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府儒学署的月考结束之后,沈溪更忙了,每天都要背书、看时文、写文章,简直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
到后面沈溪拿起书本来就发晕,也是过度疲劳所致。
本来惠娘还想就关于开酒肆的问题单独跟沈溪商议,但她见沈溪每天都很疲乏,就不好意思再多问了。
三月初二,酒肆开张。
酒肆选址在开元寺附近一栋二层小楼,地处繁华闹市,店面惠娘没有买下来,是租的,但盘的是商会内一家会员的铺面,租金很便宜。
店名没有叫“姐妹酒肆”,因为那样稍显寒碜,还是要大气一点才好。也是为寄托惠娘对沈溪进学的期望,酒楼取名叫“状元居”,意思是,来这里的人都可以成状元。
惠娘请了一个掌柜三个伙计,外加一个厨师和一个帮厨。
春暖花开,天气尚不太热,惠娘想趁着残冬的最后一点寒冷,在城里推销一下热气腾腾的“火锅”。
但新鲜事物,接受的人很少。
就算惠娘用了以前沈溪教给她的那些营销伎俩,还是没有多少百姓愿意买账,开业几天后,生意仍旧很冷清。
惠娘已经不像最开始做生意时沉不住气,刚开张生意清淡她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相信,只要真材实料,肯定能赢得顾客。輸入字幕網址:нeìУаПgе·Сом觀看新章
可谢韵儿毕竟是第一次入股做生意,她把之前积攒下来的几十两银子拿出来,就想在酒肆生意上赚上一笔,给自己攒上笔丰厚的嫁妆,谁知道上来不赚钱反倒亏本,她连为人诊病都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都说了安心就好,以前在县城经营药铺,刚开始时生意就很差,后来到府城来,人生地不熟同样无人光顾。你再看看现在,光是咱这药铺,每天就能进项多少?”惠娘发觉谢韵儿太过敏感,于是出言安慰。
现在对惠娘来说,几十两银子真不当怎么回事,可这却是谢韵儿苦心积攒经年的积蓄。
本来惠娘准备自行承担风险,意思就是,有钱一起赚,亏了算她一个的。
首先周氏便不答应这个“霸王条款”,因为沈家人的怀疑,周氏都动了把存在惠娘那里的银子全数相送的念头,现在花钱投资,亏了算惠娘的她更觉得对不起人,这么没良心的事她肯定不会做。
谢韵儿也有她自己的坚持,是自己的一分不能少,不是自己的打死都不要。
惠娘没法子,她已经在想,要不要花钱去请车马帮的弟兄去状元居撑场面?一来是造成客似云来的假象,争取食客多光顾;二则是款待一下车马帮的弟兄,这一年多来车马帮弟兄跟着宋小城为商会打江山,劳苦功高;三却是令状元居表面上看起来“赚钱”,她能名正言顺把银子分给谢韵儿和周氏。
但这想法,有百利而独一害,别人是开心了,而她自己却要承担巨大的损失。
沈溪在从宋小城那里得知惠娘的计划后,气得直摇头,这哪里是开酒肆,简直是在开救济院啊。
既然老娘和谢韵儿一起投资,自然是风险共担,哪里有惠娘一个人承担损失的道理?
这天晚上,沈溪撑着眼皮,一直熬到后半夜,这才悄悄从家里溜出来,到隔壁惠娘家里商量事情。
进到房里,惠娘听沈溪一说,不由十分惊讶,她没料到沈溪消息灵通,竟然能知悉她“精妙”的亏钱计划。
“……姨,你这是做的哪门子生意,我听了都为你着急。不过是火锅店而已,实在生意不好,关门就是,如果这世道无论什么生意都只赚不亏,那岂不是每个人都抢着去做生意了?”
沈溪以一种埋怨和责备的口吻道。
惠娘在外是很有主见和气度的,她的大方得体也为商会那些大老爷们儿所折服,可在她听完沈溪的教训后,却认错一样低下头,道:“小郎教训的是,我也是太过急功近利,想早点儿让你谢姨安心……”
沈溪想起之前见到谢韵儿六神无主滑稽萌钝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因为谢韵儿太在意这生意,又执意不肯收惠娘的钱,难怪惠娘要想办法哄谢韵儿开心。
沈溪笑道:“姨若是求求我的话,我倒是有些好主意,虽然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使酒肆宾客盈门,但小有盈利应该不难吧。”
惠娘一听欣然道:“小郎,你快说来听听。”
沈溪摇摇头:“姨,你还没求我呢。”
惠娘白了沈溪一眼:“姨一直觉得你是大人,你怎的非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了,姨求你,快说。”
也是惠娘心中着急,她攥着沈溪的手,身子倚了过去,浑然没发觉整个人跟沈溪几乎快贴到一块儿了,但在沈溪趁机握住她纤手的时候,惠娘却是反应过来,忙不迭把手缩了回去。
惠娘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半晌后抬头打量沈溪一眼,在确定沈溪没什么特别用意后她才放心下来,心里告诫自己:“小郎是姐姐的儿子,他还小,我不能乱想……”
沈溪提起笔来,写下一个酒肆短期的发展计划。
准确来说,就是酒肆经营的定位问题,等写好之后,他把计划书交给惠娘,在惠娘细读时,他在旁解释:
“今年是院试年,府城里相继有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场考试,学子众多,客栈爆满,姨不妨从这些学子身上入手,在他们当中发一些优惠券。既然我们取名叫状元居,就该从这些未来状元身上做文章,而读书人恰恰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只要他们吃得好,觉得物有所值,肯定会帮我们宣传,因为他们是读书人,说的话比普通百姓更有效果。”
惠娘连忙点头。
沈溪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城里读书人多,这些人需要吃喝,但平常的酒肆一般读书人是光顾不起的,而沈溪的提议,状元居要坚持“薄利多销”的原则,只在成本价上稍微加价,比一般的酒肆更便宜一些,再通过发放防伪优惠券的方式,吸引读书人前来光顾。
有银号印防伪银票的经验,印几张优惠券出来,实在不难。
惠娘越看越欢喜,过来轻轻摸着沈溪的头,道:“小郎,姨越来越觉得你是天上神仙转世,姨这辈子都不知如何报答你。”
沈溪笑了笑,总会有机会的。他心里有些邪念,脸上却要保持天真无邪,转头过去耍赖一般,一头扎到带着惠娘体温的被窝里:“这几天我读书太累了,今天能不能在姨这里睡一觉?好暖和。”
惠娘上前扯了沈溪一把,道:“小郎,这么晚了还是回家睡……哎呀,你真要在这里睡,就把外衣解下来,穿这么多睡多不舒服?”
沈溪从暖乎乎的被褥里爬起来,笑看惠娘,此时惠娘就好像贤惠的妻子一样,帮沈溪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挂好,回过头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快睡?”
沈溪问道:“姨,你不睡啊?”
惠娘摇摇头:“我先把你说的金点子整理一下,还有些账目要核对,你早些睡。我帮你看着,听你娘说,你有时候会蹬被子,到时候着凉可不好,等你睡下,我再去隔壁曦儿那里就寝。天亮前我会过来叫你,免得被你娘知晓。”
沈溪不由一叹,要是能跟惠娘睡在一起多好啊,虽然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就算抱着惠娘,那也应该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躺了下去,闭上眼,就感觉到一股安实。偶尔睁开眼眯着眼看看,惠娘还在那儿忙碌着,不过他确实疲惫不堪,不多时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沈溪醒来,天已经蒙蒙亮,这时候惠娘匆忙过来叫他起床:“都怪姨不好,多睡了一会儿,你快些回去,不然真被你娘知道了。”
沈溪匆忙把衣服套好,从门口出来,推开自家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他正要穿过前院到中院去,就听周氏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招呼道:“嗯?憨娃儿,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有贼呢。你这是去哪儿了?”
沈溪回过头,支吾道:“我听到外面有大黄狗叫,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周氏蹙眉:“咱这周围有野狗吗?怎的我没听到叫唤,还在外面?”
沈溪道:“被我用石头打跑了。”
周氏黑着脸道:“平日里你还说觉不够睡,原来成天想着出来打狗啊……好了,好了,回头跟你爹说说,让他找人把周围的野狗赶走,耽误你休息可不好。快进去,趁着上学前补一觉。”
沈溪这才往中院走,刚到月门前就见林黛站在那儿。小妮子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看着沈溪的目光带着怨怼。
沈溪没问情由,拉着林黛到了房里,林黛这才撅着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没回来。”
沈溪道:“别瞎说,我就是天亮出去打狗。”
“哼。”
林黛又有些委屈,抹着眼泪,“昨天我梦见娘被坏人抓走,心里害怕睡不着,想过去跟你一起睡,你却不在。我以为你去了茅房,谁知道一晚上你都没回……呜呜,你不知道人家有多害怕……”
沈溪脸上不由带着歉疚,他没想到林黛会因为做噩梦而过来找他一起睡。却因为他的不在,让小妮子担惊受怕一夜,还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沈溪把她揽过来到怀里,轻轻安慰:“好了,黛儿,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自己跑出去。不过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娘……”
林黛小脸有些倔强,像是不以为然,但最后她还是点头道:“我才没那么傻告诉娘呢,那样娘就知道我晚上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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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月考的成绩很快公布。
沈溪遗憾地再次没有入围前三十。沈溪府试得案首就好像一块石头丢到水中,在涟漪荡过之后,水面就迅速平静下来,甚至连士子茶余饭后所谈的,也变成苏通、吴省瑜这些中秀才的热门人选,对沈溪避而不谈。
虽然第一次月考苏通的成绩不佳,但后两次月考他的文章都被列为范文在士子中争相传阅。
吴省瑜在清流县的几次月考中发挥出色,加上前两届因为一些家庭原因而没有参加院试的几个“才子”同考,这届也被考生公认为近些年来竞争最为激烈的院试。
本来院试只录取五十名秀才,还因为这两年汀州府各县县试案首保送生十六人,其实最后只能录取三十四人,但参加的考生却有七百多人,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
没到考试报名,考生已经在掐着指头算,哪些人肯定能过院试,又会留下多少个机会给他们来竞争。
最后算来算去,有二十多个才学出众,几乎每年几次月考都能名列前茅的人肯定能过院试,而偶尔名列前茅的,就要为最后十个左右的名额而挤破脑袋。至于那些过了府试就籍籍无名之辈,在他们看来注定只能陪考,到最后颗粒无收回乡继续寒窗苦读。
沈溪考得不好,最生气的要数周氏。
周氏开始狠狠地把沈溪骂了一顿,各种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但在惠娘劝解下,周氏也发觉这么要求儿子实在太苛责。
这年头,十五六岁中秀才都会被称为神童,而沈溪十一岁就想中秀才,似乎有些痴心妄想了。
“这次考不过,明年又没院试,你要用心读书,争取后年考个秀才回来!”
