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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鸿不清楚沈溪给那些文官和武将送了什么礼物,只知道沈溪准备了两天,木匣里面就算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应该是好东西。

    而来与宴的文官,却都觉得沈溪抠门,按照份量,木匣中不会放什么贵重之物,只有武将很热衷,因为他们都希望跟沈溪建功立业。

    各卫所将领现在对沈溪这位三省督抚很是推崇,没等回到府上,等出了督抚衙门所在大街,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木匣打开,里面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封信。

    督抚大人亲自写的信,自然非同一般。

    武将们不敢怠慢,将信揣在怀里,回家仔细看过,才知道沈溪准备给他们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与其说是督抚大人的私信,不如说是一份平倭的战策。

    沈溪在信中详细论述倭寇的来历、大致数量和盘踞的地点,又分析了倭寇的人员架构和平定的难点,对倭寇所用劫掠手段叙述一番,提出具体的平定倭寇和海盗的策略,到最后,沈溪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文官,对平倭有心无力,希望看到信的将领能给他一份更为详尽的《平倭策》。

    信的末尾,沈溪表明,谁《平倭策》写得好,就征调谁与他一同东征平定倭寇,建功立业,解释他将以三省督抚的名义向朝廷举荐,请求陛下任命贤能。

    由于天下承平已久,大明武将十个有九个是世袭的,一辈子连个晋升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得到皇帝的赏识。

    现在沈溪把一个看起来很美的大蛋糕放在他们面前,把倭寇的详细情况告之,有本事自己去分蛋糕,得到战功,督抚会将其当成自己人,向朝廷举荐,如果没本事也怪不了沈溪没给机会。

    武将看到信后,摩拳擦掌,仿若功劳已唾手可得。

    可惜这他们平日舞刀弄枪可以,对于兵法韬略却谈不上熟稔……无他,用不上!

    但功劳摆在面前,明知道力不能及也要硬着头皮顶上去,这可是亲近督抚的绝佳机会,开春后就要去打匪寇,而主要的对手就是倭寇。要是自己选不上,而被别人选上,先不说功劳飞了,就说这面子上叶挂不住,凭什么不如人?

    武将这边,沈溪把他们建功立业的热情给点燃了,文官那边情况大致相仿。

    许多文官在回去的马车上便把木匣打开,他们首先看到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黑乎乎的,差点儿以为是块石头直接扔了,掐了掐表皮,居然还掐出水来,重量也没石头那么沉。

    大多数人初次接触来自异域的作物愣住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新鲜的奇形人参?亦或者是何首乌?随后才发现木匣中还有一封信。

    将信打开,信一开始,是沈溪一些问候的话语,是对接到信的官员过往履历的叙述。

    大致意思是,阁下,本督抚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本督抚到任地方后,遇到许多不顺,你并未跟那些奸邪之辈一样给本官制造麻烦,本官感激之下准备予以重用,便调查你一些过往经历,发现你三岁死了爹,六岁娘也没了,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考取进士,外放粤省为官,本官准备将你重点栽培,将来为朝廷举荐,可惜始终师出无名,本官不胜苦恼。

    看到这里,这些官员心里难免想:

    你沈大人要不要用这么不靠谱的理由来煽情啊?你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就说要提拔重用,骗谁啊?

    可到底心头还是有些期许,情不自禁继续看下去,就算心里觉得别扭,也宁愿相信是真的。

    这次赴宴的文官,最低品阶也是正七品,也就是番禺县和南海县的知县,还有便是市舶提举司的从五品提举和从六品同提举,更多的则是来自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员。

    毕竟除了两个衙门本身的属官,还有来自分巡道、分守道、兵备道和协堂道、水利道、屯田道、管河道、盐法道的官员,极为复杂。虽说两个衙门跟沈溪向来不对付,但跟沈溪正面交锋的始终是章元应和林廷选,下面的官员只是负责跑腿,跟沈溪没有正面冲突。

    接着读信。

    沈溪在信中写道,他奉旨到地方平定匪寇,文官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可以在钱粮调度上尽力辅佐……

    对于这条,按察使司的人爱莫能助,不过布政使司、知府衙门和两位知县大人则感觉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不能动用府库的粮食,也可以发动地方士绅来捐赠,可要说这个算是什么大功,他们自己都不信。

    沈溪信中又道,除了要平定盗匪,还得办一件皇帝亲自委命的大事,此事关系大明国运,涉及到千千万万百姓衣食饭饱。朝廷引进佛郎机国作物,据悉两种作物可以高产,一亩地可以产出粮食六七百斤,可惜种子稀少,栽培好的话,大明百姓人人有饭吃,国泰民安,到那时大明国力强盛,对外夷战无不胜……

    看到这儿,大多数文官都嗤之以鼻!

