且别埋怨小城。你先在后院等着,姐姐和小城跟我到楼上一趟……小郎,你也过来。”

沈溪狠狠瞪了宋小城一眼。这种事,沈溪不说不是为了事后邀功,他是不想让惠娘和周氏担心。百密一疏,他在让宋小城去联络“水路帮”帮众,却忘了提醒他注意保密,这才露了馅儿。

到了二楼,惠娘选了里屋,把门窗关好。惠娘先请周氏坐下,才抬头小城,道:“那天事情的经过,你再说一次。”

宋小城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又讲了一遍,把沈溪给他说的计划,让他怎么带着人进城,打完人怎么制造舆论,再怎么把人分散开出城,事情详细说了。

有很多细节跟头年年底教训来药铺捣乱那群人的细节相似,相较而言,这次的计划更加周祥。

“事情并未泄露。”

惠娘听过之后,稍微有些放心,“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后面的事别做了,既然到了这一步,陷害已经奏功,再做首尾未免有画蛇添足之嫌。”说到这儿,她溪,“小郎,你觉得呢?”

沈溪低下头:“姨,你不怪我?”

惠娘叹道:“姨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是在帮我,帮这个家,帮商会,只是方式方法太过极端……现在目的达到,应该早些收手,否则事情肯定会败露。”

沈溪却摇摇头:“难道姨认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将来‘旱路帮’和官府就追查不到我们头上了?”

惠娘没有说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道理谁都懂。周氏骂道:“混小子,你跟六子做这么大的事,提前也不跟我们商议,要是官府那边得知原委,要查封我们铺子,还要拿老娘我和你孙姨下狱,你就满意了?”

沈溪义正辞严:“我承认这事情不跟你们商议是我不对,但我不想让你们担心。那些‘旱路帮’的人欺压到我们头上,现在只是捣乱和打人,回头就会砸铺子抢银号,到那时我们靠什么陪那么多银子给那些存钱到我们银号的人?”

“要我在非但不能收手,反而要把事情做得更绝,反正高知府今年就要任满,这一任知府,恐怕也是他仕途的最后一程,肯定不想晚节不保。我们就利用这点,激发民怨,让官府把矛头指向‘旱路帮’,替我们把城里的这股恶势力彻底铲除。”

惠娘听了沈溪的话,更为惊讶,她没料到沈溪想得如此周全,居然把高明城的任期都考虑在内。

高明城年近花甲,这一任任满之后,以他乙科出身的确很难再被委派担任新的地方官,想留下个好名声无可厚非。

退一步讲,就算他关系硬,改迁其他地方继续当知府,那就更加需要政绩了。

现在高明城打击雷武等人,全因他孙子被打一时气愤,等冷静下来,高明城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没有新的动作进行刺激,那之前栽赃嫁祸就不会起到应有的作用。

惠娘思虑良久,忧心忡忡道:“事情一旦出现差池,官府可能转过头来对付商会。”

沈溪坚持道:“姨,你可曾想过,在官府眼中,到底是城里那群下三滥的恶势力重要,还是涉及到民生福祉的商会安稳更重要?在被‘旱路帮’欺辱这件事上,我们商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平日里百姓被欺压盘剥他们不敢出声,如果连我们也保持缄默,以后‘旱路帮’的人该多猖狂?”

惠娘听过之后,手有些颤抖。“旱路帮”的人去码头打砸,事后更嚣张地拒绝商会的和解,扬言要商会自行解散船行和车马行,否则后果自负。直到高崇等人被打,所有证据都指向雷武,“旱路帮”的人才没敢继续作恶。

但风头一过,这些人肯定会变本加厉,他们中间有很多曾做过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后欺辱上门来,惠娘根本没胆量与他们正面斗。

“小郎,你有把握吗?”惠娘握紧拳头,目光热切地望向沈溪。周氏惊讶地道:“妹妹,你别冲动,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咱不是一定非得跟那群恶人拼命。”

惠娘轻叹:“姐姐,有些事我算是想明白了,要在这世道生存,光是遵纪守法,只会令恶人有恃无恐步步紧逼,就说自我们到府城来,被人上门寻衅的事情还少吗?眼下正是个机会,将这些人连根拔除,不但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一方太平。”

沈溪听了不由带着几分感动。

像惠娘这样本来胆小怕事的女人,在当上商会会长后,却有了远超她本身能力的担当,正在逐渐成为令他欣赏的“狠角色”。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别人反倒会怀疑是我们背后搞鬼,但若我们随着民愤一起出头,官府却会觉得,我们是忍无可忍才会出来反抗!只要我们计划周祥,事情一定能成。”

惠娘点点头,她此时已经铁了心要跟“旱路帮”的人斗到底。

沈溪把之前对宋小城讲述的计划,详细跟惠娘说了一遍,惠娘决心联络商会各商家,一起到官府施压,惠娘将作为“民意代表”亲自上阵。这样做会有一定的风险,官府可能会强行拿人,但惠娘并不惧怕。

毕竟事情涉及商会的长远发展,以及自身的身家性命。

……

……

计划筹备好后,惠娘回去召集商会的人商量。

枪打出头鸟,这世道,无论做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挑头,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只要商会的人觉得,事情是由惠娘这个商会会长挑头,就算官府要追究也只是追究惠娘,他们作为被“旱路帮”欺压的受害者,倒不会介意大部队摇旗呐喊。

有宋小城在背后煽风点火,加上商会的号召和鼓动,城里商家和百姓群情激奋,商会计划四月二十四当天去官府施压,准备动员城内城外百姓前去声援。

之所以选择四月二十四,是因为这天是府试招覆考试的日子,高明城在考场里负责主持考试,若这时城里发生动乱,高明城想不重视都难。

四月二十三,在惠娘正在筹备前往官府示威时,府试第一场正式发案。

本来王氏准备亲自陪沈永卓去,但在她得知发案时现场人山人海的情况后,终于还是打消了念头,一个女人终究不方便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地方。

仍旧是沈永卓和沈溪兄弟二人同去,临别前,周氏对沈溪一阵嘱咐,说的都是安慰话,就好像提前宣判沈溪考不过一般。

等沈永卓和沈溪抵达府衙外时,原本宽阔的街道,街头到街尾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沈永卓叹道:“府城的人可真多。”

考试的人多,来的人相应就多,发案尚未进行,府衙门口已经挤得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了。

“大哥,我们不急着过去,先找个地方休息下,一会儿等发案后走掉一批人,我们再过去如何?”

沈溪说着,目光离府衙不远的一家茶楼。

沈永卓本来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但踮脚一势,知道要挤上前实在太难,只好点头。

兄弟二人进了茶楼,茶楼里生意火爆,二楼所有的好座位都被人占去了,只有一楼角落里还有零星空位。

“这不是沈家兄弟吗?哈哈,幸会幸会,来,过来一起坐。”说话的是之前跟沈溪有过一面之缘的苏通,作为同届考生,再次见面彼此间多了几分亲近。

但苏通对沈永卓似乎有些偏见,他觉得这年轻人太过娘气,说话做事还不如沈溪这个小孩子靠谱。

如此一来,兄弟二人就跟苏通拼桌而坐,一张茶桌周围坐下六个人。

苏通把同桌的人逐一介绍,都是来的考生,有两个还曾在上次聚会时出现,算是旧识。

“沈老弟,定神闲,可是觉得这次能连过县府两试?”苏通亲自给沈溪倒上茶,笑盈盈问道。

就在这时,隔壁桌传来个浑厚的声音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以为府试那么容易过?想我等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如今尚且未曾通过。”

说话的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书生,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颇为傲慢。在沈溪想来,应该是自负满腹经纶而不得人赏识的读书人。

其实读书人都有这种盲目自负的毛病,这也是他们学到老考到老的动力之所在。因为在读书人眼中,这次考试不过不是因为我学问不好,而是因为考官瞎了眼,又或者是其中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黑幕。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哟,这个不就是考试当天,第一次放排就因为答不出题提前出场的‘小状元’吗?就这样还想过府试,做梦吧?”

一句话,又惹来哄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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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年仅十岁就参加府试,属于今年汀州府科举考试的最大奇闻,考生平日聚会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谈及。    . d t . c o m

别人或者不知这一年汀州府各县的案首是谁,但提及沈溪大名,那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沈溪还做出件出格的事,府试第一场考试,第一次放排仅他一人出场,更是为考生引作笑谈。

别人自然不会认为沈溪才学卓著,能提前答完题出场,而是觉得他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过了县试,到了府试就辨别出他的确没什么真才实学,所以刚放排就灰溜溜地出了考场。

沈溪被人嘲笑,也不羞恼,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冷眼小视。苏通笑着劝慰:“沈老弟不用介意,那边几个人都是考了七八次府试没过,心理阴暗得很。”

沈溪笑问:“那苏公子以为在下是能过这次府试了?”

