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这令沈明钧始料未及,他一边为还有生儿子的希望而欣喜,另一边则开始担心自己妻子的身体是否经受的住。
从周氏嫁给他开始,就一直没过什么好日子,周氏本来身子骨就弱,以前在桃花村时天天吃糠咽菜,虽然进城后日子好过了点儿,但沈明钧却把夫妻二人所得工钱基本都上缴给了李氏,他很自责没有好好照顾妻子。
等惠娘再进到里面后,沈明钧懊恼地坐在井沿上,手抱着头,忏悔不已。
沈溪走过去安慰:“爹,娘既然已经生下一个,后面就不会太难了。”
生双胞胎,也是第一个开路先锋最难出来,后面的反而容易多了。果然没过多久,惠娘兴高采烈地出来道:“姐夫,姐姐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不对,是母子母女都平安。”
沈明钧虽然是大老爷们儿,但在经受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事情后,他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赶忙想进屋去看看,那边谢韵儿和稳婆已走到门口,宁儿和红儿手上一人抱着一个,沈明钧手足无措,他不知该接哪个,也不知道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
“恭喜姑爷,贺喜姑爷,龙凤胎,好兆头好兆头。”
接生婆很会说话,本来接生一个是一份喜钱,现在一次接生两个,还是难产,怎么也要得双份。
惠娘开心,一点儿都不吝啬,包了个大大的红包递过去,接生婆打开一看,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龙凤胎,家里肯定将来会出龙凤。”
惠娘笑道:“多谢你的吉言,我家姐姐命好,大儿子今科府试一榜得案首。如今方才十岁,少年有为。如今又生了龙凤胎,以后家里龙凤呈祥。”
接生婆赞叹道:“真是好命,好命啊。”
此时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周氏。听到这话,嘴角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惠娘说的话,都是令她无比自豪的。她这怀着龙凤胎的苦也算是过去了,后面能休息一段时间,不用再怕肚子里的孩子营养不够而多吃饭。也不用再挺着个大肚子到处走。
“娘子……”
沈明钧凑到床榻前,感激地抓住了周氏的手。
此时就算谢韵儿站在他身边,他也无心去看上一眼,因为此时他心中,只有那个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朝夕相伴的妻子。虽然周氏不够美丽大方,甚至有些泼辣,但在他眼中却是贤淑无比,不但在外赚钱养家,还为他生儿育女。
惠娘把接生婆送走。这才回来招呼:“今天真是三喜临门,小郎得了案首,姐姐又生了龙凤胎,以后咱药铺更加热闹了。红儿绿儿,你们两个以后不用做别的,就帮姐姐带孩子。现在没事的,可以先出去等着了。”
周氏躺在那儿,有丈夫作陪,还有儿子立在旁边,脸上挂满笑容。不过她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
惠娘道:“还不快把孩子抱过来给你婶婶瞧瞧?”
宁儿和红儿这才把孩子抱到床边,因为都裹着被子,周氏分辨不出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她也不太在意,都是她生下来的,她没丝毫偏心。
沈明钧咧嘴笑道:“这是沈家的十郎,也是咱沈家的小郎,我这就让人写信回去告诉娘……”
惠娘道:“瞧姐夫说的,你们家现在有个府案首。将来的秀才公,还用找别人写信?小郎,快去帮忙写封信给你祖母,就说你娘生了龙凤胎,母子三人平安。再把你得案首的好消息也写上。”
或者是惠娘把周氏当作是最亲的人,周氏生孩子,她比谁都高兴,连沈明钧在场,她也没什么避忌的。倒是谢韵儿那边,在之前惠娘说可以出去时,她就出了门,在院子里等着。
虽然周氏因为难产身子虚弱,但两个孩子总需要哺乳,一时又没法去请奶娘,只得周氏亲自来。
惠娘拉着沈溪,让陆曦儿和林黛也跟着她出门,把两个孩子留在周氏身边,只让沈明钧留下作陪。
等出了门,惠娘还是有些担心:“姐姐这状况,一次要喂两个孩子,奶水怕是……不够。秀儿,之前巷子东头的胡家大婶的头胎娃子不是刚夭折了?把她请过来哺乳……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这年头,天花水痘等传染病盛行,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生个孩子出现夭折的情况很常见,连皇帝的儿子都不能幸免,更别说是平常百姓之子。
平常女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了孩子夭折,一时生不出第二胎,心里别提有多悲苦。若有大户人家请奶娘,对于这些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多少是个安慰,既能赚钱帮补家用,还能把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悉心照顾。
等惠娘去说了,很快人就请了回来。
这胡方氏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又是知根知底的城里人,由于是大脚走路稳当,这一切都让惠娘感到满意,毕竟奶娘进出总是要抱孩子的,若是小脚的话,摔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胡方氏进去接替周氏喂养孩子,沈明钧这才走了出来,他对惠娘和谢韵儿很感激,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两家人关系好,但因惠娘是寡妇,他一直少有机会与惠娘有交流。
“……姐夫道的哪门子谢,要说谢的,应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过姐夫真的要多感谢谢家妹子,今天她在里面可为姐姐顺产做了不少事。”
沈明钧又对谢韵儿致谢,只是因为他心里有鬼,连头都不敢抬。
谢韵儿可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憨厚的汉子,对她有“非分之想”,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只是略微欠身当作回礼。
惠娘这才张罗道:“姐姐这几天需要人照顾,不妨就让她留在药铺这边,姐夫若心里记挂,时常过来看看。若姐夫觉得留在这儿不好,那这段时间就别去作坊上工,在家好好照看姐姐。”
“不可不可。我……我还是去做工把!”
沈明钧一直把惠娘当成是印刷作坊的东家,现在他觉得受了惠娘很大的恩惠。一定要用辛勤的工作来报答,他却不知其实他一直在为他娘子打工,连他的月钱,也是周氏从分红中拿出一部分来填补的。
惠娘不勉强。笑着点点头。
有些事周氏不想对沈明钧坦诚,她也不能明说。
……
……
周氏生下龙凤胎,是药铺里这几年最大的喜事。
家里五个丫鬟,除了小玉不太去抱孩子,其余四人都会经常轮着去抱。丫鬟们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最喜欢抱弟弟。
或者丫鬟们觉得,既然沈溪这么有本事,那沈溪的弟弟将来也会有作为,从小跟这个沈家的十郎打好关系,对将来有好处。
晚饭时,惠娘把特别为周氏准备的月子餐送到后院,让沈明钧喂给周氏吃。
如此一来,后院暂时成为药铺的禁地,毕竟沈明钧会经常过来,家里的女眷不适宜跟沈明钧靠得太近。
“你们几个。这几天先搬到楼上去住,楼上还有间空房,收拾一下,加两张床。”惠娘道。
秀儿大大咧咧道:“奶奶,加两张床也不够啊,俺们五个人呢。”
惠娘板起脸:“两个人睡一张,还有一个,晚上帮奶娘带孩子,顺带帮你们婶婶端个夜壶递个水什么的,这几天你们叔晚上不会在咱院子过夜。如果你们婶婶和孩子渴了饿了。或者尿布换得不勤快,别说我扣你们的月钱啊。”
秀儿嘿嘿笑道:“俺们哪里敢怠慢?俺以前也有弟弟妹妹,现在突然又有了,好开心。”
惠娘笑着点点头。又看着在那闷声吃饭的沈溪:“小郎,你有学问,你弟弟妹妹还都没名字,你给帮忙取一个。”
沈溪抬头道:“不好吧,爹不是说这些要先问过祖母吗?”
惠娘白他一眼道:“你爹不是也说了,以前你祖母起名字也是问你大伯。结果你出生的时候你大伯被关在阁楼里,没人给你起名,一直小郎小郎叫着,直到两三岁才有大名。弟弟妹妹是你的,你起名字正好,连宁儿她们的名字也是你取的。”
沈溪撇撇嘴:“这些事还是问我爹我娘吧,我可做不了主。”说完继续闷头吃饭。
惠娘叹道:“小郎,你别多想,你娘有了弟弟妹妹,不会少疼你。也是事情太过凑巧,你说正好你中了案首,你娘就生下了龙凤胎。造化弄人,不然的话,今天一家人都该围着你转了。”
旁边的宁儿问道:“奶奶,那我们今晚上住在哪里?”
床榻和被褥是现成的,但家里都是妇孺,想把后院的床都搬到楼上去也不容易。惠娘想了想道:“先打地铺挤一挤,又不是寒冬腊月,这都五月天了。特别时期,就先将就一下,明天我让人过来帮你们收拾。”
转眼到了第二天,药铺正常营业,只是这边柜台上由小玉做主,如果实在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才让谢韵儿出面。
惠娘上午去了银号,本来说下午会让两个伙计过来帮忙搬搬抬抬,结果没到中午,惠娘就急匆匆回来,脸色很着急。
“小郎,你可千万别出门,到楼上去。如果有人来找,你们也不可说小郎在家,知道吗?”惠娘慌里慌张叮嘱道。
沈溪惊讶地问道:“姨,出了什么事了?”
惠娘叹道:“有些考生听说你得了案首,心里不服,这时候正聚拢在府衙门外,说是要夺了你的案首,还要追究到底。”
***********
PS:第三更!同时也是月票满1170票的加更!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城里出了事,针对的正是在这次府试中被点为案首的他。
要说这次事件,导火索是知府高明城在向无定数的府试中,本来可以取足一百人,结果只录取了五十人,令下面的考生极为不满。私下里诸多揣测,其中最主要的说法是高明城利用这次府试收受贿赂。
考生两耳不闻窗外事,社会阅历极为单薄,都是最容易被鼓动的人群,加上心中满是愤懑,听了谣言便信以为真。
在沈溪被点为案首后,考生们的愤怒彻底爆发了。
我们寒窗苦读一二十载,居然考不过个十岁的小娃娃,这不是贿考是什么?
事情一发酵,这些考生就坐不住了。
但这些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就算心里不满抱怨几句,或者说要去省城告状,也只是瞎嚷嚷,根本不会付诸实践。
可前几日,以惠娘为首的商会以及府城百姓,因为不满“旱路帮”欺压在府衙前示威,结果官府妥协,大力清剿城中“旱路帮”的堂口。考生们一看,哎哟,这招好使,我们也得学着来。
下九流的商贾聚集在一起跑到官府闹事,官府都要慎重对待,我们虽然身无功名,但好歹也算是士子,你官府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结果五月初三,府试发长案的第二天,城里大约二三百名考生,聚集在一块到府衙外闹事,声称要官府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些人知道咱药铺的位置,要是他们过来,趁乱对小郎不利,你们也上前挡一挡。”
惠娘交待完事情,又匆忙离开,看样子是找人斡旋去了。
沈溪刚上二楼,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药铺门口已经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在溜达,看样子像是打听到药铺位置准备过来寻衅滋事的考生。
沈溪本不信这些读书人有什么胆子私闯民宅,但现在是法不责众,一群考生都在气头上。有些事不得不防。
与此同时,府衙外的考生正在逐渐聚集。
最初联络过去闹事的考生其实只有三四十人,但没过多久便发展到二百人,落榜的考生中既有长汀县本地的,也有汀州府下面各县还未离开府城的。
只要是参加这次府试落榜的考生。听说此事后,基本都去府衙那边声援,以壮声威。等到下午日头西斜的时候,府衙外已经聚拢三百多名应届府试考生,加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府衙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溪看着街道上还有人往府衙那边赶,估计是过去凑热闹,心里嘀咕:“这架势不对啊,若府衙那边息事宁人,不会真剥夺我的案首吧?”