    简直是胡说八道,吹牛吹到没边了,你怎么不说亩产一万斤?我华夏地大物博,佛郎机人是番邦,哪里来的高产作物?

    不过有些官员却皱起了眉头,他们门路很广,之前就听说一些事情,比如沈溪在驿馆后院栽种两种奇怪的东西,听驿馆的人说,才三四个月,那作物便已成熟,听说产量非常惊人,不到两分田,就出产两三百斤粮食,因为来年要扩大栽种面积,连都指挥使李彻都在为沈溪寻找良田。

    有心人心情激动,赶紧往下看,沈溪在信中将他的目的表明,由于来年要北上平寇,再加上平日公务繁忙,一个人能力有限,怕耽误皇差,所以他想找人帮忙,一同栽培这种作物,如果有成果的话,会在给皇帝的上奏中提到这些官员的功劳,让朝廷酌情嘉奖,就算朝廷的奖励无法下来,沈溪也会承蒙恩情,将来有所回报。

    沈溪说明,木匣中就是其中一种作物的种子,名字叫做番薯,等天气暖和点儿就可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种在泥土里,只要好生照看,过几天就能发芽,可以先在后院小范围尝试一下,等开春后再多种一些,发芽长成藤蔓之后,再将藤蔓分批次栽种,一年之内就可以把一颗种苗栽种成一亩地。

    沈溪表示他能说的就这么多,谁有成果的话,就向他汇报,一一记录功劳。

    信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里面的内容却让官员们看了之后心态各异。

    到督抚衙门赴宴的官员,大部分是想巴结沈溪这个朝廷新贵,主要是知道沈溪立下大功,头上有着翰林侍讲、东宫讲官和日讲官的光环,将来回朝后指不定就是六部部堂,或者内阁储相,本来以他们的身份,给沈溪送礼是拉近关系的最好办法,但沈溪不收礼,正在苦恼时,沈溪竟主动示好,给他们一个投靠的绝佳机会。

    种番薯。

    种得好,沈溪会为他们向朝廷请封,就算朝廷不嘉奖,沈溪也会记住名字。这个“记住”,主要的意思是当作自己人,若将来沈溪真的成为六部部堂或者内阁大学士,自然会予以提拔重用。

    与宴还有一类人,他们对沈溪极其恼恨,只是被沈溪权势所迫,不得不出席。

    这样的人多半官职不低,不需要沈溪给他们请功提拔,背后或许也有靠山不需要投靠,他们看到沈溪的信后,不屑地丢到一边。

    想用这点小伎俩来骗人?我就不想要功劳,不愿跟你站在一边,你能把我怎么着?

    可再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会不会是阴谋?

    给所有人一封信一根番薯,让我们回去种,种好了自然好说话,如果种得不好,回头跟朝廷举报,说我欺君罔上,把珍贵的番薯种子给糟蹋了,要治我的罪,那该怎么办?

    这种也不是,丢了也不是,简直是要人命啊!

    官员做事都会先考虑利害,无论是希望向沈溪靠拢的,还是对其不屑一顾的,只要是参加沈溪这次宴会的人,都对种番薯抱着严谨的态度对待。

    沈溪作为皇帝亲自委任的三省督抚,身负重任,种番薯是皇命哪里敢轻易拿出来开玩笑?无论如何都得慎重对待!

    这些文官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把地瓜放好,有心急的,当天就请有经验的老农到府中种植番薯,虽然是小冰河期的冬天,但岭南气温很少有长期处于冰点下的,只需要通过覆盖稻草、建温室暖屋亦或者找温泉附近的土地栽种等方式,育出几棵种苗还是可以的。

    要立功,一定要快,如果跟别人一样等开春以后再种,那时可能已经大规模推广了,谁稀罕你那点儿种苗?

    凡事最怕的就是有心人,尤其是对官场有野心的人,难得遇到一个巴结上司的机会,肯定要不遗余力。

    沈溪只是送了那些文官一人一个地瓜,就比送任何金银珠宝都管用!此时沈溪心中无比得意,那些盯着我的御史言官,你们有本事就去告我行贿啊,你倒是说说,本官送他们一人一个地瓜,算哪门子行贿?

