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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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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人以后再出粮的话,说不得还会跟汀州商会有接触,二者作为“生意伙伴”,怎会报复沈溪?

    就在说话间,楼下突然有人喊:“新科状元可是住在这里?”

    声音嘹亮,既能进到客栈而不被人拦下,此人必定有一定背景,连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不敢对其无礼。

    玉娘陪沈溪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口,只见一名脸上带着笑容的中年汉子站在楼下,手上拿着一封请柬,微微行礼:“我家侯爷特让小的来送请帖,三日后府上设宴款待……”

    沈溪问道:“不知府上是?”

    这时候那汉子脸上涌上一抹趾高气扬:“寿宁侯,张侯爷。”

    沈溪跟玉娘对望一眼,心里都浮现一个念头,来得可真快啊!

    寿宁侯正是张皇后的弟弟,国舅爷张鹤龄,而这次府库盗粮案的幕后主脑也很可能就是外戚张氏兄弟。

    既是侯府来人邀请,沈溪不能怠慢,下楼把请柬接过,还得给送请柬的人打发赏钱。

    宰相门前七品官,沈溪就算高中状元,也不能跟一个侯府门子置气。不过送门子出去的事沈溪还是不屑于去做的,待人走了,沈溪把请柬拿回房间,玉娘眉头蹙了起来:“指不定是好是坏呢。”

    张延龄邀请沈溪三天后过府,肯定不止请他一人,至于到时候去的是谁暂且不知,但张鹤龄要将新科状元收为己用的意思非常明显。

    沈溪年岁不大,本不该受张氏兄弟的青睐,可问题是,沈溪是汀州商会的少东主,张氏兄弟还准备用汀州商会帮忙运粮,说不定两兄弟已打定主意,要将汀州商会收入麾下。那拉拢沈溪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之前玉娘说过,刘大夏决定动手的时间就是这两天,沈溪到寿宁侯府,能否平安出来是个未知数。可既然侯府相邀不去还不行。

    谁都知道现在就算张氏兄弟为所欲为,不为正派朝官接受,但就连那些眼睛里藏不得沙子的御史言官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弹劾二人,症结就在于弘治皇帝就张皇后这么一个妻子,张氏兄弟之事乃帝王家事。皇帝的两个舅子稍微有点儿放肆,你去挑拨,遭难的只能是你自己。

    连前首辅刘吉得罪张氏,都被勒令致仕,更何况一小小言官?

    沈溪算了算时间,张鹤龄邀请他过府之日,恰好是他跟众进士上表谢恩的当天,届时沈溪与众进士还要进宫一趟。

    沈溪道:“玉娘,在到侯府赴宴之前,我可否回家看看?”

    沈溪所说的“回家”。并非回福建老家,而是他在京城租住的院子。自从被玉娘强行接到东升客栈,林黛又恰好撞破他跟熙儿的“奸情”,沈溪就没回去过,对于林黛有些牵肠挂肚。

    这次沈溪提出要回去看看,就好似要临终交待后事一般,玉娘就算铁石心肠,此时都不好拒绝。

    “那明日,奴家亲自陪同公子回府……”

    ……

    ……

    第二天上午,玉娘让人准备好车马。似乎是送沈溪出外参加文会,实则两人悄悄从后院出了门。

    玉娘防备的并非是盗粮案的贼人。

    从这些日子的情况看,贼人并未派眼线来,她主要是怕江栎唯知道。因此而对沈溪加以责难。

    沈溪头上罩了个黑色斗篷,与玉娘穿街过巷,终于回到租住的小院外。沈溪刚掀开斗篷就见到一个块头很大的年轻人蹲在墙角晒太阳。

    “师……师兄?”

    那人见到沈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走了过来,旋即换上惊喜之色,“你……你跟师傅回山上去了?”

    沈溪被问得一愣。感情王陵之这些天当他是跟师傅回了山门,居然在自家门口等候?

    沈溪琢磨了下该怎么回答,才道:“刚回来,见过你师姐了?”

    王陵之脸上带着几分忌惮:“师兄,我看你还是别去见师姐了,她这些天可凶了,我想进门问问你去了哪儿,她连门槛都不许我跨进去,还说师兄你死了呢……”

    “我就在想,师兄那么大的本事,怎会说死就死?不过师兄啊,你不是要考会试吗,怎么突然跟师傅回山去了?”

    沈溪心想,这王陵之要有多闭目塞听,才会连他中了状元都不知道?

    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就算他中状元的事传播甚广,不过京城这么大的地方,还是以两耳不闻身外事的人居多,更何况王陵之这样的外地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这年头消息基本靠口口相传,没人告诉他,他从何知晓?

    “进去说话吧。”

    沈溪不想在自家门口多久留,想进去看看林黛她们。上前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朱山的怒喝:“我们小姐说,再不走,打断你的腿!”

    王陵之听到后身体一颤,显然就连他这样一个习武之人,且是武举人,也拿朱山没招。

    沈溪又拍了两下门:“是我。”

    里面传来疑惑的声音:“少……少爷?是你吗?”

    “嗯。”

    沈溪应了一声,随即门“吱嘎”一声打开。

    有一个多月没见,朱山似乎又精壮了些许,漂亮但却无甚神采的脸上,突然绽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是少爷啊,嘿嘿。”马上高喊,“小姐,少爷回来啦!”

    听到声音,林黛“噔噔噔”从房里跑出来,见到沈溪立在门口,眼前一亮,不过小嘴随即撅起,气呼呼转身而去,险些撞进闻讯出来的宁儿怀里。

    “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才好呢,他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家!”估计是跟周氏久了,说话行事,都跟生气时的周氏一个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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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

    下午女儿从学校打电话回来,说肚子疼得厉害,天子赶紧到学校接她去医院看病,一直折腾到下午六点才回到家里。收拾一下心情,天子赶紧码字,到现在才赶出一章来!

    这章写得匆忙,可能有错漏的地方,请大家谅解!

    这一章是为所有书友的加更,下一章将为新盟主“澜兮”大大加更,如果成绩好的话,今天还会有第五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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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尽量想把事情对林黛交待清楚,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让小丫头往歪了想,他可是答应好要在会试结束后与林黛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可林黛没有领情,见到沈溪,小姑娘家的脾气就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直接到了房里,连门闩都插上了……明明是希望沈溪进去哄她,可就是气不过,把沈溪跟她说软话的路子都给堵上了。

    等林黛趴在自己小枕头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事情都发生许久了,晚上孤单落寞害怕时,泪水早就哭干,见到沈溪她心里开心还来不及,何来悲苦之心?

    想过去把门闩拿下来,又碍于面子……小丫头从小到大孤苦无依,最是要强,不愿就此服软。

    沈溪跟宁儿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林黛心里那个紧张啊,自从进到京城,宁儿就跟个小妖精一样,连出去买菜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她又知道宁儿曾经“勾引”过沈溪,知道她不安好心。

    听宁儿那妩媚温存的话语,林黛愤愤地在小声骂道:“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不识好赖人……”

    想骂的是宁儿,可骂出口却是往沈溪身上凑,学的还是《红楼梦》里凤姐骂人的口吻。

    小妮子从小到大没接触多少人,骂人的话也多是跟沈溪学来的,而沈溪说给她听的那些故事里,缠缠绵绵的东西太多,骂人的话却屈指可数,就算其中有些骂得狠毒的言语,也被沈溪选择性修改和忽略了。

    院子里很热闹,沈溪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朱山。

    朱山为人单纯。由于长久居于深山里什么都不懂,以前有沈溪照应,她只管吃好和做力气活便可,但沈溪不在家这些日子。很多事不但要朱山用力气,还得开动脑子,可真把她难为死了。

    朱山属于那种心里有想法不懂得掩饰的类型,高兴起来,笑声老远都能听到。但不知为何,林黛对朱山就没什么敌意,或者是想到朱山对她在沈家的地位不会有影响吧。

    “黛儿,今天我回来看看,等下就走。”沈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林黛本来坐在沈溪的床榻上骂骂咧咧,听到这句,就算心中有再多的矜持,也暂时放下来。

    沈溪要是再一走,去多久可就不知晓了,情人要远去。她连句慰藉的话都没有,心里怎是个滋味?

    林黛匆忙过去打开房门,刚要往院子走,便觉眼前一黑,娇躯已然撞进一人怀中,却是沈溪藏在门口,一把将林黛给抱住了。

    沈溪软玉温香揽了个满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林黛面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小拳头不客气,直接往沈溪怀里招呼。

    沈溪知道大庭广众被人看到会让小丫头没面子。赶紧推林黛进了房门,把门关好,这才软语温言劝慰几句。

    林黛这次可是满肚子的委屈,微微靠在沈溪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落。

    “黛儿,我已经中了状元了……你知道什么是状元吗?”沈溪笑着问道。

    林黛抬起头,梨花带雨,傻愣愣地摇摇头,就算以前听说过“状元”,但在小丫头心目中也不知状元到底意味着什么。想来能做大官,反正科举那些东西她不是很懂,只知道沈溪能陪着她就好。

    沈溪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再等几日吧,我还有件事要做,等我做完就回来陪你,到时候我迎娶你过门。”

    林黛听到这话,就算因为害羞心里稍有抵触,不过想到涉及自己终身幸福,小脑袋就好似不听使唤一样接连点了几下,因为羞喜交加,贝齿咬着下唇,却再也不敢抬头望沈溪一眼。

    沈溪笑着伸出食指,勾着指头将林黛脸上残余的泪珠抹去,看着林黛那不施胭粉却楚楚动人的娇颜,沈溪心中有种征战天下只博佳人一笑的豪迈和温存,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手,转身出门。

    “喂。”

    沈溪眼看就要出门,林黛突然抬起头来,小脸发烧,轻唤了一声。

    沈溪笑着回头:“怎么,小媳妇,舍不得我?”

    林黛双颊绯红,娇艳得仿佛一朵桃花,嘴里却不依道:“坏人,才没有呢,昨日刚收到一封信,是给你的。”

    林黛到书桌那边,把信拿过来,信封开着,显然林黛自己把信拿出来看过了。

    等信交到沈溪手上,沈溪取出信纸一看,原来是一封家书。

    字是惠娘写的,寄托的是沈家人对他的挂怀,同时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谢韵儿已动身北上,估摸会在四月初抵达京城。

    “你看过了?”沈溪问道。

    “嗯。”林黛明显有些委屈,“谢姐姐要到京城,那你们……就没我什么事了。”

    沈溪心想,林黛的危机意识还是挺强的,难怪林黛会这么快便冰释前嫌,不计较他跟熙儿在东升客栈发生的那档子事,感情林黛意识到,熙儿最多只算个外宅,到不了跟她争宠的地步。

    谢韵儿那边则不同!

    谢韵儿可是沈溪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就算沈溪中了状元,状元夫人也不是林黛,而是谢韵儿,她如今进门也只算作妾侍。

    沈溪笑着劝解:“谢姨从来把你我当作孩子,她过来只是看看我们,你别多想。”

    林黛没什么主意,对沈溪近乎于盲从,抬头含情脉脉望着沈溪,乖巧地点点头,那娇艳欲滴的模样,令沈溪忍不住想一口将她吞下肚。

    ……

    ……

    从院子出来,沈溪与王陵之走在前面,玉娘在后跟随。

    王陵之道:“师兄,再过几****就要考武进士了,可我不知到时候要考些什么。你能不能提点我一点?刘管家和沈三叔他们说,只有师兄有本事教我……”

    沈溪想起其实他三伯沈明堂还在京城,却不知他们是否知晓自己中状元了,但以王陵之这一问三不知的情况看。刘管家和沈明堂未必知悉。

    沈溪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刚才我写了一封信,等会儿你拿回去给刘管家,请他找人送回宁化沈家。”

    “嗯?”