苏通被问得一愣,他想了想,一脸认真道:“若沈老弟真过了这次府试,在下只会为沈老弟感到宽慰。”

沈溪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真诚,此时容不得他细想,因为那边已有人要过来给沈溪“敬茶”。

“小状元,以后您金榜高中,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咱可都是同届考生,做了官以后要多照应一下不是?”

沈溪了,这明说是来敬茶的,实际却是来消遣他的。

此人或者真的如同苏通所说,因为几次府试不过,心理已曲,好像打压了别人就能抬高自己一样。

有人来敬茶,沈溪怎么也要有所“表示”,他还真把对方递过来的茶水给接了,一仰脖子喝下去。

“好茶。”

沈溪抹抹嘴,“这位公子的话,在下记着了,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那人没想到沈溪居然这么恬不知耻地喝下他敬的茶,愣了愣才冷笑不已:“在下的名字,不便相告,以后你总有机会知晓。”

这话颇有豪言壮语的意思,名字现在不告诉你,将来我天下闻名你必然会知。沈溪点了点头道:“就不知道在下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那人过来敬杯茶,多大的礼数,还跟你攀亲近说得好像以后真的要互相帮衬一样。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不怀好意,他是故意来的笑话。

旁人都等着的糗样,谁知道沈溪的反戈一击也显得极为巧妙。

你豪言壮语要天下扬名,我就回你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针锋相对,但不露于痕迹。

“你!”那人脸色先变。

沈溪却回以一脸茫然,好像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无心之言一般。

高下立判!

“哈哈哈……”旁边哄笑声又响起,但这次嘲笑的却不是沈溪,而是自触霉头过来敬茶的倒霉蛋。

那人冷笑道:“走着瞧。”

说完拂袖而去,店伙计一跟上:“客官,您还没结账……”

如此一来哄笑的人更多了。

打发走一个,沈溪坐下,旁边又有人过来行礼:“沈公子,希望你我一场即过,长案上留你我之名。”

这人说话带着一股少年的稚气和冷傲,沈溪转头一是之前见过的十四岁少年吴省瑜。

要说刚才那人是过来讽刺,而吴省瑜过来纯粹是见礼,沈溪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回礼,目送吴省瑜在家仆引路下出门。

“好大的排场,来案还要带着家奴,这是要显示他吴家与众不同?”同桌有人话语中带着不屑。

沈溪问道:“此人是谁?”

同桌那人惊讶地问道:“你不知?他祖父曾任汀州知府,如今乃是山西布政使,以为自己多风光,但也不过是个庶出而已。”

沈溪听说此人的祖父曾经当过汀州知府,又姓吴,仔细一想,就知道说的是谁。沈溪前世曾经翻阅过长汀县志,知道此人乃是在正德初年与刘瑾政见不合,因为刘瑾索贿而辞官的吴文度。

吴文度乃成化年间进士,福建泉州人,随其父迁徙到江宁。沈溪料想,应该是吴文度在地方做官时,一家人跟着迁徙。吴文度在汀州当知府,这里距离他的老家泉州不远,吴氏一脉就有人在汀州落地生根。

“就算是庶出,人家也是官宦之后,跟我们不一样。”沈溪笑着说道。

苏通微微一叹,道:“吴氏子孙众多,他一个庶出子,怕是无法得到吴老大人的萌荫,否则他哪用得着考府试,直接进国子监了。”

本来是在说沈溪的事,结果因为吴省瑜这一出面,话题转到吴省瑜身上去了。

随着外面炮仗响起,茶楼里突然一阵聒噪,这说明府衙那边已经开始发案了。

沈永卓站起身要出去,苏通笑着提醒:“沈公子,这知府衙门前面人太多了,还是等人散了些再过去,该如何就如何,若明天要参加招覆,今天出来放松一下总是好的,何必急着回去读书呢?”

说着,他溪一眼,“还是沈老弟气定神闲涵养足。”

沈溪咧嘴一笑,道:“我知道自己考不过,所以不着急。”

同桌人不由一起哄笑,就算有人觉得自己考过的机会很渺茫,但心里也都有所期冀,这是人之常情,在场一脸全然不在乎的,除了苏通还有就是沈溪了。

连苏通心里也在想:“却不知他为何不着急,莫非他……”

等了小半个时辰,茶楼里的人逐渐走完,本来端坐不动的人,也都忍不住相继加入拥挤的军。

苏通叹道:“这又不是发长案,连个名字都没有,那些取不中的怎么都不会死心,定要把案纸三五七遍。不过晌午,恐怕我们挤不进去。”

果然如同苏通所言,这第一场成绩发案后一个多时辰,府衙门口就没见人减少。一千多考生,围着那么两三张纸,找到自己座号的还好,没找到的那真是不死心,就算五六遍,心灰意冷走开几步,也要再回去又三遍确定自己的座号没挂在上面。

到中午时,沈永卓实在耐不住性子,对沈溪道:“七弟,你能等我不能,大哥先过去我娘那边……”

沈溪点头表示理解,沈永卓有王氏这样急性子的老娘,他自己也很难沉得住气。沈溪道:“大哥着急的话就先过去没事。”

沈永卓匆忙出门往府衙那边去,刚出门就加入到人头攒动的人流中。

沈永卓走后不久,同桌的人见外面的士子少了些,也都相继而去,只有苏通陪着沈溪坐着。

“沈老弟,这次两篇考题,你觉得难易如何?”本来闲聊一时有一时无,等同桌的人走光了,苏通突然正色向沈溪问道。

沈溪稍微思索,自然回答:“挺难的吧,虽是四书文却都是《诗经》的题,我的本经虽然没定,但跟着师长学《春秋》多些。”

“哦?”苏通微微皱眉,“那沈老弟第二篇题目,这‘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不知作何论?”

沈溪笑道:“苏公子这是要考校我?”

苏通摆手:“不敢不敢,只是想探讨一二,却说在下的本经,正好是《诗经》,也算对口。见到一同参加考试的考生,难免想讨教一下。”

沈溪打量苏通模样,觉得苏通不会无缘无故发问。

以沈溪所知,这苏通乃是官宦子弟,他本身是这次府试案首的热门人选,惠娘还提及,苏通有亲戚在知府衙门当差。

沈溪心想,莫非苏通在发案前已经收到什么风声?

以府试考试阅卷来说,想靠知府一个人在两天时间里批阅一千多份答卷,多篇文章,别说选出优劣,能否是问题。

所以阅卷一般是府衙的幕僚属官以及府学的教谕训导和嘱托帮忙,经过筛选,把那些答非所问的先剔除,再选择优秀的考卷送到知府手上,若知府负责任,或者会将这部分考卷但若不负责任,可能下面的幕僚说哪篇好,就选哪篇了。

沈溪想了想道:“我答的不好,就不在苏公子面前献丑了。”

沈溪本想等沈永卓回来再过去,但沈永卓好像是觉得即便回来沈溪也走了,所以就算府衙门前人大多已经散去,也没见沈永卓的人影。

苏通站起身道:“沈老弟,一起过来

“好。”

沈溪与苏通一起出了茶楼,此时发案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沈溪自己都没想到能跟苏通坐下来说三个小时的话。

随着人变少了,行走容易多了,不多时沈溪就跟苏通一起到发案的案纸之前。

“呀!好像取中的人很少。”沈溪突然说了一句。

本来沈溪估计,这次府试应该录取一百人左右,那正案和副案加起来应该有二百多人,但一共只有两张案纸,上面两圈人,不多不少一百,比宁化县试发案所录名额都少。

苏通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听说今年府试过的人很少。”

沈溪点点头,这才认真去寻,很快,他在正案中圈的二十个座号中找到了“丁字壹伍”,那正是他的座号,这意味着他跟县试一样,又是一场即过。

沈溪惊喜道:“苏公子,我找到自己的了。”

“恭喜了,沈老弟,年的院试,你我又要同场考试,说不一定能一榜而入生员之列呢?”苏通笑盈盈道。

沈溪刚才故意没说自己是在正案的内圈还是在外圈己的座号,但苏通却很肯定自己已经过了府试,这说明苏通提前获知了消息。

单从府试的座号上,根本是无法区别谁是谁的,苏通却能清楚知晓,这说明苏通确实“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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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通的意思,是他自己也在第一场即过的名单之中。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沈溪不由拱手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苏通却表现得非常矜持,一点儿都不张扬。

沈溪第一场即过或者是个不大不小的冷门,但苏通本身就是案首的热门人选,他素来在同龄人中以学问好著称,现在一场过府试并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本来沈溪觉得,这次府试通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知道这第一场下来,一千多号人就只剩下一百,而这一百人中还有八十人要参加招覆和再覆,沈溪心想,这高知府真是省事省到家了。

瞧这架势,最后很可能府试通过的士子数量,跟县试一样只有五十。

苏通跟沈溪回去的路上,有不少考生在那儿骂骂咧咧,大致都是说当今知府不体谅读书人,不多取一些云云。

“考题一样,机会是均等的,就算府试能过又如何,他们吊榜尾,只是白白花银子赴考,最后连个生员都取不了。高知府这么做,其实是为他们好。”

苏通虽然对沈溪客气,但似乎对这些落榜的士子有些不屑一顾。沈溪却不赞同这番说辞:“就算府试不过,他们一样要每年花路费来府城赶考啊。”

苏通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似乎他对沈溪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沈溪本来跟苏通就不是很熟悉,到今天也才见过两次面,因此也没主动搭讪的意思。

即将分开的时候,苏通突然问道:“沈老弟,你头几天不是买了几个蛮子女人吗,现在人可还在?”