    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但沈溪又真的是“行贿”,他送出去的是在大明大规模栽培推广番薯的功劳,也是名留青史的机会。

    就算这些人不能名留青史,沈溪也可以通过这件事来收拢人心,既然一任督抚要干三年,如今还有两年半的任期,不能再让三司衙门的人牵着鼻子走,他要把地方官牢牢地拉拢在身边,为己所用。

    接下来沈溪要在粤省地方布置一系列文政、军政的措施,需要地方官大力支持,眼下只是收拢广州府周边的文官武将,接下来他还要收拢粤闽桂所有的文官武将,打造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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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已经从一个闽粤桂三省的外来者,变成在地方扎根的本土官员。

    要完成从强龙到地头蛇的转变,首先要把地头蛇的威风压下去,他在这方面做得不错,章元应和林廷选等老臣对他太过轻慢,认为他只是个后生,以至于被他逆转,最后只能任由他主宰广州府乃至整个粤省。

    强权只是一时,不要永远跟地方官对着干,那样做只会招人烦,进而发生激烈碰撞导致一事无成,合作才是主流。

    沈溪需要做的是把地方官收拢,让他们觉得跟着他干可以建功立业,比听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话更有前途即可。只要适当让地方官尝到甜头,到那时,整个东南三省都会受到影响,闽粤桂将成为沈溪政治路上的大本营。

    大年初一,沈溪设下鸿门宴招待粤省地方文武官员,效果非常好,既做到了立威和拉拢,又让人无话可说。

    等沈溪把宾客送走,唐寅才从大门进来,看到满院狼藉,不由怔了一下……早上他在后堂坐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巳时也没见到沈溪的人影便到沈府拜访,结果听说沈溪一大早就出门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最后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客栈,蒙头大睡到现在。

    这会儿已经是未时三刻,唐伯虎滴米未沾,肚子都快饿瘪了。

    沈溪见到唐寅,非常好奇,问道:“哎呀,伯虎兄,你去哪儿了?啧啧,错过一顿酒宴哪……哦对了,本官正想找你了解吕宋岛的情况呢。”

    唐寅有些气恼:“沈中丞,不要见面就跟我说公事……有些事,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溪心想,唐寅不是想说他媳妇夏小姐为什么没跟他洞房,就是质问为什么他会被佛郎机人扣押差点儿连小命都没了。当即笑着摆摆手:“咱不说政事,伯虎兄近来可有听到外面一些传闻?”

    唐寅微微皱眉,反诘道:“在下久不在广州府,从何处听得传闻?”

    沈溪轻叹:“近来城中百姓都在传颂,说那苏州府的唐解元,辅佐沈督抚履任地方,任劳任怨,为国出使蛮荒之地,却为夷人扣留,实乃民族英雄……”

    “沈中丞,你当唐某人是三岁稚子,会听信这无稽之谈?百姓连我唐某人是谁都不知,如何传颂?百姓赞扬的你的功绩吧?殊不知,沈中丞的功绩是建立在无数人的枯骨之上!”唐寅义愤填膺。

    沈溪打量唐寅一番……没见你变成枯骨,你发的哪门子神经?当下板起脸:“若伯虎兄不信,可以与本官出去听一听百姓的传闻。”

    “不必。”

    唐寅气恼道,“沈中丞,您如今功成名就,将来奉调回京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在下只是升斗小民,只求一个公允……沈中丞说在下往吕宋岛一趟,便可让在下与贱内合卺,何故不予兑现?”

    沈溪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跟你媳妇不能洞房,跑来跟我说,真是有脸啊,闺房中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咱大明的风气开放到这程度了吗?

    唐寅见沈溪这般做派,越发气愤,不找你找谁,当初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沈溪一抬手:“本官这里有个差事……”

    “沈中丞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在下虽不是什么高洁之士,却也懂得礼义廉耻,若答应之事不得兑现,在下何事都不做!”

    沈溪劝解:“伯虎兄莫急着推辞,且听本官将话说完。本官有要务,劳烦伯虎兄前往琼州府一趟……”

    唐寅一听说要到琼州府,顿时火冒三丈,好么,让我去一趟化外之地吕宋岛不算,现在又让我去海南岛,这是不折磨死我不罢休啊!

    在大明,海南岛虽然早就归了王化,但却是毒蛇猛兽遍地,平常只有被发配的官员才会去琼州府。

    “伯虎兄若愿意前往,******可一同前去,不知意下如何?”沈溪在唐寅怒目相向中,把话说完。

    唐寅迟疑一下,跟娘子同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那琼州府就不再是被发配的苦寒之地,而是新婚两口子去度蜜月。他谨慎地问道:“沈中丞,您不会又是在诓我吧?”

    沈溪笑道:“之前伯虎兄去了吕宋岛,如今便可以与******同往琼州府,承诺既然达成,如何能算诓骗?”

    唐寅琢磨一下,觉得沈溪所言也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到时候你没满足我的心愿,我不出发就是,你总不能绑我上船吧?

    不对,还真有可能绑我去,从苏州府南下不也是被绑来的?到现在我还莫名其妙欠他六十两银子,他连债条都没还我呢!

    沈溪不理会唐寅,摆摆手:“来人,备马,本官稍后将出城走亲访友!”

