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寒门状元 > 全文阅读
寒门状元txt下载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萧敬在宫里一直都是老好人,以忠心和会办事得到宪宗、孝宗两代皇帝认可。

    但到了朱厚照这里,却成了尸位素餐助纣为虐之徒,因为朱厚照需要一个强势的、能压制文官集团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而萧敬不具备这种能力。

    朱厚照自己拿不到绝对权力,只能迁怒于人,自然想到是谁帮不上他的忙,才导致现在这种局面出现,自然而然把萧敬恨上了。因为这个老好人原本有很大权力,但可惜他自己不愿争取,这才将权力拱手让给内阁和六部。

    萧敬听朱厚照给自己扣罪名,赶紧向张皇后跪下,磕头道:“陛下,太后娘娘,老奴绝无助纣为虐之心哪!”

    张皇后也知道萧敬是自己人,现在这个心向皇室的老太监被斥责,她觉得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喝斥道:

    “皇帝,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作何要迁怒于萧公公?他可是你父皇的托孤之臣,忠心耿耿!”

    朱厚照怒道:“忠心耿耿?光是有忠心有个屁用啊!天下间忠臣多了,他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就是最大的不忠。”

    “母后乃妇道人家,很多事不该管,朕现在做了皇帝,就是要进行一番励精图治的改革,而萧公公便是朕改革的绊脚石。”

    “萧公公,实在不行的话,你自己请辞吧,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差事交给别人,免得再做出对皇家有害的事情来!”

    张皇后满脸愠色,怒喝:“够了,皇帝,你现在马上回去闭门思过,这几日你若再有荒唐事发生,别说母后不给你面子,直接把你的丑行告知朝堂文臣武将,看你怎么在他们面前自处!”

    “本宫现在要休息,你退下去吧!”

    朱厚照一脸傲慢,冷哼一声,转身便扬长而去。

    小皇帝走后,萧敬因委屈居然跪在那里哭泣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觉得自己很不值得,明明一心为皇室,现在却得不到皇帝的认可,甚至提出让他自动请辞。

    张皇后安慰道:“萧公公,皇帝刚登基,年少不懂事,他之前也是因本宫对他有所斥责,才会对你说几句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太后娘娘……”

    萧敬听到这话,更觉委屈,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张皇后再道:“本宫一向相信你的忠心,先皇临走时将太子的辅导之责交托给你,你可不能松懈啊!现在皇帝年少轻狂,乃是这些年先皇跟本宫未能好好教导他的缘故,现在他登基为帝,有你在,本宫才能放心……”

    或许在别的能力上,张皇后没多强,毕竟她只是妇道人家,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不懂,也不想干涉,这是个懂规矩的女人。

    但她在笼络人心上却很有一套。

    她知道自己孤儿寡母需要帮手,不能把身边这些掌握权力的人全给得罪了,就算她内心也觉得朱厚照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正是萧敬一味避让,才令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的权力日益膨胀,但她却不能在萧敬面前表露出来。

    ……

    ……

    朱厚照回到乾清宫,没等进设在正殿的灵堂,已气呼呼想找东西来砸。

    “这老狗,居然敢在母后面前告我的刁状,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是我名下一个奴才,不干正事,却天天想着怎么挑拨离间!张公公,你死到哪里去了?”

    朱厚照决心要撤换萧敬,便想到身边最近颇得他心意的张苑。

    这是个典型的任人唯亲的皇帝,谁能供他吃喝玩乐,谁跟他的关系就亲近,谁就能得到提拔和重用。现在张苑能给他找女人,能帮他做事,甚至为他保守秘密,他也就将张苑当成心腹对待。

    张苑跪在朱厚照面前,磕头道:“陛下,您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朱厚照皱眉:“什么早膳,不知道那是朕替你解围的说辞吗?难道你没看出来,萧公公已经知道你送小宫女到朕面前的事情了?”

    “啊?”

    张苑一惊,马上感觉大难临头。

    朱厚照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朕已说过,只要朕在一天,你就会平安无事。再说了,这件事责任并不在你身上,都是朕强迫你做的,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责罚,只管在朕面前好好办事便可!”

    “现在朕想撤换萧敬,让他从司礼监的位子上退下来,你给朕好好参详一下,朕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把张苑给难住了。

    张苑虽然识字,有一些花花心思,能在某些问题上耍点儿小聪明,但他毕竟出身市井,在宫里的时间不长,未接受过内书房的熏陶,也未经历过太过残酷的派系斗争,而往往宫中派系斗争最激烈时就是皇帝更迭,他进宫才几年,还是第一次经历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的事情。

    张苑没在司礼监供过职,对于人员架构以及具体如何正常运行都不是很熟悉,根本无法在撤换萧敬的问题上帮到朱厚照。

    张苑非常为难,期期艾艾道:“回……回陛下,奴婢……奴婢不知!”

    “你个笨东西,为什么每次问你你都回答不知道?朕本来还想提拔和重用你,你这么笨,怎么帮到朕?”

    朱厚照气呼呼说道。

    张苑内心也在暗自埋怨,为什么自己平时不去学习一些东西,了解一下宫里的人员架构,明白大明二十四监尤其是司礼监和御马监是如何运转的?现在到了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知识面太窄了。

    但他马上想到了一个能帮他的人,此人便是以前提过要重用和提拔他的张延龄,心想:“要不我先拖着小皇帝,回头请示一下建昌侯,让他为我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张苑赶紧道:“陛下,奴婢回去一定好好思量一番!”

    “思量个屁啊,看到你这狗东西就让朕头疼!”

    朱厚照怒骂道,“还不是你没用,送女人给朕,难道不知道隐匿行迹?居然被萧敬那老杂碎看到,真实无能之至……朕的身边,为什么都是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戴公公呢,让他来见朕!”

    想了半天,朱厚照突然想到之前戴义曾经到他面前出谋划策,这老太监似乎有点儿本事,不由想提拔一下,看看能否帮到自己的忙,如果可行的话,或许可以让戴义做司礼监掌印太监,取代萧敬的位置。

    戴义原本就在司礼监任职,再加上他在宫中资历很老,就算朱厚照要提拔重用,也合乎规矩。

    张苑内心非常气恼,暗恨自己为什么没在之前想些办法把小皇帝糊弄过去,朱厚照现在似乎对他失去了信心。

    没辙,张苑只能去找戴义。

    不过张苑也有小心思,叫上戴义前往觐见新君的路上,努力套话,问一些宫里的情况,因张苑以东宫常侍的身份留乾清宫做事,突然变得炙手可热,连很多位高权重的老太监都要巴结张苑,戴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苑到底是新皇心腹,别的老太监,即便再有资历和名望,也不是朱厚照身边人,这些人想巩固地位,只能先从巴结朱厚照身边的太监做起。

    ……

    ……

    张苑带着戴义面圣,他很聪明,站在朱厚照身后不起眼的地方,倾听皇帝跟戴义之间的对话。

    现在张苑终于有了学习的劲头,只是这种劲头来得稍微有些迟了,他不知自己已经错过一个绝佳的晋升机会。

    现在朱厚照已改变主意,不打算提拔张苑,而准备在宫里那些老太监中选择一个出来,接替萧敬。

    朱厚照在愗勤殿见的戴义,见戴义跪在面前,朱厚照也不让其平身,直接问道:“戴公公,你之前跟朕说的施家台可为先皇陵寝的事情,朕觉得你很有见地,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简单的开场白,却让所有人都能读懂弦外之音。

    皇帝这是准备提拔戴义!

    戴义哪里听不出其中之意?赶紧道:“回陛下,老奴只是将自己所知所闻,如实呈报,并无居功之心!”

    朱厚照笑了笑,鼓励道:“很好,有功不自居,说明品性优良,以后朕可以安排你做更多事情。戴公公,朕有很多烦心的事情,现在身边无人出谋献策,便想请你前来为朕参详一番,你可愿意替朕分忧?”

    戴义一想,皇帝到底遇到什么事?不是有萧敬、张苑,甚至是朝中大臣帮忙参议么?为什么要找我这样在宫里没什么实权的老太监来参议?

    难道你是想听琴?

    别的我不在行,弹琴我没有任何问题,宪宗和孝宗两位皇帝对我弹琴的本事都称赞有加,甚至赏赐给我古琴!

    戴义道:“陛下请说,老奴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朱厚照满意点头:“嗯。朕以为呢,如今司礼监很多事做得不够让趁朕意,朕希望司礼监能担起参议朝事,甚至核心决策的作用。戴公公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如今司礼监未能做到这些?”

    戴义张了张嘴,直接被问懵了。

    话说这戴义,虽然在宫里资历老,精通书法、琴艺,甚至深得宪宗和孝宗两位皇帝赏识,但在地位上却不上不下,放在司礼监养老,主因就是他办事能力不强。

    论资历,戴义比萧敬、谷大用这些后起之秀高多了,甚至二十四监都有管事太监前来跟他讨教琴艺和书法,将他当成先生看待,但涉及实权,他因能力不行一直无法掌权。

    朱厚照所问问题,对戴义来说太过深奥,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厚照身边要么是有能力但在性格上懦弱的中庸太监,诸如萧敬,要么就是没有能力但却有野心的太监,诸如张苑。

    总的来说,朱厚照想获取权力,如今看来不太切合实际。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在朝中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经过孝宗朝的积累,从上至下已形成一个完整的人事体系,不是说朱厚照想瓦解便能成功的,就连谢迁这样曾为文官集团核心的人,一旦得罪刘健和李东阳,都能被隔离于核心权力层外,更别说是沈溪这样年轻的后起之秀。

    朝堂遵循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丛林法则,在这里,朱厚照至少占据着食物链的顶端,只是他无法吞噬他下一层的捕食者而已。

    如今沈溪已将刘瑾送回京城,算是给朱厚照送上一份“厚礼”。

    想要瓦解强大的文官集团,得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一个完全由皇帝意志控制的宦官集团,需要一个权阉出来当道。

    沈溪不想被千夫所指,当清除异己的权臣,那就不如顺应历史潮流,让刘瑾回朝,至于刘瑾是否有能力执掌朝政,就看他的本事了,沈溪不会横加干涉,将来刘瑾得势,沈溪也会暂避其锋芒。

    只要沈溪留在地方做官,就不会跟刘瑾起正面冲突,那他跟刘瑾间就能保持大致的相安无事。

    这在沈溪看来,这虽然未必是对大明最佳的举措,但一定会对朱厚照掌权形成最有利的局面。

    文官集团不是说瓦解就能瓦解的,皇帝想杀一个文官,尤其是名满天下的内阁首辅,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若想杀一个宦官,就算这宦官拥有再大的权势,说白了只是皇帝豢养的一条狗,说杀就杀了。