沈溪略微顿了一下,才道:“人是我带回家的不假,可至于怎么处置那可就不归我说了算了。”

苏通笑着点头:“说的也是,本来还想找你把人借来”

沈溪没怎么多想,就跟苏通拱手作别,回去的路上却开始犯嘀咕,什么叫“把人借来?左右不过是三个苗女,其中一个还是小女孩,莫非这姓苏的有特别的癖好?

再一想,还真有可能。

沈溪心中一阵恶寒,要说这苏通已经成家立室,有一些邪念也能理解,但招惹到自己头上就有些不应该,后最好还是敬鬼神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嘛。

回到药铺,惠娘和周氏等人早就等急了。

刚过中午,药铺没什么客人,沈溪刚进去就被周氏扯到一边:“混小子,真在外面野惯了,你大哥都回来好半晌了,你怎的才回来?”

“我……”沈溪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光顾着悠闲喝茶了,忘了家里还有一堆人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惠娘劝解:“姐姐先别埋怨,小郎,这第一场,你……”

沈溪叹了口气,装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惠娘神色一黯,赶忙又挤出笑颜,安慰道:“没事没事,考不过也没什么,听说今年咱汀州府府试录取的人少,明年说不一定就过了。”

沈溪微微一笑:“我只是替汀州府的考生可怜,你说这第一场只录取二十人,偏偏就让我占了一个名额,这对他们是否不太公平?”

周氏仔细琢磨了一下沈溪的话,听得迷迷糊糊:“混小子,把话说明白。”

谢韵儿倒是眼前一亮,抿嘴笑道:“当局者迷,两位姐姐没听懂?小郎说他第一场就过啦。”

惠娘和周氏对望一眼,脸上都有难以言喻的惊喜。惠娘紧忙低下头,紧张地拉着沈溪的袖子,问道:“小郎,当真?”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的确的座号了,除非府衙那边搞错,那就不赖我了。”沈溪摊摊手道。

周氏一指头点在沈溪的脑门上:“憨娃儿,你可真是老娘的冤家,这是托了几辈子的福,你怎么就考过了?难道是沈家老太公在天上显灵?”

周氏已经兴奋得过头了,她回过手就猛掐自己的胳膊,觉得这是在做美梦,该到醒来的时候了。惠娘却美滋滋道:“姐姐,之前姐夫不是说了,小郎这边一有消息,赶紧找人通知他……这么好的消息还不找人知会姐夫一声?”

“好,好。我这就去……哎呀,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小子估计也高兴呢,居然在踢他老娘。”

周氏一激动,顿时动了胎气,几个女人赶紧扶着她坐下来,但她似乎顾不上自己,“秀儿,快去知会你叔,就说憨娃儿中了……哟呵,疼死老娘了。”

沈溪纠正:“娘,府试是过,不是中,这又不是中秀才。”

“呸。你十岁就过府试,要是你二十岁之前不中秀才,怎么收拾你……秀儿,你还不快去?”

周氏太激动了,这一激动不要紧,肚子突然疼得不行。不过这儿是药铺,旁边还有位来自京城的名医,倒也不怕出岔子。谢韵儿坐下来,仔细为周氏把过脉,笑道:“姐姐并无大碍,稍微心平气和些就好。离分娩,还有半个多月。”

周氏哭笑不得:“这么大的喜事,我心平气和得了吗?”

惠娘抿嘴笑着,过去把宁儿和小玉叫过来,搀扶周氏到后堂休息。沈溪跟在后面闷闷不乐:“这么说,都怪我咯?”

惠娘笑骂:“臭小子,不怪你怪谁?你娘高兴成啥样了,要是你弟弟有什么事,这责任你可要担着。”

沈溪撇撇嘴:“指不定是个妹妹……”

周氏一听,抄起桌上的抹布就朝沈溪头上扔过去:“再嚷嚷,不让你吃饭!”

沈溪伸手将抹布一把接着,扔在一边,依然不以为然。沈溪中午没吃饭,厨房里还给他留的,惠娘怕不热,又亲自下厨为沈溪炒了个新鲜蔬菜。沈溪得到的是帝王一般的待遇,全家人都围着他转。

等惠娘把蔬菜炒好,围着围裙把盘子端出来放在小桌上:“慢点儿吃,知道饿还不早些回来?不过也得亏你没回来,要知道是这好消息,我和你娘这顿午饭估计怎么都吃不下了。”

正说话间,沈明钧跟着秀儿回来,到了后院门口张嘴便喊:“娘子。”

周氏正高兴,紧忙伸出手到小玉面前:“快扶我一把,哎呀,两位妹妹,不多陪了,我回去跟我家相公说说话。”

惠娘和谢韵儿都过来帮忙搭把手,沈溪本来也要回去,但他的饭还没吃完,就留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囔:“过府试的好像是我,怎么不用我回家?”

林黛双手撑着下巴,溪吃饭,嘴里应道:“爹和娘又要关着门做事情吧?”

这话说得有点儿太过“童言无忌”,连谢韵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惠娘黑着脸道:“小姑娘家家的,打听那么多作何?”

沈溪叹道:“娘都快生了,想做也做不出来。”

这下惠娘嘴里发出“啧”的一声怨责,伸手轻轻拍了沈溪脑袋一下:“人小鬼大!”

……

……

因为沈溪顺利通过府试,两家人开心得要命。本来惠娘想的是,在后院摆上流水席,宴请街坊邻里,把这好消息分享。但因为沈永卓落榜,沈明钧夫妇不想太张扬,免得让王氏母子那边面子过不去。

经过周氏提醒,惠娘把设流水席的时间改为最后发长案之后,到底现在沈溪只是过了第一场,还没正式排定名次,这府试就等于还没考完。其实最主要的是,考虑到沈永卓这一榜没中,马上就要跟王氏回宁化。等他们走了,家里再怎么庆祝也不会有何不妥。

对外的宴席可以不请,但家里却必须要热热闹闹吃上一顿,而且要吃好的。

当天晚上,惠娘没让丫鬟们下厨,而是让秀儿和宁儿去城里酒楼订了一桌上好的宴席,让大厨把菜做好装盘,盛在食盒里带回来,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光是这一桌宴席,就要花上一两五钱银子。

周氏听说后不由心疼:“妹妹这是作何,买回来自己弄,可便宜多了。”

惠娘笑道:“无妨的,小郎一辈子就这一次,至今往后,他都不用再考县试和府试了,等着中秀才就行!这可是咱的小文曲星,家里的小功臣,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他。”

陆曦儿跑过来缠着惠娘:“那只有沈溪哥哥能吃,我们不能吃吗?”

惠娘笑着抹了抹女儿脸上的灰:“也不知道爱干净。去把手洗了,一会儿可以上桌,不过你是沾了沈溪哥哥的光,知道吗?”

“好。”

小妮子一蹦老高,赶忙去后院洗手,林黛却是先知先觉,已经先洗好坐了下来,甚至帮忙端茶递水,摆放碗筷。

等坐下来,惠娘氏:“姐姐,要不把姐夫一起叫过来?”

周氏摆手道:“不用不用,咱这边都是妇孺,他过来不方便,何况……谢家妹妹也在呢。”

惠娘点点头,没再勉强,不过在吃饭前她还是对谢韵儿提了一句:“城里几个媒婆都过来想给妹妹提婚,有几个人选,我不错的,妹妹要不考虑一下?”

谢韵儿神色黯然,摇头道:“暂时先不想,我祖父和父亲都还在牢里,终身大事,得要他们做主。”

惠娘轻叹,她能理解谢韵儿的心境,现在谢韵儿一心一意赚钱养家,怎敢分心找婆家?

