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寒门状元 > 全文阅读
寒门状元txt下载

    沈氏兄弟在茶楼一坐就是一下午,到后面沈永卓要急着回去,毕竟出来久了,他怕被母亲责罚。

    沈溪一直说等等。

    到申时二刻,突然有人在街上喊:“隔壁街有人被打了!”

    一语令远近哄闹起来。

    沈溪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一声,分明是宋小城喊的,这也是沈溪计划的一部分,打完人,趁乱一吆喝,利用百姓喜欢凑热闹的心理,把人都吸引过去围观,除了能让被打的高崇等人丢脸,还能给“凶手”制造逃走的机会。

    茶楼里的考生听到消息不由鼓噪起来,齐刷刷凑在窗口,想看清楚隔壁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因为距离远,只能依稀看到人群正在往街口聚集,乱糟糟的看不清是个什么状况。

    “走,过去看看。”

    有考生一号召,立马有人带着好奇心跟了过去。

    沈溪看向沈永卓:“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吧,正好那边是回家的路。”

    沈永卓本来就已经不耐烦了,闻言连忙点头,两人刚站起身,那边店伙计已经凑了过来。这小二一脸谨慎,生怕因为疏忽,遗漏了哪桌没结账。

    沈溪摸出十个铜板,放在桌子上,然后与沈永卓下楼,跟着人群往隔壁街涌去。摆渡一吓潶、言、哥关看酔新张姐

    因为打人的事发生得极为突然,街道上显得拥堵而混乱,还没等沈溪赶到事发地,一大队官差就匆忙而至。

    平常府城出现什么打架殴斗之事,官差都懒得理会,但这次是城里几个有名的衙内被打,他们想不积极都不行。

    终于到了隔壁街口,只见高崇和何公子等人,脸上带着瘀伤,相扶坐在街沿边。他们本来穿着锦衣华服到教坊来泡妹子,结果搞得遍体鳞伤不说,那些华贵的衣服上也满是脚印和泥土。

    有个公子哥捂着青肿的脸颊,愤愤然道:“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干的!”

    说话带着北方口音,像是初来汀州地面。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高崇这些人最爱面子,眼下被打,一个个脸上又青又紫,正是生平最出糗的时候,随着官差从人群中冲出来,高崇指使官差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追查凶手,而是先把周围的群众驱散。

    “……看什么看?官差办事,让开让开,再不走拿到官府问罪!”

    这些衙役刚开始非常嚣张,想通过威仪令百姓自动散去,但事情发生在闹市口,周围店铺和摊贩众多,不是说能驱散就能轻易奏效的。百姓最多后退一些,围出来的空地更大,如此一来看到高崇等人狼狈样子的人更多了。

    高崇气急败坏,一把抽出其中一个衙役的腰间佩刀,对围观的百姓比划:“你们再不走试试,老子拿刀砍死你们!”

    也是嚣张惯了,以为吓唬人这招总该奏效。但百姓很清楚什么叫法不责众,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过是出来打个酱油围观一下,并没犯哪条王法,他们真不信这嚣张的高公子敢动刀子。

    人群中马上有人吆喝:“有本事你砍啊!”

    “对,你有本事砍!”

    起哄的声音不小,很多人都面带不屑。

    衙役这时候真急了,有人开始对着人群怒喝:“刚才谁喊的,有本事出来,看不把你锁进衙门打板子!”

    围观百姓又是发出哄笑。

    也是高崇等人平日在府城为非作歹不得人心,现在这伙人被打,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不管以前是否受过这伙人欺负的,都来围观助威。

    由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几条街很快就水泄不通,官差根本没有办法捉拿逃窜的凶手,最后高崇面子挂不住了,不在出言恐吓威胁,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互相搀扶,跌跌撞撞进到教坊里面。

    等朱红色的大门关上,围观百姓才乐呵呵散了。

    沈永卓看着眼前的朱楼,似乎想起当日见到的倩影,幽然一叹,问道:“七郎,那些是什么人?”

    沈溪想了想该如何措辞:“当作是坏人即可。这些人平日欺男霸女,仗着家里权势,在府城横行无忌……可能是得罪的人太多,遭了报应。”

    沈永卓点点头,跟着沈溪往药铺走,不由回头看了眼:“原来官家公子,就这副德行。”

    等沈溪和沈永卓回到药铺,却见王氏早已等在里面。王氏在家中等不到儿子就跑来药铺跟周氏要人,嚷了半天。

    王氏见到沈永卓,怒道:“大郎,这一下午你死到哪里去了?”

    沈溪插了一嘴:“大伯母,您不是说大哥不用早点儿回来吗?”

    王氏顿时把矛头指向沈溪:“都是你这小子带坏我家大郎,若明天大郎考试有什么意外,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氏听了不满地抗议:“大嫂,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怎不说是大郎带我家憨娃儿在外不归?”

    王氏冷笑:“我家大郎这般懂事,以为跟你家小七一样喜欢到处野?”

    当着一众来求药的顾客,王氏说话没有丝毫顾忌,这等于是在外人面前揭破沈家内部的矛盾。

    周氏不由气结,但此时周氏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分娩,她抚着胸口,尽量想平心静气,也就忍住不跟王氏继续吵。

    再怎么说,等这次府试结束,王氏就要带儿子回乡,她却要留在府城做生意,吵下去,得不偿失的是她自己。

    王氏扯着沈永卓的衣襟,大模大样从药铺正门出去。

    等人走了,有熟客笑道:“沈夫人,你这个大嫂好像不怎么讲理啊!”

    周氏此时反倒现出她淑妇的一面,平静地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大嫂也是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太过重视儿子学业,脾气才不好。其实,我大嫂平日对小辈很疼惜的。”

    之前在药铺见到王氏骂街的人,皆不以为然,但对于周氏这般“顾大体”,他们却是称赞有加。

    听到旁人赞美,周氏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沈溪一看老娘这架势,估计再被顾客赞上两句就要飘起来了。

    “娘,我先上楼温书。”

    因为上药铺二楼的楼梯在后堂,沈溪说着出了前堂帘子,沈溪才走出两步,突然感觉一股劲风跟上来,随即他的耳朵就被周氏拧住了。

    “你这混小子,一下午死到哪儿去了?让你老娘当着外人的面被你大伯母数落,你看着很高兴,是吧?”

    周氏刚才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逮着机会,就要从沈溪身上发泄出来。

    “是大哥不肯回来嘛。”沈溪这时候只好把责任推给沈永卓。

    周氏怒道:“他才来城里几天,又不认得路,你坚持回来,他不跟着?混小子,真是白疼你了,不知道体谅你老娘,刚才把你老娘气得……唉,真想跟你大伯母痛痛快快地对骂一场。”

    沈溪龇牙咧嘴:“娘,你轻点儿,把我耳朵拧坏了,明天考试我听不到声音,考砸了可别怨我。”

    “当老娘好糊弄,你考试提笔答题用耳朵的?”周氏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但手还是松开了,“到楼上去,晚饭之前不许下楼!”

    沈溪吐吐舌头,耷拉着脑袋走上楼梯。

    等下午日落,沈溪才打着哈欠下楼,刚才他在楼上结结实实补了一觉。

    惠娘老早就回来了,正在跟周氏和谢韵儿说事。

    惠娘已经听说高崇那些人被打,外间都在传扬,说是“旱路帮”的人干的,但具体是谁则众说纷纭。

    周氏骂道:“那群纨绔子弟,头年还到咱药铺捣乱,活该有报应!”

    惠娘却蹙眉:“这事情有些不太寻常。‘旱路帮’的人就算再无礼,也不敢公然跟官府对着干,更何况这次被打的,还是高知府与何知县家里的公子。”

    谢韵儿双眼放光,展颜笑道:“掌柜的,这不是好事吗?那群人狗胆包天敢跟官府的人斗,现在有官府出面惩治他们,正好省了我们出手。”

    惠娘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

    她心里带着疑惑。

    事情发生得太过凑巧,那边“旱路帮”的人刚跟商会起了矛盾,回头高知府的孙子与何知县的儿子就被打了,所有证据还指向“旱路帮”。就算解释为老天帮忙,帮得也太恰到好处了。

    周氏美滋滋地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两帮人都是混账,现在狗咬狗,最好咬得一嘴毛。回头让小六子去码头那边说一声,咱船行的生意照做,这样就不用白白给那些力夫发工钱了。”

    惠娘点点头,突然想起来:“小城昨天说家里有事,急急忙忙跟我招呼一声,这会儿应该在回宁化的路上。”

    “多半是他跟絮莲的婚事……我一看这对小年轻就有夫妻相,可老这样没名没分地在一起也不行,若日子长了絮莲肚子有个什么动静,好事也成坏事……这次走得这么急,不会真有了?”

    周氏心情大佳,把之前王氏来捣乱的烦恼抛到了脑后,“妹妹这个做掌柜的,回头也该好好帮衬下,成全这对年轻人。”

    惠娘微笑着点头,但她脸上仍旧满是不解。

    趁着天没黑,惠娘让秀儿去药厂那边把絮莲叫过来。

    惠娘和周氏毕竟不能把话问得太明显,旁敲侧击半晌后,絮莲才知道说的是什么,姑娘家小脸顿时红透了。

    周氏道:“老大不小了,还羞臊个啥?就说有没有。”

    絮莲面红耳赤道:“两位当家的,哪里有,六哥他只说赚了钱会娶我,头年里家里逼我嫁人逼得紧,他就带我到府城来。这几年,我们一向都是恭敬守礼的……”

    ***********

    PS:第七更!同时也是满1020票的加更!

    下一章沈溪考府试了,我争取等下码出来,让大家一次看过瘾!天子如此努力,大家的订阅和呢?(未完待续。)

    宋小城突然说有急事回宁化,周氏和惠娘本来猜想是跟絮莲的婚事有关,但仔细问清楚,连絮莲都不知宋小城为何回去。

    周氏嘀咕道:“这小子,不会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絮莲的脸色立即变了。

    惠娘笑着安慰:“小城这人实诚,做事勤快,以后我还想好好重用他。他都把絮莲的婚事给耽误了,若他敢不娶,我第一个不饶他。”

    絮莲感激不已:“多谢两位当家的给我做主。”

    姑娘非常开心,人在外没个依靠,现在有惠娘和周氏两个掌柜兼姐姐一样的人物疼着,那是她的福气。

    惠娘让秀儿送絮莲出门后,不由摇头:“或许是小城家里出了事,回头一定好好问问。能帮的地方就多帮衬些。”

    惠娘这时候并没有怀疑打人的事跟宋小城有关。

    沈溪一直在后堂偷听,直到开饭,他才出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惠娘也没有怀疑沈溪,两家人坐下来吃饭,惠娘不断往他碗里夹肉:“小郎,你明天考试,尽量放轻松,你现在年岁小,过不过无所谓,实在不行就多学几年,以后再考也不迟。”

    沈溪笑道:“姨,照你的话,我这次一定考不过喽?”