    从盛唐到大宋,再到大明,虽然有无数宦官当权的情况出现,也曾出现过宦官决定皇位归属的问题,却没有一名宦官能当皇帝。

    宦官清楚自己职责,他们就是皇家的奴才,皇室兴则宦官兴,皇室败则宦官亡,任何一个皇帝,都宁可重用宦官也不愿重用文臣,在遇到朝政纷争时,总是把宦官拿出来抵罪,杀掉宦官平息内部矛盾,说白了这就是皇帝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

    ……

    ……

    眼看到了正月下旬,弘治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到广西,太平府治崇善县城全城缟素。

    由于随同消息到来的还有朱厚照“不得扰民”的旨意,军中仅只遥祭北方三天,期间不准喧哗打闹,不许嬉戏娱乐,等时间一过就一切恢复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沈溪终于开始考虑撤军事宜了。

    南下这一途,顺风顺水,遭遇到的敌人几乎都是望风即溃,拿得出手的战绩也就是宝庆府和南宁府两场“大捷”,但比起他在西北战场上取得的丰功伟绩逊色多了。

    对于西南各少数民族叛乱,沈溪“手下留情”,因为说到底叛军都是大明百姓,从平叛初始沈溪便制定怀柔安抚之策。至于宝庆府之战,完全是遭遇战,不得不仓促应战。正是这一战打出了沈溪的威风,奠定之后平息叛乱所向披靡的格局。各少数民族武装都不敢跟官军正面交战,甚至出现未开战便有部族通风报信的情况。

    至于对交趾一战,则有始无终。

    因为朝廷未准允沈溪带兵攻入交趾境内,后来弘治皇帝驾崩,沈溪更不会在这种敏感时期挑动朝廷脆弱的神经。

    西南战场,沈溪让苏敬杨和王禾以及他们率领的将士取得期望的战功,回去后论功请赏自然不在话下。

    但沈溪此行却被人泼了一盆污水,在南宁府城时他因得罪地方官绅,被知府高集和他儿媳妇高宁氏诬陷,到现在朝堂尚未得出结论。

    正月二十九,沈溪定下返程日期,时间为二月初二,仅剩下两天时间着手准备。

    太平府官员和士绅得知沈溪要走的消息,又派人前来犒劳,送来很多慰问品,这段时间这几乎成为常态。

    沈溪知道,这里履职的官员可以说都是些土皇帝,他们对地方上的掌控,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任何人到他们地头讨生活,都必然会被盘剥,就算朝廷换了皇帝,他们的地位也不会因此改变,这就是土官跟流官间最大的区别。

    当晚官兵围着篝火狂欢,之前沈溪从湖广和江西兵中各选拔出五百人,让他们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中,锻炼将士的野外生存能力,顺带刺探一下地方上的情报,弄清楚各少数民族村寨的具体位置。

    这些精英除了完成日常训练外,顺带打了一批猎物回来,再加上地方上送来的慰问品,每个士兵都能痛痛快快地吃肉。

    距离三军开拔尚有两天,除了日常巡逻的士兵外,其余官兵轮班休息,偌大的校场上肉香四溢。

    这次没有提供酒水,只有大块大块的兽肉,还有无限供应的羊肉汤。岭南的正月底,天气不冷不热正合适,这种日子对士兵来说非常的惬意。

    沈溪跟苏敬杨等人在中军大帐前的篝火旁,端着碗喝了几口羊肉汤,放下碗正准备用刀子割烤好的山羊肉,便见到监军张永脸色漆黑地走了过来。

    到现在张永都不知道刘瑾为何会失踪,以为是被沈溪囚禁,亦或者已遭了毒手,尸体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刘瑾失踪后,张永变得收敛许多,小心翼翼地躲避沈溪,生怕自己也莫名横死,几次升帐议事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处处附和,不敢发一丝杂音。

    苏敬杨不明就里,看到张永到来,赶紧站起行了个礼,然后招呼:“张公公,来块羊腿肉暖暖身子?”

    张永打量苏敬杨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么大的油水,你想噎死咱家不成?这肉吃不下去,谁爱吃谁吃……谁给盛碗汤来?”

    说完,张永一屁股坐到毡垫上,等着人送吃送喝。

    苏敬杨好心好意跟张永缓和关系,考虑的是张永是监军太监,等部队回撤就要回京述职,指不定会见到新皇,那时可能会谈及关于统兵将领的事。苏敬杨想巴结一下,留下个好印象,结果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王禾见苏敬杨碰壁,也就不吭声,装作没看到。

    沈溪自顾自地吃着羊腿肉,没有理会无理取闹的张永。张永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搭理,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拂袖回帐休息去了。

    王禾没好气地说:“这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走,一点规矩都不讲,是否宫里出来的人都这么蛮横无礼?”

    “管他呢!”

    苏敬杨愤愤然道,“没人性的老太监,活该无儿无女,以后连给他执幡引路的人都没有,活得那叫一个没劲儿。对了王老弟,你之前说你婆娘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战事结束,苏敬杨跟王禾间的矛盾也没了。

    二人坐下,多数时间是探讨军事,偶尔也会聊聊家常,家里的婆娘和孩子是他们谈得最多的,二人长子只比沈溪小一两岁,但依然少不更事,而沈溪已经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有时候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

    沈溪平时很少跟他们交流家事,虽说谈论这些事会增进主帅跟将士的亲密关系,但也会让威严不存。

    他觉得在军中保持主帅的威严还是有必要的,而且他不喜欢这种家长里短的谈论方式,不会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跟旁人说及。

    见两个都指挥使谈论得正起劲,沈溪起身便走,苏敬杨问道:“大人这是往何处去?”

    “回帐休息去了!”

    沈溪提醒道,“虽然就要走了,但巡逻警备方面可别出岔子,交趾军、地方上的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杀我们个出其不意,千万别掉以轻心!”

    苏敬杨哈哈大笑:“大人放心,末将保管把事情安排好……”

    沈溪带着侍卫,悠哉悠哉往自己寝帐而去,他跟军中将领有所不同,身边带有女眷,曾经是惠娘和李衿,在惠娘和李衿自柳州府北返武昌府后,身边还有云柳,以及一个他尚未纳到身边的熙儿。

    想到熙儿,沈溪便记起云柳连日来不断吹的枕头风……熙儿多么任劳任怨,又是多么辛苦,对大人多么敬仰!

    说白了就是一件事,云柳希望能早日让自己的姐妹成为沈溪的女人。

    沈溪刚到寝帐门前,便见云柳和熙儿一袭男装站到他面前,云柳道:“大人,您安排的事情,已经交待下去了,前后四批斥候往北,到南宁府一带刺探敌情!”

    “嗯!”

    沈溪欣慰点头,问道,“刚回来吗?”

    云柳道:“是!”

    沈溪点头,道:“那便一起进去吧……”

    沈溪径直进入寝帐,云柳跟上,熙儿却不敢随便进沈溪的帐篷,沈溪道:“安排下去,准备洗澡水,我累了,洗澡放松一下……”

    “大人,那熙儿怎么办?”云柳突然问了一句。

    沈溪侧头看了熙儿一眼,此时熙儿低着头,脸上犹自带有一点惊惧,显然昔日在她眼里无足轻重的少年郎,如今已成为高不可攀的存在,竟然没有胆量与沈溪平视。

    沈溪回过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她也一起进来吧!”

    沈溪允许熙儿进寝帐,而且跟云柳一起进去,等于是承认她的身份。

    熙儿有些激动,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跟云柳一起入内。

    沈溪进到寝帐后没有急着休息,按照他的习惯,通常是会到深夜后才入眠,所以优哉游哉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本书,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而云柳和熙儿却像谦卑的奴婢,要先为沈溪准备好浴桶和洗澡水,顺带为沈溪和自己准备替换的衣物,服侍沈溪洗完澡,她们还得自行沐浴更衣……

    过程繁琐,但对于云柳和熙儿来说,这都是零碎的小事,如果有丫鬟的话,应对起来十分轻松,完全不必她们亲自动手。但可惜,沈溪身边只有一群大头兵,沈溪不打算让一群大老爷们儿为他准备洗澡水,毕竟寝帐内,有两名娇滴滴的美人。

    熙儿已习惯做事,很快便到伙房去生火烧热水。沈溪看着云柳:“熙儿的事情你已经想好了吗?”

    云柳低着头:“大人只要肯接受熙儿,妾身愿意……”

    沈溪伸出手,轻抚云柳的面颊,摇头道:“别委屈自己,任何时候都要先为自己着想,为别人牺牲太多,不值得!或许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云柳稍微有些惊讶,望着沈溪,有些不理解。

    但沈溪没有再说下去,毕竟人家亲密得如同亲生姐妹,既然云柳想成全熙儿,沈溪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他挥挥手,示意云柳自便,然后继续看书。

    云柳在帐篷里找了一圈,发现能同时容纳两个人洗浴的木制浴桶摆放在床尾处,赶紧拿出去洗干净。

    此时熙儿已经给几个大水壶装满水,放到生好火的灶台上……这些事情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干得非常趁手。

    等水烧好,熙儿提着水壶进入帐篷,先把滚开水倒进浴桶里,再用冷水勾兑好温度,准备服侍沈溪沐浴。

    这还是沈溪考中状元后,熙儿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他,尤其是在这么私密的场合,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云柳跟着来到书桌前,服侍沈溪宽衣,过了一会儿觉得没对,看了看愣在浴桶旁娇颜羞红的熙儿,有些生气:

    “杵在那里作何?不过来服侍大人?”

    熙儿这才上前,低着头,伸出玉手帮沈溪宽衣解带。

    毕竟是初春,到了晚上太平府稍显阴冷,费了半天工夫,才将沈溪身上的厚衣宽解下来,等熙儿再次面对沈溪时,脸色在烛光辉映下更显娇羞无限。

    沈溪打量熙儿,问道:“怎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熙儿神色有些回避,不知该怎么回答,云柳则尽显温柔体贴,为沈溪披上一件宽袍,并为他扎上腰带,嘴上道:“大人,熙儿这丫头****,很多情况搞不清楚,妾身会多教她一些,不让她冲撞大人……”

    沈溪笑了笑,随即来到浴桶旁,将宽袍解开放到云柳手上,这才跨入浴桶中。

    浴桶大约四尺深,云柳过来帮沈溪撩水,同时用湿布帮沈溪搓肩膀,尽显温柔和善解人意。

    至于熙儿则完全没有经验,云柳没时间手把手教她,只能尽量提点:“妹妹若不用心,姐姐帮不上你更多……大人既是你上司,也是你的主人,以后更是你的夫君,在大人面前不应有戒备心理!”