以前谢韵儿只是在药铺里有一成分红,加上固定月钱不过十两银子,后来谢韵儿拿出一些谢家的祖传秘方到药厂配制成药,惠娘连同药厂收入的一成,一并分给谢韵儿。

本来药铺的部分收入就来自于药厂,而药厂也会出售成药给别的药铺,甚至卖给那些南来北往的游商,从中赚的钱并不比药铺少。

如此一来,谢韵儿每月差不多能有二十两收入,在这年景里,算得上是高收入群体,连知府的俸禄都不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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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府试,意味着沈溪以后不用再参加县试府试两个级别的考试,只等来年参加院试考秀才,这对沈溪来说,日后的考试任务会轻省许多。    . d t . c o m

但这一年汀州府的府试还未结束,沈溪得等初覆和招覆两场结束后,参加府试的第四场考试来排定名次。

对于此,沈溪已经不太在意。

府试第一场结束,大多数考生落榜,失望之余,这些人对知府高明城颇有意见,本来可有二百人参加招覆,高明城非要只留八十人,在很多考生是知府不给他们活路,有人甚至私下串联,要去省城告状。

这年头,平头百姓那可是不敢跟官府作对的,但这些考生仗着自己是读书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官府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想跟一府之尊扳扳手腕。

但雷声大雨点小,敢于付诸实际行动的却一个都没有。事情息,但一股暗流却在暗中酝酿。

府试招覆当天,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惠娘带领下,商会各家商铺的掌柜和伙计,加上因为义愤填膺而聚集的百姓,合起来有四五千人,汇聚到知府衙门外,声讨“旱路帮”欺行霸市,凌虐百姓,恳求官府为民做主。

当天高明城正在考场监考,听说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有些手足无措。

按照府试的规矩,考生和考官进了考场,辕门是要上锁的,不到最后放排,锁不能打开。

而眼下城里出事,高明城必须赶回府衙处理,最后他只能把府试暂且放到一边,让人把辕门打开,匆忙而去。

考场里的八十名考生非常惊讶,这考试还没进行到一半,主考官就走了,这是准备放任他们不管?

就像沈溪所言,高明城非常在意自己的政绩,在城里发生动乱的情况下,他怕这会影响到他的乌纱帽。高明城没去跟示威的人商谈,而是调动汀州府衙长汀县衙的衙役,再配合巡检司的人马,驱赶闹事人群。

本来惠娘已经豁出去了,准备面见高明城表达请愿要求。但眼见形势不对,为了防止衙役和官兵拿人下狱,她只得组织人手,帮忙把商会中人和百姓紧急进行疏散。

直到府衙外人散得干干净净,惠娘才忧心忡忡返回药铺。

因为外面乱糟糟的,沈溪没去府衙那边,他也是事后才从惠娘口中得知详情。

“……请愿行动并非没有效果,至少府县两级都知道民意沸腾,若官府再不作为,被考察政绩的御史以及科道官员那高知府就晚节不保了。”

惠娘心惊胆战,脸上满是忧虑,沈溪对此倒是信心十足,“平日里百姓被‘旱路帮’的人欺压惨了,头两天那些个纵火案,更是让百姓忍无可忍,咱现在就该多去鼓动一下,就算不再去官府闹事,也要把民众这股怒火给点燃。”

惠娘感觉事情太过疯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非要进行下去不可。

府衙和县衙两级衙门严禁百姓闹事,百姓其实还可以在民间进行示威,所针对的就是“旱路帮”的产业,还有他们经常去的地方,诸如城里的赌档妓寮等处。

第一天,因为府试正在进行,汀州知府高明城两边兼顾分身不暇。等到了第二天,高明城得知事情原委,全因“旱路帮”平日作恶太多引发民愤后,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在御史和科道官员反应过来前,把事态平息下去。

很快,以知府衙门牵头,城里各处张贴榜文,表示官府会对城中欺压良善的行为进行严厉打击,并且调动巡检司的官兵,配合衙役查封诸多“旱路帮”的堂口和产业,大批歹徒锒铛入狱。

百姓奔走相告,这好消息很快传遍汀州全境。

事情虽然平息,但以惠娘为首的商会,又一次跟官府站在了对立面,这让惠娘和她背后的商会都上了官府的“黑名单”,以后商会别说是得到官府的政策支持,很可能还会招致取缔。

因为如今官府算是了,商家各自为政的话很好管理,但若是让这些下九流的商贾联合在一块,就有跟官府叫板的胆量。

若非弘治帝打了招呼要照顾的“女神医”陆孙氏担任了汀州商会会长,估计在处置“旱路帮”后,商会也会遭到勒令解散的厄运。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示威活动,官府最后站在了民意一边。

随着官府对城中所有“旱路帮”堂口展开清剿,那些嚣张跋扈的“旱路帮”帮众,逃的逃,散的散,部分作恶多端的首犯下狱问罪,而事情的“始作俑者”雷武,一直下落不明,官府张贴大量海捕文书并且派出捕快四处搜捕,可惜一直没抓到人。

……

……

四月二十八,就在府城因为官府清剿“旱路帮”帮众而闹得鸡犬不宁之时,招覆和再覆的发案如期进行。

如同之前沈溪所料,这次府试果然只取了五十人,这在历年汀州府府试中,属于录取人数最少的一届。

提前两日,沈永卓在小叔沈明钧安排下,跟母亲王氏回宁化县去了,至于他与吕家小姐的婚事如何安排,要等回宁化后两家再行商议。

当天下午,沈溪跟所有录取的考生一起,去汀州府儒学署“谢师”,除了考生之间必须的联谊外,也是让考生见见这次的主考官高明城。

沈溪抵达儒学署时,在门口遇上正在等候他的苏通。

录取的五十名考生中,沈溪只认得两人,一个是苏通,一个是吴省瑜,三人都是第一场就过了府试。

别的考生对于苏通过府试并不意外,但当他们听说这次考试中年岁最小的两名考生,十岁的沈溪和十四岁的吴省瑜都是第一场就过了府试,除了惊讶外,脸上都带着一股复杂的神色。

外面已在传扬,说是这次府试有黑幕。传言说这是高明城最后一任知府,他要趁着致仕前在府试中狠狠捞一笔,考生无论考得如何,只要把银子使上就能过……这些传闻有鼻子有眼,甚至还列出价码,并且说明,之所以这次只取五十人,是高明城想坐地起价,录取的人少,收的银子反倒更多。

所有的传闻,都是因为府试最后只取了五十人,若高明城跟往常年一样取个百八十人的话,下面也不会有那么多流言蜚语。

这次录取上来的五十名考生,本来他们并不信这种传言,毕竟他们并未跟传言中所说的一样是花银子买来的,但在他们见到身家颇丰但年纪尚轻的沈溪和吴省瑜都过了府试,便开始怀疑,此事是否属实。

但同为录取的考生,又是一起来见知府,当然没人敢质疑什么。

高明城这几天,正在为清剿城里“旱路帮”匪徒焦头烂额,过来儒学署见录取的考生,显得非常敷衍,只是告知第二天举行府试第四场的消息,就匆忙而去。

可在一些人这分明是高明城“做贼心虚”。

在场考生到底是得偿所愿过了府试,各自见礼之后便先行回去准备府试最后一场。涉及到府试排名,若是考得好一些,或者对通过院试有所帮助,但府试的案首并不会有保送秀才的资格,所以这府试最后一场,远未有县试那么重要。

等当晚惠娘回来,沈溪才知道关于考试中有人向知府高明城纳贿的事已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而矛头所指,除了沈溪和吴省瑜之外,还有同过这次府试的几个家境比较好的士子。

“……小郎别被这些干扰,明天好好考,要做到善始善终。”惠娘安慰一番。

沈溪本着清者自清的原则,反正他没有行贿,至于别人有没有,那跟他没什么关系。或者因为惠娘的关系,别人会怀疑他,但谣言止于智者,这种事别人又没证据,传一段时间后自然会风平浪静。

四月二十九,沈溪很早就起来参加府试的第四场考试。

这也是府试的最后一场,加上之前考试的成绩,综合拟定排名。

在府试最后一场中,也会有综合能力考察,这就是“附加题”。或者因为高明城平日里喜欢作几首诗,他在附加题中出的全是与诗赋有关的考题,而县试中曾经出现的算术题,在府试中并未出现。

沈溪心想,高明城果然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支,叶名溯还知道去《九章算术》找个成题出来应付了事,高明城直接连这一步都省了。

第四场考试,一篇必答的四书文,一篇选答的五经文,最后是可做可不做的几道附加题。总的来说,府试和县试一样,主要是考察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至于附加题中的诗赋和策论,就算考了也不会列入总成绩。

沈溪对于最后一场考试,带着几分敷衍,只要文笔通畅不犯忌讳则可。

考试持续一天,到下午只有一次放排。

因为高明城这次没再揪着《诗经》出题,四书文和五经文考题相对简单,再加上这次考试无关录取与否,考生考完后都显得很轻松。

五十名考生交了卷子出来,均是有说有笑。

沈溪本想回药铺去,结果苏通却主动走到他身前,小声提醒:“沈老弟,你这几日要小心些。”

沈溪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两人关系的恐怕还以为苏通是威胁他,但他却知道这句话肯定事出有因,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苏通严肃道:“这次府试所录人少,有许多落榜考生听闻商会的少东家……就是沈老弟过了府试,都觉得府试中有私相授受的情况,他们义愤填膺,怕是对沈老弟你有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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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关系到汀州府上千应考士子,高明城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最后让人拿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考生,将其下狱,其余大多数考生则驱离了事。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等一群灰头土脸的考生从府衙离开,其中一些摸着被打得青红相间的脸,兀自愤愤然嘀咕:“汀州知府丧天良,我与士子共存亡……还真他娘的顺口……”

“还管他顺不顺口,刘公子他们都被官府拿了,来之前都说了不能把事闹大,这下可好,回头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有的考生被乱棍打得头晕脑胀,也有的挨了板子屁股火辣辣地痛,大多数人都受伤不轻,一众人狼狈不堪,彼此相携,从府衙里走出来。

三百壮士去,二百九十还,总还有那么几个冲动的倒霉鬼被下狱问罪。

这时代的读书人,家境都不错,带头的几个更是本地素有名望的士绅家的公子。这些人家也是事后才惊闻此事,赶紧筹备礼物,送去知府衙门,同时又去牢房那边打点一番,免得人在牢里被衙役们趁机报复。

当天的示威活动,就这样以一种近乎闹剧的方式结束,到最后这些考生也没弄明白,为何商会用这招好使,而他们用了就不奏效。

惠娘本来想找人去官府斡旋,在得知府衙外闹事的考生被驱散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回头官府可能会有所动作,她赶忙回来跟沈溪商议。

“姨,问你件事,你真的为了我考府试,去府衙送礼了?”沈溪正色问道。

惠娘蹙眉:“臭小子,我回来跟你商量正事儿,你却怀疑你姨?就算我真有那心,府衙是我们说进就能进的地方?”