沈溪马上从楼上下来。把秀儿叫到后堂楼梯口,对秀儿吩咐一句,让她去车马行那边把宋小城叫过来。
不多时,宋小城一路小跑从药铺后门进来,对沈溪恭敬地俯首作揖。
自从沈溪用计策陷害“旱路帮”的雷武,加上后面一系列动作,利用官府的力量把“旱路帮”赶尽杀绝后,宋小城对沈溪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宋小城在府城,已经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水路帮”那边基本都听从他号令。而现在他还在筹备车马行和“车马帮”,以后整个府城道上可能都是他说了算。
“六哥,听说没有,有考生在府衙那边闹事。我现在需要你做点儿事。”沈溪一脸严肃地说道。
宋小城惊讶地问道:“小掌柜,您不会是想让我……过去打人吧?这……这不合适啊,众目睽睽之下,车马帮才刚成立,你不是想让我们被官府那边记挂上吧?”
沈溪皱眉:“谁让你去打人了?”
宋小城苦笑道:“我听弟兄们说,这些人好像是对小掌柜考上案首有点儿……意见。要不,等官府那边自行解决?”
沈溪摇摇头,让宋小城靠近一点,凑在宋小城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宋小城身子往后一缩:“这也行?”
沈溪笑道:“说起来,我们也是在帮忙解决问题。你快去,记得别露底。”
宋小城知道不是去打人,顿时感觉这事情简直太过稀松平常,屁颠屁颠去了。
……
……
府衙门外,众考生正在静坐示威。
三百多名府试考生,就好像约定好一样,头上扎着白布,往地面一坐,作出要跟官府死磕到底的架势。
前面还有几个带头的,正唾沫星四溅地诉说他们心中的愤怒,并表示此次府试必须进行“重考”。
“……我们寒窗苦读,居然不及小屁娃送给官府的几百两银子,府尊大人倒好,只认银子不认才学,就这样点了他的案首,那以后我们汀州府成什么地方了?谁有银子就可以过府试,还要我等勤学苦读何用……”
也许是这些考生在数落官府罪状的时候太过激动,当下竟然有个人晕了过去。
旁边七手八脚把人扶到一边,连大夫都不请,接着回去继续振臂高呼。其实这些人所说的话,不是说给考生听的,因为但凡是考生都听说了本次府试存在贿考的现象,这些人完全就是在说给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听,以争取舆论同情。
“这次府试不重考,我们就不走了,在这里坐到底!”
“没错,坐到底,让知府出来,我们要跟府尊大人说话!”
“府尊一天不出来,我们一天就不走!”
考生聒噪着,他们也很聪明,就是静坐和喊口号,并不真的去冲击府衙,如此一来府衙门口的差役,没有上官的吩咐,轻易不敢对这群读书人动手。
就算这些考生尚未有功名在身,但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可比,更何况谁知道这中间有没有几个有身份背景的?
时间一点点推移,眼看到了申时,再这么僵持下去,估摸到日落事情也解决不了。
就在这时,宋小城带着几个很有机灵劲儿而且嗓门很大的车马帮弟兄到了府衙外的街口。
“……一会儿要喊的话。你们可记住了,人群不动,你们就带着往前动,等事一闹起来。你们立马撤,谁要是被逮住了以后别跟我混,我丢不起那脸!”
宋小城按照沈溪的吩咐,先把事情交待清楚,一摆手。他带来的人就分散到人群里去了。
这时候,府衙大门里走出个五十多岁,身着儒衫,手里拿着柄折扇的人物,估摸着是高知府的师爷,出来后他一脸不耐烦道:“府尊大人今日无暇见你们,速速离去,否则一律交有司法办,决不姑息!”
带头的一名考生振臂高呼:“不行,高知府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绝对不走!”
“绝对不走,绝对不走……”
下面的考生好像形成一股力量,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在学前几天来府衙门前闹事的商会商家和百姓,那时就是用的这一套,最后效果好像还不错。但上次示威活动,有沈溪在背后筹划,有组织和纪律,可谓进退有据。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时召集起来又不知示威要领。画虎不成反类犬。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汀州知府丧天良,我与士子共存亡!”
那边喊:“狗知府要包庇贼人,我们跟他拼了!”
话音刚落。又有人喊:“狗知府就在里面,冲进去,冲进去!”
本来秩序尚可,可在这几声喊叫出来之后,先是围观的百姓聒噪起来,之后便是那群静坐着的考生站起来。朝府衙门口发起冲击。
“我与士子共存亡……”
到后面,基本都是这调子,读书人热血上头,还管你这是朝廷的衙门?老子心里不爽,就是要进去跟你理论。
本来府衙门外就几个衙差在维持秩序,他们也是觉得一群读书人而已,打嘴炮在行,动真格的一个比一个怂。
谁知道这群读书人被人鼓动挑动起来,出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最开始衙役还想用杀威棍拦着,结果冲上来的考生挥舞起拳头就打在这些个衙役的脸上,衙役们被推攘到了墙角边,被这群愤怒的考生好一顿拳打脚踢。
“造反啦,造反啦,汀州府士子造反啦!”就在局面失控的时候,人群里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这种非常不和谐的声音。
本来官府那边还冷静对待,这一闹,事情可就大了,府衙几十上百号衙役,不管当值没当值的,通通出来驱赶考生,棍子一通狠打,再加上从县衙调过来的衙役,愣是在几百名考生的冲击下坚守住府衙大门。
“我与士子共存亡……”后面无论谁再喊这句,都是被衙役重点打击的人物,声音刚喊出来,棍子就已经招呼上去了。
“我与……妈呀……”
最开始百姓也想跟着凑热闹,冲击官府这种事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平常谁能到知府衙门里面去看看?
但在衙役挥舞起棍子打人后,百姓溜得比那些读书人可快多了。
到后面,整个府衙门口只剩下那群读书人,被一百多个衙役围在中间。有班头在那儿喊:“是谁带头的,是谁带头的?”
“我艹你娘!”鞋子飞了出去。
“小子,这下可让我逮着你了,别跑,就这小子没穿鞋。拖出来,往死里打!”
“噗!噗!”
“哇呀……这位官差大哥,不是我扔的呀,我的鞋早没啦。哇哇,我再也不敢啦!”
本来是好端端的静坐示威,最后演变成全武行,就算考生人多势众,但他们毕竟凭的是一股气,等气势弱了,他们哪里是手里拿着家伙的衙役的对手?刚才因为考生冲击而受伤的衙役甚为愤怒,棍子直接往这些考生身上招呼。
各种乱七杂八的声音交织在一块。
**************
PS:第四更了!同时也是月票满1200票的加更!
天子突然发现,今天又有希望写六章近两万字啊,大家还迟疑什么,订阅、打赏和月票支持吧!(未完待续。)
毕竟关系到汀州府上千应考士子,高明城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最后让人拿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考生,将其下狱,其余大多数考生则驱离了事。
等一群灰头土脸的考生从府衙离开,其中一些摸着被打得青红相间的脸,兀自愤愤然嘀咕:“汀州知府丧天良,我与士子共存亡……还真他娘的顺口……”
“还管他顺不顺口,刘公子他们都被官府拿了,来之前都说了不能把事闹大,这下可好,回头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有的考生被乱棍打得头晕脑胀,也有的挨了板子屁股火辣辣地痛,大多数人都受伤不轻,一众人狼狈不堪,彼此相携,从府衙里走出来。
三百壮士去,二百九十还,总还有那么几个冲动的倒霉鬼被下狱问罪。
这时代的读书人,家境都不错,带头的几个更是本地素有名望的士绅家的公子。这些人家也是事后才惊闻此事,赶紧筹备礼物,送去知府衙门,同时又去牢房那边打点一番,免得人在牢里被衙役们趁机报复。
当天的示威活动,就这样以一种近乎闹剧的方式结束,到最后这些考生也没弄明白,为何商会用这招好使,而他们用了就不奏效。
惠娘本来想找人去官府斡旋,在得知府衙外闹事的考生被驱散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回头官府可能会有所动作,她赶忙回来跟沈溪商议。
“姨,问你件事,你真的为了我考府试,去府衙送礼了?”沈溪正色问道。
惠娘蹙眉:“臭小子,我回来跟你商量正事儿,你却怀疑你姨?就算我真有那心,府衙是我们说进就能进的地方?”
沈溪笑了笑,道:“那姨紧张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就算府衙真的剥夺了我案首之位,也不影响我参加院试啊。”
惠娘担忧道:“就怕官府那边夺你案首,等你考院试时,考官也加以刁难。”
沈溪笑着安慰:“姨。你尽管放心就好,高知府不可能因为几句闲言闲语就轻易动摇,毕竟这关系到他的官声,如果就此妥协,不是证明之前他做错了吗?我的案首之位。应该很稳当。”
惠娘点点头,她也不想给沈溪泼冷水。此后,她没再说关于这次考生闹事的事情,岔开话题,说及沈溪的学业。
本来周氏铁了心要请几个先生回来教导沈溪,但在沈溪被点案首,周氏又诞下龙凤胎,周氏态度突然大转弯,同意让沈溪继续去学塾读书。
似乎周氏也感觉到,沈溪属于特立独行那类人。不能逼迫过甚,要由着他性子自己来才行。
“姨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以后你在学塾可要认真读书。姨给你买了一些书,虽然不太懂这些,不过听书店的人说,这对你做学问很有好处,姨不会选,就全买回来。”
惠娘叫秀儿进来,送进一口大箱子,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书。沈溪随意翻看了一下,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书和科举关系不大,许多都是三通四史之类的书籍。脸上堆出笑容:“谢谢姨。”
惠娘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只要对你学业有帮助就好,姨也盼望你能早些成才,到时候,姨或者能跟着你沾光呢。”
沈溪后世对各种古籍涉猎甚广,对于这些书其实并不是很上心,但这到底是惠娘的一片心意。所以适当地表现他的高兴很有必要。
惠娘最后交待:“我跟你娘商量过了,这几天你先暂时别去学塾,我会跟冯先生交待一声,等这次事情过去,你再去,平日在楼上看书,晚上就睡曦儿房里。”
“嗯。”沈溪点了点头。
……
……
考生聚众闹事虽然暂告一段落,但事情并未就此中止。
那些考生回去后,仍旧气愤难平,本来他们说要去省城告状只是发发牢骚,但在与官府起了冲突后,还真有人开始串联,要凑盘缠找人去省城告汀州知府高明城一状。
高明城已年迈,这汀州知府很可能是他为官的终点,本来还有不到半年他就要卸任,并不想在这即将告老还乡的时候落下个恶名声。
五月初五上午,就在考生聚众闹事两天后,府衙门前突然张贴告示。
告示的主要内容,是对民众解释这次考生闹事的原委,并表示考生因为受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才会对府衙有所误解。
告示说明,下午会择时将本次府试前十名考生的答卷誊本张贴公布,如此一来,那些落榜的考生,也能知道这前十名的考生到底是做了怎样的文章才能被点为前十。
或者其中,是否有才不符实的情况。
这天自府衙门外张贴告示后,过来查看的考生并不比府试第一场发案的人少。
这个时期考生参加各级科举考试,是没有回头复查卷子权力的,更不会知道别人所作的文章如何。只有过些年,朝廷整理程文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些现成的考题配上不错的文章,引为典范。
像之前沈溪老师冯话齐拿给沈溪看的《京华日抄》、《源流至论》、《主意》、《提纲》等刊物,其实大多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科举考试中的优秀八股文,编撰者通过各种关系搞到手,稍加点评,便刊印成册赚钱。
而像这次府试后张贴考生答卷的情况,尚属第一次出现。
无论是应届考生,还是往届考生,都想来看看这一场府试头十名的才学如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有贿考的状况,那这前十名所作的文章应该不成样子,他们也想充当一下主考官,过来帮士子们评理。
提前得知消息的考生,虽然脸上、身上的青肿还没消,但这天下午老早就聚集到知府衙门外。
有了两天前考生闹事的先例,这次府衙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不但调来三班衙役,还抽调了本地巡检衙门的兵丁,这样谁再敢闹事,甚至可以当暴民处理。
“……我就不信。一个十岁的娃子能作出怎样的好文章,让我等屈居他之下?!一会儿官府张贴出他的文章,你们若是看着觉得狗屁不通,咱就联名去告状。你们有谁愿意具名的?”