到后面周氏不再对这次考试抱有太大期望。她已经把希望寄托于两年后,也就是沈溪十三岁那届的院试。
院试的报名在四月份开始。
院试报名流程,跟县试和府试基本相同,需要找具保的廪生和乡民。还要找互结的考生。到正式报名时,沈溪要到官府填写亲供,证明是考生本人。
别的考生,府儒学署的教谕和府衙的书办、衙役要仔细比对户籍,查验是否有冒名替考的情况出现。而沈溪到了,别说是考生了,就连那些书办和衙役也都认识,笑呵呵接待沈溪,让沈溪把东西都填好,有人还笑着打趣两句:“小案首,您老以后当了大官,可别忘了我等。”
旁边的考生不由哄笑一片。
以前还有人觉得沈溪文章作的不错,再加上一首即兴的“打油诗”,才拿了府试的案首。仅仅因为沈溪两次月考成绩不佳,眼下考生只要提及沈溪,都会说他只是****运做了首歪诗,再加上知府那边收了好处,这才录取。
在众人看来,沈溪已经被打回原形,想在这一两年内出头已不可能。
在所有报考的考生中,有些人是趾高气扬来的,这些就是各县县试的“案首”,他们虽然同样会参加院试。但只要不发挥失常,最后定然会被录取,这也是规矩。这些人得到了特别优待,怎么说这些人一脚已经踏入秀才公的门槛。只是等最后的确认而已。
沈溪报完名就从府儒学署出来,看看天色尚早,他不太急着回去,慢慢悠悠一路溜达,正是孟夏之初,天气还没热。阳光暖洋洋的,清风吹在人身上,无比的惬意。
但他这一路上并不能怡然自得,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见到有读书人对他指指点点,不但是跟他同考院试的,连那些考县试和府试的人也都听说有这么个陨落神坛的神童,见到之后难免在背后说三道四。
“果然是沈老弟,老远看着我就说像。”苏通跟郑谦,带着几个狐朋狗友一起过来,笑着跟沈溪打招呼。
要说别人对沈溪市侩,但苏通却不像那些人,苏通也有势利眼,但只要跟他做了朋友,他却能做到待之以诚。
沈溪先行见礼:“苏兄,真巧啊。”
郑谦笑道:“这可不是巧,是苏兄特地在这里等你。平日里知道沈公子勤学苦读,没时间出来走走,但今日报名你必然会出现,于是相约在你回去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可有些日子没聚了。”
苏通也道:“说的是啊,这开春之后,为兄一直想找机会带沈老弟出城踏春呢。”
沈溪心说,果然院试大热门的心态不同,别的考生都还在临阵抱佛脚,而苏通和郑谦这些人已经在悠哉悠哉游山玩水了。难道苏通真的觉得见过刘丙,这次考试就万无一失,连基本的复习都不用了?
沈溪摇头苦笑:“苏兄,汀州头两天才下过雨,城外荒山野岭道路泥泞,没什么可踏的吧?”
苏通哈哈笑道:“就是雨后出游才惬意,连续几场雨下来,漫山遍野的杜鹃,再加上鲁冰花和羊蹄甲,这种美景岂是平日可见?不瞒沈老弟,等下我们还要去邀请位朋友,他虽然不是汀州本地人,但一身贵气,谈吐不凡,或许可以结交一下。”
沈溪心想,苏通一向心高气傲,基本不会服谁,但这次苏通对此人很推崇,倒不知是何来头。
未及多想,一行人进到街口的茶楼,刚走到楼梯前,就听到二楼传来缥缈的琴音。苏通停了下来,含笑品味琴音中的韵味。
那琴音绵长,极有气势,听来根本不似在教坊司听到的“靡靡之音”,而有一种胸怀江山的气魄,也有一种对身世的感怀。
一曲终了,琴音似乎依旧流淌在人心底,苏通笑道:“沈老弟精通韵律,以为如何?”
沈溪实在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形容,总的来说……很一般,当然这时候可不能实话实说,只得敷衍一句:“很好。”
上得楼来,宾客不多,但见角落里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正在那儿调弄琴弦,显然刚才这美妙琴音就是出自他之手。
沈溪很快注意到这“年轻公子”身上的一些细节。沈溪发觉其与普通男子不同,有些文弱的书卷气,再仔细一瞧,没有喉结。而半遮掩于鬓发的耳垂上,有细小的微孔,这是女儿家戴耳环的耳洞。
几百年后,男子打耳洞不稀奇,但这年头。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会有男子自损身体。
苏通正要上去打招呼,从那女子身边走出来两名粗犷的汉子将苏通拦住,此时那女子转过身来,一抬手:“无妨。”
从这简单的举动,沈溪就能觉出这扮男装的女子来历不凡,因为她身边的两个汉子都是武人,且是久经沙场杀气四溢的那种,气质与普通的保镖护院截然不同。
“苏兄。”
女子起身,向苏通行礼问候。
苏通笑着回礼。丝毫也没发现对方的异常。显然,这女子掩饰得很好,加上她没有一般女人特有的秀气和灵动,反倒显得憨厚朴实,这是个有男人气质的女人,单从容貌上,确实难以区分性别。
换句话说,不是美女。
再加上胸前应该束过胸,将女人最基本的特征给掩盖了,若不仔细观察。一般人还真难以察觉。
苏通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为女子引介沈溪,沈溪微笑行礼。那女子惊讶地问道:“十一岁就可考院试?”
苏通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朱公子或有不知,沈老弟头年里连过县试、府试,且在府试中夺得案首。近来广为流传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便是出自他之手。”
女子拱手道:“久仰,久仰。”
这声久仰显然只是客套。
但沈溪却在暗自咋舌,姓朱的。那是国姓啊,虽然这天下人姓朱的不少,可一个姓朱的女子,身边带着侍卫,远近似乎还有人暗中保护,这怎么也该是皇亲国戚了。
明朝分封诸王,但在靖难后,各家诸王只能圈在自己的领地,不得越雷池一步。但对于女子则没有那么多限制,沈溪心里琢磨,这女子到底是何身份来历?
沈溪将其与分封在汀州府周边的几个王爷联系,得不到丝毫启发,毕竟历史对于皇室中女眷记录甚少。
苏通好像碰上知己一样,说了半晌,正式邀请这位“朱公子”到城外踏春。
女子微微摇头:“苏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稍后要去拜访一位故友,请恕不能多陪。”
苏通惊讶地问道:“朱公子不是说刚从京师回来,准备回乡吗?”
女子笑道:“其实在下的家乡并不顺路,我是特意绕道汀州府城,为的是来拜访一位故友。苏公子切莫以为在下是不愿同行而出言敷衍。时候不早,就此作别。”
说完,她抱起琴准备离开,沈溪注意到她腰间别着枚玉佩,上面隐约有“菊潭”二字,似乎是地名。
除了刚才的两名粗犷的汉子,隔壁桌还有二人相随。人到楼下,又跟上四人,到了外面有马车迎候,女子直接上了马车,往城西方向而去。
沈溪心想:“京城来的,莫非是找谢韵儿?”
苏通有些失望:“这位朱公子,学识卓绝,琴艺更是高超,本想请他踏春之后,一同去教坊司找熙儿姑娘饮上几杯水酒……”
沈溪听到“熙儿”就有些头疼。
年底时官府失窃,一直没捉拿到元凶,沈溪却觉得这熙儿十有**就是官府所要捉拿的女贼,加上之前“非礼”过她,再见面估计会有冲突发生。
沈溪趁机起来告辞:“苏公子,所谓笨鸟先飞,在下得回去勤奋努力了,请恕不便多陪,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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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韵儿将朱烨所描述的宁康王的病情转述与沈溪知晓,沈溪基本可以判断是肺结核,也就是俗称的肺痨。
此病在这年头基本是无解。
在沈溪看来,至少在链霉素发明前,肺结核很难治疗,沈溪所知道的几个治疗肺病的方子中,其中之一来自于他大学同学小时候用过的千金沙配方,这个包含葶苈子、白芍、云苓、牡蛎、沙参、麦冬等中药材的方子,让他那八岁时染上肺结核的同学,在完全没有使用链霉素的情况下,愣是把病养好了,所以他曾经特别关注了下。
但后来临床证明,这个方子完全治愈病人只属于个例,但患者服用十天半月后能使乏困、咳嗽、发烧等症状消失或显著减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这次朱烨买回去见效的也正是这味成药。
沈溪自认自己的医学知识,不及自小浸淫医书的谢韵儿,不太想班门弄斧。但被谢韵儿追问的紧,他还是仔细交待一番,诸如调养时食用的羊髓生地羹、银耳鸽蛋羹、甲鱼滋阴汤、雪梨菠菜根汤的做法以及用量,还有平时的保养等等,谢韵儿全都郑重记录下来。
虽然沈溪说的这些有很多谢韵儿都有所了解,但更多的却是闻所未闻,她向来虚心求学,以求进步,这次也不例外,把所有的新知识牢牢记在心中。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晚上谢韵儿就回去跟家人商量赴诊南昌之事。
最后谢家那边决定,让谢韵儿的父亲谢伯莲陪同女儿北上南昌,虽然谢伯莲如今已经失去为人诊病的能力,但以他对医学知识的了解,以及对病患诊治的丰富临床经验,可以在谢韵儿身边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在送行时,沈溪终于见到了在二十多年后与朱厚照争夺皇位,目前暂时以宁王世子身份被封上高王的朱宸濠,还有他刚纳的妃子,江西上饶娄氏女,也就是与风流才子唐伯虎有所交集的著名才女娄素珍。
娄氏也是朱宸濠的嫡正妃。
娄素珍温柔婉约,本身出自书香门第的她,祖父是明朝大思想家娄谅,这娄谅也是明朝著名理学家王阳明的心学启蒙恩师。娄素珍父亲是兵部郎中娄忱,娄忱是娄谅的长子,娄素珍是娄谅的长孙女。
娄素珍出身名门,自幼大家闺秀才貌双全,十六岁婚配于宁王世子朱宸濠。
沈溪看了不由觉得几分可惜,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贤女子,居然嫁了宁王这个只有野心而无实干的昏聩之人,最后落得个投江自殉的下场。
“妹妹尽管放心就好,家里的事情有我们看着,你跟令尊路上小心。有事的话,记得来信,有商会照应,无论缺银钱还是药材,姐姐都会想办法……”
惠娘带着沈溪出去相送,至于周氏则要留守药铺。这已不是谢韵儿第一次远行,上次她去淮安接出狱的祖父和父亲,就让周氏念叨了好些天,沈溪心想,老娘这下又要在药铺“独守空闺”,没事定会拿督促他学习来找寄托。
日子肯定不好过……
送走谢韵儿,惠娘本要带沈溪回去,但她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小郎,今天中午姨做东,请了苏公子等人在酒肆吃酒,你一同过去看看。难得你娘通融,你多出去走走,若能放松心态的话,或者对你日后做学问有好处。”
沈溪苦笑道:“听姨的意思,你也不相信我这次会中秀才?”
惠娘没好气道:“姨可没这层意思,姨只是说你以后作学问,难道你不考举人中进士了?姨巴不得你现在就中状元,然后风风光光接你娘去京城享福,让你娘当诰命夫人。”
沈溪笑了笑,暗自嘀咕:“是你想当诰命夫人吧?”