    “灶台那边空了,这里暂且交给你,姐姐去继续烧水!”

    云柳离开营帐,留下沈溪跟熙儿独处。

    熙儿动作僵硬,根本就不适应眼前的场面,就算她出身教坊司,也曾陪客人喝过酒,但洁身自好,从未做出越礼之事,今日做为她人生的“大日子”,最没有准备的反而是她自己。

    “累了?”沈溪问道。

    熙儿沉默了一下,才“嗯”了一声,脸颊绯红。

    沈溪道:“那你也宽衣,一起进来泡一泡热水澡解解乏!”

    “啊!?”

    熙儿身体明显僵硬一下,她人站在沈溪背后,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偷看沈溪一眼,见沈溪仰躺在浴桶的桶壁上,闭目养神,当下拘谨地去解自己的衣带,半晌后解开,却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沈溪没有再给熙儿作更多指引,只等她自己去领悟一些事。

    一直等熙儿完成一切,缓缓走到沈溪面前,沈溪仍旧没睁眼,就好像已经沉沉睡过去了一样。她迟疑一下,最终迈出步子,跨进浴桶,缓缓坐到热水中,身上的凉意消减,颤抖的身子略微恢复。

    沈溪睁开眼,看向面前活色生香的熙儿……熙儿靠坐在桶壁另一边,抱着自己的膝盖,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沈溪,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熙儿再次低下头。

    沈溪道:“还等什么?继续你未竟的事情吧!”

    熙儿这才想到自己其实是来侍奉沈溪沐浴的,只好凑了过来,想帮助沈溪搓澡,不过她惊慌失措,完全不知该怎么做,手机械性地在沈溪手臂上滑来滑去。

    半晌后,云柳终于进来,见到眼前的画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什么都没说,缓缓走到浴桶边,先往浴桶里添加热水,又接过熙儿手中的湿布,开始帮沈溪搓背。

    盏茶工夫,沈溪自己伸手洗了几把,站起身道:“我好了!”

    因为沈溪站起得很突然,熙儿就在他面前,当沈溪起身时吓了一大跳,水花落在她的面颊上,眼前的画面让她震惊不已,以至于她只能闭上眼,呼吸急促,浑身乏力。

    云柳埋怨:“你这丫头,平时的聪明伶俐劲儿何处去了?大人在你面前,你却只顾着自己,不管大人吗?”

    熙儿微微睁开眼,立即又低下头,脸上犹自带着娇羞之色。

    云柳却已不是未尝云雨的女子,明白很多事应该怎么做,她细腻的柔荑如同有着魔力一般,帮助沈溪缓解着身上的疲劳。

    等沈溪沐浴结束,走出浴桶,云柳又帮沈溪拿来干毛巾。

    沈溪接过擦干身体后,云柳为他重新披上宽袍,沈溪来到书桌前坐下,道:“我先做自己的事情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熙儿此时呼吸才顺畅些,她侧头看向云柳,却被云柳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即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不言不语。

    云柳为浴桶换了些水,又从外面提进热水来,她没有急着进浴桶,而是先帮熙儿沐浴。

    等熙儿洗完,云柳拿过平时替换的衣服为熙儿披上,向熙儿使了个眼色,要自己的傻妹妹先过去陪沈溪,而她还要重新换水,这才脱下锦袍,进浴桶沐浴。

    ……

    ……

    熙儿完全是个不开窍的姑娘,在走向沈溪时,脚步很慢,因为她脚下踩着木屐,走路“吧嗒”、“吧嗒”作响,来到沈溪身后,她俯下身想为沈溪捶肩,却因没站稳而摔倒。

    “嗯?”

    沈溪及时扶了熙儿一把,顺带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熙儿撞进沈溪怀里,坐在沈溪腿上,人再度变得拘谨起来,她求助一般望向云柳,却发现此时自己的好姐妹斜躺在浴桶里,神色深沉,似乎在考虑事情。

    没人对熙儿进行指引,她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应对,但她发现自己这方面没有天赋,脑子一片空白。

    “大人……”

    熙儿轻轻唤了一声。

    沈溪将头靠在熙儿鬓发上,问道:“头发尚未吹干,你不担心会着凉吗?”

    “不……不会的!”

    熙儿迟疑地说了一句,“我……心里……很暖和!”

    沈溪笑着问道:“很暖和?”

    熙儿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只是跟沈溪简单两句话,但她再望向沈溪时,目光中的惧色已经消减许多。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是“哗哗”的水声,显然云柳开始沐浴了。

    沈溪微笑道:“到床上去吧!”

    “嗯!”熙儿站起身来,陪同沈溪来到床榻边,整个人尚未反应过来,沈溪已一把将她抱起。

    “啊!?”

    熙儿惊呼一声,却发现是自己大惊小怪,马上闭嘴,不过嘴角却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显然为自己与沈溪如此亲密而开心不已。

    沈溪将她放在软被上,也不给她盖上被子,而是将她的外袍解开,熙儿娇羞无比,浑身披上一层红霞,在烛光中更显诱人,沈溪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上了床榻。

    熙儿不解风情,很多事她都不懂,很希望得到云柳的指导,可惜云柳不在跟前,此时沈溪便成为她在闺房之乐上的引导者,沈溪明白这个时候温柔体贴的重要性,不会贸然对熙儿做出伤害的举动,而是让她自己慢慢适应。

    ……

    ……

    芙蓉帐暖。

    沈溪身边女孩子很多,经验丰富,加上他跟熙儿认识的时间不短,彼此有一定了解,知道她是个倔强的女孩,不需要慢慢适应才能进入港湾。

    当熙儿终于如愿以偿后,眼角滑下泪水。

    不过她很快便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觉得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帮沈溪做事,终于得到认可,将来她不必再孤枕难眠,无依无靠。

    沈溪却没想那么多,他在军中多日,的确需要这种温柔阵仗来缓解巨大的压力。

    虽然眼前的熙儿动作很生涩,不过给他的感觉却很好。

    很快,沈溪感受到一阵滑腻温暖从背后传来,却是云柳那边已沐浴结束,做了简单整理后,也到床榻这边来了,从背后拥着沈溪,将头靠在他后背上。

    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收藏笔趣阁:. 手机版网址:m.

    一夜春风。

    清晨时,太平府地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陡降。

    听着帐外传来的“沙沙”的声音,沈溪不想起床,只想在温柔乡中多停留一会儿,甚至世间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管。

    这种轻松的心态,让沈溪带着愉快的心情,享受了一个美好的上午。

    平时沈溪就有白天睡觉的习惯,所以整个上午都没有人前来打扰,沈溪享受着平淡生活带给他的温馨惬意。

    熙儿沉沉睡着,昨夜初试巫山云雨,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全身精力都仿佛被耗尽,此时睡得无比香甜。

    云柳很早就醒过来了,即便之前连日辛苦,她仍能保持相当旺盛的精神,就好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女战神,任何时候给沈溪的感觉都是她有一股虎虎生风的干劲儿,永远孜孜不倦地做事。

    “大人……”

    发现沈溪睁开眼看着自己,云柳深情地望着沈溪,脸上带着一抹羞红。

    相比于熙儿,她更加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她聪明伶俐,懂得尊卑贵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沈溪的赏识和疼惜。

    一个聪明的女人往往能得到男人更多宠爱,而熙儿在这方面就没什么头脑,甚至不会为自己规划。

    之前沈溪觉得像云柳这样聪明的女孩子,留在身边未必是什么好事。不过逐渐的,沈溪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两个能干的女人,既然无法割舍,不如直接将之收入房中,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跟自己一条心,否则就会出现被旁人收买的风险。

    沈溪微微点头,手揽紧云柳那如柳絮般纤弱的细腰,笑了笑问道:“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云柳低下头,显得心事重重:“得大人垂怜,如今连熙儿都如愿以偿,贱妾已无它求,只希望大人将来不要嫌弃!”

    沈溪道:“我沈溪不是始乱终弃之人,你跟熙儿留在我身边,暂且帮我做事,不过回去后你们慢慢把手头上的事情放出去,别什么都亲历亲为,你们应该学着培养一批帮手,统筹全局,而不是折腾自己,忙个不停,我看着于心不忍……”

    云柳含情脉脉地望着沈溪:“大人,这是贱妾心甘情愿的!”

    就是这么一句包含无限柔情的话语,让沈溪大为感动,忍不住再次将云柳抱紧……因二人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熙儿从睡梦中惊醒,蓦地睁开眼睛。

    熙儿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正如云柳之前所说,熙儿出身好,童年安定祥和,生活中充满欢声笑语,跟她现在飘泊不定前途没有指望的刀口舔血生涯形成鲜明对比,心中充满反差,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做噩梦。

    熙儿非常容易被外界的一点点声音惊扰,而且惧怕陌生人和突如其来的莫名声响,这是个脆弱而又敏感的女孩。

    不过等熙儿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因眼前不过是沈溪在宠幸云柳而已。

    昨夜云柳将沈溪的宠爱基本都让给她,熙儿此时也知道感恩,没有打扰沈溪跟云柳成就好事。

    不过她难免有些好奇,想知道云柳平时是如何得到沈溪垂怜的。

    熙儿只是个初入闺房的丫头,即便当初栖身教坊司,也是作为玉娘的打手以及探子出现,根本就没有系统地学过男女之事,她所知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

    之前云柳说要教导她,但二人一直在外调查情报,肩负军国大事,根本就没时间和精力谈论闺房之乐。

    况且云柳也不想把自己跟沈溪的详细细节说给熙儿听,怕自己的小姐妹吃味。

    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

    既然熙儿也如愿以偿成为沈溪的女人,云柳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她可以根据自己成为沈溪女人这段时间来的经历,告诉熙儿一些事,诸如沈溪平时的起居习惯,还有一些更为私密的东西,都可以在姐妹间分享。

    另外,如果单纯靠熙儿或者云柳,很难得到沈溪长时间的垂青,这点她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最好的固宠方式便是保证良好的姐妹关系,共享一切,揣摩清沈溪的喜好,以集体的力量取胜。

    “熙儿,看什么看,以后大人就是我们的老爷,你要学机灵点儿!”

    云柳看到熙儿在偷瞄,立即直起身子,将熙儿拉过来,“大人,这丫头脑子总有些不开窍,以后贱妾会多教她一些!”