    王陵之把信拿在手上,“里面写的什么?”

    沈溪没有解释。他知道以王陵之的头脑,解释也是枉然。虽然他对宁化沈家并没有什么眷恋,可作为沈家子弟,如今高中状元,给老太太李氏的家书他还不得不写,这是最基本的礼法以及孝义。

    王陵之先行离开后,玉娘几步追上沈溪,笑着说道:“公子求学在外,身边偎红倚翠,艳福不小啊。”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但沈溪跟玉娘之间并无男女之事上的纠葛,最多是玉娘要把熙儿和云柳送给他,他没接受。沈溪反问了一句:“如今我学业有成,难道玉娘不许我身边有几位红颜知己吗?”

    玉娘再次哑然失笑。

    大男人在外做事,一为求名,二为求利,三就是为求红粉佳人,这是男人打拼的动力源泉,三者缺一不可。

    若有说不为名利女色之人,要么是惺惺作态。要么是为世俗礼法束缚,违背本性。在这点上,沈溪年纪轻轻,倒是比别人更加坦诚。

    如今沈溪已高中状元。士子科举生涯到此已有了个最圆满的结局,后面就是如何做官了。

    沈溪既为状元,入朝为仕,算得上学业、事业双丰收,名利都有了,追求美色丝毫不为过。

    玉娘就算为人处世经验丰富。口齿伶俐,在这点上,她却无法反驳沈溪的话。

    等二人回到东升客栈,礼部那边关于第二天赐宴的请柬已送了过来。

    礼部赐宴是由太师兼太子太师、英国公张懋代天子主持,与宴之人为状元沈溪以下三百名新科进士,宴席为午宴,午时二刻开宴,一直会持续两个时辰左右,到日头西斜才会结束。

    刚把礼部的人送走,苏通过来恭贺,前日沈溪中状元他未能进到客栈,终于在两天后向沈溪当面贺喜。

    到了楼上,苏通把不下十封请柬摆到沈溪面前,叹道:“沈老弟,你可真有本事,十三岁中状元,还是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自古以来你恐怕是第一人。看看这些京城的达官显贵,无不想与你结交,真是令人钦羡。”

    由于苏通与沈溪交好,脚上苏通为人高调,那些找不到沈溪无法投递请帖的,便请苏通代为转交。

    沈溪把几封请柬翻看了下,有朝廷官员请他到府饮宴的,有士子文会请他参加的,还有福建同乡在京经商的请他过去题匾留名的,不一而足。如今他中了状元,声名跟着水涨船高,至于以前跟唐寅斗画的那点儿名声,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苏通又突然提了一句:“沈老弟,我听闻有言官上书于陛下,请陛下彻查鬻题案,唐寅和徐经一直被拘押于北镇抚司大牢内,恐怕日子不好过呀。礼部侍郎程敏政据说已罢官,只是尚未下狱,想来为时不远矣。”

    沈溪没说什么,其实历史走向,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了一点偏差,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殿试和能否金榜题名上,并没有太过留意礼部会试鬻题案的进展。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随着唐寅、徐经在北镇抚司大牢里遭到严刑拷打,很快徐经就会在大刑之下承认向徐经家仆贿赂,在得到徐经确切口供的情况下,程敏政必然会被下狱拷问。

    可以说程敏政既是死在他自己的大嘴巴下,也源于徐经意志不坚定,其实只要徐经扛过酷刑,他自己跟唐寅的仕途绝不会因此而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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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荣宴仿照的是唐朝的曲江宴、宋朝的闻喜宴。

    在恩荣宴上,所有与殿试相关人等,包括读卷官、銮仪卫使、礼部尚书和侍郎,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护军、参领、填榜、印卷、供给、鸣赞各官都会出席,但这些人与宴时间不同。

    殿试读卷官因有朝事在身,或不出席,或有出席只照面而回。至于其他人,则会一直到恩荣宴后,随与宴进士一同离开。

    虽然恩荣宴要到中午方才开始,但沈溪还是得早早便去礼部等候。这是规矩,就算新科进士金贵,但到底还没有做官,没做官先摆架子自然是行不通的。

    到了东、西江米巷交接处的大明门礼部衙门,宽大的院子里宴桌已经摆好,每个进士都是戴发冠而来,见面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恭贺,唯独沈溪没有戴帽子。因为以沈溪的年岁,尚未行冠礼,倒是与沈溪同榜为二甲第一名的孙绪出言提醒:“状元郎不着发冠不可行,否则金簪插于何处?”

    大明朝的恩荣宴上,会行簪花礼,所有新科进士都会被赐簪花,插在帽子上,为显示喜庆。

    而状元的簪花,更是金簪花,说是金的,但其实就是镀了层金粉,不过就算只是象征那也是足够长脸的,毕竟这年头但凡涉及到金黄颜色的装饰物,非帝王之家不可用。

    快到午时,英国公张懋在礼部尚书徐琼的陪伴下一起出来,众进士连忙上前行礼。

    作为新科状元,沈溪跟代表天子主持恩荣宴的张懋一样,有自己单独的一席,榜眼伦文叙、探花丰熙一席,二甲传胪孙绪、三甲传胪刘潮以下,则是每四人为一席。加上官员每二人一席,席桌将整个礼部衙门的院落摆得满满当当。

    午时二刻,恩荣宴正式开始。

    让满座新科进士失望的是,除了张懋和徐琼外。内阁大学士及七卿一个都没出席,殿试阅卷官也一个没来,甚至是礼部左侍郎傅瀚也未现身。

    本来众新科进士最希望的是答谢恩师,并跟殿试阅卷官攀亲近,但或者这次殿试有不同寻常之处。毕竟会试牵涉了鬻题案,连殿试阅卷官也避忌出席这种场合。

    张懋年近六十,不过精神很好,并无武人那种粗犷,勋贵世家出身的他有着很好的修养,看上去更似文臣,从外貌上看,怎么都不像年近花甲的老人,倒好似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脸上始终挂着和熙的笑容。却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种笑面虎,让人看上去便觉得很舒服,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一届殿试的恩荣宴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簪花礼并未举行,孙绪算是白为沈溪担心了。随着宴席开席,张懋为在场众进士敬酒,进士们不敢托大,赶紧站起来回敬。

    敬完酒后,张懋笑看着看向沈溪。道:“听闻己未科新科进士沈溪,年纪轻轻,十三岁便高中状元,于汀州府试时。曾以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为府试案首,不知可有此事?”

    沈溪没想到张懋居然会知晓此事,显然张懋在主持每届恩荣宴前,都会对与宴的新科进士进行一番调查了解,以便调节宴会的气氛。做到其乐融融。

    沈溪赶紧起身行礼:“回老公爷的话,确有此事。”

    张懋满意点头,笑道:“这两句诗做的好,老夫听闻之后,立即将其书写下来置于书房内,不时赏鉴,在此老夫也想将这两句诗送与天下士子。”

    关于张懋是否真的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提写后置于书房,没人会求证,不过料想堂堂的公爵不至于在这种公开场合诓骗众人,眼下他似乎兴致颇高,居然要为众进士题字,所用正是沈溪的两句诗。

    这充分显示了张懋对于本届新科进士的殷切期望,同时还有对天下士子的劝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对于沈溪来说,却荣幸之至。

    张懋题字引用当今状元郎的诗句,不用说,这半句诗或者以前没人知晓,但经此一事后,必然传得家喻户晓,会被许多人拿来当作座右铭激励其奋发图强。

    礼部尚书徐琼对张懋很是恭敬,老公爷要在礼部恩荣宴上题字,他赶紧让人备好笔墨纸砚。

    只见张懋拿起粗豪的毛笔,蘸足了墨,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便将两句诗分别题于纸上,写完后好似对联一样,完全可以挂起来赏鉴。

    徐琼看过后,拍手称赞:“老公爷的字可真不错。”

    这种场合下,新科进士拍马屁容易拍到马蹄上,一般人哪儿敢随便乱说?众目睽睽也容易被人盯上!

    可徐琼本身就是弘治皇帝的连襟,皇亲国戚,就算当众吹捧掌军勋臣的马屁,也没什么顾忌,而当下他所称赞的,仅仅只是张懋的字,而非这两句诗。

    张懋看过自己提写的字,非常满意,轻叹道:“还是沈状元的这两句诗写的好。与君共勉。”

    徐琼让人把张懋的字展现给所有与宴进士以及臣工一览,看过后,每个人都交口称赞,点头不迭,虽然沈溪这两句诗写得好,可要不是有张懋亲题亲赞,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也不太当回事。

    恩荣宴由张懋开了个好头,而后席间气氛融洽之至,张懋甚至亲自拿着酒杯,一桌桌敬酒。

    徐琼本不想多饮酒,但奈何张懋兴致高涨,他不得不作陪。好在每几桌才敬一杯,全数下来也喝不了太多。

    沈溪这边则有些尴尬,以前他是不饮酒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小身板过早接触酒精有害无益。可在这种场合下,他总不能当着英国公张懋的面说什么“以茶代酒”,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喝下肚子。只几轮敬酒下来,沈溪便喝了六七杯,就算这个时代酒水的度数不高,也有种微醺的感觉。

    另一边,张懋的敬酒还在进行。好在沈溪不时喝点儿茶水,再吃上几口菜,把酒劲儿往下压一压。

    张懋并非文臣,但家学渊源。学问着实不错,再加上他主持恩荣宴并非一两次,在这种场合他应付得游刃有余。到了一桌,除了让新科进士自报家门,他还会说上两句。偶尔问一点学问上的事,诗词唱酬,倒也有几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洒脱。

    张懋走到哪儿,全都是欢声笑语不断。

    宴席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到酉时才宣告结束。其实众进士在宴上没吃什么东西,主要是陪上官喝酒,这年头的读书人都自诩千杯不醉,把喝酒当作雅事,除了沈溪之外似乎个个都是酒坛子。

    宴席结束时,这些个酒坛子有说有笑离开。但还没出礼部衙门院子,就有人开始冲到墙角呕吐,令沈溪看了直皱眉头。

    沈溪正要出衙门口,侧面过来一人,向沈溪行礼道:“状元公,尚书大人特命在下前来吩咐一声,请您到内堂叙话。”

    礼部尚书徐琼请自己叙话?

    沈溪心里多了几分小心谨慎,这分明是来者不善啊!

    散席之前,徐琼亲自送张懋离开,想来是要在回来后跟他说上两句。至于是关于朝廷公事还是私事,沈溪不太好判断,他心想,莫非徐琼也跟府库盗粮案有染?

    沈溪带着些许惴然。跟着传话人到了礼部衙门后堂,不过他可没敢落座,只是站在一旁等候,毕竟这不是普通衙门,而是专管礼仪以及全国儒学事务、科举考试的最高权力机关,不能失礼。

    过不多时。徐琼从外面进来,刚进门时还伸了个懒腰,似乎在放松身心……这个礼部尚书,在礼法上稍微有些“不拘小节”。

    “学生见过徐尚书。”沈溪赶紧上前行礼。

    “沈状元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徐琼说着,对身边人吩咐一声,“没本官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沈溪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商量些不可对人言之事,他只能装作不知,慢慢走到客位上,拘谨地坐了下来,并膝时头微微低下,不正面跟徐琼对视。

    徐琼坐好,先喝了杯茶,才以慢条斯理的口吻问道:“沈状元年少有为,如今为天下士子之楷模,不知准备高就于何处?”