沈溪笑了笑,道:“那姨紧张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就算府衙真的剥夺了我案首之位,也不影响我参加院试啊。”

惠娘担忧道:“就怕官府那边夺你案首,等你考院试时,考官也加以刁难。”

沈溪笑着安慰:“姨,你尽管放心就好,高知府不可能因为几句闲言闲语就轻易动摇,毕竟这关系到他的官声,如果就此妥协,不是证明之前他做错了吗?我的案首之位,应该很稳当。”

惠娘点点头,她也不想给沈溪泼冷水。此后,她没再说关于这次考生闹事的事情,岔开话题,说及沈溪的学业。

本来周氏铁了心要请几个先生回来教导沈溪,但在沈溪被点案首,周氏又诞下龙凤胎,周氏态度突然大转弯,同意让沈溪继续去学塾读书。

似乎周氏也感觉到,沈溪属于特立独行那类人,不能逼迫过甚,要由着他性子自己来才行。

“姨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以后你在学塾可要认真读书。姨给你买了一些书,虽然不太懂这些,不过听书店的人说,这对你做学问很有好处,姨不会选,就全买回来。”

惠娘叫秀儿进来,送进一口大箱子,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书,沈溪随意翻下,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书和科举关系不大,许多都是三通四史之类的书籍,脸上堆出笑容:“谢谢姨。”

惠娘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只要对你学业有帮助就好,姨也盼望你能早些成才,到时候,姨或者能跟着你沾光呢。”

沈溪后世对各种古籍涉猎甚广,对于这些书其实并不是很上心,但这到底是惠娘的一片心意,所以适当地表现他的高兴很有必要。

惠娘最后交待:“我跟你娘商量过了,这几天你先暂时别去学塾,我会跟冯先生交待一声,等这次事情过去,你再去,平日在楼上晚上就睡曦儿房里。”

“嗯。”沈溪点了点头。

……

……

考生聚众闹事虽然暂告一段落,但事情并未就此中止。

那些考生回去后,仍旧气愤难平,本来他们说要去省城告状只是发发牢骚,但在与官府起了冲突后,还真有人开始串联,要凑盘缠找人去省城告汀州知府高明城一状。

高明城已年迈,这汀州知府很可能是他为官的终点,本来还有不到半年他就要卸任,并不想在这即将告老还乡的时候落下个恶名声。

五月初五上午,就在考生聚众闹事两天后,府衙门前突然张贴告示。

告示的主要内容,是对民众解释这次考生闹事的原委,并表示考生因为受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才会对府衙有所误解。

告示说明,下午会择时将本次府试前十名考生的答卷誊本张贴公布,如此一来,那些落榜的考生,也能知道这前十名的考生到底是做了怎样的文章才能被点为前十。

或者其中,是否有才不符实的情况。

这天自府衙门外张贴告示后,过来查生并不比府试第一场发案的人少。

这个时期考生参加各级科举考试,是没有回头复查卷子权力的,更不会知道别人所作的文章如何。只有过些年,朝廷整理程文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些现成的考题配上不错的文章,引为典范。

像之前沈溪老师冯话齐拿给沈溪京华日抄》《源流至论》《主意》《提纲》等刊物,其实大多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科举考试中的优秀八股文,编撰者通过各种关系搞到手,稍加点评,便刊印成册赚钱。

而像这次府试后张贴考生答卷的情况,尚属第一次出现。

无论是应届考生,还是往届考生,都想来一场府试头十名的才学如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有贿考的状况,那这前十名所作的文章应该不成样子,他们也想充当一下主考官,过来帮士子们评理。

提前得知消息的考生,虽然脸上身上的青肿还没消,但这天下午老早就聚集到知府衙门外。

有了两天前考生闹事的先例,这次府衙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不但调来三班衙役,还抽调了本地巡检衙门的兵丁,这样谁再敢闹事,甚至可以当暴民处理。

“……我就不信,一个十岁的娃子能作出怎样的好文章,让我等屈居他之下?!一会儿官府张贴出他的文章,你们若是得狗屁不通,咱就联名去告状,你们有谁愿意具名的?”

当场报名的不在少数,的不怕事大,甚至有些非应届的考生也提出要联名。

衙役那边死死地盯着,之前知府高明城已经有吩咐,今天只要考生不闹事,就任由他们过过嘴瘾,主要高明城也发愁……这些都是读书人,朝廷三令五申要善待天下士子,到了他这儿总不能要打要杀的吧,那以后即便他致仕回乡,也会遭到士林围攻。

要是官府抓几个百姓,这些人怎么也不敢跟官府斗,可抓了读书人,他们交游广阔,说不定真能把状纸递去省城,甚至送到京城也有可能。

“旱路帮”的歹徒再横,也不过就是一群浑人。这些读书人再怎么软,那也是读圣贤书有见识的,处于士农工商的顶端。

终于到了张贴考生答卷誊本的时候。

考卷从第十名开始张贴,因为是誊写过的,所有字体都一样,而且不分页数,都写在一张纸上……同时要在告示栏贴十张纸,上面的字体自然不能太大。

第十名的考生姓韩,这考生答得很好,但在第一篇文章之中引经据典稍微不恰当,马上被一些考生给挑出来。有人不屑道:“就这种学问,还能过府试,甚至进前十?这高知府是瞎了眼吧?”

正在张贴的衙役顿时转过身来,想找出来是谁说的这句话,但一群考生都是一副“非我所言”的神色。

这名衙役气结,但只能转过身,继续往告示栏上刷糨糊,然后贴第二张。

从第十名,到第四名,每篇文章,总有人挑出个毛病来,就算站在前排的人挑不出毛病,也会有人把卷子抄写下来,传阅到后边去,后面的人很快就会挑出来。

到底只是参加府试的考生,即便排名前十,学识水平也极为有限,论证方面总有些问题。

不过考生们虽然不服气,但见到这前几名的答卷,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几篇文章文采和行文都极好,人家被点了前十,到底也有真才实学。

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前三甲,第一篇被贴上去的是第三名苏通的文章。

等众考生审读完文章之后,居然没一人能提出其中有什么问题,甚至这文章可以说令他们叹服无比。有人赞道:“怪不得旁人都说本届府试案首,舍苏公子其谁,苏公子的文采,的确是好啊。”

很多人点头应是。

旁边马上有人质疑:“苏公子的文章如此精妙,只能屈居第三,是否……”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意很明显,这么好的文章排第三,前面两篇文章要么更好,要么就是涉及贿赂考官。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第二名吴省瑜的考卷被张贴上。顿时前排人的目光盯上去,目不转睛将全篇文章就好好像篇非常精彩的程文一样,这文章精妙程度,比之程文丝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超出许多。

“这是十四岁孩童能作出的文章?他……不会是抄的吧?”考生对于文章被点为第二没什么意见,只对这文章是否别有出处产生疑问。

考生之间互相问询,都想求证一下这文章是否曾出现在他们所程文中,最后没一人敢说他以前

有人提道:“就算是照抄又如何?只要没夹带进考场,人家作出来,合乎题目,那就是本事。你们平日里背的押题程文还少了?”

在场很多考生不由羞惭得低下头来。

押题背程文这种事,每个人都不少做,甚至进考场之前,有的还在祈祷,自己背的程文正好押题,那就万事大吉。

考生自惭形秽,但也有人提道:“这下可热闹了,这么好的两篇文章,只能屈居第二和第三。这十岁的沈溪能有多大的本事,能作出令知府叹为观止点为案首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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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想挣脱开,但他力气不及老者大,怎么都挣不开。 ( . . )那老者发觉沈溪的不耐烦之后,识相地把手松了。

要是酒肆的掌柜追究他叨扰客人,那以后他别想再来这儿弹三弦赚赏钱。

另一边,苏通等人很惊讶,这瞎眼的老头不找别人,偏偏一把抓住沈溪,非常神奇。

苏通问道:“老先生说的可当真?”