    沈溪笑道:“你昨日便已经说过了……也好,平时你们基本都在一起,配合无间,以后在闺房中也做那并蒂莲花,相互依偎相互扶持!哦对了,你们既然跟了我,以后别再跟你们干娘有联系……”

    这是一段抹不开的过节,沈溪提到玉娘时,云柳和熙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虽然她们从一开始便是玉娘送给沈溪的礼物,但实际上她们也肩负着监视沈溪日常起居,刺探情报的责任。

    但她们被沈溪的人格魅力折服,西北之战后,决定死心塌地跟随沈溪,可玉娘那边她们也必须要做出交待,不能说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二人毕竟是东厂番子。

    沈溪看二人脸色,便知道她们心中在想什么,当即道:“你们不必胡思乱想,我回头会找玉娘说,以后她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至于你们刺探情报,最好跳过厂卫,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帮我做事!我不希望身边人,一边帮我,一边还想服从别人,哪怕那个人对你们有恩!”

    云柳表态:“是,大人。贱妾知道如何做了!”

    突然被沈溪提及玉娘,之前那种和谐的氛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沈溪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慢慢的感觉便找回来了。

    毕竟对于云柳和熙儿来说,她们最希望得到的其实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种归属感,沈溪是那种能给予她们安全港湾的男人。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晚上和白天的感觉始终有所不同,沈溪左拥右抱,尽享温柔,一直躲在寝帐中没有出门。

    毕竟今天已是二月初一,来日就要动身北上,这一天军中上下都在收拾行装,在没有叛军和交趾军骚扰的情况下,沈溪可以安心在营帐中享受。

    沈溪发现,其实他的心态跟云柳和熙儿无本质区别,因为他同样也缺乏一份归属感。

    自打穿越到大明以来,由于他的思想跟这个时代所有人迥异,使得他很难融入社会,就算在朝中立下再多的功劳,也难得到那些正统文官的青睐。

    现在他后宅中多了两个无家可归且对他千依百顺的女子,在他看来不过是命运给自己的补偿,至于这么做是否符合固有的价值取向,他已不想计较,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这两个女人,需要这种归属感,这就够了。

    至于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

    ……

    一直到中午天空放晴,云柳和熙儿才起床。

    沈溪的寝帐成了云柳和熙儿的闺房,作为熙儿正式被沈溪接纳的第一天,云柳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让熙儿起来穿上女装,在铜镜前好好装扮了一番,把自己最美丽的容貌展示给沈溪。

    论姿色,熙儿不比云柳差。

    当初在汀州府教坊司,熙儿跟云柳都是玉娘手底下的红人,不过那时沈溪只是个十岁的少年郎,就算才名卓著,也不会得到姑娘青睐。

    但现在情况却迥然不同,沈溪大权在手,别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现在他是三军主帅,统领西南六省兵马,而熙儿和云柳则只是他手底下的小兵。

    云柳帮熙儿装扮好,扶着熙儿站起来,先带着她转了个圈,才娉婷地走向沈溪。由于刚破瓜不久,熙儿走路多少有些不适,走路犹如风吹杨柳,别有一番风韵。

    云柳来到沈溪跟前,娉婷施礼,然后笑着问道:“不知可入大人的法眼?”

    沈溪笑道:“不错,模样俊俏,令人怦然心动……我现在想起第一次在汀州府教坊司见到熙儿的情景了!”

    熙儿原本笑得很开心,听到这话,俏脸飞霞,连耳朵都红透了,羞惭地低下头。

    当初在汀州府时,为了沈溪一张画像,熙儿动用老本,抵押了所有金银首饰,结果她晚上就到沈溪房里偷了回去,做了回梁上君子,这也是熙儿一直以来羞于面对沈溪的重要原因。

    正是之前种种,沈溪对熙儿抱有成见,觉得这个女孩不能遵从基本的规矩,从未有过将她纳在身边的意思。不想造化弄人,现在竟然走到了一起。

    云柳笑道:“大人喜欢就好,可惜这丫头平时不能在外如此装束,不如让她入夜后好好装扮,过来侍奉大人!”

    显然,云柳想多帮自己的姐妹争取宠爱,她自己与沈溪云雨多次,可惜一直没有怀上身孕。云柳深知以她的出身,能得到一个子嗣对固宠有多重要,哪怕只是熙儿的子嗣,对她来说也大有助益。

    多了熙儿,等于是增添了一份对未来的希望,所以她珍惜现在的每一刻钟,努力让自己和熙儿怀上沈溪的孩子。

    记住手机版网址:m.

    京城。

    朱厚照当皇帝快一个月了。

    孝宗陵墓已选好,就定在施家台,名为泰陵,由司马真人、礼部右侍郎王华等人查看过后,确认风水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正式开建陵墓。

    按照泰陵修建计划,地下玄宫大概四五个月内建工,至于地上建筑,则需要九个月到一年时间来修建。

    也就是说,在泰陵玄宫修建完毕前,朱祐樘不会下葬,不过灵堂会迁出乾清宫正殿,转移到后庑,乾清宫将作为新皇的起居宫殿使用。

    朱厚照当皇帝这一个月,除了临幸几个小宫女,给自己老爹定下陵墓,别的事基本就没他份儿了,他对这种生活状态非常不满,感觉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主,太过憋屈。

    朱厚照身边的人,没几个有真本事,张苑、戴义等人,根本无法做到跟刘健和李东阳等人抗衡,朝廷大小事情都被内阁掌控。

    二月初三,朱厚照会见朝臣,谈及两方面内容。

    第一项涉及西北军务,蒙古亦思马因部仍旧频频犯边,之前孝宗所定和谈之议,并未转达给朱厚照知晓,而朱厚照骨子里从来不想跟别人和谈,在他看来,这种面临外辱的战事就应该打到底,这种看法跟刘健、李东阳意见相仿。

    刘健在西北用兵上主张抵御外敌于国门之外,倒不是刘健主战,而是因为这涉及到孝宗驾崩新皇登基,朝廷需要一场外战的胜利来奠定大明声威。如今西南战事已平息,不可能重燃战火,那就只有在西北战场做文章。

    朱厚照的主张跟刘健不谋而合,如此一来西北战事已到不用商议的地步,必然要以武力来说话。

    谢迁作为孝宗时朝廷与鞑靼和谈的少数知情者,而且还是主导和谈之人,心里不由带着几分着急,但他又不能跟朱厚照详细说明此事,只有先装糊涂,准备私下再跟朱厚照奏禀。

    朝堂上第二项商议事项,是在北方推广新作物。

    这是根据南方广东、福建两地官府奏禀的情况,由户部发文,交由内阁审核,再拿到朝堂上商议。

    因为头两年广东和福建两省大面积推广新作物,使得玉米和番薯在南方栽种面积逐渐增加,百姓认可新作物,以至于玉米、番薯、辣椒等推广速度非常快,如今沈溪在没有经过朝廷审批的情况下,在西南六省也大力推广栽种。

    至于江北之地,距离朝廷中枢太近,新作物的种植受到严格管制。

    朱厚照道:“既然外来作物能让我大明百姓受益,为何不大力推广?刘少傅,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务必在江水以北,推广这几种作物,如此百姓才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刘健出列奏禀:“陛下,老臣认为,新作物当在南方先行试验,不可轻易推广到北方。外来之物必有妖邪,此等作物未经百姓长期食用验证,如何能做到让人放心栽种?若是几年后,土地板结,肥力耗尽,粮食绝收,我大明百姓很可能要因此挨饿受冻……”

    每一桩新事物推广,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那些老古董,对于新生事物必然先将其妖魔化一番,要等实践证明后才逐渐认可。

    就好像玉米、番薯、马铃薯等新作物,这些东西暂时不会被作为主要食物,而刘健等人也怕这些作物有什么未知的风险,比如说令土地在未来几年由熟变生,或者百姓长期食用会有什么毒副作用……

    说白了,一切都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人们的谨慎本身没有问题,沈溪之所以敢推广这些作物,是因为他知道经过未来几百年耕种,已证明这些作物无毒无害,甚至养活了世界上大多数人口,在有理论和实践基础的情况下,沈溪展开推广没什么问题。

    而刘健和李东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挠大规模推广,也没有任何问题。

    孝宗朝百姓在不耕作新作物的情况下,基本能做到温饱,推广新作物在朝臣们看来意义不是很大,在刘健、李东阳这些思想保守的老臣心目中,既然百姓耕种传统作物便可以做到养家糊口,何必冒着未知的风险费心费力去推广新作物,反倒有可能影响百姓民生呢?

    朱厚照道:“百姓现在日子过得很清苦,朕认为推广新作物还是有其必要的……刘少傅,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你不会是故意跟朕唱反调,让朕为难吧?”

    “嗯!?”

    刘健没想到朱厚照会在这个问题上展示如此强硬的态度。

    尽管萧敬在旁边拼命给朱厚照使眼色,希望朱厚照能维护一下刘健这位大明首辅的面子,但朱厚照视熟视无睹,他一旦任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时他一心想以此证明自己可以在朝堂上当家作主,而不是事事听从别人的意见。

    刘健舒了口气,道:“陛下既然如此决定,老臣附议,但在北方各省,推广面积不可骤然增加,需逐步推广!”

    朱厚照立即感受到决策的快乐,非常满足,顿时觉得刘健顺眼多了,他故作沉思状,半晌后才道:

    “刘少傅说得有理,直接推广开来,确有不妥之处,那就逐步推广,先让部分百姓耕种一下试试,如果效果好,来年再增加耕作面积。过个几年确认没有问题,才全面推广,让大明百姓至少在吃的问题上不用发愁……”

    刘健看出来了,朱厚照存心跟他作对,他不觉得小皇帝有多认可新作物。

    确定这件事后,刘健没有过多勉强,毕竟在老臣眼中,新皇做事太过恣意,需要打压一番,但如果什么事都压制,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散朝后,众大臣自行出宫,刘健和李东阳则回文渊阁。

    李东阳不解地问道:“刘少傅何必顺从陛下之意,在北方推广那什么玉米、番薯?不怕这些东西将我大明百姓的身体给吃坏了?”

    刘健摇头:“陛下执意如此,又能如何?此事不过一念之间,好或者坏,你我都不清楚,但若老朽在朝堂上当众否定陛下,旁人会如何看待老朽?”