    嗯?

    沈溪想了想,难道徐琼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就算在刚结束的殿试中高中状元,朝廷要放什么官,是自己能选择的吗?

    更何况按照规矩,作为状元是要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的,至于在翰林院供职之后会被放什么官,全看朝廷哪里缺人。

    沈溪恭谨回道:“学生初入仕,一切听凭朝廷任命。”

    徐琼微笑着点头,笑道:“礼部近来人手紧缺,以后到礼部供职如何?”

    这问题把沈溪问得一怔,他先仔细想了一下这番话的意思,“以后到礼部供职”算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也算是对他的信任,这可是来自于七卿之一的礼部尚书的邀请啊,到礼部供职那不等于是以后前途似锦?

    可问题是,新科状元未来到哪儿供职,一个礼部尚书能做出决定,那还要六部之首的吏部干什么?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拉拢,沈溪心里盘算了一下,就算徐琼没涉及府库盗粮案,也很有可能是得到张氏两兄弟的吩咐,让他“格外关照”一下自己这个新科状元,或者是要把自己拉拢到外戚阵营听用。

    张氏兄弟虽然清贵,但毕竟没在六部任职,要拉拢人手,必须要在六部找代言人,而徐琼是他们的姐夫,这种事让徐琼来做最合适。

    “学生若有机会入礼部,必当尽心做事,为朝廷效死命。”沈溪就算知道这是一潭浑水,此时他也不能直言拒绝。

    反正徐琼的话只是期票,无论如何他在翰林修撰这从六品的官缺上还要做上几年,至于在刘大夏查处盗粮案后,张氏兄弟和徐琼是否还想用他,两说之事。现在他要做的,仅仅是哪边都不得罪。

    虽然从道理上说,刘大夏、马文升一头是历史公认的治世名臣,张氏兄弟一派乃是奸党,可问题是外戚这边的势力同样不可小觑,张皇后至少还有二三十年活头,正德、嘉靖两朝贵为太后,张氏外戚同样得罪不起。

    不能狼狈为奸,但也不能公然得罪,当官首先要有这种为人处世的圆滑,不能全然以好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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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琼并没有做正式拉拢,甚至未跟沈溪交谈太多,礼部衙门人多眼杂,有些话很容易就传到君王耳中。

    徐琼不会无端去招惹弘治皇帝的猜忌,只要他接见沈溪的时间不长,就算朱佑樘知道了,也只当他是对后辈学子的勉励。

    徐琼作为礼部尚书,去年刚加太子少保,在朝中地位很高,但这次礼部会试鬻题案对他影响不小,徐琼的副手傅瀚又在许多事情上不配合,比如这次恩荣宴,照理礼部尚书和侍郎都要出席,右侍郎程敏政出事了,左侍郎傅瀚怎么都得光临现场,以显示礼部的团结,但很可惜傅瀚就是不给面子。

    以至于后世史书纷纷猜测,这次礼部会试鬻题案,程敏政固然是受傅瀚奸计陷害,徐琼也是受害者。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殿试榜眼出身的礼部尚书,已经快到致仕年岁,却对沈溪这样一个新晋状元表示提拔之意,换做一般人那应该是受宠若惊,可沈溪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因为两天后他就要去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赴宴,对他而言那不亚于龙潭虎穴。

    沈溪料想,不出意外的话徐琼届时也会到场,毕竟徐琼是张氏兄弟的姐夫,双方平日走得很近。

    沈溪回到东升客栈,天已经黑了下来,玉娘带给沈溪一个消息:

    刘大夏已秘密上奏弘治帝,准备于近日对京城以及周边府县藏匿盗粮的窝点进行清剿,为了彰显此事并非“汀州商会”告密,官兵同时会查封挂靠于“汀州商会”名下的周胖子的产业。

    玉娘告知沈溪,是让沈溪有个心理准备,但沈溪怎么想,都觉得刘大夏有过河拆桥之意。

    “……公子放心。刘大人特别交待,等三月底事情平息后,官粮仍旧交由汀州商会来运。不会有偏差。”

    玉娘说这话时,内心有愧。她并未将沈溪受邀到寿宁侯府赴宴的事告知刘大夏。刘大夏选择行动后,沈溪前往出席宴会,能否平安归来都是问题。

    沈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事他没有资格议论,但嘴里依然低声嘟哝一句:“非要这么急吗?”

    玉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让沈溪早些安寝。

    可这个时候沈溪哪里还睡得着?

    明摆着的事情,刘大夏在这件事情上做得不地道,或许在这些正直的朝臣心目中。为君分忧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都可以牺牲。说起来,反倒不如张氏兄弟以实际利益笼络人心来得实在。

    礼部恩荣宴次日,三月二十,朝廷颁赐朝服冠带和进士宝钞与众新科进士。

    所颁状元的朝服冠带为:二梁朝冠,青色垂缨,朝服与文武百官朝服相仿,由红罗衣、红罗裳、红罗蔽膝、白苏绢中单及绶带等构成,外加槐笏一把,纱帽一顶。光素银带一条,药玉佩一副,朝靴毡袜各一双。

    状元的常服较为简单。两侧有点翠簪花的纱帽一顶,圆领绯罗衣两件,胸前用鹭鸶补,革带为六品素银革带,足衣为朝靴。

    作为新科状元,沈溪得到大明宝钞六十贯,看起来很多,六十贯等于六十两银子,但就算所赐的是弘治十一年才印的大明宝钞。可如今拿到市面上去兑换,最多也就兑十贯钱回来。

    但怎么说这都是天子的心意。有了这笔钱,最少众新科进士手头可以宽裕点儿。不至于忍饥受冻。

    相比较而言,汀州商会下属银号印制的小额银票,有银根制度存在,非常保值,甚至其实际价值要高于票面价值。

    因为对于行商来说,最重要的是资金安全,银钱存入钱庄安全不说,还能异地取出来,极大地方便了做生意,远比单纯把钱存到银号收利息更容易获利。

    三月二十当晚,刘大夏在获得弘治皇帝授命后,开始对京城内外一些仓储失窃赃粮的窝点展开大范围的清剿,一次出动官兵就超过五千人马,查货盗粮超过两万石,这还仅仅只是京城内外的情况,若再加上顺天府周边府县,能起获的赃粮应该会超过三万石。

    刘大夏那边计划实施非常顺利,却为沈溪第二天去寿宁侯府赴宴蒙上一层阴影。

    ……

    ……

    三月二十一,晨。

    沈溪整理好状元衣冠,启程前往皇宫,与众新科进士题写上表谢恩的奏本。

    出了客栈门口,没走一会儿,沈溪就从来往行人嘴里听到城中米价腾涨的消息。

    这些年来,城中经营大米和面粉的铺子基本都有出售朝廷府库的盗粮,这几乎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刘大夏的举动,把本该卖给老百姓的粮食悉数收缴,朝廷的府库充盈了,城中经营粮食的店铺却少了货源,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涨价。

    “……粮价天天涨,这几年都快翻了一倍了,本来说西北打仗缺粮,现在仗打完了还是缺粮,这些个米粮店老板心可真黑啊!”

    老百姓的矛头,所指全都是米粮铺的东家,其实这些人也很无辜,如今市面上粮食紧缺,临时从中原以及南方各地进购粮食回来时间赶不及,在物以稀为贵的情况下粮食怎能不涨价?

    这一切都是刘大夏行动带来的影响……不过刘大夏追缴朝廷府库的失窃赃粮,他没错。张氏兄弟从府库盗粮,并因此获得大批钱财,看起来罪大恶极,但同时也让市面上的粮价一直维持在合理的价位。

    这世道,本无对错之分,主要看站在哪一方的角度看待问题。

    上表谢恩日,一大早鸿胪寺官员便设表案於奉天殿门之东,锦衣卫设卤簿驾。随着宫门打开,沈溪率领三百名进士依次进入,来到奉天殿前。

    按照鸿胪寺官员的安排,沈溪提写上表谢恩的奏本,然后每个进士在其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随着仪式开始。鸿胪寺官员引领沈溪,捧着落有所有新科进士签名的奏本置於表案之上,随后沈溪退立丹墀、御道稍东。其余的进士则以次序立。

    史书是这么记载弘治十二年这次谢恩礼的:

    上具皮弁服、御华盖殿。执事官行叩头礼、毕。鸿胪寺官奏请升殿。导驾官前导、上升座。作堂下乐。鸣鞭。文武百官各具朝服行礼、侍班如常仪。鸿胪寺官引状元及进士入班。赞四拜。赞进表。鸿胪寺官举表案置於殿中、赞宣表目。礼部官跪、宣表目、讫。俯伏、兴。彻案状元及进士、又四拜礼、毕。鸣鞭。

    仪式结束,对于众新科进士来说。能够位列朝班,亲眼看到弘治皇帝,并与众多大臣共处一殿,实在是足够回味终生的大事。

    经历辉煌灿烂的一天后,将迎来短暂的“假期”,第二天朝廷不会安排任何事情,新科进士可到城中各处赴宴,到了三月二十三。又会迎来一次隆重的仪式,就是去拜谒孔子庙释菜礼。

    从皇宫出来,众新科进士三五成群,纷纷炫耀会去哪位达官显贵府上赴宴,又或者是自设文会,邀请那些名流大儒还有京官出席。

    沈溪作为状元,想邀请他出席宴会的新科进士最多,不过马上有人得知沈溪得到寿宁侯邀请前往侯府赴宴,只能作罢,看向沈溪的目光又有所不同。

    本届新科进士中。当日受邀往寿宁侯府的人为数不多,一甲中沈溪和伦文叙受邀,二甲中也有几人。合起来不过十人,三甲则无一人。

    在明朝,虽然考中进士就等于是有了铁饭碗,但铁饭碗不代表金饭碗,一个同进士出身,连正七品的官缺都得不到,就算是中状元授予的翰林院修撰,也不过才从六品。

    朝廷有人好办事,想升迁。必须要找靠山,所以中了进士后。去那些达官显贵家中投拜帖是当务之急,若是有眼光能投到未来的内阁大学士或者六部主事门下。那未来大树底下便好乘凉。

    能得到寿宁侯的邀请,足够令众进士艳羡。

    寿宁侯是谁,那是张皇后的弟弟,国舅爷,若说皇帝妻子和儿子多也就罢了,偏偏弘治皇帝到如今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长子朱厚照早早就被立为太子。

    如今太子已经八岁,小时候多病多灾期已经过去,正在茁壮成长,若不出意外,太子未来为储君,寿宁侯自然会水涨船高,集帝王隆宠于一身。

    沈溪却没感觉这有多荣幸,若给他选择机会的话,寿宁侯府这种龙潭虎穴,打死他也是不能去的。

    ……

    ……

    这次寿宁侯府的宴席是晚宴。

    相对而言,大明朝的公务宴大多设在中午,而私人宴会基本以晚宴为主。

    寿宁侯邀请之人,多为朝廷的达官显贵,其中又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徐琼为尊,其余之人,既有六部和朝廷各寺司的官员,也有顺天府的官员,不过最多的是詹事府的人。

    詹事府负责皇后、太子东宫的日常事务,属于皇帝家臣,其中又以詹事府中的“传奉官”数量最多。

    传奉官是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这些詹事府的传奉官,多与张氏兄弟交好,通过张氏兄弟举荐给张皇后,由张皇后向弘治皇帝进言,由朱佑樘直接下圣旨委任。

    这些传奉官,大多家资丰厚,当官之后,一心巴结太子、皇后,二来则是投桃报李感激张氏兄弟。

    这些人但凡得到什么好东西,必然会如数上缴给张氏兄弟,张氏兄弟也算是非常会做人,有了好东西先想着姐姐张皇后,只要把东西给了姐姐,就等于是给了姐夫弘治皇帝。

    朱佑樘一看,嘿,不错啊,我两个小舅子什么事都想着我,下次再帮人要官,只要不是很过分,一律准允。

    朱祐樘在一众忠臣、谏臣的监督下,在外当着被世人称颂的好皇帝。可私底下,也干了许多荒唐事。由于弘治皇帝心中只记挂张皇后一人,在其眼中张家人比朱家人要亲许多,朱祐樘并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朱家人虽是同姓,可都是他天子权柄潜在的竞争对手,防备还来不及,怎会交心?