老者一招还是有市场的,赶紧补充:“不瞒诸位,老朽懂得一些堪舆玄空之术,这小公子……岁数应该不大,前途似锦,前途似锦啊……”

苏通大为赞叹:“老先生真有一双慧眼……不对,是一颗慧心才是。这位沈老弟,小小年岁就过了县试和府试,还得了本次府试的案首,世人都道他有状元之才。这里还有几文钱,你拿去,若有机会,倒可以让沈老弟的家人带他去你那里拜访,让你好好算算沈老弟的命格命数。”

老者喜不自胜,才几句话,又得来几文赏钱,这钱赚得有点太容易了。沈溪瞥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怎么说江湖术士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一门行当,他自己不也曾骗过家人,说自己蒙学是因为得到一位老道士的赏识?

从酒肆出来,走在路上苏通还在谈刚才的奇闻,特别提醒:“沈老弟应该请一些江湖高人算算命数,对将来或者有所助益。”

沈溪未置可否,一行人已到教坊之前。

要说一般的青楼楚馆,一定有个名字,也是为了方便客人记住,以后可以经常光顾。可这年头的教坊都是官办的,起个名字未免不伦不类,以至于门脸很大,却连个正经的招牌都没有。

苏通并非第一次到教坊来,轻车熟路带众人进门。

刚过门口,就有知客过来行礼,为一行人引路。

这教坊并没有一般青楼楚馆的乌烟瘴气,显得宁静素雅。沈溪四下打量一番,除了知客外,似乎这教坊内的人都在屋子里没出来。一般来说,被官府委派来管理之人,可能是年老体衰被遣返回乡的宫中太监,又或者是本身为乐籍的艺人,都是年老识几个字但却对女色已经有心无力的那种人。

再或者,就是出身教坊,但上了年岁,通常被人称之为鸨娘或者是老|鸨的女人。

“沈老弟,这里的规矩很多,一会儿你别吱声,坐着享受就是。什么事都由为兄来安排,这顿宴席,不需你出银子,你只负责吃宴听曲,吃过后为兄送你回去。”

沈溪点了点头,要说这苏通也算是待客周到,其实本来今天苏通也是受邀者,但他的表现,却处处都显得像是宴席的东主。

进了教坊的门,里面是一处天井,三面均是二层小楼,中间有几把红红绿绿的雨伞,要说这五月天,福建之地雨下得不少,但这几把伞更像是装点所用。

天井有几道月门与后院相连,月门后可见雕梁画栋的走廊,甚至可见荷塘里的一点浅绿。宴会厅便在周边的楼上,而一楼以及走廊连通的后院,是这里的姑娘和侍婢所住的地方。

沈溪料想这汀州府的教坊盖了些年头了,地方很普通,没有披红挂绿,甚至显得有些破旧。

这里没有外间形容的浮华耀眼,只是一处显得干净整洁的庭院。

终于到了二楼,知客将门打开,人进到里面,却没有高大的桌椅,所设都是地席,进门之后要先脱鞋,然后赤脚或者穿袜到宴客厅中央的几张小方桌前,跪坐于小方桌周围。

一张方桌可坐两三人,八个人围坐三张小桌。

人刚坐下来,就有侍婢进来,手上托着茶托,上面有上好的香茗。侍婢年岁小,只有十三四岁,长得娇俏可人,她低着头,逐一为客人斟上茶。

沈溪料想,若林黛当年没有跟母亲逃出来,今日或者也在某个教坊内,为人端茶递水,顺带学习技艺等成年之后出来为人表演助兴。

随着知客和送茶的丫鬟退出去,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穿着干净的白裙,莲步款款打开门进到里面。

“玉娘,久违了。”

苏通见到这女人,不由笑着招呼。

教坊司的鸨娘地位着实不高,苏通就算跟她打招呼,也没有起身和拱手致礼,倒是那被称为“玉娘”的女人,走过来便盈盈下拜,跪坐在地上施礼:“苏公子安……诸位公子安……”

直起身来后,她的一双美眸环视在场所有人,这也是她的职业习惯,首先要摸清楚客人的衣着品味。在教坊内,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人情况很常普遍。她的目光,最后落定在沈溪身上,脸上多了几分惊讶,这教坊还从来没接待过像沈溪这般年岁的客人。

苏通笑着为她引介在场之人,其实中间许多士子早就来过这里,并不需苏通引介,每介绍一人,玉娘都会弯腰施礼。最后,苏通才介绍到沈溪:“这位是沈家公子。玉娘别子年岁小,才学可非同一般,年仅十岁就已连过县试和府试,很有可能成为汀州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玉娘惊讶道:“这位就是在本科府试中,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举而得案首的沈溪,沈公子?”

这问题是问沈溪,但沈溪却不好回答,正犹豫间苏通已代为回道:“正是。”

玉娘抿嘴笑道:“难怪了,这些天,无论是哪个客人来,都在谈论沈公子这句诗,姑娘们还在猜测,这位沈公子到底是如何一位风流才子,原来……嘻,不过将来一定是位俊俏的小郎君。”

一句话,惹来在场之人哄笑。

这玉娘说话间,带着一股妩媚,既把人夸赞了,又显得俏皮自然,虽然年岁稍稍大了一些,但她对于男人的心态把握得很准,撩得大家伙心痒痒的。

沈溪并无光顾风月场所的经验,这时候他适时地露出些微尴尬之色。玉娘见一个小孩子吃不消她这些对付男人的招数,也不再去多问关于沈溪的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苏通身上。

苏家可是汀州府有头有脸的士绅家庭,而现如今,苏通年仅二十就已经是一家之主,手里有着偌大的产业,加上他喜欢寻花问月,这教坊就成为苏通经常光顾的地方,属于大主顾,由不得玉娘不上心。

“……苏公子不知今日要请哪几位姑娘过来作陪?却说上次熙儿姑娘与苏公子一见,到如今还经常念叨呢。”

苏通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一点自得:“那就让熙儿姑娘过来,最好……问问云柳姑娘,前几次来,未曾有缘相见,不知今日可否得见芳容?”

玉娘笑道:“苏公子要见云柳,是否也等下次单独前来时再问?这种人多的场合,怕是云柳姑娘不适合出来相见吧!”

苏通笑着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把玉娘的话当作一种暗示:“下次你单独来,一定能见到云柳。”但沈溪琢磨这话,玉娘只是说,你下次单独来再去请见,或者才有机会。

只是一个说话的技巧,就把握了苏通巴望得见那位云柳姑娘的心态,这也是教坊的经营之道,能管理这偌大的教坊,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玉娘的确是有本事的女人。

这一次有八人过来饮宴,只有一个姑娘作陪显然不够,苏通再问:“云柳姑娘的琴艺是最好的,却不知还有谁琴弹得好?一并请出来,我们这位沈公子,对于琴乐颇为向往。”

“那就素儿和秀月吧,她们琴艺好,连教琴的师傅都夸赞。”玉娘推荐道,“她们的姿色和身段也是很好的,顺带还能跳个舞,助助酒兴。另外……从南京过来一位姑娘,尚未见客,她的琴艺也不错,不妨让苏公子……还有沈公子几位掌掌眼?”

苏通一听眼前一亮,点头道:“甚好,一切劳烦玉娘安排。”

玉娘笑着抿嘴,恭敬起身退到门口,才转身出门。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动人。

苏通叹道:“却说这玉娘,据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妾侍,可惜夫家落罪,她才被发配教坊,世间少了个佳人,却也为我等平添了几分趣味。”

在场的人纷纷应是,来,他们对玉娘颇为欣赏。

如果是一般客人到教坊来,那都是要提前把银子寄到账上,不然人家可不知你是否来骗吃骗喝,进门银茶钱酒钱,对知客和丫鬟的赏钱,都是必不可少的。但苏通是老主顾,玉娘跟他很熟,这些花销都可以等最后结账再支付。

等玉娘退出门外,开始有丫鬟往里面送点心和果脯。

苏通笑着对沈溪解释:“要说这地方的姑娘,许多都曾是官家小姐,娇生惯养,不但知书达礼且有才艺傍身。这位刚从南京府过来的姑娘,没有什么名气,但说不准也是位才貌绝佳的妙人。以后再来,不定要有多大的架子,花多少钱想见一面喝杯茶都难上加难。”

沈溪点点头,他听明白了苏通的意思。

玉娘之所以说有新来的姑娘想让他们赏鉴,主要是因为那姑娘初来乍到没名气,需要苏通等人帮忙宣传,好给她抬高身价。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就算姿色才艺再出众,也需要包装和宣传,不然别人凭何听你个名字,连人都没见着,就花几两银子甚至是几十两银子只为求见一面喝杯茶?