    大明文官擅权,目的不是为了独揽朝政,大小事情全凭个人喜好行事,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基本能做到忠君,只是在他们的思想中,新皇年少无知,无法明断是非,所以才会越俎代庖,帮新皇决定大小事情。

    可一旦在朝会上与皇帝发生冲突,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又会以儒家中庸思想做出妥协。

    这也是朱厚照没有掌握到的情况,其实刘健和李东阳的专权并不是绝对的,他们都爱惜羽毛,不会跟皇帝正面冲突。

    以前刘健和李东阳打压朱厚照,是因为那时他还是太子,而朱厚照登基后总拿自己当太子时跟内阁敌对的关系来看待刘健和李东阳,错误地以为自己无法掌权,但其实刘健和李东阳已在逐渐放权给朱厚照。

    可惜现在朱厚照手底下无人帮他把这放出来的权力收拢,萧敬作为老好人不管不问,而张苑、戴义等人又顶不起来,以至于就算内阁放出权力,朱厚照也没能力接收,最后的结果便是权力依然掌握在内阁手中。

    ……

    ……

    朱厚照在朝堂上难得当家作主一次,显得非常高兴,散朝便返回乾清宫,准备吃点儿好的犒劳自己。

    大明朝会在弘治朝中后期以及正德朝,基本都是午朝,这跟弘治皇帝身体羸弱而正德皇帝登基时年少有关。

    明朝中前期由于内阁和司礼监双决策层的存在,导致二者间相互制约,同时具体事务又由六部实施,故内阁虽然处于决策层,但却不掌握实权,在弘治皇帝及之前很长时间,朝廷大小权力都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中,皇权凸显。

    但在孝宗朝后,内阁开始有了实权,不但作为决策层,也可以作为执行层存在,以至于内阁大学士权力陡增,而司礼监又因萧敬等人不作为,导致权力逐渐旁落。皇权此时也就自然而然显现颓势,朱厚照总感觉自己的权力被别人掌控。

    一个月过去,朱厚照终于可以享用肉食,这对于一个曾无肉不欢的少年来说,比起不用穿孝服更感到快活。

    乾清宫内,张苑见朱厚照心情不错,不由问道:“陛下,您今晚……是否有安排?”

    “安排?哈哈,对,给朕找几名宫女来,朕高兴……张苑,你记得找漂亮点儿的,以后朕重重有赏!”

    到如今,朱厚照对别人做出封赏,依然是以开空头支票的方式进行,因为他现在仍旧没感觉自己掌握实权。

    张苑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让陛下今夜睡得安稳踏实!”

    记住手机版网址:m.



    朱厚照在紫禁城过着安定的生活,当太子和当皇帝最大的区别,在于是坐在帘子前面还是后面听政。

    大部分朝事,朱厚照都不太懂,尤其涉及到朝廷各种统计数字,他更加蒙圈,大明各行省一天的粮食消耗是多少,国库多少结余,每年的收支情况,各衙门分配开销等等,这些事对朱厚照来说都好似听天书一般。

    朝堂上说的,熊孩子有大半听不懂,这些事他没法参与,只能听下面朝臣说。

    至于能听懂的,刘健和李东阳等人未必会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这就造成一个结果,无论懂或不懂,都没有话语权。

    偶尔一两件事由他做主拍案定夺,他还会沾沾自喜,感觉自己已经成为朝堂的主宰,任何事情都能说了算。

    西北用兵的朝议结束,谢迁寻机会到乾清宫觐见朱厚照。

    谢迁准备将之前弘治皇帝在世时,关于朝廷与鞑靼亦思马因部谈和的秘密告知朱厚照,谢迁不想让之前弘治皇帝跟朱厚照的旨意违背,不然经他之手派出去和谈的大臣就会非常危险,而且会让大明陷入出尔反尔的难堪境地。

    朱厚照在乾清宫正殿会见谢迁,谢迁单独奏禀,司礼监太监萧敬并不在场,陪同朱厚照出来接见谢迁的是张苑。

    张苑也知道自己没有参政议政的资格,并未侍立在朱厚照身后,而是站在殿门口,如此谁也不能指责他的不是。

    朱厚照看着谢迁,问道:“谢先生,您有事么?看您好似很急,是不是西南战事有什么变化,在朝堂上您不方便说?”

    谢迁道:“回陛下,老臣并无西南相关奏报,只是……先皇在世时,曾对西北之战下达过谕旨,叮嘱老臣照办。但先皇突然驾崩,很多事未来得及跟陛下交托,老臣此来是为将先皇的意思转告!”

    “先皇?什么事?”

    听到跟沈溪无关,朱厚照有些不耐烦了。

    每当朝臣提及弘治皇帝,熊孩子总觉得自己又要被压一头,内心就会带着一股抵触情绪,这也跟刘健和李东阳等人总将先皇挂在嘴边有关。

    如今朝中当权之人,都是弘治皇帝赐予的权力,按照忠君思想来说,现在朱厚照作为新皇说一不二,江山都是他的,但朝臣却不想直接将朝政控制权拱手相让,便以孝宗托孤这件事作托词。

    提及孝宗,就好像是为了让朱厚照屈服,因而“先皇”在朱厚照这里已经成为忌讳,谁提跟谁急。

    谢迁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先皇将西北之事交托老臣,命老臣暗中找寻和谈之人前往延绥,至正月和谈使臣已至榆林,如今尚未有结果,若此时大举出兵,怕是于西北边塞安定不利,战端重启后,劳民伤财……”

    朱厚照带着一股情绪倾听,无论谢迁说得多么言辞恳切,都无法让他引起共鸣。

    到最后,朱厚照有些听不下去,一摆手:“行了行了,谢先生,先皇的决定那是先皇的事情,现在朕已经跟众卿家商议好,不仅要出兵,而且还要大举兴师……”

    “这些鞑靼人实在太可恶了,朕本以为之前我大明赢得京师之战,他们会乖乖地夹着尾巴逃回草原,从此不跟大明为敌,现在倒好,回去没几天,又开始出来闹腾。这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谢先生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朕决定的事情不会再作更改!”

    朱厚照对于出兵之事非常热衷,一来因为这是他在朝堂上当家作主拍案决定下来的,如果被谢迁给否掉,他会觉得太过憋屈。

    再者,朱厚照天生就有好战心,任何家国矛盾到了他这里,绝对没有和平解决这条路走,必然全力以赴,战斗到底,此乃天性使然,就算沈溪对其进行过一番改造,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也改不掉的。

    谢迁愁坏了,这才几天工夫,随着皇位更迭朝廷对西北的政策就彻底变了,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谢迁是朱祐樘和谈政策的执行者,现在政策改变对他的影响最大,派去西北和谈的人还是他帮朱祐樘找的,现在等于说是把和谈使节给卖了。

    谢迁不知该怎么跟朱厚照说,行礼后言辞恳切:“陛下当三思而后行,如今正值您初登大宝,国祚未完全稳固,若此时轻启战端,怕是于大明不利,恐重蹈狄夷长驱直入京师脚下的覆辙!”

    朱厚照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漆黑,不满地道:“谢先生,就算朕敬重您,您也不能在朕面前危言耸听。朕刚登基,正是需要立威时,西北之战便是朕立威的最好时机,难道之前刘少傅的话,谢先生没听清楚?”

    谢迁知道朱厚照态度坚决,终于缄口不言。

    朱厚照再道:“谢先生担心之前派去西北的使节,怕人回不来,是吧?那好办,朕派人将使节招回来就是,谢先生不必担心。这一战大明一定能一战得胜,扬我威名!”

    谢迁非常苦恼,他看出来了,在小皇帝心目中,打仗是很好玩的事情,需要考虑到的兵马调动、粮草补给、兵器铸造等问题,在朱厚照那儿基本都没概念,纯粹就是一腔热血便决定西北战事的走向,谢迁心中满是担心。

    谢迁无奈遵命,道:“谨遵陛下御旨,但也请陛下切勿将此事传告朝堂,先皇对此事一直三缄其口,若为天下人知悉我大明先和后战,必诽谤我朝廷出尔反尔,对大局无益!”

    “知道了!”

    朱厚照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谢先生没事的话早些回去吧,你年纪一大把了,散朝后就应该回家好生歇息,总来朕这里烦扰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下次若没什么要紧事,谢先生就别来了!”

    谢迁无语,心说这都不算要紧事还有什么能算?

    他却不知,此时朱厚照正惦记天黑后跟小宫女鬼混,根本无心细想谢迁提议的西北和谈建议,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

    ……

    就算张皇后曾对朱厚照做出一番训诫,不允许他跟小宫女厮混,但因张皇后抱孙心切,让孝宗一脉早点儿有后代,所以对儿子的态度有些纵容,故朱厚照才消停两日,又开始肆无忌惮了。

    张皇后之前威胁朱厚照要将此事告知朝臣,但在儿子一意孤行后,她并无实施的打算,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鸵鸟。

    毕竟现在孝服已除,就算朱厚照临幸几个宫女也不算什么大事,最多会被人说荒淫无道,不过朱厚照只是在皇宫大内,临幸的女人照理说也都是为君王准备,就算再如何旁人也不敢有非议。

    朱厚照又开始逍遥快活,张苑在宫里的地位随之急剧上升,因为他掌握了宫女可以获得帝宠的渠道,之前那些老宫女送一名宫女过来,价码是二三两银子,但如今已上升到二十两。

    张苑觉得自己发财了,其实都是小钱,与他掌握的资源很不相配。但随着收银子价码的提高,老宫女进献过来的宫女“质量”随之下降。

    朱厚照最初喜欢小宫女,也因为她们漂亮可人,曲意奉承,可后面张苑却尽送些“歪瓜裂枣”,这让朱厚照很不满。

    这天张苑送了两名在后世起码可以打九十分的极品瓜子脸美女前来,全都身穿华服精心打扮后送到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看到后很不满意,问道:“这都是些什么女人?一个个尖嘴猴腮,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巴能把朕的肚子给戳破……张公公,你做事可真是越来越不得朕的心意了!”

    张苑赶紧跪下磕头,两名宫女也吓得跪下。

    这年头,瓜子脸可不是美女的标配,无论五官搭配有多好,但凡是锥子脸基本就已被踢出美女范畴,而张苑为了送出的两名宫女能让朱厚照满意,可是花了一番“大力气”,先找人弄来锦衣华服,都是内宫妃嫔压箱底儿的珍藏,因内宫已有十几年未曾有过新晋妃嫔,这些衣服很不好找,找到后还找人化妆打扮,结果送来后,朱厚照却很不满意。

    张苑见朱厚照怒不可遏,生怕自己失去皇帝的宠信,只能诡辩:“陛下……皇宫中宫女多为发配,姿色上乘的都留在教坊司等处,陛下长居宫中,可有遇到心仪的美女?便是这二人,也是奴婢苦心挑选出来的……”

    朱厚照想了想,嘀咕道:“也是,难怪父皇在宫中这么多年,连个妃子都不纳,感情宫里尽出丑女,跟母后相比,这些女人简直没法看啊!朕该上哪儿找美女呢?对了张苑,你让建昌侯……”

    熊孩子本想说,你让建昌侯想办法送朕出宫,但他再一想,马上觉得不对,“嘿,朕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这皇宫都是朕的地盘,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回来,谁管得着?张苑,赶紧为朕准备,朕要出宫游玩!”