    可张氏兄弟他就不怕了,虽说外戚乱政的事历朝历代都会发生,但做皇帝的多少都有些自负,朱佑樘觉得自己能能力掌控好外戚。

    张氏兄弟很聪明,爵位有了,不去争官位,最重要的是有姐姐撑腰,让自己的心腹去当官,这样别人都巴结你,言官还不会找茬,财色权势照样源源不断到手。

    这天晚宴,赴宴的人很多,那些没收到请柬的,只能跟着张氏兄弟的拥趸一起前来。

    有人跟着张氏兄弟当官捞到好处,别人看着眼红,巴结不上张氏兄弟,只能从张氏兄弟这些追随者身上着手,只要通过他们认识张氏兄弟,就等于是用金子铺成了官途。

    不过在金光大道铺好前,他们得花费巨额资金来孝敬张氏兄弟。

    一次这样的宴席,作为东道主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不但不用花钱,反倒能赚个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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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到寿宁侯府时尚未入夜。

    寿宁侯府外早就是车水马龙,官轿一顶一顶排到街尾,在外面等候的轿夫和仆婢簇成了人堆,令身着普通士子服、步行而来的沈溪略微显得有些寒碜。

    不过好在沈溪有个贴身侍从玉娘,严格来说算不上,因为玉娘只是奉命来监视他的。

    “早去早回。”

    快到寿宁侯府门前时,玉娘提醒了一句,她并未有跟着进府的打算。

    沈溪看着玉娘,心中多有无奈。

    都知道府库盗粮案的幕后主使是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如今我到了龙潭虎穴,正是需要你保护之时,不帮我一把,还将我往火坑里推?

    沈溪问道:“若在下在里面有事,无法脱身,玉娘可是准备设法营救?”

    玉娘笑了笑,回答:“奴家会将此事告知刘大人……”

    沈溪点了点头,略微有些感动,我出了事,你去告诉刘大夏,这是让刘大夏派人来营救?但转念一想,营救个屁啊,最多是去报丧,或者连尸体都收不到,满心的感动登时化为乌有。

    进了寿宁侯府,生死自理,不小心挂了只能自认倒霉。

    带着不爽的心情,沈溪终于到了侯府门前,把请柬递上。

    知客仔细打量沈溪一眼,见他衣着普通,又没有乘车坐轿,显得有几分轻视,当下把手伸了出来……意思很明显,要门敬。

    沈溪往怀里摸了摸,换衣服时忘记带银子了,只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知客神色中带着几分鄙夷。

    “次六席,自己进去找!”

    说着扔给沈溪一块小木牌,就让沈溪过了门口这关。

    遇到那种有品秩在身的官员,会有知客迎送,没有官品的只要把门敬给足了也成,沈溪这样既无官品又少门敬的,只能自行进去找座位。

    次六席,一看就知道是非常靠犄角旮旯的地方。

    在往里走的时候,沈溪心里想:“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是不是不来,张氏兄弟也不会知晓?”

    沈溪正想着心事,迎面过来个三十多岁一脸堆笑的男子,朝沈溪行礼道:“这不是新科状元公吗?久仰,久仰。”

    沈溪并不认得此人,但料想应是在之前的恩荣宴又或者是今天的谢恩日上见过。但不管如何,沈溪都恭敬回礼。

    越往里面走,跟沈溪打招呼的人越多,他一个新科状元在这样的宴会上算得上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就在沈溪到处寻找“次六席”时,一名过来搭讪的官员惊讶地道:“状元公今日可是贵宾,应在上席,怎会安排在次六席?一定是搞错了。”

    沈溪这才知道被门子捉弄了,今天这宴会的性质,其实就是给新科进士庆贺,请来的进士虽然不多,但最起码状元和榜眼都来了,还有二甲的一些进士,或许在这些人中就有张氏兄弟的亲信。

    看来张氏兄弟“公务繁忙”,半晌也没见正主出来,来的客人已然不少,却没几个入席的,这等场合,正是官员互相之间攀谈和结交的好地方。

    刚开始跟沈溪打招呼的人不少,但多是礼节性的,到后面那些六部和朝廷各寺司的官员们陆续到来,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沈溪虽然被冷落一边,倒也适然。

    到了开席时间,张氏兄弟依然没出现,似是被什么事缠住了。

    很快有消息传来,说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进宫探望生病的太子,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才能回来。

    太子生病,对朝廷来说是头等大事,同样关乎张氏未来的兴衰存亡,可以说张氏没落,正是因为朱祐樘这一脉没能传承下去。

    要说朱祐樘又不是不能生育,只是他对张皇后太过一往情深,让他多纳几个妃子,生几个子女出来,也不至于令香火断绝,而将帝位旁落。

    张氏兄弟没来,沈溪反倒自在一些,他尽量站在不那么碍眼的地方,也没有主动跟人打招呼。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人走了过来,远远朝沈溪行礼:“沈状元,有礼了。”

    沈溪打量此人,一身进士衫应是一同参加过日间的谢恩,但只是有些面善,互相之间并未交流和沟通,但沈溪琢磨了一下,从那面庞依稀辨认出,这是在礼部会试之前他就有留意的王守仁。

    沈溪几乎脱口而出:“阳明君……有礼。”

    王守仁听到沈溪的称呼,不由一愣,他年少之时名叫王云,年长之后改名叫王守仁,取自“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表字伯安,到如今还未曾有人以“阳明先生”来称呼他,这“阳明君”喊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守仁怔了一下,才略带惊讶问道:“沈状元说什么?”

    沈溪这才想起自己失言了,就算日后王守仁真的被人称呼“阳明先生”,可跟“阳明君”也搭不上边吧。

    沈溪赶忙行礼,讪讪笑道:“在下偶见阁下,心头便不由冒出这么个称呼,脱口而出,实在冒犯了……请见谅!”

    王守仁面色僵了僵。

    同窗之间互相起外号的事倒也常见,可他如今已二十七岁,比沈溪大了一轮有余,沈溪就这么堂而皇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什么“阳明君”,明显有些唐突无礼。

    不过王守仁并没有发火,思索了一下“阳明君”这称呼,感觉似乎不错,他一直想为自己起个字号,却未能找到合适的,“阳明”二字却令他感觉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王守仁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沈溪的说辞。

    二人找了椅子坐下来,寒暄了一下,沈溪这才知道,王守仁居然是过来问他关于一些“心学”的问题。

    “……在下拜读沈状元于童生试时所著之文章,感慨颇多,不知沈状元师承何人,此番见地又是何人所授?”

    王守仁脸上带着些许期冀,很显然,沈溪在汀州府院试时写的那篇四书文“止于至善”文章,被王守仁诵读,感觉很符合他的理念,于是特地找沈溪来求教。

    一代心学大家找我来问询心学理论基础,沈溪感觉大有荣光。

    沈溪在那篇文章中所提到的一些观点,不过是引用了王守仁心学集大成作品《传习录》中的一些内容,就跟他用唐寅的《桃花庵诗》一样,都是先人一步而已,并非出自他自己的原创。

    面对王守仁的问题,沈溪不太好回答,他总不能再说学问是承自“兰陵笑笑生”,若这么说,以王守仁求知的决心,非亲自去一趟汀州,把这个“隐居山林”的“高人”给找出来不可。

    沈溪想了想,道:“在下只是偶读古籍,心中有感而发。”

    王守仁听到沈溪这话,不由叹了口气,显然是把沈溪的这番话当作是推搪和敷衍。他问的是沈溪师承,是想亲自去拜访沈溪的恩师,询问一些关于心学的知识。

    正说话间,张氏兄弟终于现身了,却不是从正堂那边出来,而是刚从外面回来,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着华丽衣衫的青年,身后带着几个道士模样的人进来,几乎所有与宴之人都上前见礼问候,可张氏兄弟明显没什么兴致。

    沈溪从这一点判断,太子朱厚照病得不轻。

    张氏兄弟直接带着人进了正堂,就听里面传来喝斥声:“你们平日把自己吹嘘得能通神问鬼,如今太子为妖魔缠身,你们就束手无策了?”

    里面又是一阵唯唯诺诺认错的声音,还有为自己辩解的,但既然不能治好太子的病,这些人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沈溪本着闲事莫理的态度,本不想倾听,可那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到他耳中。沈溪心想:“太子最多是生了怪病,如今不寻医问药却问鬼神,难怪太子的病好得慢。不过太子应该不会死吧,否则历史岂不是乱了套?”

    这世上最大的变数,其实便是沈溪的出现,随着他中状元,蝴蝶扇动的风虽不至演变为飓风,却也差不多是一场狂风了,至少伦文叙的状元头衔就被他给吹没了。若历史走向出现偏差,朱厚照一命呜呼,也只能认为是这股狂风导致。

    沈溪不想看到这结果出现,因为若是太子朱厚照就此病死,弘治皇帝没了继承人,会令政治动荡在弘治末年就会开始。

    如今朱祐樘身体每况愈下,估计坚持不了几年。

    沈溪正想“蝴蝶效应”的影响真有那么大时,门口那边又有人急匆匆进来。

    从衣着上看,应是自皇宫过来传话的太监,五人中当前那位应是首领。因为距离较远,沈溪看不清楚这五人的具体容貌,不过心里却在琢磨,若这些太监是从东宫而来,那其中很有可能就有未来的大太监刘瑾。

    剩下几个,极有可能是“八虎”中人。

    本来喧哗的院子,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正堂那边,随着五名太监进内传话,传出一点琐碎的声音,都与太子的病情有关。

    沈溪料想,应是张皇后担心儿子病情,又被一些人蛊惑“妖魔缠身”,只好求助道士,这些需要张氏兄弟在外面张罗寻人。

    等五名太监从大堂内走出来,因为位置光线稍微明亮一些,沈溪大概能看清这几人的容貌。

    要说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太监,看起来四十出头,一脸油光铮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沈溪无法从外貌判断这位是否便是正德初年权倾天下的大太监刘瑾。不过他身后四人中,有一人身材痩削,形容略显猥琐之人,沈溪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带着几分惊骇,因为这张脸对他来说,算不上陌生。

    只是他想不明白,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仅仅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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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但若听信江湖术士之言,装神弄鬼,恐遭来祸端,当遍访名医才是。”

    就算徐琼在一些事上向着张家人,可他到底是读书人,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高位,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皇帝信奉道家的那些事他向来都带着抵触情绪,对于张氏兄弟招募江湖术士开坛做法,他第一个不赞成。

    张鹤龄不想驳姐夫的面子,点头道:“也罢。”