但这话他可没当着惠娘的面说出来,距离院试也就剩下半个多月,他本来很不想去与苏通等人胡天黑地,可现在他又觉得苏通这人还好,至少暂时能救他出周氏的魔爪。周氏知道沈溪今日出来文会,想到既能让沈溪放松一下,还不耽误作学问,这才答应。不然沈溪最多只是被允许在院子里溜达两圈透口气。
沈溪到“状元居”时还没到正午,二层的酒楼内已经是高朋满座。
沈溪不由咋舌,本来惠娘还担心生意不好,这才两个多月,这酒肆的生意就好得一塌糊涂,不但读书人前来光顾,连普通的百姓也都趋之若鹜。
状元居的火锅实惠而且量多,吃法又很新颖,这才问世不到两个月,近来城里已经有人开始模仿,但模仿者暂时未得精髓。
“我们沈家大掌柜来啦,哈哈,来来沈老弟,过来一起喝两杯。”
苏通兴高采烈地拉着沈溪到了二楼雅间,这雅间也是沈溪特别提出设立的,主要是考虑到一些富贵阶层来吃饭,不想跟那些贩夫走卒一起,这也是沈溪受之前经营茶寮时设雅座的启发。
苏通请沈溪在靠窗的位子坐下,这样也能凉快一些,“要不是沈老弟的关系,我们想订到这状元居的雅间可不容易,今天多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苏通每次都会带新朋友出来,这些人未必一定是考生,但年岁基本与苏通相当,才学尚说得过去,不是滥竽充数的那类人。
这些人在谈吐气质上都尚可,但那是对别人,对沈溪,这些人往往带着几分敷衍,沈溪也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十岁的府试案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等于把整个汀州府的读书人都得罪遍了,被这些读书人当作“宿敌”看待。
苏通脸上带着几分自豪:“诸位,放开肚子随便吃,今天可是商会大东家宴请,这还是全看在我们沈兄弟的面子上……”
这些读书人刚才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沈溪不来,宴不能开,很多人只是听说火锅宴,没亲自尝过,这次来正准备大快朵颐。
一听不要钱,还敞开了吃,自然都点荤菜,对于素菜反倒不那么热衷。用水把青菜涮一涮有什么好吃的,既然来酒肆,当然是要大鱼大肉,可惜状元居的肉食种类不多,而且都是切成片或者小块,下水之后一涮就好像化了一样。
鱼片、猪肉、鸡肉、鸭肉、羊肉一盘一盘上,酒水不断,酒席之间,一堆人行令喝酒好不自在,并无一点要探讨学问的模样。沈溪边吃边想:“幸好老娘没过来,不然见到这模样,下次定不叫我出门。”
酒足饭饱,苏通觉得还不尽兴,但这时他已经醉得有些不成模样了,郑谦过来扶着他道:“沈公子,我这就要扶苏兄回去休息,你可同行?”
“我?”
沈溪一想,回家之后又要被关起来读书,还是留在外面逍遥自在。
苏通这时候醉醺醺地道:“沈老弟,跟我回家去,我家里有各种古玩字画,你随便挑,喜欢哪件拿哪件。晚上我们去找熙儿姑娘,再喝上几杯,她答应我了,让我这几天到她房里叙家常……”
说着,头一歪,人已经昏迷不醒。
沈溪心想,这苏通酒品尚可,就是为人有些张狂,上次借着酒劲跟高崇那伙人争执,以至于挨打。仔细想想,去苏通家里看看也可,反正他没拜访过苏府,这苏家家大业大,家里的环境应该不错。
郑谦扶着苏通上了马车,随后跳上去亲自赶车,要说郑谦虽然也是富家公子出身,但人以群分,也没多少架子。
沈溪坐在车架旁,仔细打量前路,生怕郑谦多喝两杯,因为“酒驾”把马车赶到街道旁的河沟里。
到了苏府门前,沈溪抬头一看,光是门楣就让人惊叹不已。
苏家并非官家府邸,大门必须要平地而起,但门口甚是宽敞,虽是老宅,但却修缮一新,待进到里面,亭台回廊错落,院落齐整,这宅子起码有五六进院子,比之沈家的新房不知要宽敞多少。
“你家老爷这是喝多了,我特地扶他回来休息。”郑谦说着,亲自扶苏通往里走,旁边的管家想搭把手,郑谦摆手示意不用。
到了内院门口,管家自然停驻脚步,这大门大户的内院,只有老爷和女眷才能入内,当然老爷请来的宾客也是可以进去的。
就在这时,从内院月门内走出两名妇人装扮的女子,前面一个岁数看上去大一些,二十岁左右,肚子挺着,显然有孕在身,她身后跟着一名看似丫鬟,但其实也穿金戴银的女子,一手扶着妇人,另一支手拿着手帕。
“夫人,我把你相公给送回来了。”郑谦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妇人先是行礼,随即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少年郎,想了想才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家夫经常所提到的沈公子?”
沈溪连忙行礼,态度比起郑谦来要恭谨多了。郑谦点头道:“正是。”
妇人很高兴:“没想到贱妾有幸能见到沈公子的面,家夫时常提及,总是感慨沈公子不肯莅临家中做客。小安,快请两位公子到里面坐……”
那被称为“小安”的女人,赶紧在前面引路。
沈溪跟在后面,心里却在想,头年苏通刚过府试,就曾说过准备纳妾,莫非这“小安”就是他刚纳的侍妾?
姿色勉强还算是能入眼,或者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不太懂规矩,走路看上去很拘谨,或者是小脚女人的缘故,走路一颠一颠的。
惠娘也是小脚,走路比这女子踏实多了。
到了里面,苏夫人帮郑谦扶苏通到里屋躺下,然后出来招待二位宾客,但她毕竟是妇人,说了几句话就进到里面,随后有丫鬟把香茗送过来,由小安接过,跪坐下来把茶水放在地席上的小方桌上,然后人站起身,轻挪着步子出去。
屋子外,小安走路很别扭,但在屋子里,行止之间倒好像经过专人教授。
郑谦一路上热得不行,坐下来不由拿起桌上的芭蕉扇狠狠扇了两下,目光却不离刚走到门口的小安:
“沈公子,你一定奇怪为何她走路不稳,那是因为她脚缠得小,你不知那双小脚可能连两寸都没有……啧啧……”
沈溪用复杂的目光打量郑谦一眼:“郑公子如何知晓?”
郑谦尴尬地笑了笑:“当然是听苏兄说的,他就喜欢在人前夸赞他刚娶进门的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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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今天不知可否有幸见识一番。”
沈溪心说果然来了,但他灵机一动,道:“我只会画人物。”
人物画有个好处,写实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多的意境在里面,容易藏拙。苏通倒也不怎么介意,笑着说道:“那就画人物嘛,就画我……或者郑兄也可以。”
郑谦哈哈一笑,道:“苏兄,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公子能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自然只有美女才能令他下笔……我两个男子立在那儿,他有何感受?”
苏通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家中奴婢数人,姿色都太平庸,要说能看得过去的,不过是我夫人和滕妾,沈老弟想画哪个?”
沈溪道:“下次再画可以吗?我平日作画,一定要带特定的画笔和颜料。”
苏通释然一笑:“为兄这倒是听说了,你连作画所用工具都与旁人不同……行,总有机会的,我这酒差不多醒了,该去寻熙儿姑娘再来下半场酒局。”
郑谦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时间尚早,何必心急?苏兄之前不是说有几样好东西要与我一览吗?今日难得沈公子也在场,何不拿来一起瞧瞧?”
苏通哈哈大笑,道:“好,顺便也让沈老弟见见世面。”
沈溪从他们的笑容就感觉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随苏通和郑谦到了卧房,等苏通把床头柜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沈溪顿时露出一丝苦笑。不错,的确是好东西,而且还是男人的“恩物”,用专业术语说,是春宫图。
“怎么样?好看吧?这些可都是我出高价找匠人画的,再刊印出来,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我打算找印刷作坊多印一些呢……呃,沈老弟家里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不妨请令尊多印制一些,价钱好商量。”苏通最后笑着看向沈溪。
沈溪皱了皱眉:“怕是不妥吧,若被官府查到,可能会有麻烦。”
苏通不以为意:“能有何麻烦?********之事,难道当官的就不想了?我印出来,完全是造福于民!”
郑谦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怪不得苏兄把此物都摆在床头,原来是晚上……哈哈,看来小弟要多跟你学习才是,要说这床第之事的精髓,还是苏兄掌握得透彻。”
沈溪心里则在思索,明朝到底禁不禁这些“淫|秽”之物呢?
一代奇书《金瓶梅》就是诞生在明朝,长期以来《金瓶梅》属于是禁书,官府屡禁不止,这本书仍旧在民间流传,若是能把《金瓶梅》刊印成册,再配上一些写实主义的彩色插图,那是否会赚的盆满钵满呢?
沈溪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想法给镇住了,他以前曾想过印《金瓶梅》,但没想在里面配春|宫画,但今日来苏府一趟,他就想出这门路来,或者真的可以成为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
“苏兄,郑兄,在下有个构想,不知二位可否给个建议?”沈溪准备坐下来,好好跟这两个人论一论这生意经。
沈溪本来可以单独去做,但若印刷作坊要开印彩色插图版的《金瓶梅》,必然要经过惠娘和周氏的首肯,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可以对所有事都了若指掌,但唯独这男女之事,他还没到懂的年岁,即便算听别人说,也不可能画得惟妙惟肖,必须要假手于人。若这是苏通和郑谦代印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沈溪道:“在下有个构想,想找人印一部书,然后配上一些……插图,就好像苏兄手上拿的这些……我不太懂,你们看这个是否会有市场呢?”
苏通笑道:“沈老弟想多了,这世上早有人如此做。怎么说呢,赚不到什么大钱。”
沈溪再试探着问道:“若我要出的这部书,内容精彩,而我又能画出更贴近现实的……画,那又当如何?”
苏通马上来了精神,一拍大腿:“着啊!以沈老弟你人物画的造诣,若是画出来……郑兄,你觉得这门生意如何?”
郑谦眉头舒展,脸上笑得如开烂了的鲜花一般:“那感情好,当日熙儿姑娘将沈公子的画拿出来一示,顿时令美人再无颜色,若是能用在此处,那实在是……秒,妙不可言。只是,谁来作这画中人,让沈老弟画呢?”
沈溪咳嗽一声,苏通跟郑谦说的似乎有些跑题:“苏兄,郑兄,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书的问题。”
苏通却摆摆手:“欸,郑兄说的对啊,还是画更为重要,至于书不书的,这写书的人多了,可没见谁有那等本事,让人一看书就能……嗯嗯,沈老弟你年岁小,还不懂其中之妙。但若能把画画得真实一些,那可就不同了,光是几幅画,就值大价钱。要不这样,为兄就牺牲一些,让沈老弟你画一画,如何?”