    张苑赶紧劝谏:“陛下,如今已入夜,宫门关闭,还是等明日再出宫为宜!”

    记住手机版网址:m.



    在当皇帝之前,朱厚照出宫便已快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因那时朱祐樘生病,张皇后又在坤宁宫极少出来,没人能约束他。

    后来朱厚照跟着司马真人修炼仙法,有一段时间没出宫,似乎把这回事给忘记了,等他当上皇帝后,在皇宫中体会不到当皇帝的快乐,便想以皇帝的身份出宫游玩。

    朱厚照虽然很想出宫,但也知道晚上紫禁城的宫门会关闭,离开多有不便。

    以前他出宫只是一个人,得化妆成小太监,现在当了皇帝,待遇自然不同,出宫要有一番周详的安排,最重要是带“自己人”出去,身边要有人保护安全,还需大批银两,再也不用张延龄帮忙打点,他觉得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出宫。

    人手方面倒容易安排,比如说张苑、戴义等人,再叫上几名侍卫,就可以出宫。

    但钱财就不那么好办了,熊孩子根本不知道还有内库这回事,即便知道如今内库掌握在张太后手中,张太后不开口,他无法从内库支取一分钱,以前兜里多少银子现在还是老样子,“穷”得叮当响。

    “张苑,朕手头不太宽裕,你可有银子?”

    朱厚照打量心腹太监张苑,问道,“朕明日出宫,身上没有银子可不行,你有多少?”

    张苑作为东宫常侍,平时俸禄不少,以前他或许还想拿出一点儿来讨好朱厚照,现在他通过帮朱厚照选小宫女这件事,赚了不少,反而越发抠门了。因为他发现,即便朱厚照当了皇帝,他也没得到提拔,所有承诺都还是水中花镜中月。

    张苑道:“陛下,奴婢有多少银子,您能不知晓?您前几次出宫的时候,奴婢可是将所有积攒的银子,都交给陛下您了啊!”

    朱厚照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即点头:“张苑,朕知道你忠心,但有些事……你必须得帮朕解决一下,朕手头如果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的话,出宫意义何在?难道要靠建昌侯,让他帮朕打点?”

    “朕想出去自己找地方……体察民情,岂能被建昌侯左右?张苑,你去给朕找些银子回来,不用多,一百两银子应该够了!”

    张苑一听傻眼了。

    别说一百两,就算是五百两银子他也拿得出来,因为新皇登基,前来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再加上他从帮新皇选宫女侍寝这件事上赚足了银子,身家比起以前丰厚了许多。

    但他刚说没有银子,贸然拿出来肯定会被朱厚照怀疑,他此时自然想从别人身上盘剥些回来。

    张苑心想:“陛下已登基,不再是太子,要出宫的话但凡跟人说缺银子,别人一定会孝敬,如此一来我不但没有损失,可能还会小赚!哈,我可真聪明,若非如此,可能我还要倒亏一百两!”

    张苑是市井小民出身,平时游手好闲,贪婪成性,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因小失大,他根本不懂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否则以他的位置,必然能早早奠定朱厚照头马的身份,可惜因为他的无知,总是跟好机会失之交臂。

    ……

    ……

    当晚,张苑便去找一些职司太监过来商议银子的事情。

    皇帝出宫,这件事张苑不想声张,他知道那些老宫女对此不感兴趣,因为女人将来再有地位,最多也就成为坤宁宫的管事,而眼下张皇后暂居坤宁宫,坤宁宫管事宫女的职位可不好争取。

    等张皇后迁居清宁宫后,众宫女才有出头的机会,而那时还要看新的六宫之主是否喜欢她们,因此现在她们宁可多去争取手下的小宫女得到圣宠,也不会赞助皇帝出宫。

    而太监则截然不同。

    因为大明太监可以掌握权力,以至于那些年老有资历,但一直混得不如意的太监都希望通过一些门路来获得晋升的机会。

    宫里那么多人,最有巴结价值的自然是皇帝,旁人就算给了他们许诺,没有皇帝的认可也是徒劳。

    张苑找来的这些人,除了之前就已经跟朱厚照走得很近的戴义,还有李兴、覃观等人,这些人在皇宫中都有一定地位,但尚未接触核心权力。同时到来的还有历史上未来八虎成员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等太监,这些人跟张苑都走得比较近。

    这些太监在愗勤殿见到张苑,李兴上来便问:“张公公,您有什么要紧事,居然要将我等都叫来,莫不是陛下有什么事交待我等去做?”

    张苑道:“李公公,诸位公公,这事儿……有些不太好说,但关系到大家的未来,却又不得不……嗨,我就明说了吧,之前的东宫太子现如今已君临天下,诸位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一众太监面面相觑,他们一向瞧不起市井出身的张苑,就算张苑掌握权力,这些人也不过是面子上巴结一下,其实内心都在想怎么取代张苑,成为朱厚照最亲近的人。

    但张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却让他们觉得张苑不好对付。

    张苑的弦外音是……别看你们现在混得还不错,但想要保住眼前的地位,必须要会做事,知道如何巴结陛下,巴结陛下的同时还得巴结我,我才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说好话。你们如果觉得没必要,我行我素,我非但不帮你们说好话,还会在陛下面前出言攻讦,看看最后谁吃亏!

    马永成是在场太监中数一数二的老资历,问道:“张公公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你不会又想让咱们孝敬你吧?”

    张苑道:“没有的事,难道咱家是那种贪心不足的人吗?这么说吧,陛下现在想要出宫游玩……”

    “啊!?”

    张苑的话没说完,在场一众太监都面面相觑,似乎听出这其中有什么诀窍。

    “别大惊小怪,时间就定在明日!”张苑继续说道,“陛下以前也曾出宫,不过那已是在东宫的时候,这次陛下出宫,除了带几名随从太监外,还会带上侍卫贴身保护,算是……体察民情……”

    在场的太监年老成精,立即琢磨开这件事了。

    朱厚照要出宫,这是他们接近朱厚照的最好机会,说是出去体察民情,其实只是打个幌子,最重要的还是游玩,能跟在新皇身边吃喝玩乐,以后必然会被新皇当作心腹,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巴结方式了。

    戴义道:“张公公,你没骗咱家吧?”

    所有人都看向张苑,生怕这是他为了捞好处而编撰出来的,张苑道:“戴公公不信?明日便知晓,陛下要带出去的人中,咱家先举荐了你,你明日将是随驾同行人员之一!”

    戴义虽然在司礼监任职,但因他地位不及萧敬、谷大用等人,以至于在宫中说话不怎么管用,闻言脸上露出喜色。

    旁边李兴赶忙问道:“随行出宫的还有谁?”

    张苑道:“陛下暂时没点名,不过依咱家看来……”

    话说了一半,张苑突然卖起了关子,李兴等人都有些着急,他们迫切想知道到底谁能跟新皇一起出宫,但他们也知道,如果事情早定下来了,那张苑把他们请来也没什么意义。

    李兴道:“张公公把话说开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直言,我等不是不识相之人,如果你能在陛下面前举荐,我等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

    张苑这才笑道:“咱家可没有要跟你们伸手要银子的意思。陛下的确没有点其他人的名子,只是陛下出宫……总归要见识一下外面的光景,如果身边一点儿银子都没有,陛下想去何处歇脚,连几文钱都拿不出来,岂非贻笑大方?而且陛下要去的,可不是茶楼酒肆这些地方,而是……咳咳,你们自己领会吧!”

    几名太监面面相觑。

    关于张苑在宫里帮新皇选宫女侍寝的事情,已不算秘密,至少跟东宫关系比较近的这些太监都知晓,他们自然知道新皇登基后,风流成性,以至于身边的宫女就没断过。

    现在张苑说话说半截,皇帝出宫要做什么,他们拿脑袋瓜稍微琢磨一下,便大概知晓了。

    皇帝分明是想出去寻花问柳。

    马永成有些惊愕:“张公公,你可要劝诫陛下,最好不要出宫,实在太危险了!若沾染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回来,这可开不得玩笑……”

    张苑道:“马公公的话咱家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不干不净的东西?以前陛下在东宫时也曾出过宫门,从未见沾染什么不干不净……咳咳!”

    他本想说朱厚照出宫没有遇到过麻烦,但马上想到之前朱厚照因为喝醉酒闹事,结果请进来个司马真人,非说宫里有妖邪之物,因此话说了半截又收了回去。

    记住手机版网址:m.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无论马永成、戴义等人对皇帝出宫的事情是否支持,都不是他们所能阻拦的,朱厚照坚持要出宫,作为皇帝的家奴,他们只有唯唯诺诺遵从的份儿,即便要反对也轮不到他们。

    但反过来,这却是他们巴结朱厚照的大好机会,张苑说了,需要银子打点,新皇刚登基,手头捉襟见肘,要银子只能由下面的人出,而每个人孝敬银子的多寡,将直接决定他们是否有资格跟皇帝一同出宫,成为皇帝的心腹。

    张苑眼看众太监都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这些人听懂没有。张苑看向戴义,道:

    “戴公公,别人不表态,是因为陛下没有钦点他们一同跟随,而你则是陛下点名一起出宫的……你不做表示似乎说不过去啊!”

    戴义迟疑半晌,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咱家就出二十两银子好了!”

    等戴义说出此话,在场太监俱都看向他,显然二十两银子有些拿不出手。

    大明不比别的朝代,皇宫里的太监,但凡是有油水的职司衙门太监,每月的好处费就不止二十两,戴义人在司礼监,旁人看来,那是大明富得流油的衙门,就算戴义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也不至于说二十两就打发了。

    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戴义有些不太自然,道:“咱家虽然人在司礼监,但那不过是空衔,萧公公是何等人,诸位应该比咱家清楚,如今的司礼监已然是清水衙门,哪里来那么多银钱?”

    “这些银子,还是咱家压箱点儿的养老金,再过一两年咱家就要出宫去了,不比尔等……”

    论岁数,戴义的确到了致仕的年岁,按照宫里的规矩,太监到六十岁左右就得出宫。太监年老后留在宫里做不了事情,反倒需要内府养着,不如将之送出宫去,既能让这些太监颐养天年,朝廷又能节省一笔开销,何乐而不为?