    这个“也罢”说得不清不楚,张延龄听了有些迷糊,但徐琼却知道张鹤龄不打算听他的,而是继续我行我素去请江湖术士。

    从平日进出寿宁侯府那一大堆道士就能看出来,皇帝跟张家人有个坏毛病,就是过于相信道家的无稽之谈。

    徐琼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没跟两个舅子争论什么,毕竟请术士救人是张皇后吩咐下来的,张氏兄弟只会顺着姐姐的意思办事。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男子道:“外面开席时间早到了,怎么都得照应一番……”

    此人一直默不做声,显得很谦卑,但其实在张家的地位可不低。此人名叫张岐,是张峦的弟弟,张氏兄弟的亲叔叔,进士出身,如今在朝中为御史。但因他性情懦弱,就算这等宴会请他来,他也基本不怎么说话。

    张岐不提外面的宴会,张氏兄弟都快忘了有这一茬了,太子生病、赃粮被查,兄弟二人已没太多心思招待外面的来宾,不过兄弟二人贪财,就算人不招待,该收的礼还是要收下。

    至于来宾那边,派几个亲信,配合张岐出去招待一下即可。

    ……

    ……

    从寿宁侯府出来时,已是二更天。

    沈溪坐下来跟王守仁探讨了一个多时辰的学问,主要围绕心学发表己见,从王守仁的态度看,对沈溪谈的这些理论颇受启发,以至于作别时,王守仁恭敬向沈溪行礼,不似同僚,倒好似对待先生一般。

    沈溪用王守仁未来的心得体会,反过来教导对方,等于是把现成的知识灌进王守仁脑子,少了探索和思考的过程。

    沈溪知道这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以王守仁目前的学问和造诣,到心学集大成尚有不少路要走,沈溪只是让他少走些弯路。

    但沈溪有些费解,既然这些心学理论来自于自己,那未来的心学到底是王氏的,还是他沈氏的?

    以前提及心学都是“陆王心学”,以后再提,莫非就变成了“陆沈心学”?

    沈溪年岁尚小,对于传学和扬名没什么想法,他并不介意把本该属于王守仁的思想还给对方,在心学萌芽的时代,其实有不少人跟王守仁一样在默默探索心学奥妙,只是王守仁走在众人前列。

    若王守仁真的心学大成,恐怕会在他《传习录》中加上这次在寿宁侯府与新科状元沈溪探讨心学的典故。

    宴会结束,沈溪几乎是从寿宁侯府“逃”出来的。

    幸好太子生病,张氏兄弟无心主持宴席,这才令他少了与这对奸邪外戚碰面和交流的机会。

    若张氏兄弟非要强迫汀州商会为其所用,沈溪还真没法拒绝,难道沈溪能跟皇后的娘家人为敌?别说他现在没官职在身,就算是高高在上如刘健、李东阳这些人,对于外戚一党所作所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溪出了寿宁侯府,没去找寻玉娘,也没回东升客栈,而是一路小跑,穿过黑夜中的街巷,往自家小院方向而去。

    被玉娘紧盯了两个多月,沈溪感觉自己好似囚犯一般。如今刘大夏开始清剿盗粮案的贼人,他已属于可有可无之人,不如趁此机会脱离玉娘的掌控。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令沈溪即便中了状元,真正的鲤鱼跳龙门,也一直没高兴起来。

    可就算沈溪有很好的反跟踪能力,几经摆脱,刚确定没人跟上来,大出了一口气时,忽然发现前面的借口站着玉娘那窈窕的身影。

    “公子不回客栈,这是要往何处去?”玉娘笑盈盈拦在前方,她的出现令沈溪有种上去一把将她掐死的冲动。

    沈溪苦笑着摊摊手,没有说话,却表明其要回家之意。玉娘笑道:“若来得迟些,或者真寻不到公子人了。刘大人有请……公子还是先去见过刘大人,征询过他老人家的意见,你以为呢?”

    沈溪蹙眉思索,既然刘大夏想见他,那说明刘大夏对他今晚来寿宁侯府赴宴一事已经知晓,可若说刘大夏因此作出种种应对措施,若他在侯府出事会主动营救,沈溪还是不怎么相信。

    与玉娘出了街口,早有马车停在那儿。

    马车连窗户都没有,就好似一个昏暗的牢笼,沈溪坐在里面颠簸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车子才停了下来。

    沈溪跳下车,四处看了一眼,所到地方不似衙门,也不似厂卫的秘密据点,就是一个普通的胡同,眼前是一个小院的院门。

    小门小户的四合院,进到里面,隐约见到前面房间里有灯光闪烁,玉娘在前引路,到了门口,玉娘不再往里走。

    沈溪垮过门槛,一眼看到右侧临窗的书桌边,刘大夏正在泼墨挥毫,江栎唯举着烛台站在一旁。

    听到沈溪进门的声音,刘大夏微微抬头望了沈溪一眼,招呼道:“来了?”

    沈溪不敢怠慢,上前行礼:“学生见过刘侍郎。”

    江栎唯冷冷瞥了沈溪一眼,道:“该改口称呼刘尚书了,陛下刚下旨,以刘尚书执领户部。”

    沈溪想了想,周经在殿试时还是阅卷官,怎么这才两天时间,就被革职了?不过想想也对,户部粮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几万石粮食不翼而飞,作为户部尚书的周经责无旁贷。

    但如此一来,历史可就又出现偏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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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夏作为弘治名臣,原本是接替马文升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不过,以他在户部侍郎衔上挂职这几年的作为来看,晋升户部尚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朝廷在经历这次府库盗粮案后,需要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来执领户部,朝廷上下有这等魄力和公信力的,舍刘大夏其谁?

    不过,如果刘大夏成了户部尚书,等来年马文升改任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又会由谁担任?当然这些不是现在沈溪应该思考的事情,他连忙改口:“学生见过刘尚书。”

    刘大夏放下笔,笑道:“沈溪,过几****就要入翰林院,到时候同殿为臣,不必再称学生。你替朝廷做事,劳苦功高……顾严,去把老夫准备的礼物拿来。”

    江栎唯稍显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恭敬地放下烛台,到旁边书桌上拿过来一个锦盒。沈溪接过,并不沉,说明里面并非金银珠宝。

    沈溪行礼道:“学生不敢居功。”

    在侦破盗粮案中,刘大夏摆了他一道,让他当出头鸟,为贼人盯上,贼首事后却没得到应有的惩罚,随时都可能遭来张氏兄弟的报复。

    好在到这个时候,张氏兄弟依然不知道是他这个新科状元在背后搞鬼,依然将他当作是“自己人”。

    刘大夏又道:“沈溪,你年岁不大,做事却很稳健,你将来走的是文臣之路,在翰林院履历期满后,到时户部若有官缺,我便调你过来……”

    沈溪暗自腹诽:

    谢您老赏识,不过学生可不会自触霉头,帮你做几件事险些连小命都丢了,这还是看在您爱才的份儿上,若以后再有什么案子让我去做,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要找可供使唤的小卒子,还是江栎唯这样听话的人最合适!

    心里虽然这么想,沈溪嘴上可不敢乱说,赶忙行礼:“多谢刘尚书赏识。”

    跟应付徐琼的口吻基本一样!

    徐琼想把他调到礼部,刘大夏却想把他调到户部听用,但其实沈溪马上就要入翰林院当修撰,这些全都是给他许下的空头支票。

    对旁人来说,能得到两位尚书的赏识,那比中状元还要来得荣耀,但徐琼和刘大夏并非只是因为爱才而提拔他,都是想指使让他做事,不一定为非作歹,但却是得罪人两边不讨好的差事。

    相比之下,沈溪还是觉得翰林院比较适合他,清贵不说,而且还与世无争,谁都不会得罪。

    刘大夏与沈溪客套几句,提到沈溪即将被授予翰林修撰之事,对沈溪又是一番殷殷嘱托。

    沈溪见刘大夏没有强留之意,连忙提出:“刘尚书,学生在外日久,想搬回去与家人同住,不知可否?”

    刘大夏愣了一下,随后看了江栎唯一眼。或许沈溪被监视居住这件事,一直都是江栎唯操持,又或者是刘大夏想让沈溪认为,这事情他并不知情。

    “也对,你带了亲眷上京,事情既了,你也该回去了。”刘大夏终于点头,“不过若再有人与你联系,你要即刻上报。”

    沈溪行礼:“学生明白。”

    案子名义上是了结了,但其实远未结束。

    刘大夏也清楚,若是弘治皇帝知道这事跟他的舅子有关,肯定会下令立即停止一切追查行动,所以刘大夏必须适可而止,不过他又怕沈溪真与张氏兄弟狼狈为奸,所以刘大夏先给沈溪许诺将来调他到户部担任要职,让沈溪有个盼头。

    但沈溪心中却有一杆秤。

    礼部和户部虽同为六部职司衙门,但二者有着本质的不同,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在户部当官算是肥缺。

    但相较而言,礼部的官却更加清贵,平日与皇帝接触也更多,一旦在礼部任职,如果才学和能力卓著的话,入阁就算是进入了快车道,弘治朝的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都是从礼部职上入阁,权倾一时的夏言和严嵩也是如此。

    而这些前辈和后辈,正是沈溪学习的对象。

    ……

    ……

    沈溪与刘大夏见面后,时辰已经快到四更了,只能先回客栈安歇,第二天才回去与林黛团聚。

    到了客栈,沈溪把木匣打开,里面是几本书,值不了几个钱,最多是让沈溪增长些学问,表达一下刘大夏对沈溪的殷切期望。

    刘大夏送书作为礼物,用心良苦,分明是提醒沈溪别走歪路,尤其是在张氏兄弟和徐琼示好的情况下。

    次日一大清早,沈溪让唐虎出去雇了辆马车,从客栈后门出去,乘车回家。搬出去快两个月了,中间只回来探望一次,现在总算又搬了回来,一时间沈溪颇有感慨。

    认识玉娘和刘大夏这些人,对沈溪来说既是荣幸,也是他麻烦缠身的开端,要不是受这些人牵扯,他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如今应该快快乐乐享受状元公的荣耀。

    林黛心结解开,得知沈溪回来,挂着灿烂笑容出来帮沈溪拿包袱,然后到房间里为沈溪整理床铺。

    沈溪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睡在沈溪的床上。

    “早些收拾好,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林黛如同贤惠的妻子,帮沈溪整理床铺后端茶递水,无比殷勤,最后立在那儿俏生生问道。

    沈溪还未作答,朱山很不合时宜问了一句:“少爷,回头我跟宁儿姐是不是睡在一起?”

    一句话,让气氛稍微有些凝滞。

    家里三个女人,原本各自睡一间房,如今都同时看着一家之主的沈溪,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宁儿是否搬回去与朱山一起睡,取决于沈溪是否跟林黛一起睡,若沈溪和林黛要分床,宁儿毕竟是下人,她就需要让出床铺。

    朱山人稍微憨厚了些,把问题简单明了地问了出来。

    “今晚我有事,不回来了,明天再说吧。”沈溪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林黛小嘴马上撅起来,又想发脾气,可她又想当个淑女,只好带着不忿问道:“你……你刚回来,又要去哪儿?”