    ……

    ……

    沈溪在广州府没什么亲友,要说有的话,只有唐寅和夏宽二人,沈溪既然要出城,那不用说是去见夏宽,可能要提出让夏小姐履行她唐夫人职责的问题。

    这事唐寅最为热衷,就算沈溪不提,他也要主动跟随。

    “沈中丞,是去见廷苏兄吧?在下同往!”唐寅出得官驿大门,抓住了一匹马的马缰。

    沈溪未解释,直接翻身上马,唐寅也不废话跳上马同行。

    大年初一的街道,空空荡荡,唐寅出了城才想到从昨晚到现在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不过跟期待的洞房花烛相比,肚子饿点儿算不得什么。

    一行人连同沈溪的亲卫一起有三十余骑,后面跟着载满礼物的马车,出城一路往东而去,走了六七里路便到夏宽暂住的小镇。

    进到弄巷,犬吠鸡鸣不绝于耳,各家各户门上都贴着桃符,门前满是烟花爆竹的痕迹。唯独夏宽所住的小院门前不见任何喜庆的意味,显然夏宽惦记老母的病情,这个年过得并不好。

    沈溪见几个小孩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坐在院子里,一个个兜着手瑟瑟发抖,心头不由暗叹:“这个当爹的,为了尽孝,儿女一概不顾,大年初一让孩子在院子里吹冷风,这要是冻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青衫先生可在?”

    沈溪喊了一声,夏宽亲自迎出门来,隔着篱笆见是沈溪和唐寅同来,脸上顿时涌现几分惊喜。

    “沈大人,唐贤弟,里面请……”

    夏宽亲自把篱笆门打开,招呼道。

    沈溪笑看唐寅一眼,好似在说,夏宽称呼你贤弟,看来把你当作一家人,还不趁机跟你大舅哥攀关系?

    唐寅这会儿心思都在屋里的娇妻身上,哪里顾得上夏宽?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沈溪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包裹,抢先一步进入院中,嘴里道:“今日乃新春佳节,本官特来拜年,带了些小礼物送给孩子们。”

    “怎好让沈大人破费?”夏宽脸色有些为难。

    沈溪已经把包裹递过去,夏宽的一个儿子打开来,见表面上是一块一块非常精致的糕点,马蹄糕、鸡仔饼一看就很诱人,不由眼前一亮。但夏家家教很好,几个孩子没一个伸出手去拿,全都侧头看向夏宽。

    就算夏宽铁石心肠,面对孩子那渴望的目光,最后也只能一摆手:“到屋里去吃,不得影响为父见客!”

    几个小孩子欢天喜地去屋去了,沈溪这才让朱起把更多的礼物拿进来,夏宽也不拘泥,道谢后收下。

    夏府宅邸不大,却住了许多人,夏宽没有请沈溪到屋子里去坐,仍旧在院中摆开桌椅,请沈溪落座,而他自己则躬身站着。

    大冬天的坐在院子里吹冷风,沈溪心想这夏宽的待客之道真是与众不同。

    沈溪关切地问道:“夏老夫人的病,不知如何了?”

    夏宽神色黯然,显然病情没有好转。沈溪摇摇头,道:“本官带来一些药物,或许对老夫人的身体有所助益。”

    “希望吧,谢过沈大人。”夏宽点头相谢。

    沈溪颔首,见唐寅在旁边干着急,笑了笑道:“伯虎兄,是否本官在此有所不便,你有话跟青衫先生单独谈?”

    唐寅瞅了沈溪一眼,道:“哪里哪里,绝无此事。”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分明不想自己说,让我来说。

    倒是夏宽对唐寅行礼:“唐贤弟为国效命,滞留番邦之事,为兄有所听闻,唐贤弟辛苦了。”

    唐寅听得有些迷糊,忍不住打量沈溪,心里直嘀咕,难道百姓真的称颂我为“民族英雄”?顿时腰板挺直了些。

    沈溪轻叹:“青衫先生,有件事本不该冒昧来说,但不得不说。本官准备派唐兄前去琼州府公干……吕宋的盐虽可解燃眉之急,但到底是化外之地,本官又不想将先进的制盐技术传入外邦,所以左思右想,还是琼州府更为可靠!”

    “唐兄去琼州岛后,将帮助本官开辟新的盐场,为大明百姓吃到平价盐做贡献,可是唐兄他刚从番邦回来,平日孤身一人愁苦无依,只能借酒浇愁,却不知……可否让唐夏氏与他同往琼州?”

    唐寅听到沈溪为他说话,形容他的艰辛与不易,心中觉得沈溪还算厚道,但听到最后一句,他马上皱眉,你沈中丞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你说两句我很辛苦,就想让油盐不进的夏宽同意他妹妹跟我走?