    李兴冷笑不已:“戴公公,您这是看陛下钦点您出宫,不觉得机会难得,所以只出二十两银子来打陛下的脸,是吗?”

    马永成略带不屑:“李公公,甭说旁人,你先说自己出多少银子。若是也出个二三十两,就莫五十步笑百步了!”

    李兴一脸得意:“咱家岂是那种不念君恩的小人?就算咱家将来没养老银子,也要将少主伺候舒坦了……咱家感念皇室恩德,要不是宫里养着我等,恐怕早在宫外饿死了,外面什么世道,你们不会完全不知吧?咱家这次出三百两银子!”

    “哇!”

    在场的老太监都不算穷人,但听到三百两银子的价码,还是在心里感叹,李兴真是有钱。

    张苑非常高兴,道:“李公公,还是你忠君,其他人有出更多的么?不然,咱家可要在陛下面前,好好为李公公表一下忠心……”

    马永成不屑地道:“这年头,忠心竟然开始用银子来衡量了,真是世态炎凉啊!”

    张苑冷笑道:“马公公,我们中间你资格最老,也最德高望重,但也不至于这么讽刺后辈吧?”

    “陛下要出宫体察民情,需要花销,若咱们手里有银子,自然要为陛下拿些出来。李公公连自己养老银子都不留,一心为陛下效力,这不是忠心是什么?你要是出的银子更多,咱家自然也会据实在陛下面前陈述!”

    “这种事,没什么可隐瞒的!”

    李兴脸上满是得意:“张公公此话说得中肯,事实便是如此……也不想想,同样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不把握,咱家把握了,马公公却诽谤咱家的忠心,马公公有些过分了!”

    “吾等宫人没有子婿,将来养老送终指望不上别人,留下银子傍身无可厚非。你马公公不愿出钱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咱家可要献出银子供陛下花销……”

    马永成拿不出三百两银子,当即一甩袖:“先皇不在了,你们陪着新皇出宫去胡闹,若事情闹大了,看你们怎么收场,到时候太后娘娘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告辞了……”转身要走,却被张苑和李兴拦了下来。

    马永成冷笑不已:“怎么,不让走?”

    李兴道:“马公公,听你的意思,是要去找太后或者萧公公告状?你这么走了,我们怎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其余太监虽然拿不出太多银子,但也都在打量马永成。

    马永成脸都憋红了,半晌后说道:“你们要作何?咱家不是那种不讲情面之人,这状……咱家不告!”

    “这就对了!”

    张苑嚣张地说,“立个誓言吧,不发个毒誓,咱家不能完全相信马公公你啊!”

    马永成被张苑逼得没办法,只能举起手对天发誓:“咱家发誓绝对不向太后和萧公公状告陛下出宫之事,否则天打五雷轰……怎么,如此还不行?”

    张苑和李兴这才让路,让马永成自行离开。

    ……

    ……

    经过张苑一番筹备,为朱厚照拿到四百多两银子的出宫经费,其余太监就算知道自己未必能跟着新皇出宫,但多少还是捐献了一些出来,为了是让张苑在朱厚照面前褒扬他们的功劳。

    张苑不负所望,到朱厚照面前好好说了说这些捐钱太监的“忠心”,不过孝敬的数字被他降了些,李兴捐出三百两银子,到张苑这里变成了一百五十两,而其余人等也都打了个对折。

    银子被张苑克扣一半,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仁慈了,他原本想把除一百两外的银子全都克扣下来,但想了想如果正好凑一百两回来,必然引起朱厚照的怀疑,于是“慷慨”了一回,足足为朱厚照留下二百二十两银子。

    “……做得好,做得好!”

    翌日清晨,朱厚照从张苑口中得知情况后,兴奋不已,对张苑大加赞赏。

    张苑见朱厚照兴奋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得到了新皇的欣赏,不由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的很能干,既为朱厚照筹集到了足够多的出宫经费,自己还白得一大笔银子,真可谓一举两得。

    更加重要的是,张苑发现李兴原来是个土老肥,准备以后找机会再从李兴身上敲诈一笔。

    朱厚照兴奋之余,依然带着几分谨慎,想了想吩咐道:“张公公,今天朕要出宫,必须先好好筹划一番,原本朕打算带你出宫去,但若你不在乾清宫挡驾,很容易被人发现朕已不在宫里了,所以……”

    之前张苑洋洋得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僵硬起来……他原本想出宫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顺带趁着朱厚照寻欢作乐的间隙,抽空去找寻一下自己留在京城的妻子,谁想愿望一下子泡汤了。

    张苑赶紧道:“陛下,让奴婢跟您一起出去吧,也好保驾护航!”

    “你那小身板保什么驾,朕出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早就有经验了,外面没什么危险,银子你先给朕,朕带着戴公公……哦对了,还有李公公一起出去便可,有他们在,你尽可放心,朕相信他们能打点好朕在宫外的一切。你就留在乾清宫,好好为朕办事,如果做得好,朕回头大加封赏!”

    朱厚照再次许下空头支票,不但剥夺张苑出宫的资格,还说要带戴义和李兴出宫,让张苑觉得大难临头。

    如果这些人在朱厚照面前把捐献银子的数目一说,那他就要倒大霉了,稍有不慎一个欺君的大罪就要落在头上。

    但皇帝的意志又不能违抗,张苑只好行礼:“奴婢遵旨,不过陛下您……还是小心些,早去早回!”

    “知道了,真啰嗦,你在宫里好好为朕做事,如果有太监宫女来,你随便打发了;如果母后亲临,你就说朕在后殿休息,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如果是萧公公,你就强势些,将他阻挡在宫门外,说这是朕的旨意,知道吗?”

    朱厚照为自己出宫不被老娘知晓,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予以说明。

    张苑一一应了下来,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就在他神色恍惚时,朱厚照已准备到后殿穿太监衣服。

    “陛下,您这是……”

    张苑有些看不懂,如今朱厚照已贵为皇帝,居然还要穿太监衣服出宫?

    朱厚照笑呵呵道:“朕这不是想低调些吗?如今有戴公公和刘公公陪朕出宫,朕只需跟在他们身后,谁会怀疑?哈哈,还是朕聪明,朕这么做别人一定不会知晓,出宫后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哈哈!”

    朱厚照非常得意,当了皇帝,偷偷摸摸更容易了,现在只要让戴义和李兴带着他出宫便可,出宫后让戴义和李兴在旁“护驾”……出门带俩随从,到哪儿都有面子。

    张苑皱着眉头,咽了口唾沫,面对一个喜欢胡闹的皇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朱厚照兴冲冲将太监服换好,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多待,让张苑迅速去将戴义和李兴叫来陪同他出宫。



    朱厚照出宫前充满了憧憬,兴奋无比,脚步轻盈,但出宫后才发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目前大明尚处于国丧期,京城主要娱乐场所,诸如教坊司、秦楼、戏院、棋社等处,都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再加上本身正月刚过,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市井间没无太多人,就连茶楼和酒肆基本也都处于关门闭户的状态。

    另外,现如今虽然距离弘治十八年会试已经很近,往年各种文会、诗会、同乡会层出不穷,但今年情况却不同,御史言官都在盯着,一旦哪个在国丧期间嬉戏失态,动辄取消考试资格,因此举子们都躲在客栈或者借住的民居里,埋头苦读,只等二月初九到来。

    现在京城只有一早一晚两市时部分街巷热闹些,对于那些熟悉早市、晚市的商家和百姓来说,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能购买到商品。而对于朱厚照这样出宫纯粹是为了游玩的人来说,面对冷冷清清的街道,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戴义在宫里地位很高,以前经常出皇宫,当下对朱厚照解释道:“陛下,如今刚出正月,街上行人少属于正常现象。另外,先皇尚未入陵寝,京城怕是要再过几个月,才能恢复以往的热闹!”

    朱厚照一听急了,厉声道:“什么,竟然让本宫等上几个月?朕一天都不能等……戴公公,朕现在命令你,马上去将那些秦楼楚馆的门叫开,朕这就要进去,你要是不听话,看朕怎么处置你!”

    戴义和李兴原本以为跟着朱厚照出来,是巴结新皇的最好机会,未料事到临头才知道这营生不好干。

    戴义急道:“陛下,您乃九五之尊,您若轻易亮出身份,怕是会出什么意外,还有您去秦楼楚馆,恐有失身份……”

    戴义没在东宫当过差,对朱厚照的性格捉摸不透,不知道朱厚照的喜恶,以为能用自己的苦口婆心劝皇帝回心转意,却不知此举乃是在为自己找麻烦。朱厚照当胸踹了戴义一脚,将老太监摔了个仰八叉,怒道:“再不去,朕杀了你!”

    这下戴义傻眼了,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灰溜溜地去附近一家秦楼叫门,但他不敢随便报出朱厚照的身份,闷头敲门半晌后,终于有人从里面打开房门。

    那人戴着绿巾,一看就是这家秦楼的龟奴,抬眼打量戴义,见戴义身上衣服料子不错,知道非富则贵,当即客气地问道:“客人要做什么?”

    戴义道:“今日有贵客想光顾你们的生意!”

    龟奴直接将房门关上,门内传来声音:“先皇大殡,这时候也敢逛窑子,活腻味了吧!?”

    一句话就把戴义呛得不轻,他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如今正值国丧期间,举国哀悼,禁止娱乐。谁想先皇唯一的儿子却按捺不住,要出宫来逛窑子,这事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可笑。

    这下戴义没辙了,只能回去将那龟奴的话原封不动告知朱厚照,谁想又被朱厚照踹了一脚。

    朱厚照也不管戴义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但凡他觉得不顺眼的太监,想踹谁就踹谁,破口大骂:“你个戴义,不长脑子么?就说朕要进去,看看谁敢耍横!”

    戴义赶紧跪到地上磕头:“陛下,不是老奴不想说,实在顾及您的安危,不敢说啊……”

    恰在此时,李兴指着远处道:“陛下,看那边,似乎有顶小轿过来了!”

    朱厚照侧头看了过去,果然泡子河边,有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晃晃悠悠往这边来了,除了两名轿夫外,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朱厚照瞧清楚后,问道:“这又如何?”

    李兴笑盈盈道:“陛下,您没看出来么,那应该是某个官家女子的小轿。里面……应该是什么府上的小姐或者夫人……不然怎带着丫鬟?”

    朱厚照眨眨小眼睛,问道:“那又怎样?”