郑谦却摆手道:“苏兄不是总说,我家中美妾比你的侍妾漂亮许多?还是去我家里画更好些。”
两人居然为了谁来当模特的问题争执起来,让沈溪颇觉尴尬。
沈溪灰头土脸道:“还是算了,我只是提一嘴,若可行的话,我回头倒是可以将书写来与二位一观。至于画,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如今即将院试,不能心有旁骛。”
苏通脸上顿时涌现失望之色:“那就等院试结束,到时候一定要请沈老弟你过来……哈哈。”
沈溪心说果然不能跟苏通跟郑谦走得太近,这两人简直是禽兽啊。正大光明的就能谈论风花雪月之事,甚至还想将其付诸于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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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六月二十,沈溪很早就起来了,把趴在床头上睡着的林黛给推醒。
小妮子也算尽职尽责,一晚上都留在沈溪床榻边,到后半夜沈溪给她盖了一层衣服,小妮子睡得很踏实。
“嗯?怎么了?好困……”
林黛睡眼惺忪,一点儿精神都欠奉,沈溪干脆扶她到床榻上躺下,给她盖好毯子,这才出门。
简单洗漱过后,还没等沈溪扒拉几口早饭,周氏已经催促上路了。
等沈溪跟着沈明钧,在周氏陪伴下出得门口,隔壁送考的也来了,惠娘带着家里几个丫鬟出来相送,她亲自准备好的吃食一个劲儿地往沈溪考篮里塞。
临别又是一番殷殷嘱托……
沈溪从巷口出来,到了外面的大街,随处可见前往考场的考生。
沈溪毕竟参加了县试和府试,对于入场规矩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在入场时,沈溪考篮里用瓦瓮装的汤水却不让带进去,因为衙役怕汤里面藏了小抄。
沈溪没办法,只能把瓦瓮交给几个差役,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像是准备归还,周氏熬的汤一准会进他们的肚子。
沈溪因为上届府试中拿到案首的位置,按规矩需要提“堂号”,即座位更靠近主考官,沈溪的考号很特殊,甲字壹号,在这考场位于西北角,一抬头就能见到主考官的案桌,七百多名考生,由他来领衔。
沈溪已经不是第一次坐甲字号桌,只是县试没有提堂号的说法,而宁化县试时甲字号考棚是在靠外的地方。
沈溪的身边,贰号是吴省瑜,叁号是苏通,伍号是郑谦,都是在头年府试拿到前十的人物,就算别的人不常交集,同届的府试前十最少都脸熟知道名字。
除了苏通和郑谦跟沈溪打过招呼。别的人,包括吴省瑜在内,对沈溪都是视若不见。
等考生差不多到齐,天正好蒙蒙亮。跟以前考县试和府试有所不同,这次院试是在盛夏进行,白天很长,等天色通明之时,唱名还没结束。
考生当中已经有些聒噪。意思是主考官不按照规矩来,一般来说,像这种考试,一考一天,应该是天不亮就放题,等天黑之后交卷。
但就算下面再吵嚷,刘丙坐在案桌后面却若泥菩萨一般雷打不动,甚至不时喝上几口茶显得很悠闲,只是偶尔有唱名不清的考生,他会亲自看一眼。比对一下亲供,然后摆摆手示意让考生回座位。
各地的院试从三四月份就开始,轮到汀州府时已是最后一场,刘丙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平衡。
唱名结束,紧接着便是放题。
这也是考生最紧张的时候,之前一年背的程文、范文是否能派的上用场,就看考题如何了。
以之前众人从各地传来的情况所知,知道这刘丙喜欢出多道考题,而出题又相对较偏,所以互相之间串联作弊的人基本没有。因为就算跟周围的人提前打好招呼,也很难碰上一样的题目。
可当众考生见到刘丙亲自把第一道四书文小题的题目写好,让人贴上巡视牌后,众考生心中才意识到这次刘丙并未按常理出牌。四书文第一题居然是全场考生考一样的题目。
“止于至善!”
四个字。清清楚楚,人人皆是耳熟能详,众人见到之后不由哗然。
这种可以说是通俗到不能再通俗的考题,简直是刚学八股行文的稚子也能背出个一两篇程文来,对于考生来说,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容易就容易得过头了。
语出《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单从“止于至善”四个字,可以理解为,必须要停止在绝对完美的境界,其实就是鼓励人在修身方面,一定要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在看到这考题之后,有人已经兴奋得找不到北了。
这么容易的题,那些乙科出身的县太爷都不屑于考,你一个进士出身曾供职于翰林院的名士,居然这么掉价出小儿科的题?我背的程文千千万,就是为了一朝能押题,今天终于被我碰上一回,岂不是老天开眼?
但有心人显然不敢轻易下笔,光是这一个题目,就足以审读一上午。
首先在于,为何刘丙在福建省考了一圈,到汀州府的院试,一改之前在别的府主考时,四书文小题上出不同题目的习惯,而只出一题?
当然可以解释为刘丙考到汀州府已经累了,想省事,毕竟他任期将满,这次主考完回到省城就要卸任,等候朝廷新的委任状,出同样的题目,而且题目出的简单,更容易辨别考生的才学好赖。
但沈溪却知道,刘丙的性格很谨慎,他之前刚以诸葛亮的《诫子书》来喝斥那些胡搅蛮缠的考生,这才过了两天,有什么理由在治学上不严谨?如果他真的要偷懒,就不会在考生看考场时,亲自到考场来监督坐镇。
这么一个负责任的人,绝对会做到善始善终,而不会在福建提学任上最后一场,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这事情可能与头两天考生当众喧哗抗议之事有关。
考生本来应该是守礼守节,一个个出来都是翩跹公子,说话都是出口成章,为人处事更要光明磊落,这应该才是刘丙要选拔秀才的标准。可偏偏,他在各地考试,请托送礼之事比比皆是,士子为了考试不背圣贤文章,一个个只顾背程文押题。
当下士子风气让他觉得痛心,才会有感而发,在他福建提学任上最后一次当主考官,他就要表达心中这种不满,出了一道看似简单,但其实满含深意的题目。
那就是阐述修身与做学问的关系,论修齐治平的问题。
想到这里,基本考生就可以作答了。但沈溪仍旧沉思不已,苦苦思索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这句话是《大学》的开篇之言,而“大学”是相对于“小学”而论的,小学是学习六艺,属于学习层面,而大学则要升华一些,学的是修身之道,学着当君子。但问题是,“至善”是一个形容词,人要做到至善是不可能的,连大圣人孔子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连被后人尊为圣贤的孔子也承认自己有过错,更何况凡人?
朱熹在《四书集注·大学章句》解释“至善”为“事理当然之极”,即就事论事后的最高原则,即无可挑剔之善。
但这论述其实是唯心的,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最高原则,就不存在当然之极,因为要评断为“当然”,就要有个标准,谁来给设这个标准呢?
反倒是几十年后的王阳明,在《传习录》论述中中更为妥帖,“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意思是人性本善,只要回归本源,就达到至善的最高标准,至善是回归本性。
这也是王阳明所推崇的心学最高境界。
沈溪平日里做文章是应付了事,但这次他却选择了长时间的沉默,一个时辰过去,他甚至连笔都没提起来过。旁边的吴省瑜和苏通等人虽然也审题良久,但都没有沈溪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思考。
等吴省瑜专心致志把这篇四书文小题的文章作好,准备修改誊写到试卷上时,却发觉沈溪还在拿着笔沉思,这让吴省瑜惊讶不已:“如此简单的题目,不涉及会与不会的问题,他的才学不在我之下,是何原因让他思索如此之久?”
沈溪迟迟不下笔,并非是他没有想好自己的论述点,甚至所有的文字已在他脑海中形成,整篇文章不需要过草稿纸,就已经了然于胸。他甚至可以提笔就将他的文章书写于试卷上。
但问题是,心学虽然一直是一个学派,但在王阳明将其发扬光大之前,心学一直不为主流理学学派所接纳,那他的文章就很可能是亵渎圣人之言,要知道理学集大成者朱熹,早就是公认的圣人,他这是在明目张胆挑战权威。
沈溪拿着笔,心中着实为难,明朝中叶的学术界批判学风,使得心学开始逐渐昌盛,为王阳明最后自成一家而创造了条件,可王阳明是谁啊,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哲学家,而他只是个考秀才的小屁孩而已。
沈溪在犹豫写不写的时候,别人已经相继把第一题的文章完成。
“想什么写什么,大不了老子两年后再考!你可以不同意我说的每一个字,但必须要尊重我说话的权力!”
沈溪也是拼了,若是有见地而不能抒发,那是对人格的侮辱,我带着唯物主义的态度,觉得在这命题上心学更胜一筹,你凭什么让我违心为理学歌功颂德?去你老娘的,不就是一次院试吗,管你刘丙崇尚理学还是心学,反正我就想这么写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吴省瑜把他的题作好之后,忍不住又看了看沈溪,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沈溪拿起笔,连草稿都不打,直接把文章往正式的考卷上写,而且一脸的愤慨,这让吴省瑜颇为惊愕。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大概说的就是沈溪此时的状态。
沈溪提笔而就,洋洋洒洒三百余字,字数不多,但文章妙手天成,连一向为他所掩盖的书法,这时候也被他信手拈来。虽然吴省瑜看不清沈溪在写什么,但他心里已经感觉到一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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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四书文完成,沈溪心情很复杂,既为自己著书立言而激动,又为未卜的前途感到迷茫,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体验,不涉及一次院试的成绩好坏,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前程。
但文章既然作出来了,想收回是不可能的,只有尽量把后面两道题做好。
之后是一篇五经文的大题和一篇四书文的小题,都是考生自己抽题作答。
沈溪为了尊重冯话齐,五经文上选择了《春秋》。
通常来论,考《春秋》基本是以《左传》为题,但沈溪所抽到的考题是“鼷鼠食郊牛,牛死”,反倒是原汁原味的《春秋》考题。
鼷鼠食牛是一个成语,说是鼷鼠咬了牛之后,牛不会感觉到疼痛,只会感觉身上有些麻痒,直到死也不知何故,比喻暗箭伤人。
知道了意思,这篇题目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论的基本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种文章不会太出彩,但切题、破题相对容易,不会有大的错漏。
等第二篇文章作完,沈溪抽了四书文小题的最后一篇,也是今日院试第一场的最后一道题,同样很普通,“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
语出《孟子·梁惠王章句下》,是齐宣王听说周文王的捕猎场有七十里,但百姓却说其小,就很惊讶,为何自己的狩猎场才方圆四十里,百姓就觉得很大?孟子告诉齐宣王,周文王的围猎场是对百姓开放的,百姓当作是自家地方,自然觉得小;而齐宣王的狩猎场内虽然只有四十里,但不许百姓进入,杀死狩猎场麋鹿的人相当于杀人的罪行,等于是在国土内设的一个陷阱,百姓自然觉得大。
这个典故基本是孟子阐述自己仁政治国的思想,告诉齐宣王作为一国之主就要与民同乐,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沈溪没有太多思索,先在草稿纸上列了提纲,然后破题、承题、起讲、起比二股、中比二股、后比二股、收题一气呵成,待写完细细检查是否有避讳后,再将文章誊抄于试卷上。等他完成,旁边的吴省瑜早就停笔,沈溪望过去,吴省瑜对他一笑,沈溪随即把头侧回来,因为他发觉那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考试还在进行,甲字号的众考生就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答题都很快。高明城到底还是有些水平的,所选出来的府试前十才学都还可以。第一次放排,吴省瑜起身要走,回头特地看了沈溪一眼,却见沈溪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吴省瑜心想:“他为何这般气定神闲?”