当场报名的不在少数,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甚至有些非应届的考生也提出要联名。
衙役那边死死地盯着,之前知府高明城已经有吩咐,今天只要考生不闹事。就任由他们过过嘴瘾,主要高明城也发愁……这些都是读书人,朝廷三令五申要善待天下士子,到了他这儿总不能要打要杀的吧,那以后即便他致仕回乡,也会遭到士林围攻。
要是官府抓几个百姓,这些人怎么也不敢跟官府斗,可抓了读书人,他们交游广阔,说不定真能把状纸递去省城。甚至送到京城也有可能。
“旱路帮”的歹徒再横,也不过就是一群浑人。这些读书人再怎么软,那也是读圣贤书有见识的,处于士农工商的顶端。
终于到了张贴考生答卷誊本的时候。
考卷从第十名开始张贴,因为是誊写过的,所有字体都一样,而且不分页数,都写在一张纸上……同时要在告示栏贴十张纸,上面的字体自然不能太大。
第十名的考生姓韩,这考生答得很好。但在第一篇文章之中引经据典稍微不恰当,马上被一些考生给挑出来。有人不屑道:“就这种学问,还能过府试,甚至进前十?这高知府是瞎了眼吧?”
正在张贴的衙役顿时转过身来。想找出来是谁说的这句话,但一群考生都是一副“非我所言”的神色。
这名衙役气结,但只能转过身,继续往告示栏上刷糨糊,然后贴第二张。
从第十名,到第四名。每篇文章,总有人挑出个毛病来,就算站在前排的人挑不出毛病,也会有人把卷子抄写下来,传阅到后边去,后面的人很快就会挑出来。
到底只是参加府试的考生,即便排名前十,学识水平也极为有限,论证方面总有些问题。
不过考生们虽然不服气,但见到这前几名的答卷,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几篇文章文采和行文都极好,人家被点了前十,到底也有真才实学。
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前三甲,第一篇被贴上去的是第三名苏通的文章。
等众考生审读完文章之后,居然没一人能提出其中有什么问题,甚至这文章可以说令他们叹服无比。有人赞道:“怪不得旁人都说本届府试案首,舍苏公子其谁,苏公子的文采,的确是好啊。”
很多人点头应是。
旁边马上有人质疑:“苏公子的文章如此精妙,只能屈居第三,是否……”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意很明显,这么好的文章排第三,前面两篇文章要么更好,要么就是涉及贿赂考官。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第二名吴省瑜的考卷被张贴上。顿时前排人的目光盯上去,目不转睛将全篇文章看完,就好好像看到一篇非常精彩的程文一样,这文章精妙程度,比之程文丝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超出许多。
“这是十四岁孩童能作出的文章?他……不会是抄的吧?”考生对于文章被点为第二没什么意见,只对这文章是否别有出处产生疑问。
考生之间互相问询,都想求证一下这文章是否曾出现在他们所看过的程文中,最后没一人敢说他以前看过。
有人提道:“就算是照抄又如何?只要没夹带进考场,人家作出来,合乎题目,那就是本事。你们平日里背的押题程文还少了?”
在场很多考生不由羞惭得低下头来。
押题背程文这种事,每个人都不少做,甚至进考场之前,有的还在祈祷,自己背的程文正好押题,那就万事大吉。
考生自惭形秽,但也有人提道:“这下可热闹了,这么好的两篇文章,只能屈居第二和第三。这十岁的沈溪能有多大的本事,能作出令知府叹为观止点为案首的文章?”
****************
ps:第五更了!同时也是月票满10票的加更!
今天到现在才55张月票,32人打赏,是不是有些少了?天子借用古语问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兄弟姐妹们加油,天子等着你们爆发一波,为下一章壮行色!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苏通的才学,旁人都是佩服的,以他的文采,莫说是府试,中秀才补增生、廪生应该也是绰绰有余。若非三年前他因为父亲过世而居丧,苏通应该少年即科场有为,不用等到二十岁才来与这些后生一较长短。
但一山还比一山高,苏通遇到了吴省瑜。
本来被大多数人轻视的官宦子弟吴省瑜,用两篇比程文还要精妙的文章令在场所有人为之折服,到这个时候,吴省瑜的才学已经为人认可,不再怀疑他跟贿考这事有关。
剩下的只有沈溪。
这个在很多人眼中谜一样的人物,十岁参加县试、府试,都是第一场即过,甚至府试还被高知府点为案首。
若是沈溪的文章不能比苏通和吴省瑜更加精妙绝伦,肯定会被冠以贿考的罪名,若是差上许多的话,那这些考生当场可能就会闹事。
终于到张贴最后一张考卷,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最开始考生们都觉得,是因为贿考才令他们落榜,现在单从前九篇文章来看,就算其中有不足的地方,但这些人文采斐然,说贿考太过牵强。但毕竟此次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十岁孩童被点为案首才引发,沈溪成为了众矢之的。
卷子终于在万众期待中被张贴上去。
纸张不是很大,因为沈溪的文章并未顶着字数去写,两篇文章加起来才七百字出头。
马上开始有人大声朗读,把其中的内容,说给后面那些看不到的人知晓。
虽然来的人很多,但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
等读完后,前面自会有人把文章抄下来送到后面传阅,很多没听清楚的地方,通过字面能有更深的理解。
“这第一篇文章,不过如此,恐怕难以与吴公子和苏公子的文章相提并论吧……”
因为第一篇文章论的是个人修养。沈溪在其中虽然引经据典,但因题目本身就是为考察学生对于《四书》中关于圣人之言的掌握,就好像问答题一样,文章再精妙也就那么回事。
考生们本着先入为主的态度。认为沈溪的文章一定做得不好,就算这第一篇八股文跟苏通和吴省瑜的不相伯仲,也会被说成不能相提并论。
这些考生分明是上来就奠定了找茬的基调,好为后面贬损沈溪这个十岁的案首做准备,他们甚至准备以这篇文章作为本次府试有“贿考”之事的铁证。
但一些有心人。已经开始阅读第二篇文章,那是决定本次考试是否正常的关键。
很多考生已经注意到,前十名的考卷,但凡第二篇文章,都主要论述“有匪君子”,而非“学而时习之”,这让考生们意识到,其实高明城认为的有文采的君子,一定是要经过磨砺。
这前十名的考生之所以能把论述点找准,需要对于人情世故有一定阅历。他们料想以沈溪十岁的光景,本经据说还不是《诗经》,见到这题目,一定会在“学而时习之”上大做文章。
沈溪在第二篇文章一开头,就引用排比句,将学而时习之的重要性展开论述,让更多人觉得,这篇文章也就那么回事。
可越往后看,考生们越惊讶。沈溪在作第二篇文章已经完全进入到考试状态,行文之间文采斐然。跃然纸上。与县试不同的是,沈溪在府试中没有藏拙,兴之所至,文章洋洋洒洒颇见功底。
本来还有人在抄写准备传阅。可在见到这篇文章后,那抄写之人似乎也愣神了,完全被带入到文章当中去。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当大声诵读这篇文章的人,读到这里时,在场的人一片惊讶。连读的人都停了下来。彼此间询问,从何处见过这两句诗?
要说一两篇时文或者是引用典故的古籍在场之人没看过,尚属情有可原,但诗词的流传度相对更广,而这两句诗读出来如此琅琅上口,甚至可称得上是脍炙人口的佳作,在相互询问之后,居然没一人能说得上出处和来由,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是沈溪在考场上自己作的。
这句诗,简直是为论述“有匪君子”而量身定制,有这样两句诗,整个文章文采几乎上升了一个档次。
众人将文章读完之后,很多人已经低下头摇头叹息,此时他们已然觉得,屈居人之下,似乎在情理之中,而非真的存在“贿考”。
“不可能,他一介十岁孩童,怎可能作出如此文章,作出如此诗词?这一定是找人代作的!”
到这个时候,很多人气急败坏,他们不甘心认输,有点儿胡搅蛮缠的意思。
毕竟张贴出来的考卷是由专人誊写的,并非原考卷,其中是否有猫腻很难说。
那衙役冷笑道:“府尊大人早就知道你们这群人不死心,特地将沈小公子的原卷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说着,有专门的衙役把沈溪之前曾经糊名的考卷拿了出来,并没有贴上告示栏,就拿在手里给众人看,一页一页翻下来,上面有考官用朱笔所画的圈,以及一两句点评。
考卷上的文章,与之前张贴出来的并无二致,而官府又拿出沈溪曾亲笔所写的“亲供”,比照上面的字迹,这些都足以证明这篇文章乃是沈溪亲笔所写的证据。
“怎样,死心了吧?”
那衙役怒气冲冲地道,“府尊大人有言在先,若你们觉得不服,那就告上省城,就算到天子面前告御状也由着你们,若是服了,就老老实实回去温书,以后有的是录取机会。再闹事,别说挨板子吃官司,连以后你们考试的机会都一并剥夺了,那可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在场的士子顿时灰头土脸。
之前一系列“贿考”的传闻,在府衙张贴这十张考卷之后,已经不攻自破。
就算有些人还想胡搅蛮缠,但一想到府衙这边放出来狠话要剥夺他们参加府试的资格,他们便不敢顶着风头硬上。
科举是读书人一辈子的希望,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这是什么世道,我寒窗苦读数十载,文章竟不及十岁孩童。实在无颜苟活于世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考生,站在公告栏前怨天尤人。
旁人劝解:“林兄别想不开,你不过是一首诗做得不及那十岁孩童而已,你说他,若非这首画龙点睛的好诗。能被点为案首?”
本来许多考生心理失衡,痛不欲生,但听到这句话,仿佛找到心灵慰藉一样,转念一想,可不是,沈溪除了诗作得好,还有什么?
至于沈溪文章的精妙,就被这些人选择性忽视了。
于是在三三两两归去的途中,这些人相互安慰。所说的话大致相同,我们输的不是文采和文章,只是输给十岁孩童那首诗而已。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每个人在心里琢磨一番,这话似乎是在勉励他们,这一届没过,还有来年,还有来来年,生命不息考试不止,早晚有一天我要金榜题名位列朝堂……一副雄心壮志。憧憬一番,却是把沈溪这句诗当作是人生的座右铭,准备回家继续寒窗苦读。
一些本来留在府城准备“重考”的士子,知道彻底没了希望。收拾细软准备回乡。
而在府衙街口的茶楼里,却有个十四岁的少年,正拿着沈溪府试文章的手抄本,仔细端详,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慨,间或透露出的失望之色难以掩盖。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老爷头两天派人来催,说是考试一结束,就送少爷回家。可您……”
老仆人非常着急,因为自家少爷一再延迟动身回乡的日期。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本次府试屈居沈溪之下名列第二的吴省瑜。
吴省瑜仍旧看着手里抄写的文章,摇摇头道:“我不但输了他年岁,连文章都输给了他,实在不甘心。”
在发长案之后,吴省瑜虽然向沈溪道了恭喜,保持了风度,但心里却不服气,以他对于自身才学的自负,根本就没想过会输给沈溪。留在府城,他也是想看事情的结果,到底官府是否会在舆论压力之下剥夺沈溪的案首,那到时候,他就可以进补案首之位。
吴家虽然是豪门望族,但吴省瑜毕竟是庶出,自小就很要强,而他又聪明好学,学业进步很快,在所有吴氏子孙中属于出类拔萃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以一个庶子的身份得到吴家老太爷——如今的山西布政使吴文度的刻意栽培。
虽然文无第一,一篇文章无法从语句的好坏断定高低,但好文章就是好文章,吴省瑜心胸也算开阔,在看过沈溪的应试文之后,他便知道自己真的输了。
那家仆笑道:“少爷,您也是少年郎,前途不可限量。老爷说了,已经把少爷过府试的消息写信往山西告知太爷,太爷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到那时,少爷或者能得太爷的恩许,到国子监读书。”
吴省瑜晒然一笑:“我不需要得到家族的萌荫,我的将来我自己会争取。不过,我们的确在府城多停留了些时日,姜伯,你去准备马车,明日我们就启程回清流县,我就不信,明年的院试,他还能一榜而中。”
“到时候,真的应该跟他好好较量一番。”
***************
ps:第六更了!同时也是月票满1260票的加更!