    周氏笑骂:“混小子,你孙姨是让你别有包袱,娘和你孙姨虽然都盼望你能过,可你年岁实在太小,若你早早当了秀才公,连举人都不敢让你去考。”輸入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觀看醉心张節

    惠娘不由抿嘴笑道:“姐姐总让我别多想,看来姐姐比我想得还更长远,这府试尚未过呢,姐姐都奢望小郎中秀才了。”

    周氏不好意思地笑笑。

    做父母的,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虽说心里也知道是个奢求,但还是忍不住去做个美梦,盼望着梦想实现了会如何。

    吃过饭,周氏早早地便让沈溪回家睡觉。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起来赶府试,沈溪必须早睡早起,沈永卓晚上也会到沈家院子睡,翌日四更天时候,沈明钧会带着沈家两兄弟去考场。

    家里有侄儿过来睡,周氏和林黛都要留在药铺这边过夜。

    沈溪一个人睡在自己卧房,因为下午时睡了一觉,再加上没有林黛作陪,他想起一些往事,又是很晚才朦胧入眠。

    凌晨外面漆黑一片的时候,沈明钧就开始敲门让沈溪起床,沈溪出来漱洗过,本以为周氏不会过来,却不知他老娘比谁都要上心。

    “你们先吃饭,肚子里有东西垫着,考试时才有力气。”周氏挺着个大肚子,用食盒从药铺那边把饭菜送了过来,让沈永卓和沈溪先用餐。

    兄弟二人吃过,周氏又在考篮里放了不少吃食。

    每人有四个鸡蛋,还有调配的酱料,小碟子里装有炒菜,此外就是干饼和米团,甚至还有几块熏肉。

    这些东西别说吃一顿,一天三餐都绰绰有余。

    在宁化县考试时,就算沈家那边重视,早晨也没人起来做饭,头天晚上提前准备几个米团,准备个竹筒盛点水而已。

    而在府城考试,这里就是沈溪的主场,无论是周氏和惠娘,都对沈溪关怀备至。

    连带的,沈永卓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临出门时,惠娘也过来相送,临别有不少叮嘱之言,毕竟她也知道这府试的第一场最为关键,能否录取基本就看这一场。

    走在路上,沈永卓不由感慨:“七郎,你在城里的生活真好,我真想以后也留在这儿。”

    沈溪笑了笑,沈永卓这些天在府城,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这或者对他今后的心境产生一定影响。

    但沈永卓看到的只是城市的繁华和沈家的优裕生活,但说到底现在的沈家不过是靠做生意赚了点儿钱,又有惠娘“女神医”的名头庇护,才避免官家伸手,否则一个小小的县令,都足以让沈家家破人亡。

    这个时代真正要出人头地,并不能靠经商,还是得靠读书才行。没有功名撑腰,哪怕兴旺一时,最终也得烟消云散。

    等沈明钧带着兄弟二人来到考场外,这儿已经是人山人海,场面比起县试时热闹太多了。

    毕竟县试只有四五百名考生,加上本就是科举的初级考试,很多人进县城也基本是孑然一身。府试则不同,报名的人数就有千人,而且这考试的意义可比县试大许多,就算家境不太好的人家,也会找人送考,拖家带口送到考场门前的人不在少数。

    “我就送到这儿,剩下的就看你们了。”

    沈明钧送到考场外,不等两兄弟进辕门,就准备折身回家,但临别他还是特别提醒,“头两天你们见过的两位具保的秀才公,可别忘了是谁,唱名的时候千万别弄错了。”

    见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应了,沈明钧才放心离去。

    等时间快到五更天的时候,衙役把所有考生划分好区域,每个区域约为五十人。

    这一千人的考生队伍,被分成二十片,辕门开在正南,也分东门和西门。沈溪和沈永卓在报名的时候就因为是堂兄弟,为防止作弊被分到不同的考棚。

    进场的检查,并没有县试那么严格,可能是考生人数太多,衙役在入门检查的时候,只是粗略上下摸一遍,再把考篮里的东西看一看,只要没有纸张,一律放行。

    沈溪在这次的搜检中没有享受任何特权,一样被仔细搜查一番。等进到里面,他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考棚是丁字号,轻易便找到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这次他进考场比较早,选择了一个居中的位置,这样就算当天刮风下雨也不会影响到他。

    “这边的茅房在左侧,要去茅房,先通禀过,不得擅自离开座位,否则以作弊论处。”

    考生入场后,衙役先过来把一会儿考试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说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上厕所。

    这年头,想以厕纸来擦屁股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每个人在入场的时候都会带一到两块竹签,名叫“厕筹”,如果忘了带的,可以向衙役借,这事儿就显得比较麻烦了。

    因为府试是在四月天,此时天已经很长,差不多五更天没过,天就已经蒙蒙亮。加上天黑得比较晚,等于是府试的考试时间比起县试时延长了大约半个时辰。

    府试的考试流程基本与县试一样,只是主考官是一府知府,而如今汀州府的知府就是高崇的祖父高明城。

    这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官员,乙科出身,也就是举人当官,但因他在朝中有一定背景,因而辗转各地,从主簿、县城、县令、同知一路升迁到如今的一府知府。

    随之而来的便是唱名。

    为了节省时间,一次唱两人,考生到前面接考卷,同时会两名具保的廪生认人,确认是否有冒名顶替现象。

    轮到沈溪时,沈溪来到正堂外,接过高明城递过来的考卷,上面提前写好了他的名字和考棚座号,真正来说,座号就是个准考证号,只要考棚坐得对,没人管你坐在哪儿,但这个座号主要留作发案所用。

    与宁化的县试不同,汀州府的府试需要糊名。

    沈溪偷偷瞥了一眼,发觉高明城的脸色不太好看,或者与昨日他孙子被打有关。

    尚且不知高明城准备如何对长汀知县施压,但料想作为一府之尊,他肯定不会对城里“旱路帮”那些人善罢甘休,或者这边还在考试,另一边他已经派人去找“旱路帮”的麻烦了。

    沈溪回到座位上,先伸了伸懒腰,做了个简单的准备动作,因为天开始放亮,考试很快就要进行。

    与县试有所区别的是,府试的考试范围相对广泛,截搭题运用得更多。一般来说一篇四书文是必考的,但五经文可考可不考,一次出两篇四书文也大有可能,这会让考官出题的压力减轻许多。

    因为要考五经文的话,将意味着五经题目中每篇都要出一题,这对考官的学识和出题能力算是一种考验。

    随着放题,两篇题目同时出来,沈溪一看就知道是高明城挂念着怎么去惩治城里的“旱路帮”贼人,在出题上直接以两篇四书文应付了事。

    第一题是:“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

    语出《中庸》,意思是,隐藏得虽然很深,但也暴露昭昭。论的是君子的修养问题。

    第二题则是截搭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前半段很简单,出自《论语》,意思是学到的知识要不断去实践运用。后半段则出自《大学》,但就“有匪君子”四个字,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

    相对来说,这两篇四书文中,前一篇很简单,君子如何修养己身,能做到表里如一,古代圣贤说的话比比皆是,在以“代圣人立言”的八股文中,就引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加上一点转折承平的语句,只要是个读书人能就写出几句。

    难点在于,这第一题主要是考察学生对“孔孟程朱”这些圣人之言的掌握程度,要把圣人说过的那么多关于君子修养的话,取其精华,作一篇四百字左右的文章,考验的是考生的组织表达能力。

    而第二题,则不那么容易了。

    第二题,乍一看,从字面上意思来说,只要学习不断实践运用,那就是“有文采的君子”,这题目看起来很简单,似乎只要论一论“学而时习之”的作用即可。

    但《大学》中这句话是引用自《诗经》。《诗经》中原文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意思是要想当一个有文采的君子,就好像雕琢玉器一样,切割之后还要磋平,雕琢之后还要打磨。

    若考生只读四书,他会把侧重点放在前面,论述“学而时习之”的重要性。问题是,你只要学习而且实践了,就一定是有文采的君子?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就没学习过,也没曾把学习实践运用过?

    ***************

    PS:第八更了!同时也是满1050的加更!

    回头一看,今天天子至少已经写了二万六千字,难怪感觉整个人精神疲惫,身体酸痛!不过天子心里很痛快,有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今天已经68票,36位,还能有一波吗?天子继续求订阅、、和!(未完待续。)

    沈溪琢磨了一下,这两篇题目看似不难,但其实都不容易。

    在沈溪想该把论述的重点放在“学而时习之”,还是“有匪君子”时,别的考生还在那儿抱怨,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题目。

    两篇四书文的考题,却有四分之三出自《诗经》,对于在场大多数考生而言,这题目简直无比的坑爹。

    众所周知的事情,高明城科举时的五经本经是《诗经》,所以他出题才会对《诗经》这么偏爱。

    但《诗经》属于五经,而五经又是府试选考的题目,就算历年来高明城在《诗经》题目上出得很出彩,也没像今年这样,在两篇必答的四书文里全都引用五经内容

    。

    说是四书文,还不如说是五经文。

    沈溪没有像县试一样马上落笔,而是要整理脑海中的知识,就算第一篇容易些,也需要从那么多圣贤之言当中,找到切题的内容。

    过了大约一刻钟,沈溪把脑海中把脉络整理清楚,然后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作成文章,最后稍微修改,第一篇文章就算完成了。

    沈溪重点检查了避讳的问题,在确定没有犯忌讳之后,沈溪开始把文章誊抄在考卷上,字迹只算是工整,并未刻意在考卷上表现他的好书法。毕竟主考官高明城只是乙科出身,若一手好字太过出众,也容易引起他的嫉恨,还是中庸点好。

    沈溪完成第一篇文章后,稍微留意了一下周围的考生,顿时发觉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入目所及的考生竟然没一人落笔,全都眉头紧锁苦苦思考。

    沈溪心想:“难不成题目太容易,他们不知如何下手?”想到这里,他不由摇摇头。把精力收拢回来,放到他认为比较难的第二题上。

    这题目,其实无论从“学而时习之”还是从“有匪君子”来论述都是可以的。区别是问题的关键究竟在哪儿,这涉及到出题人的心理。

    若出题人认为当一个有文采的君子。前者“学而时习之”比后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重要,你侧重后者就是审错题了,在十取一的考试中,等于落榜。同样的道理,要是出题人认为后者比前者重要,你侧重前者,同样会被刷下去。

    从字面上,很容易认为。既然出题人说的是“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那就一定是学而时习之更重要。

    可沈溪却要从出题人高明城身上来考虑,到底他觉得哪点更重要呢?

    沈溪在考府试之前,特别了解过主考官的喜好,就好像当初研究叶名溯一样。

    这高明城,早年属于那种落魄书生,直到三十岁考过秀才并接连中举,为主考官赏识方踏上仕途。

    陈年旧事,沈溪没法调查得更清楚。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这高明城根本不是个“学而时习之”的人,因为他在做官前是没机会“实践”的。反倒是高明城曾多次对人讲述自己少时的辛苦,如何帮人写书信以及写春联养妻活儿。

    或者正是这段惨痛的经历,才令他拼命巴结权贵,不断获得升职的机会。否则,一个举人凭何官居四品的一府知府?

    沈溪在想明白这点后,思路马上开阔了。

    这就好像范进中举,你问他到底是学习后多实践重要,还是要经受得住生活的磨砺更重要,他一定选择后者。

    沈溪找到侧重点。马上就开始起草文章。既然这题目中有“学而时习之”,那就不能不提。但也不能作为侧重,在文章中稍提一句学到知识是前提。重要的是经过生活的磨砺,忍受得了疾苦,才能真正成为君子。

    沈溪这么写,等于是变相恭维高明城。

    一篇四百字左右的文章,就算用八股文写,对沈溪以前动辄写几万字论文的人来说实在不要太容易。

    写完之后,沈溪仔细检查过,开始往考卷上誊写。

    就写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一句诗,非常切合这题目的论点。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句诗在历史上,作者不明,出自《警世贤文》,算是一句俗语

    。

    《警世贤文》最早出自明朝万历年间,后经明清两朝人的增补,成为后世儿童启蒙读物之一的《增广贤文》。

    沈溪以这句诗来收尾,也是想切合论述的题旨。

    最后等他把文章作完,感觉大大地松了口气。八股取士复杂,其实难就难在做文章上,对于考生来说,只要基础扎实,熟背《四书》、《五经》,再加上合理运用圣人之言,再根据主考官的爱好加入引申的东西,然后严格遵照八股文的格式写出来,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溪觉得,单从考试过程来论,比起高考轻松多了。

    前后两个时辰,沈溪的两篇文章就已经做好,此时刚日上三竿,要等放排最少还要两个时辰。

    百无聊赖,沈溪只能再读自己已经作好的文章。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太过急于求成了,应该求稳一些,至少把文章审读个千八百遍再往卷子上誊抄,这么早早地就写完没一点好处。

    沈溪这边轻松了,别的考生却一个比一个头大。

    别说是往卷子上写了,就连往草稿纸上落笔的也没几个。

    考试结束等待收卷的时间很难熬。

    到了中午,沈溪吃了点东西,开始有点犯困。不过这到底已经是府试的考场,再睡容易睡出问题来,就算考官不针对你,别人妒恨你找衙役把你考卷拿走,你醒来等于什么都没有。

    所以沈溪强打精神,继续等待。

    ……

    ……

    到下午未时末第一次放排,沈溪终于可以交卷离开考场。

    县试五百人的考试,第一次放排时尚且有几十人出考场。到了府试,第一次放排竟然只有沈溪一人交卷。

    这点连沈溪都没想到。

    “我说小状元公,你也太心急了吧。不会做也可以再等等,或者回头你想出来如何写了呢?”