旁边郑公子笑道:“诸位,说不定一会儿玉娘会让我们给这位新来的姑娘画像,若是画得好,或者这顿宴席钱都省了……哈哈,就不知道诸位是否有这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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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坊要宣传新来的姑娘,适当的本钱还是要出的。 ( . . )

这年头没有照相机摄像机,要对外宣传,还要兼顾“雅”,莫过于让风流才子题诗作画,那女子的身价立马就上了一个档次。

就好像宋朝的柳三变,他之所以能流连风月数十年而不倒,那完全是因为他的才名,所有的姑娘都想傍着他来提高自己身价。

到那时就不是君子养艺人,而是艺人养君子了。

苏通却摆摆手:“我没有让我们画像的意思,只是让我们见见这位姑娘,替她传传名声,我们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又非什么风流才子……”

郑公子笑道:“那可不一定,我们沈公子小小年岁,被人称之为神童,连玉娘似乎都对他青睐有加。再加上沈公子的诗作得好,即便不画像,作首诗,或者也可成就一段佳话。”

本来就是来这里寻欢作乐,这些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但到底教坊跟普通的秦楼楚馆有所区别,这里的女子,很多出身高贵,再加上“卖艺不卖身”的噱头,若是来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会让客人越发心生向往,就算知道过来只是色上的表演而不会与姑娘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客人也愿意把银子奉上。

不多时,门重新打开,却是两名抱着琴的侍婢先进来。

随后,进来一名颔首低眉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她有着白皙的古典瓜子脸,线条柔和,让人一见顿感亲切。眉如新月,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明亮之极,以秋水形容毫不为过。鼻子挺直,凝白如玉,衬上小巧的嘴巴,浅浅的酒窝,清丽脱俗。再搭配条淡粉红色的襦裙,更显魅惑动人。

走进来后,人婷婷施礼,双眸之中充满灵动之色。

沈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当日他与沈永卓在街上坊二楼窗户现身的两位女子之一。当时这女子正浅笑吟吟指点远处的景色,显得活泼开朗,她旁边的女子则用小扇遮面显得很害羞。

“苏公子,又见面了。”这女子说话时,目光瞅着苏通,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显然,以这女子天真烂漫的年岁,原本不懂得如何去吸引男人,之前玉娘说的关于熙儿姑娘一直念叨云云,就是为了此刻让她表现出对苏通的“崇慕”之情,连这目光,或者也是玉娘悉心教导出来的。

这招对苏通很管用,他站起来还礼:“熙儿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此时的苏通显得意气风发,能征服教坊里最红的姑娘之一,那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这里面的姑娘可比秦楼楚馆里的姑娘干净多了,像熙儿这样的,到现在都还是“清倌人”,根本就是含苞待放的少女。

若得姑娘家青睐,引到房里相叙,共度良宵,不但能风流快活,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负责,不会成为牵绊。

之后,玉娘引介的素儿和秀月也都进来,但琴只有一张。至于玉娘所提到的那位从南京过来的姑娘,则没有露面,似乎要等压轴出场。

熙儿亲自过来给在场的公子哥敬酒,每敬一个,她都会望那人一眼,脸上带着和熙自然的笑容。

等为苏通敬酒时,她却显得很羞涩,就好像真的对苏通有所倾慕。

直到最后,她才过来给沈溪敬酒,沈溪却把酒杯往后一拿:“对不起,我喝茶。”熙儿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有个孩子在里面,刚才她只顾着发挥玉娘教给她的那些技巧,没留意到沈溪这个异类存在。

苏通见熙儿脸上露出疑问和尴尬之色,赶忙笑着解释:“这位是沈溪沈公子,他年纪尚幼,只喝茶水。”

熙儿这才笑道:“原来是沈公子,久仰大名。”到底是否真的久仰,没人知道,不过这句恭维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她把茶壶拿起来,为沈溪敬了茶,沈溪点点头便当谢过。

沈溪注意到一点细节,熙儿在给众人敬酒的时候,敬,但有意避免与这些人靠得太近,只有敬他茶的时候,她才没有避开。沈溪想:“她大约觉得我是小孩子,不会对她无礼。”

但在熙儿回身为她自己倒酒时,沈溪却发觉她缩了缩身体,故意避开苏通……这哪里是对苏通有什么敬慕之情?可惜苏通完全沉浸在玉娘和熙儿共同编织的佳人倾慕才子的故事中,无暇他顾。

熙儿用双手将酒杯举至齐眉,恭敬道:“小女子,敬诸位公子一杯。”说完以袖子遮住面部,一仰脖子,好像是将酒水一饮而尽,但沈溪距离她最近,却发觉她袖子湿了一些,分明是把酒水倒进袖子里。

其他公子哥没心思注意这些,自顾自饮酒。

饮完之后,苏通笑道:“熙儿姑娘,今日我们前来,主要是为听琴曲,不知可否为我们弹奏一曲?”

熙儿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熙儿的琴艺一向不好,玉娘总责骂我呢,若诸位公子不嫌弃,熙儿可以献丑,你们可不要笑话。”

苏通哈哈大笑:“怎会?”

熙儿这才欣欣然起身走到琴桌前,坐了下来,跪坐一旁的素儿和秀月站起身来,应该是要伴舞。

熙儿简单调试了一下古琴,然后将双手从宽袖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琴弦,发出美妙的音符,一首琴曲渺渺而生。

沈溪心说,这可比老艺人弹奏的三弦好听多了,但若说比之现代器乐,则显得乏善可陈。但以这年代的鉴赏标准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听的音乐。

苏通等人闭目听着,好像融入这缥缈的琴音之中,但他们也听出来了,这琴曲的弹奏偶尔有些微瑕疵,就如同熙儿所说的一样,她的确没有掌握到琴曲的精髓。

而旁边两位伴舞的女子,所跳的舞蹈,在沈溪加不能入眼,说什么身段好,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即将盛夏也好像怕吃亏一般,一点儿没有********荡人心魄的感觉。

跳舞连扭腰抬腿的姿势都没有,只是手和脚的一点点运用,整个身子就好像竹棍上生了几条枝叶,在随风摆动。

一曲终了,苏通没有马上叫好,而是闭目沉思,好像陶醉其中……他这是在对熙儿一种变相的鼓励。良久之后,他方睁开眼睛儿,微笑着鼓掌鼓励,显得颇为赞许。

“奴家献丑了,都说弹奏得不好,若被玉娘听到这琴音,又会责骂于我。”

苏通却从怀里掏出个小银锞,偷偷塞到熙儿怀里,趁机在她腰间摸了一把,笑道:“熙儿姑娘琴音动人,玉娘怎会不通情理?”

一首弹奏得相当一般的琴曲,却得来二两银子的赏钱,这令熙儿很开心。正要再为众人敬酒,此时门重新被人打开,却是玉娘走了进来。

“玉娘,刚才说的那位南京来的姑娘,不知何时上来?”苏通笑着问道。

玉娘满脸歉意:“几位,不好意思,这……有点小小的意外。”

苏通惊讶地问道:“莫非那位姑娘身子不适,不能出来待客?”

玉娘叹道:“若她身子真的不适,奴家之前又如何会跟苏公子几位提及?却是府衙的高公子,他刚派人知会,说是要送一位朋友远行,一会儿就要光临,点名要这位姑娘作陪。却说这没出闺门的姑娘,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两边见客,怕是不好担待。”

苏通皱眉道:“又是高公子,他缠着云柳姑娘也就算了,如今刚来一位姑娘,他又想捷足先登,也太不讲道理了。玉娘,这事情总归有个先来后到,我们也不勉强你,让这位姑娘过来,为我们敬杯酒,我们见见,此事也就罢了。如何?”

虽然苏通针锋相对的话,显得他不怕事,但其实苏通虽是官宦人家,但直系亲属中已经无人担任有品秩的官,跟高崇这些衙内还是有差距的。

玉娘显得很为难,但她到底懂得变通,料想高崇虽然派人来知会,却是担心到了晚上这新来的姑娘进了别的房间出不来,扫了他的雅兴,说是一会儿来,但肯定要拖延些时候。

“那苏公子就担待些,奴家这就让碧萱姑娘收拾好,过来相见。”

玉娘退了出去,等她把房门关上,旁边的郑公子提醒:“苏公子,们还是别跟姓高的那伙人太过亲近……上次他们就是在教坊门口挨打,听说到现在元凶都没拿到。这伙人品行不端,不好惹啊。”

熙儿一听,委屈地道:“几位公子,你们是不知道,那高公子为人嚣张跋扈,仗着他祖父是知府,光临教坊经常银子都不给,他还强闯云柳姐姐的闺房,好生放肆,若长久下去,怕是他会做出更无礼的事。”

苏通见熙儿眼眶中噙着泪花眼哭出来,不由心疼道:“熙儿姑娘莫哭,这高知府,再过两个月就要卸任,那姓高的再猖狂,还不是要跟着他祖父回乡?”

熙儿更加委屈:“那苏公子的意思,我们还要受他两个月的气?”

这话让苏通不知如何应答。

沈溪了,这熙儿似是有挑唆苏通跟高崇等人对着干的意思。

虽说那边是知府之孙,苏通等人不过是士绅子弟,双方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但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并非不可能。

但像熙儿这样,既装出一副对苏通倾慕的样子,又特意诉苦,分明是想利用苏通的大男子心理,帮她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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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崇和何公子那群人,在汀州府地面上有官府罩着,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惯了,没人敢与他们正面相对,这些人唯独吃过一次亏,就是被宋小城带人打了,此事给高崇等人提了个醒,之后他们再出来必带众多护院,前呼后拥。 .