    “这……”

    夏宽果然面色为难。

    唐寅拼命给沈溪使眼色,意思是你赶紧换个说辞来为我说好话!可沈溪恍若未见,只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夏宽。

    夏宽迟疑半晌,终于点头首肯:“唐贤弟为国事操劳,如今又要往琼州,若鄙人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小妹,且出来,与你相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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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突然如愿以偿,一时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但见妻子穿着新婚喜服,手上兜着包袱走出来,亭亭玉立,宛如他梦里见过的场景。

    这就成了?

    太简单了吧!

    早知如此的话我答应去什么琼州?直接来接娘子回家就是,白白便宜沈扒皮……无来由欠他一个大人情,需要用去琼州府公干来还债,这回可真是亏大发了。

    夏小姐含羞带臊低着头走到唐寅面前,娇滴滴唤一声:“相公。”

    这一声是唐寅盼望已久的,乍听到心都酥了,他还没回过神来,沈溪提醒了一句:“唐兄,如今将令夫人接回去,不满意吗?”

    唐寅心想,我当然满意,可这是建立在欠你人情的基础上,我才刚从吕宋岛回来,连那岛上的见闻都还没跟你讲,就这么眼巴巴去琼州,是否太过难为人?他想了想,用试探的口吻对夏宽道:“廷苏兄,老夫人的病尚未痊愈,似乎应该留贱内在府上多照顾才是。”

    一句话就暴露唐寅的本性,喜欢耍小聪明,自以为此番娘子随他归家水到渠成,换作他自己也行,不想兑现之前的承诺去琼州府。

    谁知夏宽眼前一亮,面色带着几分感激:“难得唐贤弟如此体谅小妹↖和家母,那为兄就留她在……”

    唐寅一听不由怔在当场!

    这剧本不对啊,我只是客气一句,回头跟“沈扒皮”谈条件的时候理直气壮些,并不是真的要留娇妻在娘家,你这个大舅哥怎么如此不近人情?感情你准备把你妹妹养成老姑婆吗?

    沈溪没好气地瞪了唐寅一眼,然后笑着向夏宽道:“青衫先生,唐兄即将远行琼州府,此行山长水远,若能令他夫妻同往,本官心中也会放心些。唐兄,你认为呢?”

    大人不计小人过,沈溪将手搭在唐寅的肩膀上,目光中涌现一抹揶揄之色……你有本事就硬气到底,说你琼州不去了,看看夏宽是否把媳妇给你!

    唐寅这会儿狐疑不定,到底沈溪用了什么办法让夏宽回心转意?不过却怎么都琢磨不明白,只知道夏宽归还他媳妇是看在沈溪的面子上,那现在多说无益,要么答应条件领媳妇回家,等过几天便启程去琼州府,要么把媳妇留在娘家自己继续在广州府当孤家寡人。

    二选一,有得有失,这辈子大登科无望,小登科就在眼前,由不得唐寅拒绝。

    这会儿夏宽不遗余力劝说:“唐贤弟,你远行琼州甚是辛苦,就让舍妹伴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唐寅只能无奈行礼:“在下一定不辜负沈中丞托付。”

    沈溪满意点头,笑道:“本官一向相信唐兄的办事能力,把新建盐田的事情交给你,本官放心。”

    事情说成,唐寅郁闷无比,又被沈溪坑了一次,一时间没了脾气。

    沈溪此番带来一些鸡鸭鱼肉,夏宽让妻子和妹妹去准备,夏小姐将包袱带出去放在马车上,回来帮忙收拾。

    并非午饭也非晚饭,如今尚未到酉时,不算饭点,但夏宽有窖藏多年的好酒,连沈溪都忍不住多喝几杯,唐寅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日落黄昏,夏小姐扶着自家相公走出院门,从此以后她就成为唐家妇。

    夏宽对沈溪有诸多感激,临别时拱手相谢:“此番多谢沈大人唤醒伯虎贤弟的雄心壮志,日后妹婿和舍妹要沈大人多多提点和照顾。”

    沈溪笑了笑,你妹夫就是个不开窍的意气书生,我是答应以后替他争取,让他可以在朝为官或者是重新参加会试,但也要看他争不争气。至于你妹妹,她是唐家妇,哪里轮得到我来照顾?

    不过面子上,沈溪还是要给夏宽的,当即点头允了,然后与朱起等人一起出来,虽然他多喝两杯,却没有像唐寅那般乘车,而是骑马,一行人返回广州府。

    当天沈溪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惠娘处,在惠娘那边过夜。

    惠娘有身孕在身,他这个做丈夫的不能总是推搪有事不去作陪。到了外宅,除了可以享受惠娘的温存,还有李衿的善解人意。趁着微醺的醉意,左拥右抱,待在乐不思蜀的闺房,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天空飘起细小的雪花,沈溪才回到官驿。

    这会儿唐寅已经完成洞房花烛大业,脸上带着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采,过来给沈溪“道谢”。

    沈溪道:“伯虎兄毋须相谢,琼州之行本官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正月十六出发,一去要三五个月,盛夏前功成圆满便可归来。”

    唐寅脸上的笑容马上淡去,行礼道:“沈中丞,在下新婚燕尔,不能多宽限几日?”