    衙役把沈溪的卷子放在有着特殊用途的木匣里,作回头糊名和封存之用。嘴上不由消遣一句。

    沈溪心说:“你当是填空题,现在不会。一会儿想想就会了?”嘴上却不说话,起身走出考场。

    到了考场外,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人,沈溪一时不知该回家好,还是继续留下来等沈永卓。但沈溪觉得,现在回家一定会被周氏数落,还不如留在考场这边,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于是他继续等待。半个时辰一放排,前后一共放排三次,可第二次放排出来的人依然很少。

    到了第三次,虽然有考生耽搁,但人流却突然涌了出来,沈溪匆忙在人群中找寻沈永卓的身影。

    最后见到沈永卓灰头土脸出来,沈溪一看就知道他这次考得不好。

    “大哥,我们回去吧。”沈溪走上前招呼。

    沈永卓垂头丧气,路上也不说话,一直快到药铺前。沈永卓突然看向沈溪,问道:“第一场不过,后面还有机会吗?”

    沈永卓对第一场没什么把握。开始期冀起后几场来。

    沈溪摇了摇头,道:“府试跟县试差不多,但料想能过招覆的,应该只有二百人不到

    。”

    沈永卓自知学问不济,本来寄望于押题,可这次高明城出题颇为偏颇,令他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这时他已经对过第一场考试没有任何期冀,这意味着,基本上他已经可以收拾包袱。跟着老娘回宁化。

    路过药铺门口时,沈永卓并未进去。他要回去跟王氏汇报情况。

    “小郎,你可算回来了。”

    沈溪进门。一屋子女人围拢上来,老的少的,包括谢韵儿和惠娘,都聚在一起等待消息。

    沈溪突然被人簇拥,有些不太习惯,他本想把考篮拿进去再出来说话,结果不用他动手,早有丫鬟帮他接过去。

    周氏急声问道:“快说说,考得怎么样?这第一场能过吗?”

    沈溪面对那么多双渴望的眼睛,稍微顿了顿,支吾道:“这不好说,我觉得,做的还可以……我把平日所学基本发挥出来了,至于过不过得了,那要知府大人说了算。”

    惠娘笑道:“发挥出来就好,咱小郎年岁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周氏皱眉:“一年的考试就把我这个当娘的紧张到不行,以后年年考,我是不是年年要为他提心吊胆?”

    沈溪笑道:“娘,那就等我中状元吧,到时候就算是彻底考完了,不然就好像祖母一样,就算过了院试,您还要操心乡试,我中了举人,你又盼着我取进士中状元。”

    “混小子,就不说点儿好听的?上楼温习功课去!这一场不过,或许还有机会考第二场,你可别懈怠。”

    沈溪叫屈:“娘,我才刚回来,又要读书?就不能轻松一下?”

    “想轻松,真等你中个状元回来!”周氏把沈溪赶上楼,但其实只是她表示督促沈溪继续用功的方式,因为不多时,惠娘就上楼叫沈溪下楼吃饭了。

    陆曦儿的房间,如今沈溪的书房,惠娘认真问道:“小郎,你觉得有几成把握能过?”

    沈溪想了想,摇摇头。

    惠娘摸了摸沈溪的脑袋:“不过也没什么,这样不会有太大压力。不然明年你就得考院试,你的小脑袋瓜会受不了的。”

    沈溪笑道:“姨,你是想我考不上,可以留在你身边帮你出谋划策吧?”

    惠娘白了沈溪一眼:“臭小子,你是诚心要冤枉姨不是?姨这几天求神拜佛也想让你过了这场考试,要是你真能过的话,姨一定去寺庙烧香还愿。”

    “姨,还愿的事就算了吧。要不我们做个约定,若我这次能考过,你答应我个条件,你看如何?”

    惠娘有意无意说道:“你以前也在姨这里留了一个愿望……”

    “那就积攒着呗,到了三个愿望的时候,我就会对姨你说,姨说过只要力所能及一定会帮我办到,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惠娘脸上挂着笑容,最后点了点头,当作是应了。

    **************

    ps:第一更送上!

    昨天下来有200张月票和60多个打赏,谢谢大家的厚爱!今天如果不出意外,天子会继续爆发,让大家看爽!

    继续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府试的考生比县试多了几百人,阅卷的难度加大,所以第一场的发案适当延后,将在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二的上午发案。

    第二场招覆的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三。

    至于第一场到底录取多少人,又或者取多少人参加第二场招覆,府衙那边并未详细说明,所有考生只能大致猜测:一千人按照十比一的录取比例,应在一百人左右,这样一来过第一场的考生应该有三四十人,最多有二百人参加招覆。

    晚上吃饭时,周氏不断督促沈溪接下来要认真复习,免得第一场不过要参加招覆,准备不充分而考砸。

    光她嘴上的唠叨,就让沈溪觉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最后还是惠娘帮沈溪开脱:“姐姐,你也别太为难小郎了……他年纪那么小,今年的府试咱没必要强迫他必须考过,难得现在考完,正该好好休息下。若能过第一场,咱高兴,若不能,以后还有机会。牛不喝水,强按头可不行。”

    周氏骂道:“这混小子,能跟牛比?牛吃草就能干活,他呢,成天在家里捣乱。”

    惠娘抿嘴一笑:“要是姐姐觉得不能比,那干脆让妹妹买头牛回来,跟你家小郎换,姐姐以为如何?”

    “换去,赶紧换,就怕妹妹回头反悔呢。”本来故意想板着脸督促沈溪读书的周氏,被惠娘这一逗,终于笑出声来。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饭桌上有说有笑,几个丫鬟也在那儿窃窃私语,她们私下里也在猜测沈溪能否过这次府试,但以她们的态度来看,就算对沈溪恭敬友爱,却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有惠娘帮忙说和,沈溪接下来几天不用在药铺二楼读书,可以留在自家院子温习。因为沈明钧白天要到印刷作坊,周氏需要去药铺,林黛则随侍周氏身边,白天家里只有沈溪一人,他觉得更轻松自在。

    对于这次府试,沈溪其实信心还是蛮足的,但科举考试主要是看文章能否入考官的法眼,同样一篇文章,在一个考官眼里或者是精品,在另个考官眼中可能就狗屁不通。

    就算有信心,也不敢保证一定过。

    好在有一点,一任知府前后只有三年,就算高明城对他有偏见,或者对他的文章不看好,回头换了新知府,还是有机会考过的。

    正如惠娘所言,沈溪年纪小,在科举考试中太早取得成功,对他将来的发展未必全是好事。

    四月二十,考完试后的第一天,沈溪正在家里温书,突然院门处传来敲门声。

    沈溪独自在家的时候,总是把院门闩上,这也是家境转好,家里值钱东西多了,就算光天化日也怕盗贼上门来抢。

    沈溪以为是周氏或者林黛回来,来到院门透过门缝一看,却是宋小城贼眉鼠眼在门口四下打量。

    “六哥,你这是……”

    沈溪打开门,诧异地打量宋小城。

    “小掌柜,先进去,这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小城紧张兮兮的,等与沈溪到了院子里,他先把门闩好,这才回头看向沈溪,“小掌柜,昨天的事你听说没有?”

    沈溪摇摇头,昨天考完试回来已经天黑,惠娘等人又没对他说什么,他还真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

    宋小城叹道:“昨天官府把雷武的车马行给查封了,还派出官差城里城外大肆搜捕雷武,雷武吃了哑巴亏,现在躲起来了,不过他找人放出话来,一定要查出是哪个龟孙……哪个人做的。”

    沈溪笑道:“就为这个事?你又没露底,雷武怎么可能查到咱头上?”

    “小掌柜,亏您还能这么轻松。雷武是什么人,黑白两道他都有人,连官府去查抄他车马行的时候,都能故意把他放跑了。前天咱打人的事做得那么张扬,他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沈溪心想,宋小城或许是第一次跟官府作对,心里太紧张。谨小慎微是对的,但过于担惊受怕,杯弓蛇影,就是胆小怕事的表现。

    “六哥,你应该回宁化去的……连姨都当你回去了,若被她看到,你先想好怎么跟她解释。”沈溪没有正面回答宋小城的问题。

    宋小城的苦瓜脸拉得老长,他也是被沈溪给整郁闷了,明明在说关于雷武和官府追查真凶的事情,沈溪却说如何跟惠娘解释。

    “小掌柜,其实……”

    “没有什么其实好像的。”

    沈溪厉声道,“事情就是咱做的,做完了你就得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光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如何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

    “那雷武的车马行是被查封了,可‘旱路帮’不是还有别的势力吗?咱把雷武给整趴下了,别的势力就会把雷武的人马给收了,那些人同样会到码头捣乱,商会的生意还是做不了,到时候咱的努力不等于白费了?”

    “六哥,你没回宁化也好,另外找些人,到城外做点打砸抢烧的事情,扬言说‘旱路帮’要给官府一点儿颜色瞧瞧,最好能激起民愤,趁着当前官府正在打压雷武和‘旱路帮’势力的时候,召集乡民去县衙和府衙外闹事,看官府的人管不管!”

    宋小城听得目瞪口呆:“小掌柜,咱这是……真要做为非作歹的事情啊?”

    沈溪摇头道:“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真做,你要懂得灵活变通,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激起民愤,让民众觉得,这‘旱路帮’的人是存心不想给人活路。咱码头上的弟兄那么多,就让他们回去跟亲戚街坊宣扬,说什么‘隔壁街被人给砸了’这种话,乡亲们一般都会信以为真。到时候你再一张罗,把水路帮所有人都叫上,造出点声势,官府不可能放任不管。”

    宋小城虽然一直自称胆子大,但也从来没敢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召集人去官府门口闹事,这几乎把他的魂给吓掉了。

    “那我……先试试……”

    宋小城原本的信心不见了,因为他发觉,沈溪的想法太疯狂了,做不好的话,背黑锅的人只能是他。

    ……

    ……

    最开始时,“水路帮”的人只当宋小城是个传话筒,负责“水路帮”和商会之间联络,但在出现“旱路帮”到码头打人的事情后,宋小城带着惠娘给的银子去各家发抚恤金,忙里忙外,如今“水路帮”那些各自为政的当家人都很信任宋小城。

    一来二去,宋小城逐渐有做水旱两路帮派带头大哥的趋势。

    沈溪有时候很佩服宋小城,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只要规划好让他去实行,绝对尽心尽力,一点都不拖沓。

    当天说完事情,夜里宋小城就找人做了。

    宋小城在之前打人的事情上没露面,本来不用躲的,但他做贼心虚,加上在惠娘这边请了假,不想被惠娘知道他撒谎而丢掉工作,连过来知会沈溪都是偷偷摸摸。

    “……小当家,人都安排好了,风声也放出去了,还找人在城外烧了几片竹林和一些草垛,然后把这一切都推到‘旱路帮’的人头上,乡民们现在都对‘旱路帮’的人恨得牙痒痒,都怕房子也给那伙人烧掉。”

    宋小城跟沈溪说事情的时候,特地让沈溪出了街口再说,免得被周氏见到,说话时一直四下环顾。

    沈溪点头:“这两天你赶紧张罗,趁他病要他命,官府也就一阵风,如果这阵风不能把‘旱路帮’的人赶尽杀绝,回过头他们会越发猖獗。六哥,我看好你,以后你就是这汀州府道上响当当的头号人物,连姨以后都要对你刮目相看。”

    “真……真的?”