沈溪只是不想当出头鸟,县试和府试他都是第一次放排后出场,遭来非议不少,反正他已经在文章里任性了一次,没必要再在考试之外的地方表现他的另类。
直到第二次放排,沈溪才与大多数的考生一起离开,到了门口发现先前放排出去的苏通等在那儿。
“看沈老弟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莫非是这次考试不顺利?”苏通关切地问道。
沈溪无奈地摇摇头:“只待来年……”
这时候郑谦也于第二次放排后出来,苏通上前去问询一番,比照三人的考题,结果除了“止于至善”的题目一样,别的两道题都不相同,互相也就没太多参考价值。
苏通叹道:“这次院试的考题,难倒算不上难,只是总感觉有些怪异,刘提学似乎有意在与我们这些童生置气。”
苏通年长一些,且是明事理之人,他也察觉刘丙出题的方向有些刻意,从一道“止于至善”的考题,似乎便是有意警醒参考的读书人。
其实读书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议论其品行,一个个自负清高,涉及到学风问题,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或者是学官,他们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但心底里却依然不以为然。
郑谦道:“这样也好,既然考题容易,就看谁技高一筹。希望几日后,我等还能相聚于此。”
院试的考试,没有过了第一场就中秀才的说法,就算是那些县试的案首,作为保送生仍旧要按部就班参加初试和复试。只是因为府试前十在院试中实在太碍眼,所以沈溪和苏通等人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要说真正应该被嫉妒之人,应该是汀州八县的县案首,作为保送生他们这次考试近乎于走过场,等考试结束等着入学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苏通又开始邀请沈溪到家里做客,沈溪不用猜也知道是上次他说要画春|宫图的后续。
沈溪摇头苦笑:“如今院试尚未结束,我等当认真温书才是……苏兄,你是否操之过急了?”
苏通哈哈一笑:“不急不急,还有三天才发案,这几天相信沈老弟你也学不进去,明日我就往贵府递请柬,沈老弟你准时列席便可。”
听到是“列席”,说明苏通邀请之人不少,郑谦不用说一定在,可能还包括一些参加本次院试的士子,只是苏通要摆姿势让人画春|宫,有了画师还找一群人围观?是不是太浪荡了点儿?
沈溪摇头:“在下成绩不佳,准备回去用心读书,若能顺利通过院试,出来消遣自无不可,否则恐怕只能说抱歉了。”
沈溪这番话说得垂头丧气,以便让苏通察觉他的失落。
果然,苏通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他叹了口气:“好吧,那回头再约。”
……
……
回到家中,沈溪把考试的情况大致一说。好在这回周氏和惠娘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也没有感到太过失落。
周氏宽慰道:“憨娃儿,你别怪娘之前管着你,娘也知道现在让你中秀才实在太难为人了,但要是娘不这样做,就怕你聪明不放到正道上,辜负了你读书的天赋,到时候惹来他人的嘲笑和白眼。”
沈溪点头:“知道了,娘。我有些犯困,能不能进去睡一觉?”
周氏挥挥手:“快去吧,看你现在脸色惨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娘这心里就疼得慌。你别多想,这回考不过就算了,你祖母也来信说别给你施加太大压力,不行过两年再考就是。你年纪小,只要努力,不怕考不上秀才。”
沈溪心里颇不以为然,考完试了才说这些,头一天自个儿还被锁在书房读书呢。不过考成这样,沈溪也没敢奢求太多,看天意如何吧。
等沈溪美美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就瞧见两张明媚的俏脸,笑颜如花……一个是林黛,另一个是陆曦儿。此时二人手上一人拿着把扇子,正抢着给他扇风。
“沈溪哥哥,你醒啦?凉快吗?”
陆曦儿兴高采烈地问道。惠娘说过,只要沈溪考完试,她就能跟沈溪一起玩,所以显得非常兴奋。
沈溪笑着捏了捏陆曦儿的脸蛋,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有些吃味的林黛,又伸出手捏了捏林黛的瑶鼻。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刚才还在跟陆曦儿抢着为沈溪扇风,现在沈溪醒了,林黛立马摆出不悦的脸色,似乎是抗议沈溪对陆曦儿表现得太过亲昵。
沈溪加起来也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外面天色昏暗,要不了多久会要入夜了。
沈溪与两个小萝莉一起回到药铺,惠娘已经让丫鬟们准备好丰盛的宴席,为沈溪庆贺。
沈溪勉强一笑,道:“姨,现在成绩还没出来,说庆贺未免太早了点儿吧?而且这次我不太有信心……”
惠娘笑着宽慰:“不是考得好才可以庆贺啊,小郎,你这次参加院试,哪怕不过,也为将来应试累积了经验,同时还熟悉了考试题目,适应了考场的氛围。等下次考,肯定比这回更有把握,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溪点点头:“好吧,谢谢姨!”说完在桌子边落下屁股。
周氏坐在沈溪身边,道:“你谢姨来信,说她已经帮宁王诊断完病情,启程回来了。算算写信日期,要不了十天就能到家,如果你中秀才,正好……呵呵,不说这个了,看看,都是你平日爱吃的菜,娘这就夹给你。”
显然周氏和惠娘私下商议过,怕沈溪因为院试考得不好而伤心,不再提中秀才之事,结果周氏嘴碎,无意中说漏嘴了。
其实周氏的规划很好,若沈溪考试顺利,七八天后出案时中了秀才,正好谢韵儿也回来了,正可谓好事成双。可事情不过是设想而已,连沈溪自己对于这次院试也没有信心,竞争激烈不说,关键是他那篇崇尚心学的文章太容易得罪人了。
正准备举筷,院门处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却是冯话齐过来拜访。
原来冯话齐牵挂沈溪的考试情况,得知院试放排结束,匆忙过来询问一番。冯话齐单独把沈溪叫到后堂,吩咐道:“你且将今日答卷,默写下来,我拿回去仔细参详。”
沈溪最怕冯话齐问他要当天的考试结果,若被这位师长知道他作了一篇另类文章,非好好教训他一通不可,到时候老娘和惠娘就会知道他这次失败非战之罪,乃是他标新立异自寻死路,恐怕会气得够呛。
“怎么?自己作的文章,转头就忘了?”冯话齐皱眉。
沈溪老老实实拿过笔墨纸砚,在桐油灯下把文章写好,冯话齐老眼昏花,没当场看,拿着沈溪写的考卷回去了。
惠娘安慰道:“没事,冯先生教出好几位秀才公,眼光独到,看过你文章就知道是否能够通过了,也免得你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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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届福建布政使司各府县院试主考官刘丙,算是非常负责任之人。
汀州府院试第一场结束后,当晚他就找人将所有糊名的考卷进行誊写,第二天就开始批阅试卷。
与刘丙一同批阅试卷的,并不仅仅只限于汀州府地方儒学署教谕、训导、嘱托以及致仕的名士,尚有从江赣地区请来的名流大儒,这也是为了确保在两天的阅卷工作中,每位考生都会有两名以上阅卷者批阅,并写下评语。
刘丙在福建提学上为官三年,批阅的考卷不计其数,他自己对于考生的选拔要求很高,不但要求文章做得好,人品同样要出色。
因而他对于那些请托送礼的人,一向抱着的是不理会的态度,但他也不会刻意去刁难谁,因为他清楚如今这士子风气并非朝夕之间形成,若就此而埋怨其中一两个被风气所污染的考生,对考生来说未免苛责。
阅卷者若是觉得好,会在试卷上画个圈,若是觉得不好,会画个叉。若是一圈一叉,将会找第三人来进行评阅,只有双圈的考卷,才会送到刘丙手上。
刘丙并不负责阅所有的卷子,只有在两名阅卷者都觉得文章不错,一张试卷上有两个圈,被推举上来后,刘丙才会批阅试卷,从中选择文章相对较好,并且论点论据都符合他心意之人,准许通过。
就算论点略微偏颇,只要文采好,刘丙也会酌情让其通过。毕竟这才是院试第一场,标准相对宽泛,怎么都得取足一百人。
第一轮阅卷下来,刘丙择优选择了七十人左右。然后再一点点增补到一百人。
对于增补的人来说,都是刘丙觉得文章尚可,可以再给其一次复试机会。但对于这些人。刘丙并没抱太大期望。才学好,一次考试就能见真章。何必要多次考试?他宁可就着一次考试来选秀才,这样他省事,其实对考生来说也更直接。但朝廷的规矩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违背。
就这样,刘丙选择了九十五名考生作为第一场通过之人,然后他开始在那些一圈两叉,只有一名阅卷人赏识的考卷中挑选,配合上之前没被录取之人。综合选择了几人,增补完成最后五个名额。
到此时,沈溪仍旧是落榜者,因为沈溪的试卷,早就被两名阅卷者给判了死刑
。
到六月二十二入夜后,刘丙已将一百名考生全部选定,他没有刻意去让人把糊名打开,确定其中是否有县案首未通过的情况。对他而言,你既然是县案首,说明你有才学。那就靠自己真本事来进学。
至于县案首保送秀才的做法,其实是为了防止一府之内教育资源不平衡,保证每届院试。每个县都有一两名考生中秀才。府试案首就没保送资格,就是因为保送会形成地域的不公平。这让士子出身的刘丙觉得不太公平,凭什么一些教学质量差的地区,每年必须要有人中秀才?而那些真才实学的就要忍受落榜的凄楚,继续为来年的考试准备?
就在最后一晚,府儒学署的正堂里,一众阅卷人正在为原考题开封,以比对文章是否誊写正确,府儒学署的教谕。会把所有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人全数列于案纸之上。
刘丙没去看那种双叉考生的试卷,在他看来。既然被两个阅卷人同时否定,那这考卷也就那么回事。
等校对结束。连发案的案纸都写好,刘丙才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六月二十四才进行复试,那六月二十三这天刘丙会休息一日,毕竟复试他要监考,而复试结束后,他将亲自批阅所有的府试试卷,以确定最后五十名中秀才者的出案名单。
出案,等于是县试和府试中的“长案”,会以考生的姓名籍贯来发榜,而出案的第一名,则是院试案首,这算是极高的荣耀。
因为院试案首,等于是确保在来年初的岁考或者科试中被补录廪膳生员,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送。
第二天早晨,也就在发榜的当日,汀州府教谕把第一场录取的座号与考生姓名详细对比后,告知刘丙关于三名县案首落榜的事情。刘丙冷声道:“县案首又如何?就算是府案首,若学问停步不前,本官同样可让他不中。听闻你们汀州府,头年里有位十岁即点为府案首的考生,他可在头三十名之列?”