    沈溪断然拒绝:“伯虎兄应该明白,人在官场,最重要的是公事公办,既然伯虎兄之前已答应下来,当照章办事。”

    “此去琼州府,一共将开辟三处盐场,变煮盐为盐田晒盐,具体施工措施,本官已经为你详细列明,至于耗费银钱,本官会一并调拨给你,到五月底,盐田须竣工投产,到八月放夏盐之时,伯虎兄负责的三处盐场,要承载东南三省半数百姓的用盐。”

    唐寅一听就打起了退堂鼓,就算你说的那个盐田再牛,那也不可能三处盐场就负责三省的半数用盐,你还真当晒盐不需要时间?

    唐寅正要提出抗议,沈溪已将详细的图纸交给唐寅,并作出一些解释,主要涉及民夫调用、盐田的修筑、晒盐的具体流程等等,其中重点是盐田储水湖、扬水站和初中高级蒸发池、结晶区的构造。

    唐寅耐着性子听完,一摆手:“沈中丞要找人推行晒盐之法,是否请示过朝廷?”

    沈溪笑道:“听伯虎兄的意思,这是要推搪?”

    “在下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但在下不过一介儒生,对于修建盐田和晒盐之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沈中丞为何不去找那些真正的行家里手?”唐寅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不懂,你却非要找我,你堂堂三省督抚,平日里净干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沈溪蹙眉问道:“敢问伯虎兄,这盐田晒盐之法在大明初次推行,本官去何处找行家里手?”

    唐寅听了心里不舒服,居然是初次推行,你别说这图纸是你设计的,就算是你设计的,你找盐课提举司的人,或者从粤省沿海盐场去调人,我连个官都不是,平日里怎么去调遣琼州府当地官员和民夫?

    “本官知道伯虎兄心中有顾虑,若伯虎兄有何不解之处,只管参照本官图纸施行便可,琼州地方会有衙门中人负责丈量土地,晒盐制盐则调用琼州地方灶户,也可以花钱聘请工人,伯虎兄若完成差事归来,本官保证以后再不会给伯虎兄安排如此艰辛的差事。”

    沈溪说完,一摆手,“来人,将赠与唐解元的新婚贺礼抬上来!”

    马九带着几个车马帮弟兄,抬了两口大箱子进入堂中,打开一看,里面不但有布匹和米粮,还有铜钱和银钱,折合五六十贯。

    唐寅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按照他第二次签订的为期三年幕僚一个月十两俸禄的契约,这些东西可以偿付他半年俸禄。

    沈溪叹道:“若非本官身边可托付重任之人太少,断然不会让伯虎兄走这一遭,待伯虎兄归来时,再奉上纹银百两作为酬谢,伯虎兄以为如何?”

    唐寅惊讶打量沈溪,堂堂督抚居然用金钱收买他?这一去,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一百五十两银子,而沈溪半年俸禄也没这么多,他从哪儿弄银子发薪资?

    不过这笔银钱的数量,让唐寅无法拒绝。

    换作以前,唐寅孑然一身,自己吃饱全家不愁,如今他已娶了夫人,将来生儿育女,作为一家之主就得有责任心,不能随便撂挑子,沈溪特别准允他带新婚妻子上路,去了琼州府他只是负责调遣,指挥别人干活,到盛夏酷暑来临前已经完成差事归来,这一趟虽然是辛苦,却也值得。

    唐寅拱手:“在下照章行事就是。”

    “好。”

    沈溪笑着点头,“伯虎兄,本官让人为你准备了几坛好酒,这几天你先休息,尽享闺房之乐。待上元节一过,本官亲自送你南下,东南三省百姓的福祉,全系于你一人之身。”

    唐寅突然感觉一股悲壮,如同要上刑场之前的践行酒。他心里琢磨,会不会是琼州府有什么大灾大劫,沈扒皮非要逼着我去送死?

    等几坛好酒被人抬进来,沈溪才凑近唐寅:“伯虎兄切勿见怪,其实想来,本官开春之后便要领兵北上荡平海盗和倭寇,十分凶险,若伯虎兄不去琼州府,难免要陪本官在海上吃苦。往琼州府如此好的差事,让本官颇为羡慕。”

    唐寅一想,也对。

    不去琼州府,就要跟沈溪去打仗。

    官兵打仗为的是建功立业,沈溪领兵为的是获得皇帝的赏识,而唐寅作为幕僚去打仗为的什么?他已经上了朝廷的黑名单,有功劳不能受赏,但若有差池可能小命都得丢了,还是去琼州府公干比较安逸,既有娇妻美酒相伴,还能享受一下吆五喝六的感觉,他可是沈督抚的师爷,琼州知府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只是想到这差事是沈扒皮交托的,对方还一个劲儿地说羡慕,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唐寅道:“若沈中丞实在羡慕,交换一番,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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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并不懂领兵打仗,沈溪也不会自己跑到琼州府去负责监督开辟盐场,所以二人的差事不会交换。