    宋小城一听有了几分气势,挺起腰板,但很快精神又萎顿下去,“小当家,您……您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帮您做点事,功劳可都是小掌柜您的。嘿嘿。”

    沈溪详细交待后,宋小城兴冲冲走了。

    结果才过了一天,宋小城滞留府城的事就败露了。

    原来宋小城跟“水路帮”的人安排计划时,被同乡的女眷看到,这些女人并不知道男人们在外做什么,就把事情告诉了絮莲。絮莲是个急脾气,亲自跑到城外把宋小城给“拎回来”,然后拉到惠娘那里哭诉,说宋小城鬼鬼祟祟在外面养女人。

    “……大当家,我真没做对不起您的事,也没对不起絮莲,我……我要见小掌柜,什么事都是他让我干的。”

    沈溪刚被周氏叫到药铺,就听到这么一句,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平日里说什么有担当,原来这么不讲义气。

    周氏进了后院,惊讶地问道:“六子,你可不能赖我们家憨娃儿,感情你在外面有女人,这种事也能说是憨娃儿指使的?”

    惠娘听出这话里有话,可旁边絮莲还在抱头痛哭,后院乱成一团。

    宋小城什么都不说,只表示事情跟沈溪有关。

    宋小城急道:“当家的,您可不能冤枉我,谁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都是絮莲她在外面听那些闲话当真了……”

    絮莲抬起头,梨花带雨道:“那你说,为何要瞒着我和两位当家的,说要回乡,结果偷偷摸摸留在城里?”

    宋小城把头低下,带着委屈道:“能让小掌柜说吗?这事……跟我没多少关系,从头到尾都是小掌柜在筹划。”(未完待续。)

    宋小城被逼得紧了,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旁边絮莲的哭声停了下来,惠娘和周氏的脸色则为之剧变。

    周氏咋舌道:“怪不得事情发生得这么凑巧,感情都是六子找人做的,那雷武反倒是被冤枉的了?”

    絮莲擦了擦眼泪,带着埋怨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宋小城拿出男人的派头,喝斥道:“这是提着脑袋干的事,能对你们女人说吗?大当家,我可没对您不敬的意思,我就是气絮莲,听风就是雨。要不是她过去捣乱,我怕她瞎嚷嚷把事情败露,这会儿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惠娘阴沉着脸:“絮莲,事关重大,你且别埋怨小城。你先在后院等着,姐姐和小城跟我到楼上一趟……小郎,你也过来。”

    沈溪狠狠瞪了宋小城一眼。这种事,沈溪不说不是为了事后邀功,他是不想让惠娘和周氏担心。百密一疏,他在让宋小城去联络“水路帮”帮众,却忘了提醒他注意保密,这才露了馅儿。

    到了二楼,惠娘选了里屋,把门窗关好。惠娘先请周氏坐下,才抬头看着宋小城,道:“那天事情的经过,你再说一次。”

    宋小城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又讲了一遍,把沈溪给他说的计划,让他怎么带着人进城,打完人怎么制造舆论,再怎么把人分散开出城,事情详细说了。摆渡一吓潶、言、哥关看酔新张姐

    有很多细节跟头年年底教训来药铺捣乱那群人的细节相似,相较而言,这次的计划更加周祥。

    “看来,事情并未泄露。”

    惠娘听过之后,稍微有些放心,“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后面的事别做了,既然到了这一步,陷害已经奏功,再做首尾未免有画蛇添足之嫌。”说到这儿,她看向沈溪,“小郎,你觉得呢?”

    沈溪低下头:“姨,你不怪我?”

    惠娘叹道:“姨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是在帮我,帮这个家,帮商会,只是方式方法太过极端……现在目的达到,应该早些收手,否则事情肯定会败露。”

    沈溪却摇摇头:“难道姨认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将来‘旱路帮’和官府就追查不到我们头上了?”

    惠娘没有说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道理谁都懂。周氏骂道:“混小子,你跟六子做这么大的事,提前也不跟我们商议,要是官府那边得知原委,要查封我们铺子,还要拿老娘我和你孙姨下狱,你就满意了?”

    沈溪义正辞严:“我承认这事情不跟你们商议是我不对,但我不想让你们担心。那些‘旱路帮’的人欺压到我们头上,现在只是捣乱和打人,回头就会砸铺子抢银号,到那时我们靠什么陪那么多银子给那些存钱到我们银号的人?”

    “要我看,现在非但不能收手,反而要把事情做得更绝,反正高知府今年就要任满,这一任知府,恐怕也是他仕途的最后一程,肯定不想晚节不保。我们就利用这点,激发民怨,让官府把矛头指向‘旱路帮’,替我们把城里的这股恶势力彻底铲除。”

    惠娘听了沈溪的话,更为惊讶,她没料到沈溪想得如此周全,居然把高明城的任期都考虑在内。

    高明城年近花甲,这一任任满之后,以他乙科出身的确很难再被委派担任新的地方官,想留下个好名声无可厚非。

    退一步讲,就算他关系硬,改迁其他地方继续当知府,那就更加需要政绩了。

    现在高明城打击雷武等人,全因他孙子被打一时气愤,等冷静下来,高明城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没有新的动作进行刺激,那之前栽赃嫁祸就不会起到应有的作用。

    惠娘思虑良久,忧心忡忡道:“事情一旦出现差池,官府可能转过头来对付商会。”

    沈溪坚持道:“姨,你可曾想过,在官府眼中,到底是城里那群下三滥的恶势力重要,还是涉及到民生福祉的商会安稳更重要?在被‘旱路帮’欺辱这件事上,我们商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平日里百姓被欺压盘剥他们不敢出声,如果连我们也保持缄默,以后‘旱路帮’的人该多猖狂?”

    惠娘听过之后,手有些颤抖。“旱路帮”的人去码头打砸,事后更嚣张地拒绝商会的和解,扬言要商会自行解散船行和车马行,否则后果自负。直到高崇等人被打,所有证据都指向雷武,“旱路帮”的人才没敢继续作恶。

    但风头一过,这些人肯定会变本加厉,他们中间有很多曾做过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后欺辱上门来,惠娘根本没胆量与他们正面斗。

    “小郎,你有把握吗?”惠娘握紧拳头,目光热切地望向沈溪。周氏惊讶地道:“妹妹,你别冲动,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咱不是一定非得跟那群恶人拼命。”

    惠娘轻叹:“姐姐,有些事我算是想明白了,要在这世道生存,光是遵纪守法,只会令恶人有恃无恐步步紧逼,就说自我们到府城来,被人上门寻衅的事情还少吗?眼下正是个机会,将这些人连根拔除,不但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一方太平。”

    沈溪听了不由带着几分感动。

    像惠娘这样本来胆小怕事的女人,在当上商会会长后,却有了远超她本身能力的担当,正在逐渐成为令他欣赏的“狠角色”。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别人反倒会怀疑是我们背后搞鬼,但若我们随着民愤一起出头,官府却会觉得,我们是忍无可忍才会出来反抗!只要我们计划周祥,事情一定能成。”

    惠娘点点头,她此时已经铁了心要跟“旱路帮”的人斗到底。

    沈溪把之前对宋小城讲述的计划,详细跟惠娘说了一遍,惠娘决心联络商会各商家,一起到官府施压,惠娘将作为“民意代表”亲自上阵。这样做会有一定的风险,官府可能会强行拿人,但惠娘并不惧怕。

    毕竟事情涉及商会的长远发展,以及自身的身家性命。

    ……

    ……

    计划筹备好后,惠娘回去召集商会的人商量。

    枪打出头鸟,这世道,无论做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挑头,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只要商会的人觉得,事情是由惠娘这个商会会长挑头,就算官府要追究也只是追究惠娘,他们作为被“旱路帮”欺压的受害者,倒不会介意大部队摇旗呐喊。

    有宋小城在背后煽风点火,加上商会的号召和鼓动,城里商家和百姓群情激奋,商会计划四月二十四当天去官府施压,准备动员城内城外百姓前去声援。

    之所以选择四月二十四,是因为这天是府试招覆考试的日子,高明城在考场里负责主持考试,若这时城里发生动乱,高明城想不重视都难。

    四月二十三,在惠娘正在筹备前往官府示威时,府试第一场正式发案。

    本来王氏准备亲自陪沈永卓去看发案,但在她得知发案时现场人山人海的情况后,终于还是打消了念头,一个女人终究不方便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地方。

    仍旧是沈永卓和沈溪兄弟二人同去,临别前,周氏对沈溪一阵嘱咐,说的都是安慰话,就好像提前宣判沈溪考不过一般。

    等沈永卓和沈溪抵达府衙外时,原本宽阔的街道,街头到街尾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沈永卓叹道:“府城的人可真多。”

    考试的人多,来看放榜的人相应就多,发案尚未进行,府衙门口已经挤得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了。

    “大哥,我们不急着过去,先找个地方休息下,一会儿等发案后走掉一批人,我们再过去如何?”

    沈溪说着,目光看向距离府衙不远的一家茶楼。

    沈永卓本来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但踮脚一看这架势,知道要挤上前实在太难,只好点头。

    兄弟二人进了茶楼,茶楼里生意火爆,二楼所有的好座位都被人占去了,只有一楼角落里还有零星空位。

    “这不是沈家兄弟吗?哈哈,幸会幸会,来,过来一起坐。”说话的是之前跟沈溪有过一面之缘的苏通,作为同届考生,再次见面彼此间多了几分亲近。

    但苏通对沈永卓似乎有些偏见,他觉得这年轻人太过娘气,说话做事还不如沈溪这个小孩子靠谱。

    如此一来,兄弟二人就跟苏通拼桌而坐,一张茶桌周围坐下六个人。

    苏通把同桌的人逐一介绍,都是来看发案的考生,有两个还曾在上次聚会时出现,算是旧识。

    “沈老弟,看你气定神闲,可是觉得这次能连过县、府两试?”苏通亲自给沈溪倒上茶,笑盈盈问道。

    就在这时,隔壁桌传来个浑厚的声音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以为府试那么容易过?想我等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如今尚且未曾通过。”

    说话的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书生,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看上去颇为傲慢。在沈溪想来,应该是自负满腹经纶而不得人赏识的读书人。

    其实读书人都有这种盲目自负的毛病,这也是他们学到老考到老的动力之所在。因为在读书人眼中,这次考试不过不是因为我学问不好,而是因为考官瞎了眼,又或者是其中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黑幕。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哟,这个不就是考试当天,第一次放排就因为答不出题提前出场的‘小状元’吗?就这样还想过府试,做梦吧?”