府儒学署教谕有些惊讶,为何刘丙不问是否录取,而直接问是否在头三十名里?他不知道,因为沈溪去年得府案首的事情很轰动,身为福建提学,刘丙自然会留意到,他当时读了沈溪的文章,也拍案叫绝,在他看来,沈溪这个汀州府府案首得的是实至名归,这样本身有才学的少年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因而他觉得,以他对士子的选拔标准,沈溪不可能连第一场都没过。
“回刘提学,这位沈溪……也落榜了。”府儒学署教谕给了刘丙当头一棒。
刘丙先是一愣,他在来到汀州府之后,也多少听说一些传闻,说是沈溪背后有商会支持,说他可能涉及到贿考,但没人说他曾在府试中找人替考,那沈溪得府案首的文章就是亲手所作。
毕竟一个十岁孩童,想不惹眼都难,谁去给他替考不是明摆着被人抓现行?
他心想:“既然不是替考,那是有人为他提前作好文章,营私舞弊?”
此时距离院试第一场发案尚不到半个时辰,刘丙心里在犯嘀咕,本来已经封存起来的考卷,连他这个主考官轻易也是不能调取的,但他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记起来,他当初来汀州府考察考场时,沈溪的确跟苏通和郑谦二人到官邸去拜访他,并且投了名帖。
这是要请托送礼,甚至是徇私舞弊的节奏。
刘丙心说:“你高明城治水有方,直接从汀州知府任上被调往河南巡抚,这是多么皇恩浩荡,你居然敢在府试上为考生徇私舞弊?那我还不去参你一本?”
“来人,把昨日封存的卷子调出来,找到……甲字壹号的卷子,交由本官审阅。”
刘丙很生气,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既然知道可能涉及到舞弊之事,他就要慎重对待
。若是沈溪在院试的文章的确不怎样,他甚至可以以他福建提学的身份,调汀州府府试的卷子出来,拿两份试卷文章的质量作为攻讦高明城的铁证。
但在等儒学署教谕把“甲字壹号”的考卷誊抄本交到刘丙手上,刘丙不由惊讶,这篇考卷居然空了一题,这张试卷上是没有“止于至善”题目下的文章。刘丙指了指道:“这是怎回事?”
府儒学署教谕行礼道:“下官不知。”
刘丙没有太多去计较,若是考生答不出来,把题空了,这种事也司空见惯。当他把沈溪所作的另外两篇文章看过,虽然文章不是十分出彩,但论述和引用、对偶格式、八股行文,都是非常标准的,这样的文章无论怎么看,都是可以在院试中名列前茅的。
“这么好的文采,为何要空一题呢?”
刘丙心下疑惑,若之前他还怀疑沈溪作弊的话,他看到沈溪院试的考卷,见到上面两篇文章,他已经打消这念头。因为这两篇文章的质量,跟沈溪在府试中的文章基本没区别,连论调都带着一股不属于年轻人的老练。更重要的是,他可不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甲字壹号”的位置作弊。
刘丙沉吟道:“将他的原卷拿出来,本官仔细验对。”
儒学署教谕为难道:“刘提学,这怕是不合规矩。”
刘丙怒道:“有何合不合规矩的,这么好的文章,居然刻意空出一题,这种事情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既然他第一题就空了,为何不索性直接一空到底?”
府儒学署教谕也被问的哑口无言。
的确啊,既然你第一题都空了,那后两题你还作它干嘛,反正后两题作的再好,也肯定是两个叉把你刷下去。
儒学署教谕匆忙把沈溪的卷子,从那六七百份考卷中找出来。
儒学署教谕拿到沈溪考题,一看上面的情况,心说不妙,急急忙忙把卷子送过来。
刘丙一看上面是三篇文章而不是两篇,登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啊你们,本官来地方取士,但求公平公允。昨日本官还让你们仔细查验过,居然这么大的错漏都没发觉?把誊卷之人拿来,本官要亲自问责!”
儒学署教谕把人请了进来。
给沈溪誊卷子的人名叫顾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学究,来自于江西吉安府,早年中过举人,因为无钱疏通一直没有做官,但在地方上治学颇有名望。这次刘丙的人手不多,不得不让请来的阅卷人帮忙誊卷,但最后却是换卷子批阅。把所有阅卷人分成几组人,分别誊卷后,再岔开批另一组人所誊的卷子。
顾顺既是誊卷人,也是阅卷人,这两天以刘丙对顾顺的了解,这人的才学也是不错的,对于考卷的评语也是颇为恰当。
“顾先生,这三篇文章,你居然漏誊一篇,这是多大的罪过?”刘丙虽然呵斥着,但还是抱有一番谨慎。
顾顺把头高傲地抬起,冷笑不已:“那就看这后生做的是何等文章,满篇的荒唐之言,本先生给他誊卷,也怕脏了自己的手!”
刘丙先前全然在气愤之中,未及看那篇被漏誊的文章,等他通读一遍之后,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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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丙家学渊源,其祖父刘实为宣德五年进士,入翰林院,正统初年任金华府通判,泰时召修《宋元通鉴纲目》于东阁,天顺四年擢南雄知府,因忤朝使宦官,被诬下诏狱,庾死,南雄人为之立祠
。
刘丙求学期间,曾经接触过许多心学方面的典籍,对于与朱熹齐名的南宋大儒陆九渊(即陆象山)主张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来今,概莫能外。”、“治学之法,概发明本心,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等理论并无偏见。
不过以心学来质疑理学,列出一些“怪诞”的理论,难怪会让坚持理学的腐儒看不过眼。
刘丙非常清楚一件事,就算同为尊奉儒家学说的读书人,在治学理念上也有很多冲突的地方,学派之间往往会产生矛盾,但若以这种矛盾来强加到普通考生身上,会让读书人被刻板规划,不知将来出路于何方。
作为本届汀州府院试的主考官,刘丙当机立断,在院试第一场补录一人,甚至他作出这决定的时候,外面发案已经开始,他临时作出决定,也算是对自己失察的弥补。
刘丙的理由很简单:“无论考生坚持何样学术理念,但凡读圣贤书者,领会先贤之道,当一视同仁。”
就这样,沈溪大难不死涉险过关,但这给众多参与阅卷者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
毕竟这年头尊奉理学的人占大多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人自然希望取的是那些中规中矩的读书人,而不是像沈溪这样在考场上为自己立言的后生。
中庸之道,一向是儒家学者尊奉的教条。这也是儒学界甚少有人标新立异的原因。
时间到了六月二十四,院试第二场考试正式举行。
因为考生数量锐减,考官监场容易了许多。刘丙甚至比考生更早进场。他坐在主位上,等着考生到齐。仍旧是依次点名,不过第二场的考题,他早就已经设好,装在信封里,让考生自己抽取。
这次刘丙特别留意到坐在前排第一位的沈溪,或者是因为昨日见到沈溪的文章,刘丙起了爱才之心。
而沈溪在复试时,刻意保持低调。昨日他被补录后。众童生再次拿他作为靶子,现在沈溪想的是,能把这院试第二场考好,能中秀才自然最好,中不了也可以等两年后。
只要把心态放平稳,考试时就不会背太大的包袱。
对于很多考生来说,随着年龄增长,院试是考一次少一次,必须每次都要拼命争取,可对沈溪却是“来日方长”。有的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沈溪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也觉得在这种场合为自己立言太过激进,容易被人针对。
院试第二场。只考一篇四书文和一篇五经文。五经文没什么特别,但四书文的题目却有些难。
“隐恶而扬善。号泣于旻天。”沈溪看到这题目的第一反应,真该把这抽题的手给砍了。
不抽别的,偏偏抽到截搭题。
“隐恶而扬善”,语出《中庸》,是孔子点评舜为“有大智慧之人”时所说的话,说舜懂得隐藏别人的坏处,而宣扬别人的好处。同时点评舜“执两用中”,这也是儒家中所推崇的中庸之道。
而“号泣于旻天”则是出自《孟子·万章章句上》。同样说的是舜,由万章问孟子:“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回答说:“怨慕也。”大致的意思是。为何舜要经常到田野里,对着天嚎啕大哭,难道他是悲天悯人吗?孟子回答说,其实舜是因为孝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
众所周知的事情,舜是以纯孝而闻名,“号泣于旻天”恰恰说明舜是懂得孝道之人
。而孔子的话,则是说舜这个人懂得中庸之道,有当领导的天分。领导很孝顺,而且会用人,这二者其实本身不冲突,但论述点不同,要把这二者切合在一起,就不太好找重点。
舜那可是被尧看中的继承者,古代禅让制度下产生的明君,若是帝王有本事,那自然是形容其如同“尧舜禹汤”。这问题既可以论述君子做事之风范,也可以论述君王孝义和治国用人的关系,总的来说,就是让考生自由发挥。
这种自由发挥的题,往往是最难的。
因为可论的方向多,如果跟出题人或者是阅卷人,甚至是主考官的想法背离,会发生破题就跑题的情况,在八股行文中,只要破题错,那后面你论的再好,也是零分,这就好像是议论文没找对论点一样。
沈溪反正也不着急了,两篇文章,就算他做得慢,一个时辰一篇差不多便可完成。整个考试会持续六个时辰左右,遇到这种刁钻的问题心急如焚,不是诚心跟自己过意不去吗?
到中午时,沈溪完成了那篇相对简单的五经文,还仅仅只写在草稿纸上没往卷子上誊抄。吃了点东西,沈溪又喝了几口水,然后举手示意上茅房。
本来沈溪能憋住,但连考两场他都忍了下来,此番再不去茅房一窥,就没机会了。在沈溪看来,这次自己抽到了最棘手的题目,通过院试的可能非常渺茫,若不提前适应一下中途上厕所这些细节,以后在院试乃至乡试中遇到,可能会忙中出错。
出去走上两步,就当舒缓一下神经,放松下筋骨……
可惜这考场的茅房环境太过恶劣,而且适逢盛夏臭气熏天,沈溪在排队时就皱起了眉头,等到了里面看到白嫩嫩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时,几乎忍不住呕吐。最后快进快出,沈溪疾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考卷像是被人动过,他赶紧仔细检查一番。试卷上的内容没有变化。本来就是空白的,也没人诚心过来捣乱故意涂鸦什么的,他自然抬头看了主考官刘丙一眼。但刘丙这会儿正侧着身子并未看向这边。
眼看午时即将过去,那篇四书文沈溪想避也避不开。只能尽力写,所论的是君子孝义与中庸之道。
一篇八股文作下来,沈溪自我感觉相当一般,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他心里只能希望别人的题目也很难,这样他的文章就不会显得太过拙劣。
院试第二场考试只放排一次,到时间后,刘丙站起身来。让众考生停笔,就好像后世高考答卷到时间后收卷一般,不得再进行任何增改。而所有糊名的考卷会被放到信封之中,衙差依次将信封放在木匣里,待收完卷之后,考场才开锁放排,考生依次离场。
出了考场,苏通和郑谦过来跟沈溪搭话,苏通脸上有些感慨:“或者是我运气不佳,四书文抽得太难了。”
郑谦也道:“我的也不容易……哦对了。你是何题目?”
苏通回答:“隐恶而扬善,号泣于旻天。”
郑谦惊讶无比:“啊!?怎么跟我抽的题目一样?”