别说是有谁想对他们不利,就算他们顺眼,也是上去便是一通狠揍。

用高崇的话说,这是防患于未然。

苏通和郑公子这些人,就算嘴上义愤填膺,他们却不敢真的对高崇怎样,不然挨顿揍都是轻的。

可眼下美人哭诉想让苏通为她撑腰,苏通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大男人的脸面何存?苏通笑着安慰:“待本公子见了姓高的,定与他理论一番。”

这么说等于是把事情揭过,他可不能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与高崇等人相比,他是弱者,地位悬殊,正面对着干对他没好处。

似乎也只有沈溪,才敢耍阴招让高崇吃亏。

玉娘出门没多久,外面重新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显得很轻盈,随即门打开,一名娴静雅致的女子,在众人目光凝视下,缓缓走进宴客厅来。

这女子,肤若凝脂,秀眉青黛,琼鼻玉耳,黛眉中透着一股清秀,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论美貌有美貌,论气质有气质,可以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这一出场,就令苏通和郑公子等人神直勾勾发愣。

“苏公子。”

熙儿一声不太满意的轻唤,让苏通六神归位。

苏通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对玉娘行礼:“玉娘,这位就是……碧萱姑娘?”

玉娘轻笑道:“正是。碧萱,你刚到汀州府,这几位,都是汀州府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公子,这位是苏公子,这位是……”

玉娘一一介绍,她的记性很好,有些人她尚属第一次见到,刚才苏通跟她介绍一遍,她就悉数牢记心中,甚至连苏通刚才对诸人家庭来历的介绍也记得一清二楚,给碧萱介绍起来,就好像她与这些公子哥都很熟稔一样。

既得体,也会让这些公子哥平添好感。

每介绍一人,碧萱都会欠身行礼,但由始至终都一语不发,来她还不太习惯出现在这种场合。

沈溪仔细打量,最后摇摇头,心说应该不是当日他与沈永卓见到的小扇遮面的女子。他料想当日所见的女子,可能就是引起高崇跟雷武冲突,而在这教坊内属于“头牌”的云柳姑娘。

碧萱见礼完毕,并未上前敬酒。

玉娘满含歉意:“碧萱今日出来见过诸位公子,她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多有不惯,若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诸位公子海涵。以后诸位莅临,再让碧萱出来敬酒,如何?”

苏通儿一眼,念及高崇等人随时可能来,尤其气馁,点头道:“那就按玉娘的意思办吧。”

玉娘这才引路,与碧萱一起出去。

等人走了,郑公子突然感慨一声:“这碧萱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啊。”

苏通却笑着打趣:“郑兄,你不是才刚纳了一房如花似玉的美妾?怎的如今,却羡慕起这镜花水月一般的碧萱姑娘?”

郑公子面色一红:“苏公子的消息可真灵通。”

苏通哈哈一笑,以玩笑的口吻道:“若在下能提前得见,岂会有郑公子的机会?”

旁边的人一片哄笑声,郑公子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

沈溪突然想起来,苏通曾问他关于那日买来的三个苗女的下落,料想这苏通应该就是《金瓶梅》中西门庆那种好色之徒,现在他就惦记别人家的妻妾,若真被他拥有权力,那岂非要欺男霸女?

熙儿在一旁又敬了一轮酒,随后是素儿和秀月弹琴,由熙儿伴舞。

要说熙儿的舞姿,倒是比她的琴艺好太多了,等她翩然起舞,苏通睛都直了,等一曲结束,熙儿回到桌前,苏通由衷地称赞道:“熙儿的舞艺,只应天上有啊。”

熙儿得意一笑:“苏公子是称赞奴家如天上的仙女咯?”

“正是正是。”

苏通笑得很是得意,想伸手去揽住熙儿的纤腰,却被熙儿轻巧地躲开,苏通面色不由带着几分不解,明明熙儿对他有意,却为何不给他进一步的机会?

熙儿脸上带着羞红:“苏公子好生唐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呢。”

苏通这才释然。

之后秀月和素儿过来敬酒,她们姿色差了些,再加上没有熙儿这样的伶牙俐齿,光彩完全被熙儿和刚才出现的碧萱所掩盖。

酒宴之上,苏通喝着酒,开始谈天论地。

美人相伴激发了他的豪情,高谈阔论,似乎要在美人面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熙儿不断给他倒酒,有意把他灌醉一般。

沈溪在旁边心说不对啊,再过一会儿高崇和何公子等人就要来了,她这么不断敬酒,是想把苏通灌醉了,好让苏通借着醉意跟高崇等人“较量”一番?

沈溪想来,高崇等人连京城来的官宦公子洪浊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更别说是苏通这样靠着祖上蒙荫,本身却没什么社会地位之人。

人不经念叨,沈溪正想着,突然楼下有声音传来:“玉娘,我们高公子大驾光临,出来迎接了。”

苏通本来还在侃侃而谈,听到这话,突然住口不言,脸色略微变得有些难/br>
玉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玉娘对于迎接高公子等人很是恭谨,迎上楼来,却有意避开这边的宴客厅,到了对面楼上。

不过就算如此,高公子等人的声音还是清楚传来:“……李公子只管当这里是南京自己家里即可,这里的姑娘,我都很熟,一会儿介绍给你认识。玉娘,先叫熙儿和云柳出来陪我们喝喝酒,听听小曲儿。”

熙儿听了马上用凄哀的目光瞅着苏通,楚楚可怜,像是在哀求苏通为她撑腰。

苏通脸色更显阴沉,但他并不言语。

玉娘却在此时开门进来,低声道:“苏公子海涵,这……高公子,我们开罪不起。他让熙儿也过去作陪……”

苏通也是喝得微醺,此时一拍桌子道:“欺人太甚!”

熙儿趁机火上添油:“苏公子,奴家对您倾慕已久,若那高公子趁机轻薄奴家……奴家还真不如去死呢……”

沈溪暗自咋舌,这可都是演技派啊,他怎么熙儿都是在利用苏通。

苏通一咬牙:“玉娘就去说,熙儿正在这边陪我们喝酒,暂且不能过去,若姓高的有意见,只管让他来找我。”

熙儿脸上带着几分感激,玉娘则为难了。苏通补充道,“玉娘只管去说就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沈溪心里直犯嘀咕:“苏通要逞英雄,可跟我没关系,要是一会儿真动起手来,不会连累无辜吧?跟高崇这些人没道理可讲,我还是想办法早点离开,免得趟浑水。”

沈溪道:“苏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不如早些离去吧。”

连郑公子等人也发觉苏通喝得有点上头,他们本来身家地位还不如苏通,更不敢跟高崇等人正面相斗。

苏通皱眉道:“天色尚早,沈老弟,我说过一会儿送你回去,保管不会延误,你只管在旁边是。”

沈溪心里暗叹:“别是一会儿我找人抬你回去就好。”

熙儿这时候显得极为乖巧,又给苏通敬酒,分明是要拿苏通当枪使。沈溪轻叹一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沈溪自以为说的声音很小,苏通等人都没听到他的话,偏偏熙儿侧目瞪了他一眼,好像被她给听到了。

沈溪心想,我说话声音这么小,你生了一对顺风耳?

对面宴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混账!”

这一声令在场突然安静下来,却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劝解:“高兄何必着急,不过是教坊司的姑娘,她既然有客人何必强求?”

高崇怒道:“在这汀州地面上,还没人敢跟我抢女人。你且说,他是哪家公子?”

玉娘的声音则小许多,沈溪听不太清楚,应该是在解释苏通的来历。

随即高崇就带着人出来,还传来玉娘劝阻的声音:“……高公子,有话好好说。”

脚步声传来,应该是高崇带着人饶过走廊,直奔这边宴客厅而来。这一下,令在场的氛围迅速陷入凝滞。

沈溪这下可要浩浩考虑是否要避开的问题,他跟苏通同桌而坐,一会儿动起手可能会对他不利。

“砰!”

宴客厅的门被高崇一脚踢开,却见高崇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往琴桌前一立,冷冷扫着在场的人,喝道:“哪个是姓苏的?”

苏通坐在那儿,有些想回避的意思,他估计也没想到高崇仅仅因为熙儿不能过去陪酒就会直接杀过来。

熙儿却从地上爬起来,给高崇欠身行礼请安:“高公子息怒,其实……苏公子是让奴家过去作陪的,只是……只是等喝完这杯酒。”

在给苏通解释,但这话听来更像是在煽风点火。

高崇瞪着苏通,见到苏通坐在那儿连目光都不敢正视他,越发地得意:“就是你?”

苏通此时也好像豁出去一样,站起身来,怒目相向:“是在下又如何?这风月之所,本就是为寻欢作乐,天下情理,总有先来后到的讲究,莫非高公子仗着人多势众,连理都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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