不知道为什么,天子现在充满了激情,码字如有神助,哈哈哈哈,每天码两万字放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
谢谢每一个订阅和月票支持的书友,是你们刺激了天子的灵感,鼓舞了天子的斗志!向你们致以深深的敬意!
现在快十点半了,今天又有84张月票和44人打赏了,还会来上一波让天子见识一下大家的战斗力吗?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与诸君共勉!(未完待续。)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就在吴省瑜立下他的雄心壮志之时,作为事件的主人公,沈溪却还在陆氏药铺二楼由陆曦儿房间改造的书房里,优哉游哉地画着他的山水画。
沈溪画得很认真,就好像当初给叶名溯的那幅画一样,他画的是一幅山水人物。在沈溪的这幅山水画中,一名女子立在溪流边,侧目而望,显得几分多愁善感。女子举着伞,似乎是在等人。
作完画,沈溪对于他这幅作品非常满意,却不知该作出怎样的题跋。突然想到一首诗很合适:“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是曹植的诗。
等题上去之后,沈溪突然又觉得不妥,光是容华若桃李,似不能形容他心目中近乎完美的惠娘的形象。
他在后面又增添了一句:“清溪流心惠,绝世而独立。”
前半句,沈溪把自己的名字,和惠娘名字各取一字在内,至于“绝世而独立”,则取辛弃疾《水龙吟》一段。
写完之后,沈溪觉得很满意,不由想珍藏起来,或者回头送给惠娘。就在此时,门突然“嘎吱”一声从外面打开,回头一看,却是惠娘和谢韵儿一同走了进来。
“呀,就说这小子在楼上没做好事,你看,他在画画。”
谢韵儿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也是相互间熟稔了,她逐渐把自己当作是这大家庭的一员。
沈溪本来还想掩藏,但刚题完诗,上面的墨迹未干,这下被抓了现行,藏无可藏。
谢韵儿拿起画来一瞧,道:“别说,小郎的画工真是不错,只是这山水不山水,人物不人物的,有些怪异。‘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清溪流心惠,绝世而独立’。姐姐,我倒觉得他画的和写的……是你啊。”
惠娘面色微微一红,道:“妹妹。你可别乱说,这么个小人儿,看不清容貌,怎知是我?”顿了顿,她好像要故意掩饰一样。目光并未回避,直接看着沈溪问,“这首诗倒是不错,你写的?”
“是啊。”沈溪脸上露出天真无暇的笑容。
“呸。”
谢韵儿在一边骂道,“这诗的前半段,分明取自曹植的《杂诗·南国有佳人》,你小子欺负我们不懂诗词,揽在自己身上,好不羞臊。”
沈溪略带不满:“谢姐姐好没趣味,我写出来的诗。你非要说是别人写的。那我问你,后半句是谁所作?”
这下谢韵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惠娘不由抿嘴一笑,她刚才不承认画的是她,可她瞧出来了,那女子在整幅画中并没有太多的笔墨,仅是稍微勾勒一番,但无论是侧脸还是身姿都与她很相似,尤其是“清溪流心惠”,分明是藏着她的名字在里面。
惠娘神情稍微变得严肃:“小郎,关于你被点为府案首引发的纷争已经结束了。官府那边把你的文章公布,总算堵上那些人的嘴。姨不懂文章,不过姨拿你的应试文问了一些人,他们都说你作得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去学塾读书了。”
本来是好事,可沈溪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假期结束了。
谢韵儿道:“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认真学习的模样,若是我的弟弟如你一样不认真学,我一定拿戒尺打他……小郎。谢姨有件事问你,这首诗是谁写的,全文如何?”
说着,谢韵儿把一张纸递过来,上面写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正是他在府试中引用的那句。
沈溪摇摇头:“无可奉告。”
“你小子……”谢韵儿有些急了,最后跺跺脚,“姐姐,你是否也该管束一下小郎,怎么说他也是你干儿子?”
惠娘笑着摇头:“才不是呢,当初要收小郎为义子,曦儿那丫头反对得厉害,我想等她年长两岁再说,此事就没成。”
谢韵儿突然慧黠一笑:“那就怪不得喽。”
怪不得什么,她没有说,惠娘也不好意思问。
到晚上吃饭时,周氏也从房里出来一起吃。
本来谢韵儿晚上要回家吃饭的,可不知从何时起,药铺里晚上开饭的时候,会多留一双筷子给谢韵儿,谢韵儿每天先在这边吃过才回去,一来是这边饭食质量好,二来是能坐下来跟惠娘和周氏说说话,对于不太懂生意经营的她来说,交谈一番能令她收获不少东西。
“姐姐怎的出来了?姐夫不回来,就让丫头们给你送饭过去。”惠娘见周氏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来,赶忙上前搀扶。
周氏叹道:“也是进了城才感觉娇贵,以前生憨娃儿那会儿,上午刚生了孩子,下午就要下厨做饭,第二天就得下地做农活,也没觉得怎样,反倒是这次……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吧?”
惠娘笑道:“姐姐,你怎不说是因为一次生下龙凤胎,身子受不住才会这样?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吃,姐姐这些天在床上,有丫头和姐夫照顾,是舒坦,不过也该多下来走动,活动下身子骨。”
“可不是。”谢韵儿也附议道,“这些天没姐姐在铺子坐镇,光靠我一人,有些吃不消呢。”
周氏笑着点头,道:“好好,等我做完月子,就出来做事。不然有人该说我吃白食了,我这个当伙计的可担不起……”
一屋子女人坐下来吃饭,有说有笑。
吃过饭,谢韵儿即将走的时候,她突然又跟沈溪问起那句诗的事。
沈溪摇头道:“谢姐姐问了也是白问,这并非我平日里随手写的杂诗,而是我府试时灵感之作,当时只想到这么两句,从未想到会拿出来被人点评。”
谢韵儿好像置气一样说道:“你不说就算了,我回去查阅一番,一定能知道出处,到时候保管让你心服口服。”
沈溪还真不信谢韵儿能去查出什么来,因为他写的这两句,并不是一首诗的某个段落,只是句俗语。
既然不是诗。她又去何处查?
……
……
第二天,沈溪正常上学塾上课。
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地方,沈溪感觉自己又要混日子了。
沈溪本来在学塾所有学生当中,就属于最为特殊的一个。在这学塾里。他是“少东家”,地位卓然,就算各年级学生拉帮结派,也不敢得罪他。这次回来,他更是已经考过府试。属于即将有功名之人。
若他能再过院试,那就跟先生的文化水平差不多了。
学塾从年后扩招,不但新增加了学生,也增加了老师。学塾只接收商会子弟,不过也有一些特例,比如谢韵儿的两个弟弟也在里面读书。
沈溪连过县试和府试,形成了广告效应,越来越多的人来打听就读之事,但惠娘不想把学塾办得太大,只是作为商会子弟学校来办。学生人数就算扩招,也维持在两百人之内,一应开销由商会来负责。
“沈溪,你这么有本事,还回来干嘛?我家里原来请的先生,也就过了府试,你都可以出去当先生了。”
同窗们对于沈溪非常崇拜。
毕竟家里对他们的希望也就能考个秀才,至于举人,一般人家是不敢想的。当个秀才,就可以有很多特权。最重要的就是不用服徭役,甚至可以免税。
沈溪则显得很谦虚:“我没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我感觉所学知识还不够。所以才回来跟先生多学一些。”
如果是与沈溪同届的考生听了,他们一定会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中了案首还说学的知识不够,我们连你都不如,难道是说我们把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但在同窗眼中,却觉得沈溪说得好有道理。因为沈溪的话跟先生讲的一模一样……沈溪就好像学有所成回母校演讲的学生一样,只要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让学弟学妹奉为金科玉律。
沈溪还是跟高年级的学生一起读书,但冯话齐不会干涉他学什么。
周围学生背《大学》、《中庸》的时候,他就拿着本《左传》翻看,冯话齐对此却很满意。冯话齐的本经毕竟是《春秋》,他觉得《春秋》里面的大道理更胜另外四经,连沈溪能考过府试中案首,他都觉得是因为本经选得好。
当先生的,也有当先生的骄傲,发现神童本就不易,但能让神童成材,那就更加不易,要不然怎么会有《伤仲永》流传于世。
等放学后,沈溪出了学塾门口,没见到来接他的秀儿,却见苏通在那儿等候。
“苏兄?你怎来了……”
沈溪有点不太想面对苏通,主要是这次府试结束,他名次在苏通之上,他不是那种喜欢炫耀之人,不见面能少些尴尬,却没想苏通会主动找他。
苏通笑道:“沈老弟在府试的两篇文章,在下拜读后深感佩服,特来请沈公子赴宴。沈公子莫忙回绝,这次在下并非单独邀请,还有几位一起过了本次府试的考生,想做东设宴,不知沈公子可否赏脸?”
沈溪点点头,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中了案首,别人对他疏远,是因为那些人怀疑他的才学,认为他这案首是花钱买来的。
可现在那些人知道,沈溪是靠真才实学通过的府试,既然他十岁光景就能作出这么好的文章,将来在科场上必然大有作为。作为同届考生,自然要多一番联谊,设宴请他吃饭,以后若沈溪真的能进入朝堂,或者对他们有所帮助。
“我一个小孩子,去饮宴怕是不好。”
沈溪脸色间非常为难,“但苏公子的好意,我又实在难却,不如这样,苏公子先与我回家问过父母,若他们同意,我再去,如何?”
**********
ps:第一章!