旁边凑过来个人:“哎呀,我也是这题。”
结果众人一合计。这次院试的四书文考题居然一样,都是这道截搭题。听到这里,沈溪莫名就放心了,我的题目难,你们也一样,那大家就彼此彼此。
旁边已经有人开骂:“刘提学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题目出一样的,还似模似样让我们抽,早知道的话……”
“早知道你会如何?”
一个阴沉的声音自那考生身后响起
。把众考生吓得浑身一哆嗦。
所有人赶紧转身恭敬行礼:“刘提学安。”
刘丙冷声道:“即便安也被你们气得不安了,本官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了防止你们串通作弊……如今一样的题目,更容易分辨才学。你们回去等着发案吧!”
众童生被主考官训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要是一言不妥,录取了也会把你刷下来,这就是主考官的权力,能捧你起来,也同样能让你摔得很惨。如果考生能遇到一个欣赏你文风的主考官,一定要趁着三年内考上秀才,否则三年以后换了别人,指不定你要考到猴年马月去了,基本主考官可以决定一切。
等刘丙黑着脸走了,众考生才悻悻然各自回家。
走出一段路后,苏通低声道:“沈老弟,你不知道,在你出恭的时候,刘提学拿起你的卷子看了几眼。但他看过后摇了摇头,似乎对你的文章不太满意。”
沈溪笑了笑,当时他试卷上空空如也,刘丙能满意那就怪了。
但对于刘丙突然来看他卷子的事,沈溪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刘丙的好奇。
郑谦在一边道:“沈老弟,这事情有些蹊跷,昨日你被补录,外界对你的传言甚多,今日刘提学竟然亲自翻看你卷子,亲眼目睹这事儿的人不少,难免院试之后,会跟府试一样有人借机闹事。”
沈溪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现在院试种种迹象表明,他得到了主考官的特别优待。若他没中秀才还好,若中了,士子肯定又要群起攻之。
别人会想,刘丙之所以要考试中途去翻看沈溪的卷子,是要记下来沈溪写的什么,为之后徇私舞弊做准备。
这年头的士子,因为社会地位高,再加上都是桀骜不驯的性格,一冲动起来那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
但有些事经不起琢磨。
若刘丙真的想让谁中或者不中,他一句话就行了。糊名又怎样,等开卷,我就是要拿下谁扶上谁都是我说了算,犯得着跑去看考生的考卷落人口实?
即将作别时,苏通突然笑道:“沈老弟,无论这届中不中,之后都不用再紧张备考了,如今为兄请你过府,你没理由推辞了吧?”
沈溪摇头苦笑,未置可否。
苏通笑道:“那明日在下就把请柬送到贵府上,届时一定要莅临啊。”
沈溪什么都没说,回到家,刚进药铺,又是一大家子人围上来,连林黛和陆曦儿两个小妮子也过来凑热闹。
“考得如何……”
惠娘没去商会总馆那边,就是为了知道沈溪院试第二场的具体情况。
沈溪想了想措辞,抬头咧嘴一笑:“我自己觉得,还行吧。”
周氏马上眉开眼笑:“笑了笑了,头两天第一场回来时垂头丧气好像老娘我死了一样,最后还不是过了?”
“这次笑了就说明考得好,哈哈,一定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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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都说好不对沈溪这一年中秀才太过苛求,可事到临头,周氏又开始唠叨起来。|
沈溪回来笑了笑,周氏便说考得好,待沈溪坐下来吃饭,周氏又说有富贵相,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氏说肯定会有好梦。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溪起床出得房门,周氏在门口盯着,嘴里嘟囔:“左吉右凶,先迈的右脚,这不对啊……”
沈溪感觉无语,老娘这是想他中秀才想得有些痴傻疯癫了吧!
沈溪赶紧把这事告诉惠娘,惠娘摇摇头道:“昨晚姨也给你算来着,但姨不懂这些,今天得找个靠谱的算卦先生给你测算一下……”
关心则乱!
周氏和惠娘嘴上说不强求,但心里却在乎得紧,心里都盼着念他能早日成才。待他考完院试后,她们心里没底,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靠一些神神叨叨的方法给她们加油鼓劲。
不过考完试,终于没人再强求他读书了,只是上午时冯话齐来了一趟,让他把院试第二场的文章默写出来。
冯话齐提前获悉这次院试第二场的四书文题目,知道这题很难,看过沈溪的文章之后,冯话齐眉头紧锁,最后只是点头道:“尚可。”
两字的点评,又让周氏紧张了半天,她赶紧叫秀儿去商会那边通知惠娘……任何一点关于沈溪进学的事,都会详细告知惠娘,连冯话齐的评语也不能遗漏。
“尚可就是还好。那应该是中的机会大增。就不知道别人写的怎么样,要是都差不多。考官录取谁呀?”
周氏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做事,只要药铺里没客人,她就到后堂门口盯着沈溪发呆,嘴上嘟嘟囔囔。
直到中午,苏通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沈溪一叙。才算是把沈溪给“拯救”了。沈溪跟周氏告了假,周氏摆摆手,意思是沈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等他出门以后,背后才传来周氏的声音:“早点儿回来。”
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是一家酒肆,二楼上两桌酒席,宴请的都是同届的院试考生,而且都是过了院试第一场的童生。
苏通作为东主。正在为在场的考生倒茶,见到沈溪到来,苏通很高兴,拉着沈溪到众人面前:“这位沈老弟……哈哈……大家都不陌生吧?”
要说别人。在场的士子或许不认识,但沈溪那可是同届考生中的名人。刚才吴省瑜还属于宴席上的焦点人物,可沈溪一来,风头马上就被盖过了。
见礼之后,吴省瑜端起一杯茶,向沈溪道:“在下以茶代酒,敬沈公子一杯。”
说完也不等沈溪回答。吴省瑜“咕咚”一声把一杯茶灌进肚里,然后一甩袖,下楼而去,让在场的众童生一片哗然,这吴省瑜未免有些太过桀骜了。苏通笑道:“吴公子刚才说家中有事……”
有人道:“苏公子,你就别替他圆谎了,姓吴的去年时尚好,今年他庶子扶正,眼高于顶,越来越目中无人。”
吴省瑜因为十四岁连过县试和府试,才学在同族之人中出类拔萃,其祖父也就是山西布政使吴文度有意让吴省瑜进国子监读书,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庶子扶正。
在大明朝,国子监分为南北两雍,北雍是京师国子监,南雍是南京国子监,南京国子监在永乐年间人数曾臻至万人。主要是明初并无院试,普通考生要参加乡试,只能靠官府推举,而国子监生中有很多是地方推举参加乡试而在国子监内短暂供学“混文凭”的地方才俊。
明初科举制度仿照宋朝发解试、省试、殿试的三级考试制度,设立乡试、会试和殿试三级,但后来因为国子监的学生太多,而地方推举考乡试之人的水平参次不齐,于是宣德年间正式确立下童生试的基本考试制度,后又在童生试前加上县试和府试两级预备考试,使得科举制度趋于完善。
之后国子监监生的数量大幅锐减。
监生虽然与秀才同级,可以参加乡试,但属于“**学校”出来的,能进国子监读书也成为官宦子弟的一种荣耀。
而吴省瑜已经被选为吴家前往国子监读书的后辈子弟,无论过不过这次院试,其实已能得到秀才或者监生的功名考乡试,他才属于真正的保送生。
苏通倒显得挺大度,让众人把面前的酒杯满上,举起杯子道:“好了好了,不要因为一个人离开而影响诸位的雅兴,来,祝我等来日出案之时得取功名,乡试一榜簪花。”
前宋有四相簪花的典故,在大明男人偶尔也是要“戴花”的,分别是在中举和新婚时,大登科中进士更是要戴金花。
但苏通的话,却很难得到在场之人的认同,就算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期望,却也知道考取秀才和中举人不是什么容易事,在场两张大圆桌十五六人,能过秀才这一关的都是少数,更别说中举了。
“苏公子,这才刚考完,我们就设宴庆贺,是否太早了些?”有人提出质疑。
苏通笑道:“诸位数年来备考科举,少有闲暇,若此时不找乐子放松,待出案之后,无论进学与否,不是又得为将来功名之事寒窗苦读?”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反正刚考完,因为不知能否考上,心中惴惴不安,即便温书也看不进去,还不如好好放松几天,无论此次通过与否,要么是为下一届院试,要么是为来年的岁试和乡试做准备,仍旧需要挑灯夜读,日夜不辍。
如此一想,众人顿时舒心许多,一同饮宴再没什么拘束。
酒足饭饱之后。大多数人都要散去,而平日里跟苏通关系较好的几名士子则留了下来。苏通对沈溪笑道:“沈老弟。我特地少喝几杯,就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一会儿请你回去作画。”
沈溪身上马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苏兄,我看还是等回头再画吧……今日不是好时候。”
苏通惊讶地问道:“难道沈老弟你作画,也要先挑好日子,沐浴更衣焚香祭拜?”
一句话。让周围的人一片哄笑。郑谦道:“沈公子切莫误会。其实苏兄是想让你为他的夫人作一幅画,酬劳方面自不会亏待。苏兄快要做父亲了,心中愉悦,想为夫人怀着头胎大肚便便的模样留下笔墨。”
沈溪心想,这应该跟留张照片做纪念差不多,这年头没有手机照相机,要留模样,只能靠画师作画。
众人下楼来,苏通派马车送沈溪回家去取画笔和颜料。而他则先回府去“准备”,至于准备什么沈溪一无所知。
等沈溪乘坐马车到苏府时,却见门口停着几顶小轿,轿子里下来几个女子。其中一个很显眼正是熙儿,至于别的女子,沈溪却觉得极为眼生,好像并非教坊司之人。
郑谦早就在门口迎候沈溪:“沈公子,里面请。”
沈溪问道:“不是让我画苏夫人吗?”
郑谦打个马虎眼道:“这就要问苏兄了,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沈溪心下觉得怪异,但想想回到家就得忍受周氏的神神叨叨。还是硬着头皮跟随郑谦到了里面,仍旧是内院,去的却不是待客的厅堂,而是上次沈溪曾进过的小花厅,此时苏通正坐在那儿看珍藏的宝贝。
看到沈溪,苏通笑着说道:“沈公子,一会儿可要劳烦你画一幅十美图,你别怪为兄未提前说明,为兄也是怕你不同意。”
“这十美当中,除了我的夫人和滕妾,还有郑公子的夫人和两名妾侍,再加上熙儿姑娘以及春苑阁的四位姑娘,正好凑成十美。”
“本来我还想请云柳姑娘同来,可惜玉娘不肯放人。”
春苑阁是城里有名的青|楼楚馆,属于“私营|妓|院”,里面的姑娘也有打着卖艺不卖身名头的,但做的基本都是皮肉生意。不用说,这四个从春苑阁过来的姑娘,都是苏通和郑谦的“老相好”。
苏通再道:“我让众宾客在前厅等候,一会儿你便在隔壁的小厅内作画,嘿嘿,沈老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听了这话,沈溪心里直发怵。
等苏通把他的夫人和滕妾,还有用小轿接来的人都请到内厅,苏通才把他的意思挑明。
众女听说要画“十美图”,倒也没觉得如何,苏通和郑谦那点儿臭毛病,他们的妻妾自然了解得很清楚,至于请来的熙儿和春苑阁的姑娘,她们有银子收,还能入画,也算是美事一桩。
苏通最后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让诸位宽衣就画,不知如何?”他的话说完,别说是熙儿和春苑阁的姑娘,就算是苏通的夫人和滕妾,脸上也露出惊诧之色。
反倒是郑谦的一妻两妾表现很正常,只略显羞赧,显然郑谦提前交待清楚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熙儿,她怒气冲冲道:“苏公子如此是否太欺负人了?”