    一句话,又惹来哄笑一片。

    *************

    PS:第三更!同时也是满1080票的加更!(未完待续。)

    沈溪年仅十岁就参加府试,属于今年汀州府科举考试的最大奇闻,考生平日聚会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谈及

    。

    别人或者不知这一年汀州府各县的案首是谁,但提及沈溪大名,那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沈溪还做出件出格的事,府试第一场考试,第一次放排仅他一人出场,更是为考生引作笑谈。

    别人自然不会认为沈溪才学卓著,能提前答完题出场,而是觉得他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过了县试,到了府试就辨别出他的确没什么真才实学,所以刚放排就灰溜溜地出了考场。

    沈溪被人嘲笑,也不羞恼,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冷眼小视。苏通笑着劝慰:“沈老弟不用介意,那边几个人都是考了七八次府试没过,心理阴暗得很。”

    沈溪笑问:“那苏公子以为在下是能过这次府试了?”

    苏通被问得一愣,他想了想,一脸认真道:“若沈老弟真过了这次府试,在下只会为沈老弟感到宽慰。”

    沈溪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真诚,此时容不得他细想,因为那边已有人要过来给沈溪“敬茶”。

    “小状元,以后您金榜高中,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咱可都是同届考生,做了官以后要多照应一下不是?”

    沈溪看出来了,这明说是来敬茶的,实际却是来消遣他的。

    此人或者真的如同苏通所说,因为几次府试不过,心理已曲,好像打压了别人就能抬高自己一样。

    有人来敬茶,沈溪怎么也要有所“表示”,他还真把对方递过来的茶水给接了。一仰脖子喝下去。

    “好茶。”

    沈溪抹抹嘴,“这位公子的话,在下记着了。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那人没想到沈溪居然这么恬不知耻地喝下他敬的茶,愣了愣才冷笑不已:“在下的名字。不便相告,以后你总有机会知晓。”

    这话颇有豪言壮语的意思,名字现在不告诉你,将来我天下闻名你必然会知。沈溪点了点头道:“就不知道在下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那人过来敬杯茶,多大的礼数,还跟你攀亲近说得好像以后真的要互相帮衬一样。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不怀好意,他是故意来看沈溪的笑话。

    旁人都等着看沈溪的糗样,谁知道沈溪的反戈一击也显得极为巧妙。

    你豪言壮语要天下扬名。我就回你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针锋相对,但不露于痕迹。

    “你!”那人脸色先变。

    沈溪却回以一脸茫然,好像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无心之言一般。

    高下立判!

    “哈哈哈……”旁边哄笑声又响起,但这次嘲笑的却不是沈溪,而是自触霉头过来敬茶的倒霉蛋。

    那人冷笑道:“走着瞧。”

    说完拂袖而去,店伙计一看赶紧跟上:“客官,您还没结账……”

    如此一来哄笑的人更多了。

    打发走一个,沈溪坐下,旁边又有人过来行礼:“沈公子,希望你我一场即过。长案上留你我之名。”

    这人说话带着一股少年的稚气和冷傲,沈溪转头一看,却是之前见过的十四岁少年吴省瑜

    。

    要说刚才那人是过来讽刺。而吴省瑜过来纯粹是见礼,沈溪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回礼,目送吴省瑜在家仆引路下出门。

    “好大的排场,来看个发案还要带着家奴,这是要显示他吴家与众不同?”同桌有人话语中带着不屑。

    沈溪问道:“此人是谁?”

    同桌那人惊讶地问道:“你不知?他祖父曾任汀州知府,如今乃是山西布政使,以为自己多风光,但也不过是个庶出而已。”

    沈溪听说此人的祖父曾经当过汀州知府。又姓吴,仔细一想。就知道说的是谁。沈溪前世曾经翻阅过长汀县志,知道此人乃是在正德初年与刘瑾政见不合。因为刘瑾索贿而辞官的吴文度。

    吴文度乃成化年间进士,福建泉州人,随其父迁徙到江宁。沈溪料想,应该是吴文度在地方做官时,一家人跟着迁徙。吴文度在汀州当知府,这里距离他的老家泉州不远,吴氏一脉就有人在汀州落地生根。

    “就算是庶出,人家也是官宦之后,跟我们不一样。”沈溪笑着说道。

    苏通微微一叹,道:“吴氏子孙众多,他一个庶出子,怕是无法得到吴老大人的萌荫,否则他哪用得着考府试,直接进国子监了。”

    本来是在说沈溪的事,结果因为吴省瑜这一出面,话题转到吴省瑜身上去了。

    随着外面炮仗响起,茶楼里突然一阵聒噪,这说明府衙那边已经开始发案了。

    沈永卓站起身要出去看发案,苏通笑着提醒:“沈公子,这知府衙门前面人太多了,还是等人散了些再过去,该如何就如何,若明天要参加招覆,今天出来放松一下总是好的,何必急着回去读书呢?”

    说着,他看了沈溪一眼,“还是沈老弟气定神闲涵养足。”

    沈溪咧嘴一笑,道:“我知道自己考不过,所以不着急。”

    同桌人不由一起哄笑,就算有人觉得自己考过的机会很渺茫,但心里也都有所期冀,这是人之常情,在场一脸全然不在乎的,除了苏通还有就是沈溪了。

    连苏通心里也在想:“却不知他为何不着急,莫非他……”

    等了小半个时辰,茶楼里的人逐渐走完,本来端坐不动的人,也都忍不住相继加入拥挤的看榜大军。

    苏通叹道:“这又不是发长案,连个名字都没有,那些取不中的怎么都不会死心,定要把案纸看上个三五七遍。不过晌午,恐怕我们挤不进去。”

    果然如同苏通所言,这第一场成绩发案后一个多时辰。府衙门口就没见人减少。一千多考生,围着那么两三张纸,找到自己座号的还好。没找到的那真是不死心,就算看上个五六遍。心灰意冷走开几步,也要再回去又看个两三遍确定自己的座号没挂在上面。

    到中午时,沈永卓实在耐不住性子,对沈溪道:“七弟,你能等我不能,大哥先过去看了。我娘那边……”

    沈溪点头表示理解,沈永卓有王氏这样急性子的老娘,他自己也很难沉得住气。沈溪道:“大哥着急的话就先过去看。我没事。”

    沈永卓匆忙出门往府衙那边去,刚出门就加入到人头攒动的人流中。

    沈永卓走后不久,同桌的人见外面看发榜的士子少了些,也都相继而去,只有苏通陪着沈溪坐着。

    “沈老弟,这次两篇考题,你觉得难易如何?”本来闲聊一时有一时无,等同桌的人走光了,苏通突然正色向沈溪问道

    。

    沈溪稍微思索,自然回答:“挺难的吧。虽是四书文却都是《诗经》的题,我的本经虽然没定,但跟着师长学《春秋》多些。”

    “哦?”苏通微微皱眉。“那沈老弟第二篇题目,这‘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不知作何论?”

    沈溪笑道:“苏公子这是要考校我?”

    苏通摆手:“不敢不敢,只是想探讨一二,却说在下的本经,正好是《诗经》,也算对口。见到一同参加考试的考生,难免想讨教一下。”

    沈溪打量苏通模样。觉得苏通不会无缘无故发问。

    以沈溪所知,这苏通乃是官宦子弟。他本身是这次府试案首的热门人选,惠娘还提及。苏通有亲戚在知府衙门当差。

    沈溪心想,莫非苏通在发案前已经收到什么风声?

    以府试考试阅卷来说,想靠知府一个人在两天时间里批阅一千多份答卷,看两千多篇文章,别说选出优劣,能否看完都是问题。

    所以阅卷一般是府衙的幕僚、属官以及府学的教谕、训导和嘱托帮忙,经过筛选,把那些答非所问的先剔除,再选择优秀的考卷送到知府手上,若知府负责任,或者会将这部分考卷看完,但若不负责任,可能下面的幕僚说哪篇好,就选哪篇了。

    沈溪想了想道:“我答的不好,就不在苏公子面前献丑了。”

    沈溪本想等沈永卓回来再过去看放榜,但沈永卓好像是觉得即便回来沈溪也走了,所以就算府衙门前人大多已经散去,也没见沈永卓的人影。

    苏通站起身道:“沈老弟,一起过来看?”

    “好。”

    沈溪与苏通一起出了茶楼,此时发案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沈溪自己都没想到能跟苏通坐下来说三个小时的话。

    随着人变少了,行走容易多了,不多时沈溪就跟苏通一起到发案的案纸之前。

    “呀!好像取中的人很少。”沈溪突然说了一句。

    本来沈溪估计,这次府试应该录取一百人左右,那正案和副案加起来应该有二百多人,但一看,总共只有两张案纸,上面两圈人,不多不少一百,比宁化县试发案所录名额都少。

    苏通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听说今年府试过的人很少。”

    沈溪点点头,这才认真去寻,很快,他在正案中圈的二十个座号中找到了“丁字壹伍”,那正是他的座号,这意味着他跟县试一样,又是一场即过。

    沈溪惊喜道:“苏公子,我找到自己的了。”

    “恭喜了,沈老弟,看来明年的院试,你我又要同场考试,说不一定能一榜而入生员之列呢?”苏通笑盈盈道。

    沈溪刚才故意没说自己是在正案的内圈还是在外圈看到自己的座号,但苏通却很肯定自己已经过了府试,这说明苏通提前获知了消息。

    单从府试的座号上,根本是无法区别谁是谁的,苏通却能清楚知晓,这说明苏通确实“神通广大”。

    ************

    ps:第四更!同时也是月票满1110票的加更!

    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

    苏通的意思,是他自己也在第一场即过的名单之中。沈溪不由拱手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苏通却表现得非常矜持,一点儿都不张扬。

    沈溪第一场即过或者是个不大不小的冷门,但苏通本身就是案首的热门人选,他素来在同龄人中以学问好著称,现在一场过府试并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本来沈溪觉得,这次府试通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知道这第一场下来,一千多号人就只剩下一百,而这一百人中还有八十人要参加招覆和再覆,沈溪心想,这高知府真是省事省到家了。

    瞧这架势,最后很可能府试通过的士子数量,跟县试一样只有五十。

    苏通跟沈溪回去的路上,有不少考生在那儿骂骂咧咧,大致都是说当今知府不体谅读书人,不多取一些云云。

    “考题一样,机会是均等的,就算府试能过又如何,他们吊榜尾,只是白白花银子赴考,最后连个生员都取不了。高知府这么做,其实是为他们好。”

    苏通虽然对沈溪客气,但似乎对这些落榜的士子有些不屑一顾。沈溪却不赞同这番说辞:“就算府试不过,他们一样要每年花路费来府城赶考啊。”

    苏通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似乎他对沈溪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沈溪本来跟苏通就不是很熟悉,到今天也才见过两次面,因此也没主动搭讪的意思。

    即将分开的时候,苏通突然问道:“沈老弟,你头几天不是买了几个蛮子女人吗,现在人可还在?”

    沈溪略微顿了一下,才道:“人是我带回家的不假,可至于怎么处置那可就不归我说了算了。”

    苏通笑着点头:“说的也是,本来还想找你把人借来看看。”

    沈溪没怎么多想,就跟苏通拱手作别,回去的路上却开始犯嘀咕,什么叫“把人借来看看”?左右不过是三个苗女。其中一个还是小女孩,莫非这姓苏的有特别的癖好?

    再一想,还真有可能。

    沈溪心中一阵恶寒,要说这苏通已经成家立室。有一些邪念也能理解,但招惹到自己头上就有些不应该,看来以后最好还是敬鬼神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嘛。

    回到药铺,惠娘和周氏等人早就等急了。

    刚过中午。药铺没什么客人,沈溪刚进去就被周氏扯到一边:“混小子,真在外面野惯了,你大哥都回来好半晌了,你怎的才回来?”