今天天子又准备大爆发,订阅、打赏、月票什么的,快到碗里来!(未完待续。)
沈溪跟同届考生一起出去吃饭,周氏本不想答应,可她再一想,虽然沈溪考了府试案首,但怎么说沈家在这府城也算是“外来户”,让沈溪跟府城的士子多来往是有好处的。
更主要的是,之前惠娘就在她耳边说过,这苏通的学问和修养都很好,可以让沈溪多与苏通走动。
“……不能耽误得太晚,入夜之前必须得回来,一定不能喝酒,也别吃得太饱,家里给你留着饭。”
周氏对沈溪一番殷殷嘱托,最后还让秀儿陪沈溪先一起过去,看看是哪家酒肆,如果晚上回来得晚,好派秀儿过去接。
等到了酒肆,把秀儿送走,苏通微微叹道:“沈老弟,令堂对你的关怀可真是无微不至啊。”
苏通母亲六年前亡故,父亲三年前也病逝,如今苏家是由他做主,子欲养而亲不待,也难怪他会有如此感慨。
进得酒肆,直接上二楼,偌大的阁楼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桌客人。
酒肆楼上有圆桌和方桌两种,圆桌适合宴请之人较多。这次宴请的考生有六位,加上苏通和沈溪总共八人。互报姓名,一番见礼,其实很多之前在考试之后都已经认识或者听说过,此次前来都是这次府试中排名靠前的,成绩最差也是前二十。
因为日头很高,这时间段并非开宴之时,但或者是知道沈溪出来不能太久,做东的考生就让提前开席。等落座后,店家开始上酒菜,因沈溪不能喝酒,特别为他准备了茶水。
“沈公子的才学实在令人佩服,不知明年有院考的打算否?”一名姓郑的考生热情问道。
沈溪想了想,这问题不好回答,他现在岁数还小,就算十岁把县试和府试都过了,也未必第二年就要参加院试。按照常理来说可以积累一下知识才应试。科举考试,很多时候就算有才学,也要讲究“资历”,就算考得好。糊名的时候也名列前茅,等开封之后考官发觉你不适合录取,还是会把你刷下去,毕竟不是每个考官都敢顶着外来的压力录取一个十岁孩童。
就好像这次的汀州知府高明城,他很欣赏沈溪的才学。亲自点了沈溪的案首,却差点儿因此闹出大乱子,影响他的乌纱帽。
此事的发生,势必会影响沈溪参加院试。
沈溪摇摇头:“暂时未定下,若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番。”
旁人脸色有释然的,也有不自然的,主要是今天宴请沈溪和苏通的这些人,本来就各怀鬼胎。
有的是想巴结沈溪和苏通,知道他二人的学问好将来肯定会有所作为。就好像是风险投资一样,先花钱请客吃饭,以后多交际,那就算是朋友,若二人可以通过科举进入官场,那他们的投资就算成功了,可以去拜访这二人,混个属官或者幕僚,再不济也有个当官的朋友。
而有的人则为自己来年的院试担忧,毕竟多了个强劲的对手。若沈溪考上,可能正好把他给刷下去。
酒菜上桌,菜肴荤素搭配,八菜一汤颇为丰盛。有人起来敬酒:“今日难得我等聚首,在下亲自敬诸位一杯,尤其要敬苏公子和沈公子,恭贺他二人在这次府试中取得优异成绩。”
苏通自谦道:“胡公子应该敬沈老弟才是,他是案首,我这第三不值一提。与那前十也并无区别。”
府试排名前十的考生。在院试中都要提坐号,无论是考了案首,还是考了第十,其实效果一样,毕竟府试案首没有保送资格。
提坐号就是把位置挪近主考官,在考试的时候让考官盯着你,官方的说法是这样你录取的机会更高,但在糊名的情况下,这不会对考生的录取有任何帮助,反倒容易因为面对主考官紧张,临场发挥失常。
沈溪以茶代酒,与众人共饮一杯,此时这些考生居然准备了“娱兴节目”,找来弹三弦的江湖老艺人表演。
这老艺人是个“瞎子”,这年头没有墨镜,这老者虽然睁着眼,但眼睛都是白的,应该是“白内障”,在没有手术的年头,白内障算是不治之症,。
那老者提着三弦“吱嘎”“吱嘎”弹着,沈溪听了感觉有些难受,那音准实在太糟糕了,只是稍微成调,没有一点悦耳动听的感觉。沈溪清楚,这古代的三弦跟后世的现代三弦有所不同,音只有几个,乐谱更少。
但在场的考生却听得饶有兴致。
听过之后,苏通拍手叫好,顺带打赏了那弹三弦的老者几个铜板,老者摸摸索索把铜板纳入怀中,就要下楼。苏通看着沈溪:“沈老弟或者不常出来走,不知这曲弦之音的美妙,不妨让老人家再回来弹奏一首?”
沈溪赶紧摆手:“不必了,我这人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这种高雅之音一时欣赏不了。”
苏通笑道:“看来沈老弟不喜欢曲弦,那这样,下次请你到好地方,找人为你弹奏琴乐,沈老弟总该能欣赏了吧?”
在场都是成年考生,家境都不错,听了苏通的话,脸上均露出会心的笑容。好像欺负沈溪小孩子不懂,故意不予解释,但沈溪却知道这些人说的是教坊司。
有个士子道:“何必等下次,今日我等难得聚首,不妨……”
姓郑的考生附议:“这提议甚好,却说这酒肆的宴席,到底不比那处的酒宴香。今日我等出来,互相凑凑银子,总该是够了,要不这就把宴席挪挪地方?”
苏通笑道:“正合我意。”
说着站起身,有要走的意思。
沈溪赶紧道:“诸位,你们要去何处?这……一桌的酒菜不吃了?”
苏通道:“无妨无妨,这么一顿也花不了几个钱,沈老弟跟着我们去个好地方,这时候去不早不晚。我们去了,没有旁人打扰,倒可以看看……哈哈,沈老弟,你不用担心,我们带你去的是很高雅的地方,请你听的也是这府城最好的琴乐,保管让你乐不思蜀。”
旁边有人笑道:“沈公子年纪尚轻,如何会懂得其中的美妙?最多……过过干瘾罢了。”
一众人哄笑。
沈溪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让我出来吃个饭,我应了你,你倒好,居然要带我去风月场所,这不是欺负我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吗?
那****与沈永卓出来游玩,曾见过教坊司二楼的两位姑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沈溪倒是真想见识一下那教坊司里面到底是何模样,是否如同骚人墨客描述的那样,一栋小楼之内,花团锦簇夜夜笙歌,姑娘都是身材妙曼貌若天仙……
有心去见识,但又觉得这些人动机不良,沈溪还是稍微挣扎一下:“我娘说,让我吃完饭早点儿回去,不能到入夜以后才回……”
苏通笑道:“请尽管放心,天黑之前保管沈公子得归,今日不过是去饮宴,顺带听听琴曲,若是有歌舞……这些不提,到入夜之前,在下亲自送沈公子回府。”
沈溪这才点了点头,心里带着一点忐忑,跟着苏通等人下楼。
这时候楼下,正在发生争执,却是刚才那弹三弦的江湖老艺人正在跟酒肆的掌柜为一文钱吵闹。
沈溪仔细一听,才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按照规矩,凡是这些来酒肆表演助兴的艺人,无论得到多少赏钱都要与酒肆分账,不然店家不会允许他们进门讨生意。
分账是按二八分成,照理说也算公允,酒肆只收两成,却可以为这些江湖艺人介绍生意。
“……这几文钱,可是我在外面弹奏时,有位路过的好心人给我的,掌柜的,你可不能连这都要分润啊。”
那老艺人显得有几分凄凉。
但沈溪总觉得,这人的可怜相是装出来的,因为刚才沈溪留意到,这老者在弹奏三弦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异响,不是下意识竖耳去听,而是把头转过去。
沈溪怀疑,这老头的“白内障”也是伪装出来的。
“老许头,别以为我不知你那点伎俩,你以前私藏赏钱的事情还少了?这条街上的酒肆茶楼,你已经差不多得罪遍了,如果今天你不多出这一文钱,以后你就别进我这家铺子来做生意!”
酒肆掌柜很拧,一文钱也不通融。
这时候苏通下楼,问明情况,笑着解释一番,把刚才打赏数目告知,那酒肆掌柜这才知道这名叫“老许头”的老艺人没私藏,才悻悻作罢。
老许头不满道:“我都说没私藏了,却硬要冤枉我老人家,实在是生活艰难啊。”
这话分明是说给苏通等人听的,这招装可怜很有效,苏通从怀里又摸出俩铜板,送到其手上,老许头虽然视线没动,但手却准确地把铜板接在手。
沈溪更确信这老许头在装瞎。
不过这种事,他也不好揭破,虽然这老许头有点江湖骗子的意思,但最少人家是凭本事吃饭,这种事最好不要当面打脸,难得糊涂嘛。
不过就在沈溪走下楼梯口的时候,老许头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只手同时上来摸索着他的手掌,嘴里嘀咕:
“哎呀呀,我好像遇到了一位贵人啊,这真是天生富贵的手相,千载难得一遇,将来一定是将相之才。”(未完待续。)
沈溪想挣脱开,但他力气不及老者大,怎么都挣不开。那老者发觉沈溪的不耐烦之后,识相地把手松了。
要是酒肆的掌柜追究他叨扰客人,那以后他别想再来这儿弹三弦赚赏钱。
另一边,苏通等人很惊讶,这瞎眼的老头不找别人,偏偏一把抓住沈溪,非常神奇。
苏通问道:“老先生说的可当真?”
老者一看,这招还是有市场的,赶紧补充:“不瞒诸位,老朽懂得一些堪舆玄空之术,这小公子……岁数应该不大,前途似锦,前途似锦啊……”
苏通大为赞叹:“老先生真有一双慧眼……不对,是一颗慧心才是。这位沈老弟,小小年岁就过了县试和府试,还得了本次府试的案首,世人都道他有状元之才。这里还有几文钱,你拿去,若有机会,倒可以让沈老弟的家人带他去你那里拜访,让你好好算算沈老弟的命格命数。”
老者喜不自胜,才几句话,又得来几文赏钱,这钱赚得有点太容易了。沈溪瞥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怎么说江湖术士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一门行当,他自己不也曾骗过家人,说自己蒙学是因为得到一位老道士的赏识?
从酒肆出来,走在路上苏通还在谈刚才的奇闻,特别提醒:“沈老弟应该请一些江湖高人算算命数,对将来或者有所助益。”
沈溪未置可否,一行人已到教坊之前。
要说一般的青楼楚馆,一定有个名字,也是为了方便客人记住,以后可以经常光顾。可这年头的教坊都是官办的,起个名字未免不伦不类,以至于门脸很大,却连个正经的招牌都没有。
苏通并非第一次到教坊来,轻车熟路带众人进门。
刚过门口,就有知客过来行礼。为一行人引路。
这教坊并没有一般青楼楚馆的乌烟瘴气,显得宁静素雅。沈溪四下打量一番,除了知客外,似乎这教坊内的人都在屋子里没出来。一般来说。被官府委派来管理之人,可能是年老体衰被遣返回乡的宫中太监,又或者是本身为乐籍的艺人,都是年老识几个字但却对女色已经有心无力的那种人。
再或者,就是出身教坊。但上了年岁,通常被人称之为鸨娘或者是老|鸨的女人。
“沈老弟,这里的规矩很多,一会儿你别吱声,坐着享受就是。什么事都由为兄来安排,这顿宴席,不需你出银子,你只负责吃宴听曲,吃过后为兄送你回去。”
沈溪点了点头,要说这苏通也算是待客周到。其实本来今天苏通也是受邀者,但他的表现,却处处都显得像是宴席的东主。
进了教坊的门,里面是一处天井,三面均是二层小楼,中间有几把红红绿绿的雨伞,要说这五月天,福建之地雨下得不少,但这几把伞更像是装点所用。
天井有几道月门与后院相连,月门后可见雕梁画栋的走廊。甚至可见荷塘里的一点浅绿。宴会厅便在周边的楼上,而一楼以及走廊连通的后院,是这里的姑娘和侍婢所住的地方。
沈溪料想这汀州府的教坊盖了些年头了,地方很普通。没有披红挂绿,甚至显得有些破旧。
这里没有外间形容的浮华耀眼,只是一处显得干净整洁的庭院。
终于到了二楼,知客将门打开,人进到里面,却没有高大的桌椅。所设都是地席,进门之后要先脱鞋,然后赤脚或者穿袜到宴客厅中央的几张小方桌前,跪坐于小方桌周围。
一张方桌可坐两三人,八个人围坐三张小桌。
人刚坐下来,就有侍婢进来,手上托着茶托,上面有上好的香茗。侍婢年岁小,只有十三四岁,长得娇俏可人,她低着头,逐一为客人斟上茶。
沈溪料想,若林黛当年没有跟母亲逃出来,今日或者也在某个教坊内,为人端茶递水,顺带学习技艺等成年之后出来为人表演助兴。
随着知客和送茶的丫鬟退出去,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穿着干净的白裙,莲步款款打开门进到里面。
“玉娘,久违了。”
苏通见到这女人,不由笑着招呼。
教坊司的鸨娘地位着实不高,苏通就算跟她打招呼,也没有起身和拱手致礼,倒是那被称为“玉娘”的女人,走过来便盈盈下拜,跪坐在地上施礼:“苏公子安……诸位公子安……”
直起身来后,她的一双美眸环视在场所有人,这也是她的职业习惯,首先要摸清楚客人的衣着品味。在教坊内,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人情况很常普遍。她的目光,最后落定在沈溪身上,脸上多了几分惊讶,这教坊还从来没接待过像沈溪这般年岁的客人。
苏通笑着为她引介在场之人,其实中间许多士子早就来过这里,并不需苏通引介,每介绍一人,玉娘都会弯腰施礼。最后,苏通才介绍到沈溪:“这位是沈家公子。玉娘别看沈公子年岁小,才学可非同一般,年仅十岁就已连过县试和府试,很有可能成为汀州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玉娘惊讶道:“这位就是在本科府试中,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举而得案首的沈溪,沈公子?”