“熙儿姑娘切勿动怒,一会沈公子作画之时,我与郑公子会离开此处,保管不会有人来打搅。留下你们,与沈公子……”
对于春苑阁的姑娘来说,只要有银子拿什么都好说,而苏通的妻妾虽在抹眼泪,但为了在家中保持地位也只能忍了,但熙儿却不是那么容易相与之人。她本来听说是沈溪作画,作的还是“十美图”,好胜心起就想在众美人面前一展容颜和风采。
许久没见沈溪,她也想在沈溪面前示威。
可现在听到作的是不堪入目之画,她心中羞恼不已,但以她的身份,又不能直接跟苏通等人过不去,因为这会影响到玉娘的生意。她咬了咬牙,道:“就算奴家肯,恐怕沈公子也不肯吧?”
沈溪早就打起了退堂鼓,虽然有女无男,算不上春|宫,但也差不了多少。
沈溪用忌惮的神色望着苏通郑谦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二位仁兄,我看此事还是作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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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要刊印《金瓶梅》,也不能操之过急,以苏通和郑谦二人的尿性,沈溪觉得找他们来帮忙出版这种“诲|淫|诲|盗”的书实在不妥。
至于苏通和郑谦再请他往教坊司去,沈溪宁肯回去被多关几个时辰小黑屋也不愿同往,他发觉跟这二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长久交往,可能会把让自己也搭进去。
六月十二,本届院试的主考官刘丙抵达汀州府城,随即考期公布,考试定在八天之后的六月二十。
考试分成两场,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有三天休息时间,到六月二十四,再举行院试第二场,正式决定考生通过与否。
按照以往定例,院试的第一场,大约会取录取秀才名额的一倍人数左右,也就是百人上下。
六七百院试考生能过第一场都不易,更别说因为其中有许多县试的案首属于保送生之列,就算过了第一场,第二场的录取几率仍旧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就连那些经常在府、县两级儒学署例考和月考中名列前茅之人,也知道院试录取标准与以往考试截然不同,没任何人敢掉以轻心。
刘丙是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短暂供职。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出宰辅的所在,从那儿出来的人学问自然毋庸置疑,但问题来了,如何才能作出一篇合格的文章,令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主考官赏识你的才学,然后把你取为秀才?
说是六月下旬考试,许多考生也是以此时间来备考,考试最后却定在了六月二十,论时间却是六月中旬最后一天,这让一些考生心生不满,说下旬就应该下旬,你提前一天算什么个意思?
也许凑巧我最后一天临时抱佛脚背了一篇程文,撞上考题呢?
抱着这种心态的童生不在少数,甚至提前几日看考场的时候。还有人当着众考生的面瞎嚷嚷,令恰被前来视察考场的刘丙听在耳里。
沈溪从之前去拜访刘丙被拒,而后又得知刘丙的一些传闻,便明白此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这么一个对自己和别人都很严格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肯定不好应对。
果不其然,就在沈溪想这些考生是否太过嚣张的时候,刘丙当即命几名官差,把刚才闹事的童生给架出去。一人给他几棍子。
被打的考生一边惨叫,一边嘶喊:“刑不上士大夫……”
可惜这考生还没功名,称不上“士大夫”,打了也白打。刘丙喝斥道:“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
说完刘丙未多作停留,带着随从气呼呼离开考场。
众考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神色间带着不解,不知这主考官发的哪门神经,说的东西怎么那么晦涩难懂?
沈溪在一旁咋舌,刘丙喝斥考生的这段话,出自诸葛亮的《诫子书》,意思是,学习必须静心专一,才干来自于学习,不学习就无法增广才能,而没有志向就无法成就学问。放纵懒散无法振奋精神。急躁就不能陶冶性情。
这话发人深省,只是这年头的考生,都是死记硬背《四书》《五经》和相关程文应付科举的,对其他那些所谓的“杂书”涉猎不多。想要了解科举之外的内容。除了得有人愿意把书借给你,你还要能静得下心去背诵,揣摩其中的含义,这对于急功近利只求科举进仕的考生来说,无疑有些太过难为他们了。
刘丙这么叽里咕噜一大通,能听懂的毕竟只是少数。却给一些考生留下一种“老学究”的印象,说话文绉绉的,还在后生晚辈面前卖弄学问,实非良师之选。
不过,考生长久以来已经形成应付主考官的习惯,你是老学究?那好,就咱就不拼议论的质量,改拼谁引经据典更加偏门,你偏门,那你就能中秀才。我引用得比你还偏,那我就是案首!
回去的路上,沈溪很不巧又跟苏通碰上,苏通这次却是独身一人,见礼之后苏通感慨:“这位刘提学可真是治学严谨啊,沈老弟,你可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沈溪心想,这肯定不是疑问句,你没听懂怎么能确定刘丙治学严谨?
沈溪当即摇了摇头。
苏通笑了笑,他可不知沈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先稍微解释一番,继而叹道:“沈老弟应多涉猎一些书籍,博闻强识,免得被这次的考题难住,光从刚才刘提学的一番话,就知道这次的考题大不易。”
沈溪头些天已经从惠娘那里得到了刘丙这两年包括头几个月在福建各地院试所出考题,找到了一些规律。
刘丙出的题目难倒算不上难,但却明显比县试和府试更加正规,分为大题和小题,大题是五经文一篇,小题四书文两篇,这样考生院试时一共要做三篇文章。刘丙在之前的考试中,每场考试出的题目都很多,往往仅四书文就出了七八道小题,让考生自己去“抽题”,抽到哪篇是哪篇,这样也是为了杜绝考生之间互相参考作弊的情况,至于大题五经文,本身因为考生所选本经不同而一分为五,现在他每部经又分别出了几道题,这样一来题目就更多了,通常是考完后考生聚在一块儿,想回顾一下考题内容,看看能否过关,结果却发觉所做题目根本不一样,没什么可讨论的。
这次苏通没有邀请沈溪一起去花天酒地,毕竟看完考场就剩下两天备考时间了,连他自己也要回去好好复习。
沈溪回到药铺,此时冯话齐正在跟惠娘和周氏讲述院试的具体流程。
因为沈溪面临大考,惠娘连商会那边的事情都暂且先放下了,这几天留在药铺帮周氏的忙,顺带督促沈溪学习。谢韵儿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周氏忙里忙外,连沈溪考院试都照顾不周。
“先生好。”
沈溪见到冯话齐,老老实实行礼问候。这是基本的师生礼节,一点儿都不能怠慢。
冯话齐把手上拿着的几张纸递过来:“这儿有几篇考题,你拿去练习。”
这半年来。沈溪光是做过的考题就有几百道,考的内容五花八门,这并非是为了押题,而是冯话齐训练他关于审题、破题和行文的能力。沈溪拿过考题一看,不由苦笑:“先生,这两篇题目不是之前做过?”
“是吗?那你重新审读,再作两篇不同的出来。”冯话齐老脸有些挂不住。
他手底下的学生不少,白天要教书。要作为教谕管理学塾,回头私下里还要辅导考生,考生中有考县试、府试的,也有考院试的,他出过的题目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还要研究四书中哪些题目更容易考,稍微出几道似是而非的截搭题,结果连他这个出题人都糊涂了。
沈溪拿着题目上楼。
此时药铺二楼只留下一间房作为卧房,就是惠娘的那间,这也是惠娘平日核算账目的所在。
至于陆曦儿的房间。已经被彻底改造成沈溪的书房,这样沈溪在家里和药铺就有两间书房,这足以显示两家人对于他读书的重视。
沈溪做别的事情可以慢条斯理,做题却是极快的,以前做这种模拟题,他还习惯先列草稿,整理校对后才誊抄成文。到现在,看到一篇题目,随便想想就可以落笔,连草稿都懒得打。反正模拟题不用涉及到太高深的知识。只需破题恰当,再注意格式正确即可。
如此下来,两篇文章大概六百到七百字,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这还是在他中间休息一段时间刻意放缓节奏的情况下。走下楼时,冯话齐还没走。
“这么快?”周氏皱眉,“憨娃儿,冯先生不是说了?就算题目是重样的,你也要做一篇新的文章出来,不能应付了事。”
沈溪道:“娘。我做的是新文章啊。”
说着,沈溪把他的答卷交给冯话齐。
冯话齐看过之后,微微点头,最后点评道:“四平八稳。”简简单单的四字评价,其实也是批评沈溪太过敷衍了事。
周氏听到后还以为先生在夸赞沈溪,在她认为,平稳就是好事,还是“四平八稳”,那是好上加好。惠娘却听出问题,带着一些责怪:“小郎,你还是要用心作学问,一篇文章要审而又审才可。”
沈溪恭敬应了,之后送冯话齐离开。
等人走了,周氏脸上带着怪异之色:“妹妹,冯先生说憨娃儿的文章做得四平八稳,不是表扬吗?”
惠娘叹道:“院试那么多考生,平庸之辈实在太多,姐姐觉得,小郎光靠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不能让考官眼前一亮,他能中秀才吗?”
周氏一听那还了得,直接伸手就要去抓沈溪,但沈溪机灵,早就往后院跑了:“娘,我先回家温书,一会儿饭做好给我送过来。”
周氏骂骂咧咧,沈溪也不管了。
反正下午的功课已经完成,沈溪决定找点儿休闲娱乐项目,眼下他正有刊印《金瓶梅》的计划,不如就先把他脑海中《金瓶梅》内容写下来,再稍微增删一番,完成他沈氏《金瓶梅》。
到晚上,周氏到书房送饭的时候,见到沈溪在用功写字,写得非常认真,字迹整齐美观,本想斥骂但却出不了口。
“憨娃儿,别用功了,后天就要考试,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晚上冷不冷?要不要再给你加床被子?”
沈溪抬头略带惊讶地望着周氏:“娘,现在可是三伏天呐。”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啊。那你也别热着,要是这两天休息不好,病了,你谢姨又不在,没人给你诊治,拖着病躯进考场,想考好就难了。这鱼汤补脑子,多喝几口,热啊?黛儿,进来给憨娃儿把汤吹凉了……慢点吹,别吹进唾沫星子……憨娃儿你别看,写你的功课。”
“如果今年能考上秀才,明年就能考举人,后年就能考进士,如果中状元的话……”
沈溪听到老娘在那儿自言自语,心说这科举真害人啊,他这个事主还没怎样,先把老娘给整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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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觉整个人很疲倦,早上六点起来,到现在才码完第一章!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周一,肯定会爆一爆的,天子诚挚地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刺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