    “我……”沈溪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光顾着悠闲喝茶了,忘了家里还有一堆人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惠娘劝解:“姐姐先别埋怨,小郎,这第一场,你……”

    沈溪叹了口气。装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惠娘神色一黯,赶忙又挤出笑颜,安慰道:“没事没事,考不过也没什么,听说今年咱汀州府府试录取的人少,明年说不一定就过了。”

    沈溪微微一笑:“我只是替汀州府的考生可怜,你说这第一场只录取二十人,偏偏就让我占了一个名额,这对他们是否不太公平?”

    周氏仔细琢磨了一下沈溪的话,听得迷迷糊糊:“混小子。把话说明白。”

    谢韵儿倒是眼前一亮,抿嘴笑道:“当局者迷,两位姐姐没听懂?小郎说他第一场就过啦。”

    惠娘和周氏对望一眼,脸上都有难以言喻的惊喜。惠娘紧忙低下头。紧张地拉着沈溪的袖子,问道:“小郎,当真?”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的确看到我的座号了,除非府衙那边搞错,那就不赖我了。”沈溪摊摊手道。

    周氏一指头点在沈溪的脑门上:“憨娃儿。你可真是老娘的冤家,这是托了几辈子的福,你怎么就考过了?难道是沈家老太公在天上显灵?”

    周氏已经兴奋得过头了,她回过手就猛掐自己的胳膊,觉得这是在做美梦,该到醒来的时候了。惠娘却美滋滋道:“姐姐,之前姐夫不是说了,小郎这边一有消息,赶紧找人通知他……这么好的消息还不找人知会姐夫一声?”

    “好,好。我这就去……哎呀,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小子估计也高兴呢,居然在踢他老娘。”

    周氏一激动,顿时动了胎气,几个女人赶紧扶着她坐下来,但她似乎顾不上自己,“秀儿,快去知会你叔,就说憨娃儿中了……哟呵,疼死老娘了。”

    沈溪纠正:“娘,府试是过,不是中,这又不是中秀才。”

    “呸。你十岁就过府试,要是你二十岁之前不中秀才,看老娘怎么收拾你……秀儿,你还不快去?”

    周氏太激动了,这一激动不要紧,肚子突然疼得不行。不过这儿是药铺,旁边还有位来自京城的名医,倒也不怕出岔子。谢韵儿坐下来,仔细为周氏把过脉,笑道:“姐姐并无大碍,稍微心平气和些就好。离分娩,还有半个多月。”

    周氏哭笑不得:“这么大的喜事,我心平气和得了吗?”

    惠娘抿嘴笑着,过去把宁儿和小玉叫过来,搀扶周氏到后堂休息。沈溪跟在后面闷闷不乐:“这么说,都怪我咯?”

    惠娘笑骂:“臭小子,不怪你怪谁?你看把你娘高兴成啥样了,要是你弟弟有什么事,这责任你可要担着。”

    沈溪撇撇嘴:“指不定是个妹妹……”

    周氏一听,抄起桌上的抹布就朝沈溪头上扔过去:“再嚷嚷,不让你吃饭!”

    沈溪伸手将抹布一把接着,扔在一边,依然不以为然。沈溪中午没吃饭,厨房里还给他留的,惠娘怕不热,又亲自下厨为沈溪炒了个新鲜蔬菜。沈溪得到的是帝王一般的待遇,全家人都围着他转。

    等惠娘把蔬菜炒好,围着围裙把盘子端出来放在小桌上:“慢点儿吃,知道饿还不早些回来?不过也得亏你没回来,要知道是这好消息,我和你娘这顿午饭估计怎么都吃不下了。”

    正说话间,沈明钧跟着秀儿回来,到了后院门口张嘴便喊:“娘子。”

    周氏正高兴。紧忙伸出手到小玉面前:“快扶我一把,哎呀,两位妹妹,不多陪了。我回去跟我家相公说说话。”

    惠娘和谢韵儿都过来帮忙搭把手,沈溪本来也要回去,但他的饭还没吃完,就留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囔:“过府试的好像是我。怎么不用我回家?”

    林黛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沈溪吃饭,嘴里应道:“爹和娘又要关着门做事情吧?”

    这话说得有点儿太过“童言无忌”,连谢韵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惠娘黑着脸道:“小姑娘家家的,打听那么多作何?”

    沈溪叹道:“娘都快生了,想做也做不出来。”

    这下惠娘嘴里发出“啧”的一声怨责,伸手轻轻拍了沈溪脑袋一下:“人小鬼大!”

    ……

    ……

    因为沈溪顺利通过府试,两家人开心得要命。本来惠娘想的是,在后院摆上流水席。宴请街坊邻里,把这好消息分享。但因为沈永卓落榜,沈明钧夫妇不想太张扬,免得让王氏母子那边面子过不去。

    经过周氏提醒,惠娘把设流水席的时间改为最后发长案之后,到底现在沈溪只是过了第一场,还没正式排定名次,这府试就等于还没考完。其实最主要的是,考虑到沈永卓这一榜没中,马上就要跟王氏回宁化。等他们走了。家里再怎么庆祝也不会有何不妥。

    对外的宴席可以不请,但家里却必须要热热闹闹吃上一顿,而且要吃好的。

    当天晚上,惠娘没让丫鬟们下厨。而是让秀儿和宁儿去城里酒楼订了一桌上好的宴席,让大厨把菜做好装盘,盛在食盒里带回来,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光是这一桌宴席,就要花上一两五钱银子。

    周氏听说后不由心疼:“妹妹这是作何,买回来自己弄。可便宜多了。”

    惠娘笑道:“无妨的,小郎一辈子就这一次,至今往后,他都不用再考县试和府试了,等着中秀才就行!这可是咱的小文曲星,家里的小功臣,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他。”

    陆曦儿跑过来缠着惠娘:“那只有沈溪哥哥能吃,我们不能吃吗?”

    惠娘笑着抹了抹女儿脸上的灰:“也不知道爱干净。去把手洗了,一会儿可以上桌,不过你是沾了沈溪哥哥的光,知道吗?”

    “好。”

    小妮子一蹦老高,赶忙去后院洗手,林黛却是先知先觉,已经先洗好坐了下来,甚至帮忙端茶递水,摆放碗筷。

    等坐下来,惠娘看着周氏:“姐姐,要不把姐夫一起叫过来?”

    周氏摆手道:“不用不用,咱这边都是妇孺,他过来不方便,何况……谢家妹妹也在呢。”

    惠娘点点头,没再勉强,不过在吃饭前她还是对谢韵儿提了一句:“城里几个媒婆都过来想给妹妹提婚,有几个人选,我看都挺不错的,妹妹要不考虑一下?”

    谢韵儿神色黯然,摇头道:“暂时先不想,我祖父和父亲都还在牢里,终身大事,得要他们做主。”

    惠娘轻叹,她能理解谢韵儿的心境,现在谢韵儿一心一意赚钱养家,怎敢分心找婆家?

    以前谢韵儿只是在药铺里有一成分红,加上固定月钱不过十两银子,后来谢韵儿拿出一些谢家的祖传秘方到药厂配制成药,惠娘连同药厂收入的一成,一并分给谢韵儿。

    本来药铺的部分收入就来自于药厂,而药厂也会出售成药给别的药铺,甚至卖给那些南来北往的游商,从中赚的钱并不比药铺少。

    如此一来,谢韵儿每月差不多能有二十两收入,在这年景里,算得上是高收入群体,连知府的俸禄都不及她。

    PS:第五更!同时也是月票满1140票的加更!

    看到大家热情高涨,目前已经又是99张月票和44人打赏了,天子感激不已,只能通过码字报答大家,晚些时候还会有一章!

    大家也要踊跃订阅、打赏和月票支持哦!未完待续。

    过了府试,意味着沈溪以后不用再参加县试、府试两个级别的考试,只等来年参加院试考秀才,这对沈溪来说,日后的考试任务会轻省许多。

    但这一年汀州府的府试还未结束,沈溪得等初覆和招覆两场结束后,参加府试的第四场考试来排定名次。

    对于此,沈溪已经不太在意。

    府试第一场结束,大多数考生落榜,失望之余,这些人对知府高明城颇有意见,本来可有二百人参加招覆,高明城非要只留八十人,在很多考生看来这是知府不给他们活路,有人甚至私下串联,要去省城告状。

    这年头,平头百姓那可是不敢跟官府作对的,但这些考生仗着自己是读书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官府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想跟一府之尊扳扳手腕。

    但雷声大雨点小,敢于付诸实际行动的却一个都没有。事情看似平息,但一股暗流却在暗中酝酿。

    府试招覆当天,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惠娘带领下,商会各家商铺的掌柜和伙计,加上因为义愤填膺而聚集的百姓,合起来有四五千人,汇聚到知府衙门外,声讨“旱路帮”欺行霸市,凌虐百姓,恳求官府为民做主。

    当天高明城正在考场监考,听说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有些手足无措。НёǐуапgeсОМ

    按照府试的规矩,考生和考官进了考场,辕门是要上锁的,不到最后放排,锁不能打开。

    而眼下城里出事,高明城必须赶回府衙处理,最后他只能把府试暂且放到一边,让人把辕门打开,匆忙而去。

    考场里的八十名考生非常惊讶,这考试还没进行到一半,主考官就走了,这是准备放任他们不管?

    就像沈溪所言,高明城非常在意自己的政绩,在城里发生动乱的情况下,他怕这会影响到他的乌纱帽。高明城没去跟示威的人商谈,而是调动汀州府衙、长汀县衙的衙役,再配合巡检司的人马,驱赶闹事人群。

    本来惠娘已经豁出去了,准备面见高明城表达请愿要求。但眼见形势不对,为了防止衙役和官兵拿人下狱,她只得组织人手,帮忙把商会中人和百姓紧急进行疏散。

    直到府衙外人散得干干净净,惠娘才忧心忡忡返回药铺。

    因为外面乱糟糟的,沈溪没去府衙那边,他也是事后才从惠娘口中得知详情。

    “……请愿行动并非没有效果,至少府县两级都知道民意沸腾,若官府再不作为,被考察政绩的御史以及科道官员看到,那高知府就晚节不保了。”

    惠娘心惊胆战,脸上满是忧虑,沈溪对此倒是信心十足,“平日里百姓被‘旱路帮’的人欺压惨了,头两天那些个纵火案,更是让百姓忍无可忍,咱现在就该多去鼓动一下,就算不再去官府闹事,也要把民众这股怒火给点燃。”

    惠娘感觉事情太过疯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非要进行下去不可。

    府衙和县衙两级衙门严禁百姓闹事,百姓其实还可以在民间进行示威,所针对的就是“旱路帮”的产业,还有他们经常去的地方,诸如城里的赌档、妓寮等处。

    第一天,因为府试正在进行,汀州知府高明城两边兼顾分身不暇。等到了第二天,高明城得知事情原委,全因“旱路帮”平日作恶太多引发民愤后,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在御史和科道官员反应过来前,把事态平息下去。

    很快,以知府衙门牵头,城里各处张贴榜文,表示官府会对城中欺压良善的行为进行严厉打击,并且调动巡检司的官兵,配合衙役查封诸多“旱路帮”的堂口和产业,大批歹徒锒铛入狱。

    百姓奔走相告,这好消息很快传遍汀州全境。

    事情虽然平息,但以惠娘为首的商会,又一次跟官府站在了对立面,这让惠娘和她背后的商会都上了官府的“黑名单”,以后商会别说是得到官府的政策支持,很可能还会招致取缔。

    因为如今官府算是看出来了,商家各自为政的话很好管理,但若是让这些下九流的商贾联合在一块,就有跟官府叫板的胆量。

    若非弘治帝打了招呼要照顾的“女神医”陆孙氏担任了汀州商会会长,估计在处置“旱路帮”后,商会也会遭到勒令解散的厄运。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示威活动,官府最后站在了民意一边。