这问题是问沈溪,但沈溪却不好回答,正犹豫间苏通已代为回道:“正是。”
玉娘抿嘴笑道:“难怪了,这些天,无论是哪个客人来,都在谈论沈公子这句诗,姑娘们还在猜测,这位沈公子到底是如何一位风流才子,原来……嘻,不过将来一定是位俊俏的小郎君。”
一句话,惹来在场之人哄笑。
这玉娘说话间,带着一股妩媚,既把人夸赞了,又显得俏皮自然,虽然年岁稍稍大了一些,但她对于男人的心态把握得很准,撩得大家伙心痒痒的。
沈溪并无光顾风月场所的经验,这时候他适时地露出些微尴尬之色。玉娘见一个小孩子吃不消她这些对付男人的招数。也不再去多问关于沈溪的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苏通身上。
苏家可是汀州府有头有脸的士绅家庭,而现如今,苏通年仅二十就已经是一家之主。手里有着偌大的产业,加上他喜欢寻花问月,这教坊就成为苏通经常光顾的地方,属于大主顾,由不得玉娘不上心。
“……苏公子不知今日要请哪几位姑娘过来作陪?却说上次熙儿姑娘与苏公子一见。到如今还经常念叨呢。”
苏通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一点自得:“那就让熙儿姑娘过来,最好……问问云柳姑娘,前几次来,未曾有缘相见,不知今日可否得见芳容?”
玉娘笑道:“苏公子要见云柳,是否也等下次单独前来时再问?这种人多的场合,怕是云柳姑娘不适合出来相见吧!”
苏通笑着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把玉娘的话当作一种暗示:“下次你单独来,一定能见到云柳。”但沈溪琢磨这话。玉娘只是说,你下次单独来再去请见,或者才有机会。
只是一个说话的技巧,就把握了苏通巴望得见那位云柳姑娘的心态,这也是教坊的经营之道,能管理这偌大的教坊,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玉娘的确是有本事的女人。
这一次有八人过来饮宴,只有一个姑娘作陪显然不够,苏通再问:“云柳姑娘的琴艺是最好的。却不知还有谁琴弹得好?一并请出来,我们这位沈公子,对于琴乐颇为向往。”
“那就素儿和秀月吧,她们琴艺好。连教琴的师傅都夸赞。”玉娘推荐道,“她们的姿色和身段也是很好的,顺带还能跳个舞,助助酒兴。另外……从南京过来一位姑娘,尚未见客,她的琴艺也不错。不妨让苏公子……还有沈公子几位掌掌眼?”
苏通一听眼前一亮,点头道:“甚好,一切劳烦玉娘安排。”
玉娘笑着抿嘴,恭敬起身退到门口,才转身出门。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动人。
苏通叹道:“却说这玉娘,据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妾侍,可惜夫家落罪,她才被发配教坊,世间少了个佳人,却也为我等平添了几分趣味。”
在场的人纷纷应是,看得出来,他们对玉娘颇为欣赏。
如果是一般客人到教坊来,那都是要提前把银子寄到账上,不然人家可不知你是否来骗吃骗喝,进门银、茶钱、酒钱,对知客和丫鬟的赏钱,都是必不可少的。但苏通是老主顾,玉娘跟他很熟,这些花销都可以等最后结账再支付。
等玉娘退出门外,开始有丫鬟往里面送点心和果脯。
苏通笑着对沈溪解释:“要说这地方的姑娘,许多都曾是官家小姐,娇生惯养,不但知书达礼且有才艺傍身。这位刚从南京府过来的姑娘,没有什么名气,但说不准也是位才貌绝佳的妙人。以后再来,不定要有多大的架子,花多少钱想见一面喝杯茶都难上加难。”
沈溪点点头,他听明白了苏通的意思。
玉娘之所以说有新来的姑娘想让他们赏鉴,主要是因为那姑娘初来乍到没名气,需要苏通等人帮忙宣传,好给她抬高身价。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就算姿色才艺再出众,也需要包装和宣传,不然别人凭何听你个名字,连人都没见着,就花几两银子甚至是几十两银子只为求见一面喝杯茶?
旁边郑公子笑道:“诸位,说不定一会儿玉娘会让我们给这位新来的姑娘画像,若是画得好,或者这顿宴席钱都省了……哈哈,就不知道诸位是否有这本事了。”
************
PS:第三更!同时也是月票满1290票的加更!
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和月票!(未完待续。)
教坊要宣传新来的姑娘,适当的本钱还是要出的。看%书%阁%Www^kansHhuge^COm最新~更新
这年头没有照相机摄像机,要对外宣传,还要兼顾“雅”,莫过于让风流才子题诗作画,那女子的身价立马就上了一个档次。
就好像宋朝的柳三变,他之所以能流连风月数十年而不倒,那完全是因为他的才名,所有的姑娘都想傍着他来提高自己身价。
到那时就不是君子养艺人,而是艺人养君子了。
苏通却摆摆手:“我看玉娘没有让我们画像的意思,只是让我们见见这位姑娘,替她传传名声,我们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又非什么风流才子……”
郑公子笑道:“那可不一定,我们沈公子小小年岁,被人称之为神童,连玉娘似乎都对他青睐有加。再加上沈公子的诗作得好,即便不画像,作首诗,或者也可成就一段佳话。”
本来就是来这里寻欢作乐,这些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但到底教坊跟普通的秦楼楚馆有所区别,这里的女子,很多出身高贵,再加上“卖艺不卖身”的噱头,若是来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会让客人越发心生向往,就算知道过来只是看看声色上的表演而不会与姑娘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客人也愿意把银子奉上。
不多时,门重新打开,却是两名抱着琴的侍婢先进来。
随后,进来一名颔首低眉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她有着白皙的古典瓜子脸,线条柔和,让人一见顿感亲切。眉如新月,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明亮之极,以秋水形容毫不为过。鼻子挺直。凝白如玉,衬上小巧的嘴巴,浅浅的酒窝,清丽脱俗。再搭配条淡粉红色的襦裙,更显魅惑动人。
走进来后,人婷婷施礼,双眸之中充满灵动之色。
沈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当日他与沈永卓在街上看到教坊二楼窗户现身的两位女子之一。当时这女子正浅笑吟吟指点远处的景色,显得活泼开朗,她旁边的女子则用小扇遮面显得很害羞。
“苏公子。又见面了。”这女子说话时,目光瞅着苏通,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显然,以这女子天真烂漫的年岁,原本不懂得如何去吸引男人,之前玉娘说的关于熙儿姑娘一直念叨云云,就是为了此刻让她表现出对苏通的“崇慕”之情,连这目光,或者也是玉娘悉心教导出来的。
这招对苏通很管用。他站起来还礼:“熙儿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此时的苏通显得意气风发,能征服教坊里最红的姑娘之一,那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这里面的姑娘可比秦楼楚馆里的姑娘干净多了。像熙儿这样的,到现在都还是“清倌人”,根本就是含苞待放的少女。
若得姑娘家青睐,引到房里相叙。共度良宵,不但能风流快活,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负责。不会成为牵绊。
之后,玉娘引介的素儿和秀月也都进来,但琴只有一张。至于玉娘所提到的那位从南京过来的姑娘,则没有露面,似乎要等压轴出场。
熙儿亲自过来给在场的公子哥敬酒,每敬一个,她都会望那人一眼,脸上带着和熙自然的笑容。
等为苏通敬酒时,她却显得很羞涩,就好像真的对苏通有所倾慕。
直到最后,她才过来给沈溪敬酒,沈溪却把酒杯往后一拿:“对不起,我喝茶。”熙儿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有个孩子在里面,刚才她只顾着发挥玉娘教给她的那些技巧,没留意到沈溪这个异类存在。
苏通见熙儿脸上露出疑问和尴尬之色,赶忙笑着解释:“这位是沈溪沈公子,他年纪尚幼,只喝茶水。”
熙儿这才笑道:“原来是沈公子,久仰大名。”到底是否真的久仰,没人知道,不过这句恭维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她把茶壶拿起来,为沈溪敬了茶,沈溪点点头便当谢过。
沈溪注意到一点细节,熙儿在给众人敬酒的时候,看似恭敬,但有意避免与这些人靠得太近,只有敬他茶的时候,她才没有避开。沈溪想:“她大约觉得我是小孩子,不会对她无礼。”
但在熙儿回身为她自己倒酒时,沈溪却发觉她缩了缩身体,故意避开苏通……这哪里是对苏通有什么敬慕之情?可惜苏通完全沉浸在玉娘和熙儿共同编织的佳人倾慕才子的故事中,无暇他顾。
熙儿用双手将酒杯举至齐眉,恭敬道:“小女子,敬诸位公子一杯。”说完以袖子遮住面部,一仰脖子,好像是将酒水一饮而尽,但沈溪距离她最近,却发觉她袖子湿了一些,分明是把酒水倒进袖子里。
其他公子哥没心思注意这些,自顾自饮酒。
饮完之后,苏通笑道:“熙儿姑娘,今日我们前来,主要是为听琴曲,不知可否为我们弹奏一曲?”
熙儿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熙儿的琴艺一向不好,玉娘总责骂我呢,若诸位公子不嫌弃,熙儿可以献丑,你们可不要笑话。”
苏通哈哈大笑:“怎会?”