    沈溪算是给了唐寅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开辟盐田看起来不算什么功劳,却改进了华夏几千年来的制盐方法,氯化钠也是未来沈溪制造纯碱的重要原材料之一,这是沈溪在粤省开辟商业帝国的第一步。

    唐寅虽然不能在科举上有建树,但或许能成为大明化工鼻祖,开启一个新时代。

    唐寅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着沈溪对于改变时代的寄托,神情沮丧地带着新婚贺礼回家去见夫人,顺带商议一下南行琼州府的事情。

    正月初六,粤省左布政使陆珩抵达广州城。

    陆珩进城第一件事不是去承宣布政使司衙门述职,而是先到广州驿馆的临时督抚衙门面见沈溪。

    这是沈溪在三省督抚任上的一个转折点。

    之前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对沈溪有诸多阻挠,原因在于地头蛇的势力盘根错节,外人很难插手,朝廷将沈溪空降到东南三省担任督抚,损害了这些人的既得利益,所以他们要把沈溪打压下去。

    如今沈溪已经在粤省处处占据上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在跟沈溪的相斗中已是强弩之末,而陆珩的到来直接预示着反沈溪联盟的垮台,从此之后粤省各级衙门都会把督抚衙门当成最高的行政和军事机构。

    有了粤省的全力支持,沈溪也正式确立自己在东南三省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的地位。

    陆珩五十多岁,看上去文质彬彬,但他在施政上颇有建树,之前曾在三边帮刘大夏调运军饷,也曾在湖广、山西等地为左右参政、左右布政使,这次他调任粤省为左布政使,看似平级调动,却被认为是从地方官调任京官前的最后履职。

    也就是说,陆珩需要在粤省左布政使的位子上获取足够政绩,为他调任京城加码。

    若他在广东地方做得够好,调任京城后可以担任六部侍郎,若做得不好,可能就会被任命为九寺正卿,亦或者是调往南京,担任南京六部侍郎。

    陆珩不敢在这一任左布政使的位子上有半点马虎。

    六部侍郎和南京六部侍郎有本质区别,一个是常伴君侧、实权在握的六部堂官,而另一个则是明升暗降调到南京吃闲饭的闲差。而决定他能否做好这一任左布政使的关键,就在于能否辅佐好沈溪。

    陆珩跟谢迁关系一向不错,而他之前在六部为郎中时,又深得马文升的器重,后来在三边调运军饷,刘大夏对他青睐有加,这次他到任粤省左布政使,正是谢迁、刘大夏和马文升等人联名保举。

    获得任命后,谢迁、刘大夏和马文升分别给陆珩写信,交代他配合好沈溪,整顿地方吏治,帮助沈溪剿灭海盗和倭寇,虽然没表明辅佐有功就会升官,可规矩如此,陆珩这些年已在多个地方政绩卓然,而要调任六部侍郎,就差在六部侍郎出现空缺时朝中有人为他说句话。

    就算没空缺,他这一任左布政使任满之后,可能也会调任河南巡抚、湖广总督等等,或者直接接替沈溪督抚广东和广西两省。

    这会儿如果再不好好把握机会,过几年等他年届六十之时,若是不想去南京******吃闲饭,就只能致仕回家养老。

    陆珩一来,就对沈溪推崇备至,对于沈溪在地方为官半年来的政绩大加赞赏,都快让沈溪觉得已经用半年的时间做完一任三年督抚要做的事,后面两年半可以什么不用干,就等着任满升官就行了。

    陆珩像是个谄臣,可沈溪却知道陆珩在为政地方时的确有诸多成就,连马文升和刘大夏这样的实干之臣都对其推崇有加,此人能力非同一般。

    听到陆珩的赞誉,沈溪苦笑:“陆藩台应该知晓,本官不过是奉皇命前来东南沿海剿灭匪寇,功成后就有可能身退……”

    沈溪想表达的意思是我这个总督名不副实,别人调任粤省担任督抚,一定挂的是两广总督或者巡抚衔,官职上应该是右都御史,而不是右副都御史……我这个督抚是临时性质的,或许用不了三年,皇帝就把我召回去继续给他儿子上课,你巴结我没太大作用。

    陆珩笑道:“沈中丞身在翰苑,若此番平匪功劳卓著,将来出将入相未尝可知。”

    出将入相,这算是为官者追求的最高境界,可大明已经废黜了宰相,就算出可为将,入最多只是阁臣,阁臣只有议政之权,而无决策大权,距离真正的宰相尚有不小差距。

    陆珩说这话,其实想表示你前途无量,咱俩通力合作,你以后出将入相,我也可以顺顺利利调任京城,各取所需。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否则会落人口实,沈溪笑着点头:“借陆藩台的吉言,本官到任广州府已有些时日,若陆藩台有何要问询之处,随时可到舍下来访!”