    随着官府对城中所有“旱路帮”堂口展开清剿,那些嚣张跋扈的“旱路帮”帮众,逃的逃,散的散,部分作恶多端的首犯下狱问罪,而事情的“始作俑者”雷武,一直下落不明,官府张贴大量海捕文书并且派出捕快四处搜捕,可惜一直没抓到人。

    ……

    ……

    四月二十八,就在府城因为官府清剿“旱路帮”帮众而闹得鸡犬不宁之时,招覆和再覆的发案如期进行。

    如同之前沈溪所料,这次府试果然只取了五十人,这在历年汀州府府试中,属于录取人数最少的一届。

    提前两日,沈永卓在小叔沈明钧安排下,跟母亲王氏回宁化县去了,至于他与吕家小姐的婚事如何安排,要等回宁化后两家再行商议。

    当天下午,沈溪跟所有录取的考生一起,去汀州府儒学署“谢师”,除了考生之间必须的联谊外,也是让考生见见这次的主考官高明城。

    沈溪抵达儒学署时,在门口遇上正在等候他的苏通。

    录取的五十名考生中,沈溪只认得两人,一个是苏通,一个是吴省瑜,三人都是第一场就过了府试。

    别的考生对于苏通过府试并不意外,但当他们听说这次考试中年岁最小的两名考生,十岁的沈溪和十四岁的吴省瑜都是第一场就过了府试,除了惊讶外,脸上都带着一股复杂的神色。

    外面已在传扬,说是这次府试有黑幕。传言说这是高明城最后一任知府,他要趁着致仕前在府试中狠狠捞一笔,考生无论考得如何,只要把银子使上就能过……这些传闻有鼻子有眼,甚至还列出价码,并且说明,之所以这次只取五十人,是高明城想坐地起价,录取的人少,收的银子反倒更多。

    所有的传闻,都是因为府试最后只取了五十人,若高明城跟往常年一样取个百八十人的话,下面也不会有那么多流言蜚语。

    这次录取上来的五十名考生,本来他们并不信这种传言,毕竟他们并未跟传言中所说的一样是花银子买来的,但在他们见到身家颇丰但年纪尚轻的沈溪和吴省瑜都过了府试,便开始怀疑,此事是否属实。

    但同为录取的考生,又是一起来见知府,当然没人敢质疑什么。

    高明城这几天,正在为清剿城里“旱路帮”匪徒焦头烂额,过来儒学署见录取的考生,显得非常敷衍,只是告知第二天举行府试第四场的消息,就匆忙而去。

    可在一些人看来,这分明是高明城“做贼心虚”。

    在场考生到底是得偿所愿过了府试,各自见礼之后便先行回去准备府试最后一场。涉及到府试排名,若是考得好一些,或者对通过院试有所帮助,但府试的案首并不会有保送秀才的资格,所以这府试最后一场看起来,远未有县试那么重要。

    等当晚惠娘回来,沈溪才知道关于考试中有人向知府高明城纳贿的事已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而矛头所指,除了沈溪和吴省瑜之外,还有同过这次府试的几个家境比较好的士子。

    “……小郎别被这些干扰,明天好好考,要做到善始善终。”惠娘安慰一番。

    沈溪本着清者自清的原则,反正他没有行贿,至于别人有没有,那跟他没什么关系。或者因为惠娘的关系,别人会怀疑他,但谣言止于智者,这种事别人又没证据,传一段时间后自然会风平浪静。

    四月二十九,沈溪很早就起来参加府试的第四场考试。

    这也是府试的最后一场,加上之前考试的成绩,综合拟定排名。

    在府试最后一场中,也会有综合能力考察,这就是“附加题”。或者因为高明城平日里喜欢作几首诗,他在附加题中出的全是与诗赋有关的考题,而县试中曾经出现的算术题,在府试中并未出现。

    沈溪心想,高明城果然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支,叶名溯还知道去《九章算术》找个成题出来应付了事,高明城直接连这一步都省了。

    第四场考试,一篇必答的四书文,一篇选答的五经文,最后是可做可不做的几道附加题。总的来说,府试和县试一样,主要是考察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至于附加题中的诗赋和策论,就算考了也不会列入总成绩。

    沈溪对于最后一场考试,带着几分敷衍,只要文笔通畅、不犯忌讳则可。

    考试持续一天,到下午只有一次放排。

    因为高明城这次没再揪着《诗经》出题,四书文和五经文考题相对简单,再加上这次考试无关录取与否,考生考完后都显得很轻松。

    五十名考生交了卷子出来,均是有说有笑。

    沈溪本想回药铺去,结果苏通却主动走到他身前,小声提醒:“沈老弟,你这几日要小心些。”

    沈溪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两人关系的恐怕还以为苏通是威胁他,但他却知道这句话肯定事出有因,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苏通严肃道:“这次府试所录人少,有许多落榜考生听闻商会的少东家……就是沈老弟过了府试,都觉得府试中有私相授受的情况,他们义愤填膺,怕是对沈老弟你有所不利。”

    ***************

    PS:第六更!这章为新堂主金克丝i和新舵主Awei6533123大大加更!谢谢你们的慷慨!

    目前已经有121票,52人,还能再来一波吗?众人拾柴火焰高,让天子看看你们在哪儿!

    加油!(未完待续。)

        对于苏通所说的事,沈溪并不怎么担心,他这些日子都在药铺,就算府试考完,他还是要回学塾上课,那些愤怒的考生再无礼,也不敢到教授圣贤书的学塾捣乱。

    因为府试最后成绩会在考试结束后隔一日,就是在五月初二放榜,沈溪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假期。

    这段时间,沈溪不用去学塾上课,因为一举过了府试,周氏很高兴,特允林黛和陆曦儿陪沈溪玩耍。

    药铺后院,陆曦儿“咯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有沈溪在,她永远都像长不大的孩子。相较而言,林黛则显得端庄稳重许多。

    也是因为林黛已经开始懂事了,她对将来没多少选择,作为沈家的童养媳,只要沈溪大一些,她就该嫁过来了,所以开始逐渐找寻找作为沈家儿媳妇的感觉。可她总觉得,把沈溪当作亲人多些,以她的年龄,还暂时区别不了喜欢和爱。

    “喂,你是不是过了府试,就要去别的地方读书?”沈溪坐在小板凳上,正要教两个小萝莉生字,林黛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沈溪有些奇怪地问道:“过了府试,又不是去国子监读书,为何要去别的地方?就算回头要考院试,也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小媳妇,你是不是怕相公走了,自己孤单寂寞?”

    林黛眉头蹙了起来:“跟你说正经的呢。我听宁儿说,她说你要是这次考试过了,就不会在学塾里上课,要去更大的学塾,可咱汀州府没有那么大的学塾啊……我就想,你应该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沈溪略微一思索,宁儿所说应该是县学和府学,又或者是说国子监。但宁儿并非读书人,对科举一知半解,许多都是臆测。不想林黛却把宁儿的话记在心里,以为沈溪要远行求学。

    “没有的事。”沈溪非常肯定地道。“赶紧把这几个字学会,下午我进行考试,答错的……打屁股。”

    陆曦儿瞪着大眼睛:“沈溪哥哥,是不是考过了。就能跟你一样,以后去考秀才,中状元?”

    沈溪笑着摸摸陆曦儿的头道:“你做不了秀才和状元,不过沈溪哥哥可以给你封个秀才和状元的名号,发个大大的奖状给你。好不好?”

    陆曦儿欢呼道:“好啊好啊。”

    林黛有些不屑:“多大的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就知道在你沈溪哥哥面前撒娇,不害臊。”

    陆曦儿也有小聪明,知道林黛看她不爽,她干脆当没听到,继续俯下身写毛笔字。

    两个小丫头的字各有不同,林黛字迹娟秀,而陆曦儿写字就好像狗爬一样,写到一些复杂的字。笔画基本都缩在一起,好像一块黑不溜秋的墨迹。

    沈溪不止一次督促陆曦儿,让她多练习写字,但陆曦儿读书纯粹是为了好玩,同时也是为了缠着沈溪,她才不在乎写成什么样子。林黛却知道若写得不好,回头周氏不满意,可能会影响到她在未来婆婆心目中的地位。

    一个有压力,另一个却没任何心理包袱,读书的心态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惠娘从药铺进来。

    这两天她为整合城中江湖势力,一直在费心。

    自从官府大力清剿“旱路帮”的堂口,城里那些地痞流氓失去了靠山,他们自己又没什么势力。本想投靠“水路帮”,但因“水路帮”的人向来不爱管闲事,这些地痞流氓没了约束,到处惹是生非。

    沈溪已经让宋小城带着人手,新成立了个帮派,名曰“车马帮”。帮助惠娘建立车马行为其主要目的,大肆笼络城里这些“游侠儿”,同时收编“旱路帮”帮众。几天下来,宋小城已小有成就。

    但这次来,惠娘并非说车马帮的事。

    “小郎,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你明年要考院试,这一年多时间,我们单独给你请几个先生回来教导,以后就别去学塾了……至于冯先生那边,我们也会请他时常过来督促你的学业,你看如何?”

    沈溪当然觉得不好。

    他去学塾,属于正常上课,有课间休息,平日里上课学生多先生管不过来,他偷个懒走个神没问题。可把先生请回家里,一次还请几个先生盯着,那他就连偷懒的机会都没了。

    沈溪坚持道:“姨,我觉得去学塾上课挺好的,冯先生教的课我喜欢听,所以成绩才会进步这么快,别人教我,我怕接受不了。”

    “总有个适应过程嘛,冯先生是个好先生,他能教出举人老爷来,以后你肯定也会有前途,可是……学塾那么多学生,想让冯先生多教教你也不行。”

    惠娘担心沈溪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而沈溪却怕被管束得太严。他心理已过而立之年,让他坐下来读死书死读书本就是件枯燥乏味的事。

    “我真的很想去学塾读书,姨,你跟我娘说说,当作是我求姨你一次。”沈溪哀求道。

    惠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往药铺正堂去,应该是与周氏商量此事。

    晚上吃饭时,周氏严肃地说起这个话题:“……你过府试,谁知道你是撞的什么大运?这两天来抓药的人在传闲话,说你之所以能过,是因为知府老爷没心思批卷子,就让下面的人随便应付,结果把你给选了出来,并非是你真才实学。”

    沈溪撇撇嘴道:“娘,如果撞大运就能连过县试和府试,那我运气该有多好?”

    周氏冷声道:“憨娃儿,人都有气运你不知道吗?娘听人说,有的人跟你一样也是一次过了县试和府试,可之后无论怎么考,就是到老拿不动笔还是考不上秀才。那是因为他把气运用尽了。娘不过是想多找两个先生回来教你,反正咱现在家境好些了,三两个先生还是能请得起的。”

    沈溪见周氏如此坚持,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只好求助地看着惠娘。这次连惠娘也无奈摇头,好像在说,你是你娘生的,只能由她做主。

    周氏继续道:“等明天你府试成绩公布下来,娘就让你爹去给你找先生,一定要请城里最好的先生,把他们肚子里的学问都教给你。这样娘就有盼头了。”

    沈溪苦着脸一语不发。想到未来一年可能要被两三个先生轮番轰炸,除了学习,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他就感觉人生分外灰暗。

    五月初二上午发府试长案,沈溪跟着沈明钧一起到了府衙门前,时间尚早,沈溪就让便宜老爹先回去,而他则前往与苏通约好的茶楼,坐下来说话。

    “沈老弟,你这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啊,若你年长几岁,为兄还以为你是酒色伤身,可你这小小年岁,不该有太多烦恼吧?”