    沈溪有些不太好解释,其实他哪里都不去,可心里却知道,若今晚留下来,就算分房睡,林黛晚上也会过来缠着他,可第二天他就要去孔庙举行释菜礼。

    释菜礼的规矩很多,首先在拜谒孔庙前要做到清心寡欲,就算不吃斋,也不能做“亵事”。他跟林黛从小就有婚约,如今二人都已长大,远行在外彼此依靠,而今他又高中状元,就算他不主动,林黛也会想办法撩拨他,毕竟林黛一直有很强的危机意识。

    沈溪信口胡诌:“明天要到朝廷报到,今晚只能继续住客栈,因为明天早晨有人前来迎接。”

    林黛小脸委屈得都快能拧出水来了,颤声道:“在家里,也可以啊。”

    “不行啊,那些人来得早不说,进门还会恭贺讨赏,到时候家里会很麻烦。”沈溪一把将林黛的纤手握住,笑着安慰,“就这一天了,从明天开始,以后我都住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可好?”

    林黛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但总算沈溪软语温言,说的话又让人满含期待,心境稍微转好。

    中午时,林黛亲自下厨做饭,等一家人吃过,她又烧水帮沈溪沐浴,然后帮沈溪换衣服,跟个贤妻没什么两样。

    沈溪没在家吃晚饭,因为申时刚过,玉娘那边便派人来通知,苏通邀请沈溪参加文会,据说在京的福建籍官员以及新科进士、尚未还乡的会试举子都会出席,共同恭贺他高中状元。想到苏通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于是沈溪答应出席。

    ……

    ……

    远在几千里外的福建汀州府城,惠娘得到从京城的来信,连银号的生意都放下了,赶紧回家找周氏。

    “姐姐,可能有麻烦了。”

    惠娘见到周氏,眼泪止不住就落下来,情绪愈发难以控制。

    周氏有些不明所以,她这些天最担心的不是沈溪中不中进士,而是怕沈溪在京城水土不服,惹个灾生个病什么的,就算沈溪写信回来报过平安,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现在见到惠娘手里拿着一封信,却在那儿不住掉眼泪,她的心跟着一沉。

    周氏道:“妹妹也是的,有什么事快说啊,是不是小郎他……得病了?”

    惠娘啜泣着说道:“比得病还要严重的多……”

    一句话,让周氏身子站不稳了,感觉天塌地陷一样,整个人晕晕沉沉:莫不是我这儿子命苦,人已经走了?

    天旋地转之间,她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好在旁边小玉把她扶住了。

    “是……是小郎在京城出事了。”

    惠娘赶紧把苏通写回来的信的内容详细读给周氏听,这是沈溪被北镇抚司拿去后第二天,苏通写的那封告之沈溪家人的信件。

    周氏听过后,脸上带着些微不解,连忙问道:“这个鬻题……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惠娘微微摇头:“我跟人打听过,说鬻题就是泄题,有人提前把会试的考题泄露出来,朝廷要追查,结果小郎牵涉其中,以后小郎的仕途可能就毁了,连人能否从大牢里出来,尚不知道。”

    周氏听到沈溪下了大牢,这下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死过去。

    惠娘赶紧让小玉帮忙,把后院的绿儿和红儿都叫来,好一通忙活,才让周氏又醒转过来。周氏醒后情绪失控,又是哭又是闹,声音连隔壁街都能听到。

    惠娘赶紧让丫头把药铺门关上。

    谢韵儿北上后,药铺的生意不好不坏,平日没太多客人,这时候得知京城传来的“噩耗”,她只能尽量让周氏把心放平和些。

    惠娘道:“小郎才学好,不会牵扯进泄题的案子,相信官老爷一定能明察秋毫,还小郎个公道。”

    周氏哭骂道:“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欺压良民他们就有本事,遇到奸恶却焉了。他们就是觉得我家憨娃儿好欺负……哇,那些天杀的不得好死!”

    周氏这暴脾气一上来,把天底下所有的朝廷命官都当成混账王八蛋,儿子怎么打怎么骂那都是她心头肉,如今她恨不能一头撞死当作厉鬼,去找那些纠缠儿子的恶官寻仇。

    惠娘见周氏这模样,心里有些后悔说给周氏知晓,她本来看到信后心里担心,想找个人分担,却未曾想周氏比她更难过。

    “还看什么,快找沈老爷去!”

    惠娘少有地对丫鬟发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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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天子身体不好,估计写出的文字大家不怎么满意,今天到现在为止也只有122月票和65人打赏,不过天子只能说自己已经努力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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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人手、车马和被查封仓库的损失,合银差不多有三万五千两之巨。

    张延龄愤愤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捅我们一刀,不然非把他的皮给剥了!”

    张鹤龄老成一些,坐在一旁看着手上的账单,缄默不语,目光转冷。

    这几天烦心事太多,既要帮姐姐为太子朱厚照治病驱魔,又要兼顾盗粮被查获之事。那些窃自府库的赃粮丢了他们不心疼,但就怕那些被捉拿的朝廷官吏一层一层往上攀咬,最后追索到他们兄弟身上,到时候就算有弘治皇帝的庇佑,恐怕也会被革除爵位,甚至可能面临下狱问罪的风险。

    张延龄见兄长不说话,继续煽风点火:“兄长,你说咱们这些年,送给陛下的银钱少了?连姐姐和太子的日常用度,都是你我在背后帮衬,眼下陛下他翻脸不认人,将我们的粮库给翻了个底朝天,那我们以后拿什么孝敬姐姐,这不是要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张鹤龄见弟弟这般不忿,不由摇摇头道:“陛下做这些事,本来就没错……”

    “什么?这还没错?”张延龄一听,立即打断兄长的话,“不就是姓刘的挑拨,还有马文升这老匹夫暗中协助,才促成这个案子的吗?他们还有理了?”

    张鹤龄瞪了弟弟一眼:“也就是眼下太平无事,如果真的遇到外族扣边,又或者是连续遭遇饥荒,如果府库无粮,会动摇朝廷根基的!”

    张延龄撇撇嘴:“这不是太平无事吗?扯那么远干嘛?我看就是朝中有人瞅咱们两兄弟不顺眼,总想往咱们身上泼脏水,我看连那三个阁老也没安好心,陛下要安置几个官,这些人就上疏,说陛下因此会蒙上污点,却不知如今太子逐渐年长,将来登基问政……”

    说到太子,张延龄话就说不下去了。

    太子病重,无论是太医还是江湖术士尽皆束手无策。

    现在张皇后之所以得到帝王恩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太子朱厚照,弘治皇帝又因国事心力交瘁,没时间找妃嫔,若太子薨,就算弘治皇帝不想纳妃,也会为帝王大业传承考虑,进而广纳妃嫔,张氏外戚的势力必会因此而削弱。

    张鹤龄道:“有时间,进宫去找皇后和母亲谈谈。”

    张氏兄弟多少算是有能力,但他们还是过多地依仗于姐姐。

    张皇后可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真正意义上集帝王宠幸于一身的女人,她很懂得利用丈夫的疼惜,在父亲亡故后,甚至将寡母接到皇宫中居住……皇帝跟丈母娘同住,朱佑樘也算是开了历史先河,绝对空前绝后。

    张鹤龄继续提醒,“要让姐姐对陛下进言,此案应到此了结,若继续下去,牵扯到你我身上,吃不了兜着走!”

    张延龄身体略微惊颤,就算皇帝待他兄弟二人再好,可毕竟朱祐樘是举世公认的明君,不能事事徇私枉法,尤其如今盗粮案已闹得满朝皆知,连户部尚书周经都折进去了,天子想回护他们,也要考虑到人心向背的问题。

    “兄长提醒的是。”张延龄道,“今日到府上应招的道士不少,兄长是否去看看?说不定其中真有能为太子祛病之人,姐姐那边多番派人来催,怕是太子的病……依旧没任何好转的迹象。”

    张鹤龄长长叹了口气:“把人一并送到皇宫,交由陛下和姐姐定夺。还有昨日前来府上应宴的那些新科进士,回头各送一份薄礼,别的不用多说,但心意要尽到。以后这些人或许可为我们所用。”

    张延龄想了想,不免有些肉疼,他属于那种特别抠门的人,平日里往皇宫里送东西他就心疼得不得了,现在要送礼物给一些没什么关系的新科进士,他更觉得舍不得。

    虽然眼下张延龄遵从了兄长的吩咐,但心底却打定主意,左右这些新进士在朝廷没什么根基,将来委派官职求到府上,定要好好敲一笔,把损失捞回来。

    ……

    ……

    沈溪应苏通邀请,出来参加文会时,得知太子生病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达到满城皆知的地步。

    寿宁侯和建昌伯找江湖术士为太子开坛作法,等于变相引导百姓崇尚迷信,在大臣以及民众中引发很不好的反响。

    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前去应聘,据说仅三月二十二这一天时间,就有不下二十名江湖术士到寿宁侯府,说是自己有大神通,可令太子转危为安。

    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这些人没什么本事,也被张氏兄弟举荐进宫,只是能不能活着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能进一趟皇宫,亲眼看看皇帝和太子,就算死也值得了。

    三月二十三,是新科进士拜谒孔庙的日子,沈溪作为新科状元,又是排在所有三百名进士的前面。

    这天的释菜礼,由礼部和国子监的官员主持和引导。

    释菜礼来自于春秋时的一段记载:孔子周游列国,受困于陈国、蔡国之间,七天没有饭吃,只能靠煮灰菜为食,可他每天仍于室内抚琴作乐。

    与孔子随行的弟子子路、子贡认为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只有颜回仍每天“释菜于户外”,也就是每天从野外采摘回野菜,在孔子住所的门口向老师行礼致敬,以表示尽管老师的处境极端困苦,自己仍然坚持做人的原则,跟随老师学艺。

    颜回此举,体现了他尊师的良好品质,而尊师,正是儒生应该具备的一种崇高的风尚与美德。自隋唐以后,随着科举制度推行,释菜礼逐渐演变为祭孔的主要仪式。

    释菜礼采用的礼器是竹笲,需要用到时令蔬菜,而此时不过春日,北方大地刚解除冰封,蔬菜只有萝卜、白菜以及刚刚长成的芹菜、韭菜等寥寥几种,另外再配上红枣和栗子这两种干果,其中红枣寓意早立志,栗子代表敬畏之心。

    释菜礼先拜先师孔子;而后是四配,颜子、子思子、曾子、孟子;最后是十二哲,闵子、冉子、端木子、仲子、卜子、有子、冉子、宰子、冉子、言子、颛师子、朱子。

    就在众进士行释菜礼的同时,朱祐樘下令李东阳继续彻查鬻题案,要将所有礼部会试考生的卷子重新拿出复阅,这令以为名分早已板上钉钉的众新科进士又惶惶不安。

    但清者自清,沈溪知道只要没确凿证据表明他牵涉到鬻题案,就算最后复核出来有可疑之处,也不能因此定罪。

    现在朝廷不过是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说法,至于鬻题案是否真的发生,连朱祐樘自己都不太在意。

    当皇帝的,追求的不是什么明断公正,而是让人觉得他是不偏不倚即可,在乎的是舆论风向,并不涉及事件本身。

    随着释菜礼结束,众新科进士暂时清闲下来,此后几天进士之间联谊的文会和酒宴显著增多。

    再过些日子,朝廷就会放官,到底是实缺,还是挂职等,已不重要。但有件事却令众进士很郁闷,因为以往翰林院的例行遴选庶吉士的考试不会举行,能进翰林院,那算是天下士子的梦想,可现在梦想却因为鬻题案而破灭,对于牢狱中的徐经和唐寅恨意更深。