    李兴凑到朱厚照耳边说了一番话,朱厚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搓着手一脸兴奋,随后有些迟疑:

    “这……这不太好吧?朕好歹懂得礼义廉耻,如果做了……那种事,被人知晓,岂非让人非议?”

    李兴所提意见,乃是“强抢民女”,在世人眼中,这种行为天理不容,但在李兴这样只知道谄上的太监眼里,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可说不值一提。

    太监因身体方面的缺陷,只要是非观念稍弱,心理扭曲下久而久之人性就会变得阴暗,一时得志便无法无天,眼中根本没什么道德律法。

    如今李兴陪同出来的是当今大明皇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朱厚照去抢个民间女子回来,并不打紧。

    李兴笑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都是您的臣民,陛下做什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之前李兴在朱厚照耳边嘀咕,戴义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现在终于弄明白了李兴是想挑唆朱厚照“犯罪”。戴义秉性善良,见不得作奸犯科之事,赶紧出言提醒:“陛下,万万不可……”

    此番出宫来,朱厚照没寻到乐子,不甘心就这么回宫,现如今李兴为他指明一条道路,而他的年纪又正值探索和尝试欲望强烈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当即怒道:“戴公公,你识相的话现在就去将风月场所的女人给朕叫出来,否则老老实实闭嘴!不然朕杀了你信不信?”

    戴义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拉不回新皇那倔强的心,如果继续加以阻挠的话,很可能要遭受灭顶之灾,不如老老实实一旁待着。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陛下,我们就这几人,如何去将人……抢回来?”

    朱厚照原本正兴奋,听到这话,笑容立即变得僵硬起来,琢磨了一下,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我们一共三人,对面两个轿夫外加一名丫鬟,还有个不知是小姐还是夫人,怎么办?李公公,这主意可是你出的,该不该由你出手?”

    李兴拍着胸脯道:“陛下请放心,一切交由奴婢解决!奴婢以前在宫外时,练过几天武功……”

    朱厚照一听,喜上眉梢,仔细打量一下李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审视这名陪侍身边的太监,李兴虽然年岁不小,但因为脸上没胡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子骨挺精干,当即满意点头:

    “行,李公公你上去,把人抢回来,朕重重有赏……记得把那丫鬟一起抢过来!”

    “是,陛下!”李兴难得找到跟朱厚照一起出宫的机会,这么好的时机他想好好把握,立即冲上前去。

    对面两个轿夫虽是男子,但较为瘦弱,行路间见前面冲来一人,以为是有急事的过客,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京城天子脚下,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只是往道边避让一下,这一让不要紧,正好被李兴抓住机会,上去便将当前一名轿夫踢倒在地。

    “啊?”

    随着轿夫倒地,轿子侧翻,轿子里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听起来似乎是一名妇人的叫声,而非少女。

    旁边躲开轿子的丫鬟出言质问:“你要作甚?”

    李兴暴喝一声,上去将另一名轿夫按倒在地上,抡起拳头便往那轿夫脸上招呼,先前被踹倒在地的轿夫挣扎着站起来,一边揉肚子,一边大声叫道:“打人啦,打人啦!”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京城崇文门旁的大街上发生此等事情,那轿夫有些发懵,想叫人前来帮忙,可惜此时正值国丧期间,之前有官差在路上巡查来往行人,借机盘剥,所以此时街面人根本就没人。

    附近的住户听到外面有人喊叫,由于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也不敢随便打开门。

    李兴将后面那个轿夫打晕,又折返回来,冲着喊话的轿夫便是一拳,再次将其击倒在地。朱厚照见没人阻拦了,带着戴义一路小跑过来,将倒在地上的轿帘掀开,里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容貌极为平常,尤其一脸的雀斑让人倒胃口,不由大感失望。

    再看那丫鬟,冬瓜脸,粗眉毛,张嘴就是大黄牙,这模样人见人嫌,更别说上前调戏了。

    朱厚照正不知怎么办,忽然远处有人喊“官差来了”,李兴愣了一下,站起来向远处眺望,发现街道尽头正有巡逻官兵到来,脸色大变,立即拉起朱厚照就开跑。

    可怜的戴义,五十多岁的人了,而且身体还不好,跟着李兴和朱厚照一路狂奔,直到大明门前才停下脚步,人已经累得快口吐白沫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m.



    戴义和李兴带着朱厚照回宫,他们怕这件事闹大,觉得只要朱厚照回宫,旁人就无法猜到是谁做的。

    为了不留下证据,三人在戴义位于西江米巷的私宅将太监服重新穿戴整齐……没有这一身可进不了皇宫。

    为了防止有物证落下,戴义和李兴将屋里屋外仔细找寻一番,确定没有差错后,才带着朱厚照进了大明门。

    三人回到乾清宫,迎接出来的张苑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朱厚照出去的时候一身齐整,另外两名太监穿着也是干净整洁,但回来时三人却蓬头垢面,头发被汗水浸湿后板结在一起,发出一股异味。

    没等张苑上前问询情况,朱厚照径直来到后面的寝殿,进屋后他将钱袋子丢到桌子上,嘴上发问:“张苑,母后和萧公公没来过吧?”

    张苑赶紧道:“回陛下,今日到目前为止都未曾有人前来打扰……却不知陛下为何如此早……便回来了?”

    “嗨,别说了,晦气晦气,这会儿正值国丧期间,外面楼堂馆所都未营业,便早些回来了……你且准备好热水,朕要沐浴更衣。”

    “至于戴公公和李公公,你们二人先回去,把自己收拾妥当,今日事情便当没发生过,知道没有?”

    朱厚照此时显得一副干练的样子,似乎把什么事情都想到了。

    张苑虽然对朱厚照后一句话心存疑惑,但还是先去办正事,行礼后到门口找来太监和宫女,让他们为朱厚照准备沐浴用具和热水。

    戴义和李兴从寝殿出来时,刚闲下来的张苑想上前去问一句,但二人行色匆匆便离开了。

    张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怎么了?我在宫中担惊受怕近两个时辰,就怕陛下问他们银子的事……他们现在是这幅光景,那到底是问了还是没问啊?陛下又是否会生我的气?”他却不知道,朱厚照在宫外做了一件“大事”,影响恶劣,以至于回来后马上要沐浴更衣,消灭罪证。

    不过张苑担心自己的事情,就算对朱厚照等人回来时表现出的心虚以及异常有所怀疑,也不会多想。

    ……

    ……

    宫外“强抢民女”事件很快发酵,许多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外戚张氏兄弟。

    要知道建昌侯张延龄以前就做过强抢民女的案子,但因先皇庇护不得治罪,反而被他抢走的女子的家人落罪下狱,家破人亡。

    大兴县衙原本不想管这种事,但时值国丧期间,京师出现这样的“惊天大案”,大兴县便将此事奏禀到顺天府。

    此时顺天府尹胡富刚上任,这是一个善于断巘狱,且忠直的大臣,曾在担任福建按察使司佥事时,一口气平反狱囚二百余人。

    胡富刚调任顺天府,正寻找机会施展抱负,谁想国丧期间竟出现“强抢民女”的案子,而且还是“组团作案”,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强抢良家妇女,且在事后逃离现场,这让胡富感到很没有面子。

    胡富直接将此事捅到刑部,刑部将此案列为京城年初第一大案,上书内阁,由首辅刘健拟定票拟,萧敬代天子御批——此案交还大兴县衙追查,顺天府方面也会派人协助进行调查。

    不到两天时间,案子便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无论有事没事,都不敢上街,即便必须要出门也会派至少十多名护院家仆护送,且走的都是大道,不走小路,免得被贼人所趁。

    二月初六朝会上,朱厚照都快忘这件事了,刑部尚书闵圭突然出列禀奏案情,顺天府尹胡富予以补充。

    朱厚照一听,便知道是自己干的好事,他当然不会承认案子跟他有染,当然也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朱厚照故作镇静,嘴上发出抱怨:“强抢民女算很大的事情,需要占用宝贵的时间在朝议时跟朕奏禀吗?朕不想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案子交给刑部和顺天府去查,查明后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以后这等事不必跟朕说!”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一直到春闱开始,京城“强抢民女”的案子依然没查出个结果,很多人开始有意无意将沈溪头年“强抢民女”案旧事重提,将两者混为一谈,大多数人认为沈溪那桩案子更可恶,身为地方督抚目无王法,有恃无恐,而京城这边不过是宵小偶然作案,不具可比性。

    ……

    ……

    此时“沈溪案”开始进入调查取证阶段,京城南下调查沈溪案子的人,于二月中旬相继抵达南宁府,这其中便包括要以扳倒沈溪为目的的锦衣卫镇抚使江栎唯。

    江栎唯为了今日的事情,收买了很多人,他带着大笔钱财到地方,不为收受贿赂,就为了将沈溪扳倒,报当年沈溪将他下狱革职之仇。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此时沈溪尚不知江栎唯已到南宁府,而且准备对他进行栽赃诬陷。

    二月二十四,经过二十多天行军,沈溪率领南征大军抵达广西省治所在的桂林府临桂城下。

    此番沈溪行军速度不快,一路上有近半时间都在练兵,途径南宁府时,他也是过城不入,主要是想向外界表明一个态度……他不会干涉办案。

    沈溪抵达桂林府城当天,仍旧跟上一次在此做出的选择一样,选择在漓江边扎下大营。

    因沈溪在南宁府取得大捷,并将入侵的交趾兵马悉数驱逐出国境,劳苦功高,此番广西三司衙门都送来慰问品。

    随着地方战事平息,城中百姓生活步入正轨,民生好转,官府也能拿出更多犒劳物资,送到军营。

    但跟之前的情况一样,广西三司衙门的负责人都未出来见沈溪,最多就是派出自己的副手,假惺惺地表达问候之意。

    好在沈溪对地方上没什么要求,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早些离开广西这个是非之地,返回湖广或者江西,就此过上悠哉悠哉的日子。

    但沈溪担心他撤兵后,西南六省推广新作物会出现问题,便以地方叛乱尚未全数平息为由,暂时驻兵广西境内,等情况进一步核实再行撤兵。如此也算是对南宁府那边办案人员的一种无声威慑。

    沈溪不想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此时他也在想高集和高宁氏此时有何举动,揣测这次案子有几成可能会坐实。

    沈溪非常清楚,在大明朝一个人是否犯罪不是看他有没有做过,而是全看朝廷的调查结果如何。如果有人刻意栽赃诬陷,并想方设法找来“人证”、“物证”,这案子很可能会给他坐实,那时该怎么应对,他一时间也没有主意,只能抱着“清者自清”的态度,在这时代艰难求存。

    记住手机版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