熙儿这才欣欣然起身走到琴桌前,坐了下来,跪坐一旁的素儿和秀月站起身来,应该是要伴舞。
熙儿简单调试了一下古琴,然后将双手从宽袖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琴弦,发出美妙的音符,一首琴曲渺渺而生。
沈溪心说,这可比老艺人弹奏的三弦好听多了,但若说比之现代器乐,则显得乏善可陈。但以这年代的鉴赏标准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听的音乐。
苏通等人闭目听着,好像融入这缥缈的琴音之中,但他们也听出来了,这琴曲的弹奏偶尔有些微瑕疵,就如同熙儿所说的一样,她的确没有掌握到琴曲的精髓。
而旁边两位伴舞的女子,所跳的舞蹈,在沈溪看来更加不能入眼,说什么身段好,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即将盛夏也好像怕吃亏一般,一点儿没有********荡人心魄的感觉。
跳舞连扭腰抬腿的姿势都没有,只是手和脚的一点点运用,整个身子就好像竹棍上生了几条枝叶,在随风摆动。
一曲终了,苏通没有马上叫好,而是闭目沉思,好像陶醉其中……他这是在对熙儿一种变相的鼓励。良久之后,他方睁开眼睛看向熙儿,微笑着鼓掌鼓励,显得颇为赞许。
“奴家献丑了,都说弹奏得不好,若被玉娘听到这琴音,又会责骂于我。”
苏通却从怀里掏出个小银锞,偷偷塞到熙儿怀里,趁机在她腰间摸了一把,笑道:“熙儿姑娘琴音动人,玉娘怎会不通情理?”
一首弹奏得相当一般的琴曲,却得来二两银子的赏钱,这令熙儿很开心。正要再为众人敬酒,此时门重新被人打开,却是玉娘走了进来。
“玉娘,刚才说的那位南京来的姑娘,不知何时上来?”苏通笑着问道。
玉娘满脸歉意:“几位,不好意思,这……有点小小的意外。”
苏通惊讶地问道:“莫非那位姑娘身子不适,不能出来待客?”
玉娘叹道:“若她身子真的不适,奴家之前又如何会跟苏公子几位提及?却是府衙的高公子,他刚派人知会,说是要送一位朋友远行,一会儿就要光临,点名要这位姑娘作陪。却说这没出闺门的姑娘,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两边见客,怕是不好担待。”
苏通皱眉道:“又是高公子,他缠着云柳姑娘也就算了,如今刚来一位姑娘,他又想捷足先登,也太不讲道理了。玉娘,这事情总归有个先来后到,我们也不勉强你,让这位姑娘过来,为我们敬杯酒,我们见见,此事也就罢了。如何?”
虽然苏通针锋相对的话,显得他不怕事,但其实苏通虽是官宦人家,但直系亲属中已经无人担任有品秩的官,跟高崇这些衙内还是有差距的。
玉娘显得很为难,但她到底懂得变通,料想高崇虽然派人来知会,却是担心到了晚上这新来的姑娘进了别的房间出不来,扫了他的雅兴,说是一会儿来,但肯定要拖延些时候。
“那苏公子就担待些,奴家这就让碧萱姑娘收拾好,过来相见。”
玉娘退了出去,等她把房门关上,旁边的郑公子提醒:“苏公子,看来我们还是别跟姓高的那伙人太过亲近……上次他们就是在教坊门口挨打,听说到现在元凶都没拿到。这伙人品行不端,不好惹啊。”
熙儿一听,委屈地道:“几位公子,你们是不知道,那高公子为人嚣张跋扈,仗着他祖父是知府,光临教坊经常银子都不给,他还强闯云柳姐姐的闺房,好生放肆,若长久下去,怕是他会做出更无礼的事。”
苏通见熙儿眼眶中噙着泪花眼看就要哭出来,不由心疼道:“熙儿姑娘莫哭,这高知府,再过两个月就要卸任,那姓高的再猖狂,还不是要跟着他祖父回乡?”
熙儿更加委屈:“那苏公子的意思,我们还要受他两个月的气?”
这话让苏通不知如何应答。
沈溪看出来了,这熙儿似是有挑唆苏通跟高崇等人对着干的意思。
虽说那边是知府之孙,苏通等人不过是士绅子弟,双方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但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并非不可能。
但像熙儿这样,既装出一副对苏通倾慕的样子,又特意诉苦,分明是想利用苏通的大男子心理,帮她出头。
*************
ps:第四更!同时也是月票满1320票的加更!
稍微感觉有些疲劳,天子今天的码字速度比往日慢多了,大家来一波订阅、打赏和月票刺激下!(未完待续。。。)
高崇和何公子那群人,在汀州府地面上有官府罩着,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惯了,没人敢与他们正面相对,这些人唯独吃过一次亏,就是被宋小城带人打了,此事给高崇等人提了个醒,之后他们再出来必带众多护院,前呼后拥。
别说是有谁想对他们不利,就算他们看谁不顺眼,也是上去便是一通狠揍。
用高崇的话说,这是防患于未然。
苏通和郑公子这些人,就算嘴上义愤填膺,他们却不敢真的对高崇怎样,不然挨顿揍都是轻的。
可眼下美人哭诉想让苏通为她撑腰,苏通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大男人的脸面何存?苏通笑着安慰:“待本公子见了姓高的,定与他理论一番。”
这么说等于是把事情揭过,他可不能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与高崇等人相比,他是弱者,地位悬殊,正面对着干对他没好处。
似乎也只有沈溪,才敢耍阴招让高崇吃亏。
玉娘出门没多久,外面重新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显得很轻盈,随即门打开,一名看起来娴静雅致的女子,在众人目光凝视下,缓缓走进宴客厅来。
这女子,肤若凝脂,秀眉青黛,琼鼻玉耳,黛眉中透着一股清秀,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论美貌有美貌,论气质有气质,可以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这一出场,就令苏通和郑公子等人看得眼神直勾勾发愣。
“苏公子。”
熙儿一声不太满意的轻唤,让苏通六神归位。
苏通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对玉娘行礼:“玉娘,这位就是……碧萱姑娘?”
玉娘轻笑道:“正是。碧萱,你刚到汀州府。这几位,都是汀州府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公子,这位是苏公子。这位是……”
玉娘一一介绍,她的记性很好。有些人她尚属第一次见到,刚才苏通跟她介绍一遍,她就悉数牢记心中,甚至连苏通刚才对诸人家庭来历的介绍也记得一清二楚,给碧萱介绍起来,就好像她与这些公子哥都很熟稔一样。
既得体,也会让这些公子哥平添好感。
每介绍一人,碧萱都会欠身行礼。但由始至终都一语不发,看得出来她还不太习惯出现在这种场合。
沈溪仔细打量,最后摇摇头,心说应该不是当日他与沈永卓见到的小扇遮面的女子。他料想当日所见的女子,可能就是引起高崇跟雷武冲突,而在这教坊内属于“头牌”的云柳姑娘。
碧萱见礼完毕,并未上前敬酒。
玉娘满含歉意:“碧萱今日出来见过诸位公子,她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多有不惯,若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诸位公子海涵。以后诸位莅临,再让碧萱出来敬酒。如何?”
苏通看了熙儿一眼,念及高崇等人随时可能来,尤其气馁。点头道:“那就按玉娘的意思办吧。”
玉娘这才引路,与碧萱一起出去。
等人走了,郑公子突然感慨一声:“这碧萱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啊。”
苏通却笑着打趣:“郑兄,你不是才刚纳了一房如花似玉的美妾?怎的如今,却羡慕起这镜花水月一般的碧萱姑娘?”
郑公子面色一红:“苏公子的消息可真灵通。”
苏通哈哈一笑,以玩笑的口吻道:“若在下能提前得见,岂会有郑公子的机会?”
旁边的人一片哄笑声,郑公子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容
。却显得有些牵强。
沈溪突然想起来,苏通曾问他关于那日买来的三个苗女的下落。料想这苏通应该就是《金瓶梅》中西门庆那种好色之徒,现在他就惦记别人家的妻妾。若真被他拥有权力,那岂非要欺男霸女?
熙儿在一旁又敬了一轮酒,随后是素儿和秀月弹琴,由熙儿伴舞。
要说熙儿的舞姿,倒是比她的琴艺好太多了,等她翩然起舞,苏通看得眼睛都直了,等一曲结束,熙儿回到桌前,苏通由衷地称赞道:“熙儿的舞艺,只应天上有啊。”
熙儿得意一笑:“苏公子是称赞奴家如天上的仙女咯?”
“正是正是。”
苏通笑得很是得意,想伸手去揽住熙儿的纤腰,却被熙儿轻巧地躲开,苏通面色不由带着几分不解,明明看上去熙儿对他有意,却为何不给他进一步的机会?
熙儿脸上带着羞红:“苏公子好生唐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呢。”
苏通这才释然。
之后秀月和素儿过来敬酒,她们姿色差了些,再加上没有熙儿这样的伶牙俐齿,光彩完全被熙儿和刚才出现的碧萱所掩盖。
酒宴之上,苏通喝着酒,开始谈天论地。
美人相伴激发了他的豪情,高谈阔论,似乎要在美人面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熙儿不断给他倒酒,有意把他灌醉一般。
沈溪在旁边看着,心说不对啊,再过一会儿高崇和何公子等人就要来了,她这么不断敬酒,是想把苏通灌醉了,好让苏通借着醉意跟高崇等人“较量”一番?
沈溪想来,高崇等人连京城来的官宦公子洪浊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更别说是苏通这样靠着祖上蒙荫,本身却没什么社会地位之人。
人不经念叨,沈溪正想着,突然楼下有声音传来:“玉娘,我们高公子大驾光临,出来迎接了。”
苏通本来还在侃侃而谈,听到这话,突然住口不言,脸色略微变得有些难看。
玉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看得出玉娘对于迎接高公子等人很是恭谨,迎上楼来,却有意避开这边的宴客厅,到了对面楼上。
不过就算如此,高公子等人的声音还是清楚传来:“……李公子只管当这里是南京自己家里即可,这里的姑娘。我都很熟,一会儿介绍给你认识。玉娘,先叫熙儿和云柳出来陪我们喝喝酒。听听小曲儿。”
熙儿听了马上用凄哀的目光瞅着苏通,楚楚可怜。像是在哀求苏通为她撑腰。
苏通脸色更显阴沉,但他并不言语。
玉娘却在此时开门进来,低声道:“苏公子海涵,这……高公子,我们开罪不起。他让熙儿也过去作陪……”
苏通也是喝得微醺,此时一拍桌子道:“欺人太甚!”
熙儿趁机火上添油:“苏公子,奴家对您倾慕已久,若那高公子趁机轻薄奴家……奴家还真不如去死呢……”
沈溪暗自咋舌。这可都是演技派啊,他怎么看,这熙儿都是在利用苏通。
苏通一咬牙:“玉娘就去说,熙儿正在这边陪我们喝酒,暂且不能过去,若姓高的有意见,只管让他来找我
。”
熙儿脸上带着几分感激,玉娘则为难了。苏通补充道,“玉娘只管去说就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沈溪心里直犯嘀咕:“苏通要逞英雄,可跟我没关系,要是一会儿真动起手来。不会连累无辜吧?跟高崇这些人没道理可讲,我还是想办法早点离开,免得趟浑水。”
沈溪道:“苏公子,时候不早了,我看……不如早些离去吧。”
连郑公子等人也发觉苏通喝得有点上头,他们本来身家地位还不如苏通,更不敢跟高崇等人正面相斗。
苏通皱眉道:“天色尚早,沈老弟,我说过一会儿送你回去。保管不会延误,你只管在旁边看着就是。”
沈溪心里暗叹:“别是一会儿我找人抬你回去就好。”
熙儿这时候显得极为乖巧。又给苏通敬酒,分明是要拿苏通当枪使。沈溪轻叹一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沈溪自以为说的声音很小,苏通等人都没听到他的话,偏偏熙儿侧目瞪了他一眼,好像被她给听到了。
沈溪心想,我说话声音这么小,你生了一对顺风耳?
对面宴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混账!”
这一声令在场突然安静下来,却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劝解:“高兄何必着急,不过是教坊司的姑娘,她既然有客人何必强求?”
高崇怒道:“在这汀州地面上,还没人敢跟我抢女人。你且说,他是哪家公子?”