    有三个人不用因此担心,就是这届一甲前三名,无论是否遴选庶吉士,都不会影响沈溪、伦文叙和丰熙进入翰林院。

    苏通行将动身返回汀州,沈溪答应这几天陪苏通多参加几个文会。

    出席完释菜礼,沈溪依约到了苏通下榻的客栈,得知苏通临时有事出去了,倒是李愈这会儿正在客栈等苏通回来。

    “这不是赵画师吗?”李愈见到沈溪,眼前一亮,笑盈盈迎上前来,很显然他尚不知眼前的少年便是本届新科状元沈溪。

    沈溪跟李愈第一次见面,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此时沈溪只想敷衍了事,便上前行礼问候,将走之际,却被李愈拦住了。

    “赵画师,上次有些误会,闹得不太愉快,本想请你与苏兄过府饮宴,未料你二位都无闲暇,今日正要邀约二位过府一叙,要说怎么这么巧呢,正好就遇到赵画师……缘分呐……”

    沈溪昨日与苏通参加文会,听苏通说及,李愈得知他是举人后,亲近和恭维越发过分,甚至连举人之间的文会也想参加。苏通在京城频遭打击,难得享受这种被人崇敬的感觉,询问沈溪是否介意向李愈正式“引介”。

    沈溪回答很简单:太忙了。

    “在下有事,若苏兄不在的话,先行告辞了。”沈溪直接拱手告辞。

    “别介。”

    李愈难得见到沈溪,没有放走他的意思,“我们还是说说上次那……就是那幅画,那女子与舍妹样貌上颇有几分相似,却不知是哪家闺秀?在下很想认识一番。”

    跟苏通的反应基本一样,李愈对那画中女子念念不忘,可那女子本身就是沈溪根据李愈的妹妹李二小姐的相貌升华出来的,世上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

    正纠缠间,苏通匆忙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红封,直接交给沈溪。

    “赵……老弟,你看,这是寿宁侯府派人送去东升客栈的信函,你不在,恰好我前往客栈找你,礼物就由我顺便捎带回来了。”

    红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拆开后里面却暗藏玄机,原来张鹤龄送给他一块白玉佩。

    在明朝,翡翠并不值钱,不过和田白玉却有几分价值,一块小小的玉佩,怎么也价值个十几两银子,这寿宁侯府给他这个新科状元的“见面礼”倒是价值不菲。

    玉佩不大,看起来像是作为扇坠使用,君子佩玉,沈溪拿在手上看了看,并不觉得有多稀罕。

    倒是李愈带着几分惊讶:“寿宁侯府送给赵画师礼物,莫非是邀请赵画师去府上作画?”

    苏通没介绍沈溪的真实身份,本身沈溪年岁不大,李愈只当沈溪是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画师,既然寿宁侯府都能邀请沈溪,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沈溪的画工实在太好,连寿宁侯都欣然向往请他作画。

    至于要作的是山水,又或者是人物,甚至是否跟他所求一样是|春宫,就不得而知了。

    苏通笑道:“那当然,赵画师的名头可不小,寿宁侯府请他去作画又如何,恐怕日后帝王也会请他。”

    李愈笑了笑,明显不信。

    不过沈溪即将入朝为仕,也算是被帝王所聘,苏通这话说得没错,只是他巧用字眼,语带双关。

    沈溪没有顺着话头说下去,问道:“苏兄准备何日启程?”

    苏通叹了口气道:“出来快有半年时间了,刚才出门是因为闵生茶楼那边通知有家书,我过去拿信,半道折去东升客栈寻老弟……唉,家中有事,这次无论如何没办法继续逗留京城了,我准备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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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通家中发生急事,需要早些归去,连几日后沈溪授官他都等不及了。

    老友将走,沈溪怎么都得设宴践行,苏通这一路对他的帮助颇多,沈溪被北镇抚司拿下后他多方奔走,礼部会试张榜后更是拿出银子替他打赏报子,虽然沈溪事后归还了,但怎么都得承这个情。

    当晚在酒肆设宴,去的正是李家的酒楼,这样有个好处,不用沈溪自个儿掏腰包。京城居大不易,能省一点儿算是一点儿。

    除了沈溪和苏通外,李愈也把自己的两个老友荣宁和宋岳给叫了过来,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殿试后这些天,正是福建同往京城赴考举子返乡的高峰期,一走就走一批,苏通算是其中走得最晚的,他为别人践行倒是不少,轮到他自己,来送行的同乡仅有沈溪一人。

    苏通自己多喝了几杯,他这人酒品本就相当一般,喝不得太多还非要强灌,结果喝醉了就开始老泪纵横,长吁短叹不已。

    等到告辞时,苏通嘴上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别扭:

    “此番回福建,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老弟……等下次见面,或者都是三年之后,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拒我于门外啊。”

    沈溪让苏家的家仆扶着苏通,安慰道:“不会的,下次苏兄再来京城,我亲自迎你。”

    “那一言为定,老弟啊老弟,你不知为兄是多么羡慕你,只可惜啊……为兄不济,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回去之后,我会认真读书,争取下次也能跟老弟你一般一朝扬名天下知……”

    沈溪知道,苏通根本就没指望这次能中进士,原来不会有这么多感慨,就因为他中了状元,令苏通心里不是个滋味。

    送苏通一起出了门,李愈三人陆续离去,不过这三位神色间略带费解,显然他们不明白为何身为举人的苏通会对沈溪如此恭维,还说要跟沈溪一样“扬名天下知”,最少三人以前根本没听说过“赵画师”的名头。

    送苏通上了马车,李愈才上前行礼:“赵画师,不知要往何处去?”

    “回家。”

    沈溪稍微整理一下衣衫,刚才苏通非要让他喝两杯,他碍不住情面,作势喝了酒,但有大半都被他趁着苏通不注意撒到了袖子里,沈溪如今年岁,的确是“不胜酒力”。

    李愈笑道:“那何不去我府上,再行饮过?”

    沈溪瞥了李愈一眼,这家伙对他未免太过热情,却不知是因他与苏通的关系,还是说猜到他的身份,又或者是倾慕他画画的本事。

    但见李愈的模样,应该是个好结交朋友之人,可这种酒肉朋友,沈溪并无深交的兴致。

    沈溪见唐虎等人已迎过来,当即行礼告辞:“出来久了,家里人难免担心,多谢盛情款待,暂且别过。”

    说完也不管李愈等人的反应,在唐虎的陪同下,沈溪往自家小院而去。

    回到家,已是夜深人静,不过沈溪刚敲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朱山立即便把门打开。沈溪进门后瞅了一眼,朱山提着个灯笼,门廊下还有一个小板凳,应该是一直坐在那等,见到沈溪后,朱山眉开眼笑道:“少爷,您再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呢。”

    沈溪把门栓好,与朱山一同往里走,问道:“黛儿睡了吗?”

    朱山愣了下,才摇摇头:“小姐没睡,说是今晚少爷不回来,她就不睡了。”

    沈溪微微一笑,回到自己房间外,便见里面昏黄的桐油灯正燃着,林黛坐在床边,头却依靠在床头上,已沉沉睡了过去,就算沈溪进门她也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沈溪帮她把身子归正放平,再给她盖上被子,林黛脸上带着些许开心的笑容,翻了个身,却兀自沉沉睡着。

    沈溪见她样子,似乎是在做好梦,却不知是见到了爹娘,还是梦到二人成婚。

    沈溪没跟林黛挤,到隔壁房间林黛的床上躺下睡觉,本就喝了点儿酒,躺下很快入睡。第二天醒来时,林黛正气呼呼站在床边瞪着他,仿佛他醒来也是因为被瞪醒的。

    “黛儿,做什么呢?”沈溪揉揉眼睛,没等他坐起来,林黛就将抱着的枕头摔在沈溪身上。

    “你……你昨晚回来,怎不叫醒我?哼,亏人家等你半晚上呢!”

    沈溪心想,还说半晚上,回来时没到二更天,你这小妮子就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瞧你睡容那么安详,我岂狠心将你唤醒?

    不过小姑娘发脾气,还对他一往情深,沈溪只好陪笑认错。

    过了好一会儿,林黛的小拳头终于止住,不再往沈溪身上招呼,但却气呼呼转身出去了,这回她真生气了,以至于后面两天都没怎么跟沈溪说话,连晚上睡觉,也不再抱枕头去找沈溪。

    小姑娘家好面子,少女怀春的年岁,在乎的是情郎对她的态度,沈溪连哄了她几次,都不见效,只能等她尽快平复下来。

    不过如此也让沈溪松了口气,至少林黛不会主动跟他求欢,二人可以跟以往一样,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

    ……

    苏通离开京城当日,沈溪没有去送,毕竟不是亲眷,既已设宴践行,心意到了便可。

    三月二十六,朝廷下旨,授一甲第一名沈溪为翰林院修撰,授一甲第二名伦文叙、第三名丰熙为翰林院编修;二甲孙绪等九十五人、三甲刘潮等二百零二人,拨到各衙门办事。

    授官之后,己未科殿试的所有流程基本宣告结束,剩下的就看二甲和三甲进士,到底能分到什么样的官缺,又或者多久才能等到官缺。

    这个既需要运气,也需要拼人脉,有关系的进士可能很快就能得到六部或寺司吏员以及知县等官缺;没关系的进士可能等上几年,才能混个八九品的小吏,每年年俸不过几十两银子,混吃等死没个奔头。

    沈溪这样上来就能入翰林院为修撰的属于状元特权,怎么说翰林院修撰也是个实缺,官品不高却也有从六品,比知县还高了一级。以沈溪的年岁,在翰林院供职算是个美差,跟着那些老翰林做事,将所学转化为实践,增加为官和处世的经验,为以后独当一面打下基础。

    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但这些属于翰林学士的事,翰林院有正五品翰林学士一人;从五品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二人;正六品侍读、侍讲各二人。

    这些才是翰林院中经常接触皇帝,为皇帝看重之人。

    沈溪的翰林院修撰,所负责的是史籍编修,再就是负责查阅典籍、整理文稿,将翰林院上官们召对皇帝时所答问的内容整理,以便他们能在皇帝面前更好地表现。

    沈溪尚未到翰林院报道,就知道自己的差事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过依然笑逐颜开,因为进入翰林院,等于是进入一条鲤鱼跃龙门的捷径……才学再好,不为皇帝所知,如何能得到赏识?