    苏通察觉到沈溪没精打采,不由询问。

    沈溪叹道:“苏兄成家立室,逍遥自在,哪里知道我这种稚子的苦?家中望子成龙,准备找上三五个先生,轮流教授我知识,苏兄觉得我会开心得起来?”

    苏通知道事情原委,不由哈哈大笑:“老弟,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却不知正是家中严格管教,才令老弟早早就科场扬名。老弟应心怀感激才是。”

    沈溪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讲,可问题是他已经不是那种不懂事非要家里管的孩子,这种教育方式根本不适合他。

    苏通交游广阔,这次府试就算之前与苏通同行之人没有一个通过,他还是很快又结识了一批新朋友。这些人都是这场府试录取的考生,互相间照过面。但他们对苏通恭敬有加,但对沈溪却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就算苏通引介,那些个人也只是礼节性地拱拱手,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时间差不多,该发长案了……诸位,我们一起同行如何?”苏通热情招呼。

    那些读书人中一个高瘦的年轻士子摆了摆手:“不必了,苏兄,我们看过发案之后相约一醉,这位沈公子年纪小多有不便,若苏兄肯来,我们倒是欢迎之至。”

    说完,那群人先走了。

    苏通勉强笑道:“沈老弟,你别介意,他们大约是觉得你不能与他们品酒论风月,所以才会刻意疏远。哎呀,你看我,怎会对你说这些,倒是为兄思虑不周,等老弟你年长一些,很多事自然就会懂了。”

    沈溪笑了笑,心里却在想,你这是欺负我不懂风花雪月?还是欺负我不懂人情世故?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是因为外间传闻沈溪是花钱过府试,才会对他敬而远之,并非什么不能一同“品酒论风月”。

    沈溪也不揭破,既然苏通把他当作一个只会做学问不懂看别人脸色的少年郎,他也就学着把这角色演好。

    苏通与他一同走出茶楼时,府衙那边已经发了长案,因为只有五十人看发案,而且上面都是清楚列着所有人的名字,并不需要辛苦找寻,有的人已经看完回来。

    “哼。”

    一名考生见苏通和沈溪在一起,居然冷哼一声,表示强烈的不满。

    就在沈溪觉得不太对劲时,那边吴省瑜也走了过来。这英俊的公子哥倒是很客气,先行了见面礼,才一脸笑容:“沈公子,恭喜。”(未完待续。)

        这声恭喜,让沈溪略微惊讶一下,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问道:“吴公子,你突然没来由一声恭喜,却不知这喜从何来?”

    吴省瑜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笑容,微微摇头:“此等事,当然要沈公子自行求证才好。在下于府城停留多日,发完长案就要赶回清流县,不能再与沈公子相叙,告辞告辞。”

    虽然吴省瑜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其意已明,显然沈溪这次府试的排名非常靠前。

    沈溪带着些微好奇,与苏通一起到府衙门前,此时府衙外的考生,但凡见到沈溪的都指指点点,等沈溪上去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张案纸上列了两圈人,内圈二十,外圈三十。而在内圈正上的位置,有一人名字稍微提头,正是他沈溪的大名。

    这代表的意思,是在这次府试中,他沈溪拿到了案首的位置。

    沈溪见此状,并未有什么欣喜,相反脸上带着些微苦笑。

    枪打出林鸟啊……

    沈溪往下看,第二名就是刚才对他说“恭喜”的吴省瑜,第三名却是与沈溪一同来看发长案的苏通。

    苏通见到自己名字列在沈溪和吴省瑜之后,不由微微摇头,但他却好像老早就知道这结果一样,叹息一声后才笑着对沈溪拱手道:“沈老弟名列案首,可喜可贺,怪不得吴公子也要酸溜溜说上一声恭喜。”

    府试第一场发案的时候,苏通表现出对吴省瑜的不屑,但最后吴省瑜却直接拿了府试的第二,名次尚在他这个大热门之上,所以苏通的语气很不对味。

    沈溪不以为意,回礼道:“同喜同喜。”

    怎么说都是同届考生,名字又同列于长案之上,以后少不得有交际。

    看过长案,苏通心情失落,沈溪也高兴不起来。

    苏通是因为名次列在沈溪和吴省瑜之后感觉丢面子。毕竟沈溪和吴省瑜是本届考生中年岁最小的,他怎么说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居然考不过两个毛头小子,令他很失望。

    而沈溪则发觉自己在被列为案首后。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不是钦佩或者嫉妒,而是怀疑。

    之前就有传言,说沈溪之所以能过府试,是因为惠娘给官府塞了银子。现在沈溪又被列在案首,等于是被强行推上了风口浪尖,外人还指不定又会编造出怎样的瞎话来。

    “沈老弟,不妨由为兄做东,我们中午去酒肆吃顿庆功宴如何?”苏通在短暂的失落后,迅速表现出他的气度,向沈溪发出邀请。

    沈溪却记得刚才同在茶楼的考生,曾叫苏通一起吃酒,若他同去,那些人肯定不欢迎。纯属自讨没趣。

    沈溪行礼告辞:“在下还要急着将这好消息通知家人,不能作陪。苏兄,以后有机会再聚。”

    苏通点头:“好。”

    二人正式作别,沈溪匆忙回家。

    之前苏通提醒让他小心些,他还不以为意,但现在他中了案首,就不得不多加提防了。那些因考不过府试而气急败坏的考生,没有去省城告状的气魄,但堵着他在他身上撒气倒有可能。

    沈溪没有走大街,而是穿街过巷全挑的小路。一路上还留意是否有人跟随。

    沈溪多少有些反跟踪的头脑,几次躲起来,求证没人后,他才惶惶不安到了药铺后门。伸手敲门。

    “开门。”沈溪喊道。

    “是沈溪哥哥回来了。”陆曦儿的声音先传来,很快,宁儿过来把门打开。

    沈溪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进门后先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休息。

    这时候周氏挺着个大肚子,在惠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憨娃儿。为何不走前门走后门,还这般模样……”

    沈溪咳嗽两声,才有些无奈道:“我是怕有人跟踪我,对我不利。”

    惠娘白了沈溪一眼道:“我们都在等你府试的成绩,你倒好,玩起捉迷藏来了。到底最后成绩如何?”

    沈溪苦着脸道:“案首。”

    “案首?那不是第一?”惠娘反应了一下,才哑然失笑,“小郎,姨没听错吧?你是说自己考了案首?”

    沈溪点点头。

    惠娘和周氏惊喜交加,周氏这一兴奋,顿时乐极生悲,肚子又开始痛起来。惠娘赶紧扶她坐下来,对宁儿挥挥手:“还不去里面把韵儿妹子叫出来?”

    谢韵儿闻讯出来,问明情况,她也替沈溪开心。但在为周氏诊脉之后,脸上却带着忧虑:“看样子……这是要分娩了。”

    惠娘惊讶地问道:“不对啊,这羊水还没破呢。”

    谢韵儿医术高超,一脸正色:“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赶紧扶姐姐到里面,让宁儿她们去烧热水。”

    这下惠娘有些慌了,本来她从商会总馆那边赶回来是问沈溪成绩,没料到事情不凑巧,沈溪这边刚得了案首,周氏一高兴居然连分娩期也提前了几日。

    周氏分娩,铺子是不能再开门营业了,惠娘赶紧让沈溪写上“东主有喜”的告示,让秀儿出去张贴,然后吩咐准备家伙事为周氏接生,水盆、热水、毛巾和剪刀都是必须的。

    谢韵儿虽然是大夫,但她并未有接生经验,眼下她只能提供“技术参考”而非具体细节,还是得去请接生婆。

    药铺后院一片混乱,烧水的烧水,关店门的关店门,丫鬟们不知道接生婆住在哪儿,还得惠娘亲自去,至于沈明钧那边,也要人通知。

    谢韵儿留在床榻前,时刻留意周氏的身体状况,几个丫鬟忙上忙下,把一些破旧衣服剪开,然后用滚开水煮一下,一会儿有用。

    至于婴儿布,周氏老早就准备好了,需要找人去沈家拿过来。

    沈溪本想进屋帮忙,结果被谢韵儿赶了出来,谢韵儿瞪着他道:“这里不是小孩子能来的地方。”

    如此一来,沈溪就只能跟两个小萝莉一起,并排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看着一家人忙忙碌碌,长叹一声:“娘啊。”

    ……

    ……

    周氏这次分娩的情况有些特殊,刚开始阵痛就分外强烈。屋子里发出的声音,好像是杀猪一样。

    很快惠娘把接生婆请来。二人一起进了屋子,里面周氏嘶喊的强烈程度,有增无减。

    因为周氏这次分娩并未在二楼,而是在后院几个丫鬟的房间,跟院子只隔着一道门。声音实在太过强烈,连陆曦儿和林黛都不由一脸惊悚地捂耳朵。这声音对她们而言,就好像屋子里正在发生极为恐怖骇人的事件一样。

    随着热水烧好,沈明钧得到消息赶了回来。沈明钧刚要踏进院子,突然想到这院子里都是女人,不由又把脚缩了回去。里面周氏的喊叫声越凄惨,他越担心,可就算担心,他也只能在后门外等候消息。

    “爹,这时候还拘泥这些作何?进院子等着就是。不然在后门外走来走去成什么样子?”沈溪过去拉了沈明钧一把。

    沈明钧脸上一片迟疑,却见惠娘从屋子里出来,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后院。

    惠娘满心忧虑过来,对沈明钧道:“稳婆说,姐姐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很可能是难产,让家人要有心理准备。”

    沈明钧一听心下慌乱:“荷儿她已不是第一胎,怎会如此?”

    一激动。沈明钧又把周氏的闺名叫了出来。

    平常女子分娩,通常都是第一胎最难生,非常容易难产。但等第一胎生了,后面再生。一般就会顺顺利利,像周氏这样第二胎还出现难产的状况并不多见。这只能解释为,因为周氏这些年未曾分娩,头胎和第二胎间隔时间太长。

    惠娘摇摇头,她还要回去照看里面的情况,不能逗留。

    等惠娘转身回房。沈溪本想让老爹坐下来等,但见沈明钧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知道这时候沈明钧根本就坐不住。

    听着里面周氏痛苦地嘶喊,林黛也慌了,拉着沈溪的胳膊紧张道:“娘……娘她会不会有事?”

    沈溪摇摇头,对林黛露出安慰的笑容。

    其实,沈溪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照理说,里面有接生婆,还有妙手回春的女神医谢韵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周氏喊得嗓子都哑了,里面还是没任何消息。

    沈明钧哭丧着脸,他最怕的事情是里面惠娘走出来问他:“保大还是保小。”这种时候他是选择不出来的。

    沈溪等得有些不耐烦,趁着绿儿端着水往里面送,沈溪跟在后面进了屋子。却还没等他靠近床榻,惠娘就上来捂着沈溪的眼睛,把他往外推:“小郎,别说你还小,就算你长大也不能到这种地方。”

    沈溪很想说,这点场面算什么,再大的场面我也见过……

    但他终究力气不及惠娘,人被推到院子里。

    “姨,我想进去帮帮忙,你知道我会针灸,或者我能帮到娘呢?”沈溪急道。

    惠娘摇头道:“里面有你谢姨,你娘不会有事。”

    沈溪点点头……值得庆幸的是,周氏虽然难产,但并未大出血,也就是说,情况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沈溪只能重新坐下来等。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声响亮得哭声,令沈明钧父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是个女儿。”惠娘走出来,脸上神色略微复杂,毕竟周氏曾不止一次说过,她和沈明钧想要的是儿子。

    就在沈明钧惊喜后,脸色突然变得暗淡,惠娘又补充了一句,“姐夫莫急,姐姐肚子里……还有一个。”

    *************

    PS:两连更送上!

    看情况,今天还得爆发,天子弱弱地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