玉娘的声音则小许多,沈溪听不太清楚,应该是在解释苏通的来历。
随即高崇就带着人出来,还传来玉娘劝阻的声音:“……高公子,有话好好说。”
脚步声传来,应该是高崇带着人饶过走廊,直奔这边宴客厅而来。这一下,令在场的氛围迅速陷入凝滞。
沈溪这下可要浩浩考虑是否要避开的问题,他跟苏通同桌而坐,一会儿动起手可能会对他不利。
“砰!”
宴客厅的门被高崇一脚踢开,却见高崇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往琴桌前一立,冷冷扫着在场的人,喝道:“哪个是姓苏的?”
苏通坐在那儿,有些想回避的意思,他估计也没想到高崇仅仅因为熙儿不能过去陪酒就会直接杀过来。
熙儿却从地上爬起来,给高崇欠身行礼请安:“高公子息怒,其实……苏公子是让奴家过去作陪的,只是……只是等喝完这杯酒。”
看似是在给苏通解释,但这话听来更像是在煽风点火。
高崇瞪着苏通,见到苏通坐在那儿连目光都不敢正视他,越发地得意:“就是你?”
苏通此时也好像豁出去一样,站起身来,怒目相向:“是在下又如何?这风月之所,本就是为寻欢作乐,天下情理,总有先来后到的讲究,莫非高公子仗着人多势众,连理都不讲了?”
**********
ps:第五更了!同时这也是月票满1350票的加更!
今天到目前为止,已经有81张月票,36人打赏了,还能来一波刺激下天子的灵感吗?加油!(未完待续。)
高崇冷笑道:“讲理?在这汀州府地面上,我的话就是道理……来人啊,跟他好好‘讲理’!”
也是高崇头些天在教坊司门口被打,心中积蓄了足够的怒火,现在有人跳出来跟他对着干,他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让家奴进来“讲理”,其实就是打人。
苏通一看这架势不对,他毕竟是身子单薄的读书人,哪里是高崇带来的这些粗壮汉子的对手?
玉娘赶忙劝解:“不可。高公子,就算您真的要……讲理,也请到外面去,这里是官邸,无论什么被打烂,那都是要照价赔偿的。”
高崇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张小额银票,却是沈溪亲手印制出来的那种,面额是十两。他把银票塞到玉娘怀里:“这下总够了吧?”一挥手,身后的人已经朝苏通扑了过去。
沈溪与苏通同桌,由于早有准备,反应很快,这个时候不躲是傻子。反正这些家奴的目标不是他,沈溪闪身避开,后背贴着墙壁,此时他距离门口不远,随时可以找机会从门口开溜,不过他转头一看,门口却有高崇带来的人把守。
沈溪暗道:“高崇啊高崇,你这是多怂,连逛个窑子都带这么多人,难道你在房里跟姑娘风花雪月,让这些人在外面听墙根儿?”
教坊司虽然下贱,但毕竟是官家地盘,高崇带来的人也有所避忌,他们一群人打一个,就好像猫捉老鼠一样,也不急,先把苏通逼到角落,再慢慢“讲理”。败独壹下嘿!言!哥
才刚动手,苏通就跌跌撞撞退到了墙角,地上的小方桌基本都被那些扑过来的汉子撞翻。跟苏通一道来的郑公子等人,此时没一个施加援手,都是能躲就躲。
宴客厅到底也就那么大,就算苏通再躲,还是被那些人拿住,这些汉子按住苏通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好打。
苏通咬着牙,挨揍也不吭声,拳脚加诸于身上,连沈溪看了都觉得一阵肉疼。
高崇脸上带着冷笑,或者是因为他自己被打过,令他心理变得有几分扭曲。
苏通很快被打得遍体麟伤,等他被几个汉子架到高崇面前,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瘫坐地上,但他还是有所矜持,脸上带着一抹不屈的傲然。
“还讲不讲理了?”高崇怒喝。
“呸!”
苏通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冷笑,“先来后到,天理如此。仗势欺人,猪狗不如。”
高崇没想到苏通这么硬骨头,他本想这苏通是个读书人,身子骨羸弱,肯定没什么骨气,只要揍一顿就能令其折服。
高崇怒道:“你敢骂本公子是猪狗?再打!”
这时候却是与高崇一起来的李公子上前相劝:“高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的确是来得晚了些,若因此打人,实在不妥。”
这李公子,似乎通情达理,但沈溪看出来这人不过是客在异乡不想惹事生非。
高崇脸色阴晴不定,他平日里打人的事情没少做,但这位李公子却是大有来头,连他的祖父,知府高明城都是以礼相待,主要是高明城现在正在活动,想调任其他地方继续为官,而且最好是到应天府做官。
古代官吏致仕制度,始于春秋战国,形成于汉朝,发展于唐朝,完善于宋元时期。各朝大致规定文官七十、武官六十致仕。
但自明朝起,破除古制,将致仕年龄提前了十年。洪武十三年正月,明太祖朱元璋诏令“文武官年六十以上者听致仕”。弘治四年,弘治皇帝朱佑樘又诏“自愿告退官员,不分年岁,俱令致仕”。
以高明城的年龄,且是举人出身,想从汀州调任应天,相当于快到退休时从地方到中央任职,需要走关系送钱财。
“既然李公子如此说,今日就作罢,他不是想让熙儿作陪吗,就让熙儿留在这里陪他个痛快。”
高崇说完,侧目看向玉娘,“劳烦玉娘请云柳姑娘出来,我们请云柳姑娘作陪喝酒便是。”
玉娘道:“高公子见谅,云柳今天身子不舒服,怕是不能出来作陪。”
高崇刚消了一些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说什么?”
玉娘道:“就算高公子再问,奴家也只能这么说,云柳姑娘身子的确不适,这些天正在看大夫吃药,已有好些天没走出房门了。”
高崇冷笑着说道:“玉娘,你这是诚心要本公子难堪,是吗?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这地方给砸了?”
玉娘叹道:“高公子要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汀州卫的孙指挥使与奴家倒是有几分熟稔,他经常到我们这地方来听曲,只怕他老人家下次光临看到这儿乱成一团,会不高兴。”
高崇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汀州卫于明洪武四年置,属福建行都司,下辖武平千户所和上杭千户所。高崇祖父高明城是四品官,而汀州卫指挥使却是正三品。双方一个管政,一个管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从道理上讲,明代以文制武,高知府虽然是四品官,完全可以碾压孙指挥使。但汀州这里情况却很特殊,由于闽西地处少数民族与汉族交锋的前沿,军事调动频繁,孙指挥使手握军权,根本不理会高明城。而高明城为了治下安宁,总是要求到孙指挥使名下,比如前两年的平叛战争便是如此。
何公子见势不对,走上前道:“高兄不必动怒,扰了我等雅兴可就不好了。不是还有一位碧萱姑娘吗?我们见见这位南京来的新人,让她陪我们喝杯酒,抚琴唱曲……”
与高崇同行的其余人等也纷纷出言相劝,其实是在给高崇找台阶下。
明摆着的意思,你高崇就算仗着祖父是一府之尊,嚣张跋扈,甚至赖账不给钱,人家拿你没办法,但若你继续捣乱,这可不是一般的茶楼酒肆,而是官家场所,背后还有汀州卫撑腰,事情闹大,引发的矛盾不是这些衙内能担待的。
高崇这才愤愤然:“好,李公子,咱们回去吃酒。玉娘,可以请碧萱姑娘过去作陪吧?”
玉娘弱小的身躯突然涌出一股气势,笑盈盈道:“几位公子见谅,刚才碧萱姑娘说了,她身子也不舒服,不能出来相见。”
高崇怒不可遏,伸手就有要打玉娘的意思。
玉娘也不闪开,就算面对高崇举起来的手,也是笑脸相迎,就好像在说,你有本事就往这里打!
玉娘前后态度的反差,让高崇有些迷惑,在他眼里,玉娘不过是个巧言令色的风月女子,从来都对他态度恭谨唯唯诺诺,若非他嫌弃对方徐娘半老,他甚至都可以把玉娘带进房里云雨一番。
玉娘脸上仍旧挂着笑意:“高公子,你们平日里过来白吃白喝也就算了,到底我们同为官家中人,不看僧面,还要看高知府的佛面。”
“今日之事,若是苏公子做错了,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们不加干涉。可如今,苏公子不过是说了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就挨了打,这事情传扬出去,别人只会以为咱汀州府地面,连王法都没有了。”
“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们的客人,让我们以后如何开门做生意?”
高崇怒道:“贱女人,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说着,高崇一巴掌下去,这一掌也是他愤怒之下甩出的,若打实了,玉娘可能会被这一巴掌打的嘴角出血。
但玉娘却轻盈往后一退,堪堪避开他这一掌,动作之敏锐连贯,让沈溪看了不由惊讶无比。
“嗯?”
高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一巴掌居然没落在玉娘脸上。
李公子赶紧上前拉住高崇:“高兄息怒,我们还是回对面饮酒。”
旁人一番相劝,这才把高崇制止住。
李公子转过头,对玉娘道,“这位姨娘,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这汀州府的规矩,倒愿做个和事佬,不知姨娘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
玉娘对李公子轻轻一笑,欠身行礼,意思是只要你守礼,一切都好说。
高崇愤怒不已,却被李公子和何公子等人强拉着回对面宴客厅去了。人一走,苏通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苏公子,苏公子……”
这次不但郑公子等人过来搀扶,连熙儿脸上也带着些微遗憾。
玉娘走过来道:“几位公子见谅,是奴家照顾不周,才令苏公子身体有所损伤,这顿酒宴,当作是奴家赔罪……这里还有高公子刚才所给银两,劳烦几位帮苏公子请大夫,为他诊治。”
说着,玉娘把高崇刚才给她的十两银票递了过来。
此时的玉娘,一点没有之前风月女子的轻佻和妩媚,脸上带着端庄肃穆的神色,让沈溪一时搞不清哪个才是她真面目。
郑公子却推辞道:“玉娘说的哪里话,这都是苏公子他……多喝了几杯,怨不得旁人。来,搭把手,我们背苏公子去看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苏通背起来,就算不收玉娘那十两银子,至少这顿酒钱不用结了。沈溪跟在后面正要一起下楼,玉娘突然道:“沈公子,不知可否一叙?”
沈溪侧过头,一脸不解:“你叫我?”
玉娘笑道:“不是你还有谁?”
沈溪有些尴尬,在刚才的事件中,他全然当了看客,而且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玉娘和熙儿为何要利用苏通跟高崇起冲突?难道就为了玉娘能义正言辞教训高崇一顿?这些风月场的人,不该都是笑脸相迎,各方都不得罪吗?
“我要急着回家,我娘还在等我呢。”沈溪这时候只能拿出自己是孩子这道护身符。
玉娘轻笑:“听闻公子不但博闻强识学问了得,连画工也是出类拔萃,之前碧萱姑娘曾出来一见,不知沈公子能否舍得墨宝,将碧萱姑娘的相貌绘制成画呢?”
沈溪惊讶地打量玉娘,他不知道这些事对方是从何处听来。
“沈公子一定好奇,奴家是从何获悉这些消息,却说头年,宁化叶县令往应天府述职,路过府城,在这里留宿一日,他曾言及沈公子,言语之间多有感慨,奴家因而得知。”
沈溪这一惊非同小可,叶名溯去年就曾对玉娘感慨过他的学问和画工?这怎么可能!?
***********
PS:第六更!同时也是满1380票的加更!
天子从早上八点起床码字,写完这一章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一天码字十五个小时,就是为了能获得您的认可!
恳请您支持正版,订阅和支持!拜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