    而做翰林就不同了,就算刚开始不为人知,但可以熬资历,熬着熬着等上官致仕又或者卷入某宗大案乃至得病死了,那就可以上位,在皇帝身边久了,皇帝觉得你做事符合心意,就会提拔你,升官速度就跟坐火箭一样。

    尤其是成化朝以后,不但内阁大学士要出自翰林院,连六部尚书也有出自翰林的定例。《明史》中记录:

    “……其在六部,自成化时,周洪谟以后,礼部尚书、侍郎必由翰林,吏部两侍郎必有一由于翰林。其由翰林者,尚书则兼学士,侍郎则兼侍读、侍讲学士。”

    沈溪被授了官,很快官服便送了过来,所住小院也就成了“官邸”。本来租房子给沈溪的那户人家想把房子收回,听说沈溪中了状元,人家不但不收房子,干脆连房租也免了,只求沈溪给题个字,证明状元出自自家小院。

    沈溪没想过自己的墨宝会那么值钱,一副字就能先冲抵房租,常年累月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下能省掉,如何不愿意?当即大笔一挥,写了“紫气东来”四个大字,房东高高兴兴把字拿回去装裱刻匾。

    第二天,房东送来一块匾额,却不是“紫气东来”的堂匾,而是“沈状元府”的门匾,挂匾时还将街坊邻居都叫来一同庆贺,鞭炮齐鸣好不热闹,只是小门小户的门楣上挂个大匾额,有点儿门不对匾之意。

    “状元公,您就只管在这儿住,住多久都成,这街里街坊您都认识了,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只管说便是,以后要是有什么达官显贵过来,您记得给提一嘴,这里是帽子胡同文家的院子,小的在这里感激不尽。”

    沈溪有点受不住户主的热情,差点就想搬家走人了。

    可如今沈溪只是刚当上官,还是个从六品的京官小吏,靠他那点儿年俸想在京城买房子无异天方夜谭。

    从这里搬出去,他有两种选择,要么住在翰林院给属官类似于宿舍的官邸,只有一间房,一个人住都觉得有点挤,更别说还要安顿家眷。

    要么,就再找个院子租住。

    身处京城,在俸禄尚未下发之前,沈溪还属于坐吃山空的状态,能节省便需要节省,有个安身之所来之不易,至于别人的恭维和热情,沈溪只能听之任之,忍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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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入职典礼,也用不着朝会的时候上朝跟皇帝打招呼,就算做翰林前途光明,但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在京城一抓一大把,自打沈溪被授官开始,他状元的光环便逐渐黯淡下来。

    三月二十八,清空万里,京师城里城外牡丹、丁香、海棠、芍药等相继盛开,在这么一个最适宜踏春赏花的日子里,沈溪正式开启了他在大明朝的仕途。

    十三岁的沈溪,入翰林院当史官修撰了。

    京城翰林院修建于正统七年,是在明初鸿胪寺旧址上修建起来的,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坐南向北,从翰林院大门远远一望,便能瞧见巍峨雄壮的紫禁城。

    与六部衙门大官小官乘轿来办公不同,翰林院那是有名的清水衙门,这里的官员品阶普遍不高,在这儿上班别说聘请轿子和轿夫,就连拥有马车的都屈指可数。

    翰林院史官修撰数量并无定数,不过这一年加上沈溪,一共是三位。

    除了沈溪外,还有弘治九年的状元朱希周,以及弘治九年的榜眼王瓒。

    朱希周二十三岁中的状元,如今才二十六岁,属于青年才俊;王瓒三十七岁,面相略微显老,乍一看就像个小老头,但为人幽默风趣,与之交谈如沐春风。

    沈溪是在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时间进入翰林院的,因为恰好发生鬻题案,如今会试主考官程敏政虽未被下狱,但官职已然被剥夺。

    程敏政是在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掌院事的位子上被拉下马来的,在案子没有定论之前,翰林院连名义上的主官都没有,所有事情归侍讲学士焦芳兼领。

    不过焦芳这会儿还担任太常寺少卿,并没太多时间待在翰林院中,目前翰林院基本属于无主状态。

    内阁大学士谢迁,作为前翰林院侍讲学士,又是如今的东阁大学士,经常到翰林院来走走,兼一些掌院和内阁诰敕之事。

    这些活本来都是程敏政做的,而程敏政原本也被认为是下一位入阁大学士的不二人选,头年里首辅徐溥刚刚致仕,刘健眼看老迈将退,李东阳和谢迁之后,必然有一人入阁……可惜程敏政说话不谨慎,无端招来大祸,不仅内阁大学士无望,眼看性命都保不住了。

    沈溪到任后,先见过侍读和侍讲,再由朱希周带他去见下面包括五经博士、典籍、侍书、待诏以及没有品秩的孔目、庶吉士等属官,简单照过面后,便迎来入一项繁琐的工程,也是这几年翰林院一直在做的一件事,编修《大明会典》。

    明初,明太祖朱元璋仿《唐六典》敕修《诸司职掌》,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和通政使司、都察院、大理寺和五军都督府十门,共十卷,记载了大明朝开国到洪武二十六年间所创建与设置的各种主要官职制度。弘治皇帝登基后,因洪武后累朝典制散见叠出,未及汇编,不足以供臣民遵循,于是就有了《大明会典》的产生。

    弘治皇帝对于《大明会典》的修撰十分看重,天子有惠政,需要著书留名,皇帝若不能以文名传世,就好像明君头上少了一道光环。不过眼下这本著作的编撰出现了一定问题,因为程敏政正好是《大明会典》的副总裁官。

    《大明会典》总裁官是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这四位,其中徐溥致仕还乡,剩下三位都是内阁大学士,没时间修书,程敏政作为副总裁官,却是真正的负责人,这就是典型的二把手当家。

    谢迁之所以时常到翰林院来,有一部分原因便是监督修撰典籍。

    沈溪入职第一天,尚未来得及熟悉一下环境,工作就已经安排下来了,让他整理藏书库,为编撰《大明会典》中关于英宗的部分进行准备。

    朱希周拿着几本书过来,在沈溪旁边坐下,笑道:“不用太拘谨,这些事不是太着急,宁多翻阅典籍,可千万别有错漏。这修史之事,不能出丝毫差池。”

    《大明会典》是官修的断代典制体史书。

    不同于一般的史书,此书是以典制为对象,广罗自大明建国以来历代或断代典章制度并记述其因革损益情况,与典、志、考类似,脱胎于纪传体史书中的书志,成为独立的史籍体裁,有通典、会要、会典等编辑区别。

    总结来说,就是把明朝每个皇帝颁布的典章制度修撰于一体,用典章制度的演变,来记录历史沿革。

    就如同在修书之前徐溥等四位内阁大学士进言中所提:“以本朝官职制度为纲,事物名数仪文等级为目,一以祖宗旧制为主,而凡损益同异,据事系年,汇列于后,萃而为书,以成一代之典。”

    既然是史书,那就是要传于后世的,必须要严谨,朱希周的提醒出于善意,宁可多查阅,把事情求证清楚,也不能因为急于求成而出现偏差,这是修史之人的基本涵养。

    现在交代一下沈溪办公的地点。

    因与紫禁城相对,翰林院的大门自然是面北而开,门内有三重,其中头一进是署堂,为七开间的厅堂,堂中有大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分座。东边五间厅堂叫编检厅,西边五间厅堂叫读讲厅。

    进去后是七开间的穿堂,东边是五开间的典簿厅,西边是五开间的待诏厅。再进去,便是五开间的后堂,南向,中设宝座专为皇帝来坐。

    后堂两边是书库,藏书用的。后堂是一个大院子,内有活水,与东边的玉河相连。成化年间,主掌院务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柯潜在水潭旁盖了一个亭子叫柯亭,其后内阁大学士兼翰林学士刘定之凿井于其旁,“柯亭刘井”,为翰林院一大景观。

    刘井以东为东斋房,堂前是瀛洲亭,亭下方有凤凰池。池南有宝善堂,堂后为陈乐轩。柯亭以西为先师祠,祠为南西斋房,向南则为原心亭。过了原心亭,就是翰林院的后门。

    沈溪的工作之所,便是在翰林院后堂的一间屋子。跟后世坐办公室差不多,沈溪虽然只是个翰林修撰,官品不高,不过下面也有几个人为他做事,基本都是翰林待诏和庶吉士,别的人各有差事,基本不会听沈溪差遣。

    不过因为要修《大明会典》,这几年翰林院的人手一直很充足,沈溪作为整理者,很多时候不需要亲自翻阅典籍,要哪个年代的资料,自然有人帮他查证。

    到了中午,翰林院管饭,沈溪跟新认识的朱希周一起到饭堂吃饭。

    说是饭堂,不过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因为人多,还得分批次开饭,伙食挺不错,尤其今天是新科一甲前三入职的好日子,翰林院加了三道荤菜,一众同僚见过,上午因为匆忙办公而没行完的礼数,中午跟着就补上了。

    吃过饭临走的时候,有人把朱希周叫到一边说了几句,等朱希周回来时带给沈溪一个消息,翰林院同僚准备下午下班后宴请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

    上官到任,下官宴请,哪个衙门基本都如此,翰林院这种做学问之所也不能免俗。

    翰林院史官修撰和编修的职位虽然不高,可一个是从六品,一个是正七品,在翰林院这种地方已属于“上官”,下面的科员要宴请一下,也是为巴结一番,不为将来升迁,也要为自己以后工作考虑。

    这届殿试后翰林院并未从新科进士中遴选庶吉士,翰林院人手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只少不多,谁敢保证新来这三位不是“人来疯”?万一这三位没事找事,老是要让下面的人加班加点干活可怎么办?

    作为清水衙门,翰林可没有加班费,同样的俸禄自然是干得越少越好,所以要先把这三位“上官”巴结好,这样日后工作轻省些。

    “就在离翰林院后门不远的清远酒肆,宴请两桌,相信接下来几天宴席不会少,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朱希周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容。

    难得在清水衙门有吃请的机会,一年里都未必能碰上几回,朱希周作为翰林院史官修撰,与沈溪同级,再高一级到了侍读和侍讲这级别,就不屑于被宴请了。

    在翰林院,能提拔一级就等于平常衙门接连跳上好几级,毕竟正六品的侍读、侍讲上面,就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可以负责诰敕之事,都有资格入内阁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翰林院中体现得最为明显。

    沈溪在翰林院的第一天,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心,因为对他而言,英宗朝的那些典章制度有些生涩,涉及到地方一些法规,越看越头疼,这比写几篇四书文还要让人难受。

    这些东西,不是记忆力好就行的,需要求证,必须从地方府志、县志中寻找,但不是每个地方的地方志都会送到翰林院来,想要求证都不可能。那些资料看起来每一篇都像是真的,就是无法证实真伪,这样一来工作就算没有完成,后面还要继续努力。

    “这工作真是让人无奈啊。”沈溪到最后不由嘀咕起来。

    这工作是挺清闲,就是面对一堆典籍,无从着手。其实以沈溪史官修撰的身份,完全可以叫人帮忙。翰林院的书库规模可不小,里面分门别类至少有几万卷书,让沈溪这种初来乍到的人找寻,简直连头绪都摸不到。

    好在朱希周挺照顾沈溪这个新人,或者是朱希周念及沈溪是个少年郎,就算才学不错,可终究不太善于这些学问之外的事情,不时提点一二,偶尔还出手帮忙,几乎算得上是沈溪的引路师傅。

    忙了一下午,临近下班时,一众翰林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筹划晚上这顿饭每人要摊派多少银子,这时翰林院里突然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内阁大学士谢迁过来视察工作,顺带慰问一下三位新翰林。

    谢迁号称“尤侃侃”,嘴皮子工夫很溜,而且声音铿锵有力,琅琅入耳,堪比后世字正腔圆的“播音员”。

    朱祐樘让谢迁过来提领翰林院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内阁那边需要制诰,以前这些事都是由程敏政领着下面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来完成,可现在程敏政不在了,刘健和李东阳又不善于这个,写出来的诰敕很容易不合帝王心意,反倒是谢迁,长期在翰林院任职,做事圆滑,懂得迎合上意,由他来做诰敕之事最合适不过。

    侍读和侍讲不在,朱希周就是这翰林院的半个管事,亲自迎上前行礼:“阁老今日前来可是朝廷有要事?”

    谢迁微微摇头,随后笑盈盈看着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便可。”

    本来都要下班了,谢迁这一来,众人只能各回岗位,既耽误一会儿的酒宴,晚上回家的时辰也要顺延,家里夫人肯定又要怨骂或者使小性子。

    进了翰林院,就算只是个庶吉士,也是拖家带口来的,这年头想在二十岁之前中进士基本不可能,哪个翰林还没成家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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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码字去了,第四章应该是十一点左右更新,至于第五章,如果十二点前没赶出来,请大家不必等了,天子会熬夜写,但各位大大可以先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看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