    陆珩起身,拱手道:“一定,一定。”

    ……

    ……

    陆珩一到广州府,没到两天,布政使司便派人到督抚衙门,商议开春后平定海盗和倭寇所需调运钱粮用度的问题。

    沈溪急着剿灭海盗和倭寇,陆珩比他更着急。

    或许沈溪开春这一战结束,功劳赚到手,皇帝就调他回京城委以重任,而陆珩作为左布政使想要捞取足够的政绩就是竹篮打水。

    既然知道沈溪要在开春后带兵北上,那就要在出兵前把钱粮用度都准备好,方显出他的能力。

    钱粮缺少,可以直接从府库调;没有战船,可以征调民间船只;武器陈旧可以发动地方打造……总之,以前沈溪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事情,在陆珩到来后,一律都由陆珩代劳。

    陆珩在担任山西右参政时,曾帮助马文升西北用兵调度钱粮;他在陕西为左布政使时,帮刘大夏与鞑靼人交战调运钱粮;这次到东南沿海来,其实是大材小用,他对于如何从牙缝里抠粮食,以及民夫和船只的调运,可说是经验丰富。

    右布政使章元应不过是个有才名只会耍阴谋手段的儒官,而陆珩则完全是来地方做实事的,二人在做官的出发点上不同,所以在为官方略上也是大相径庭。

    章元应想的是如何把沈溪逼走,或者是打压督抚衙门,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粤省地面最高行政长官。陆珩则是想辅佐沈溪完成平定匪寇和整顿地方吏治的任务,以便调任京城。

    所以当布政使司把前一年的府库税收账目呈现沈溪眼前时,沈溪还有些不太适应,这陆珩简直太贴心了,居然告诉我广东每个府库内有多少粮食,有多少可以调运,有多少是要留存作为预备灾荒之用,调运朝廷的钱粮有多少必须当年送去,有多少可以预支……

    以前这些具体的数字,沈溪想去调查也无从查起,因为章元应和林廷选对他戒备太深。

    陆珩甚至为他算了一笔账,广东可以提供他足够的钱粮,折合白银差不多五万两,足够他出征期间的用度。

    这价值五万两的粮食和物资,只有半数左右是从府库调运,另外半数则需要地方士绅、商贾纳捐所得,需要跟普通百姓摊派一定的苛捐杂税,虽然这都是战时一些必要举措,但沈溪却不愿意劳民伤财,他宁可用之前卖盐引和与佛郎机人贸易所得的几万两银子支撑下去,只需让陆珩把必要的府库钱粮调运出来便可。

    本来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段时间,是官员休沐的日子,可陆珩一来,广州城内各级衙门都要“加班”,随后,陆珩把布政使司摊派各个州府府库的钱粮数额以公文的方式下发,让各地派人在三月中旬前把府库粮食归拢,调运到广州府,以便沈溪的平匪大军使用。

    这期间沈溪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在家里养花弄草陪陪娇妻,就等着开春后领兵马出征便可。

    这虽然是他一向追求的最高境界的生活方式,可他现在毕竟还没有功成名就,凡事让别人来做他不习惯,也不放心。

    陆珩有能力,而且做事风风火火,就怕陆珩对地方不了解,对困难估计不足,若到头来官府的摊牌太甚导致民乱,还要沈溪和他的几千平匪大军来搞定。

    布政使司衙门下发各府县衙门公文,征调钱粮,沈溪这个三省督抚则把公文送到了桂省和闽省。

    陆珩调一省的钱粮,那他就调三省的钱粮。

    要打倭寇和海盗,只能支撑三五个月的钱粮可不保险,若是遇到艰苦的战事,难道打一半停下来等来年重新筹措了军粮物资再打?

    宁多勿少,多余的部分在战后可作为对士兵的犒赏。

    如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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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十六年,上Щщш..lā

    京城。

    这天早晨起来,寿宁侯府便热闹非常,正值上元节,过来给寿宁侯张鹤龄送礼的官员和士绅络绎不绝,这主要是因为年初一个消息传开的缘故:

    张皇后又有喜了!

    弘治皇帝朱祐樘与张皇后成婚十六载,张皇后一共生下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可惜除了朱厚照命硬之外,皇次子和皇长女都夭折,皇嗣单薄。

    朱祐樘对张皇后感情甚笃[,从来不提纳妃的事情,以至于皇嗣单薄成为如今关系皇位传承和国家稳固的头等大事。

    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就没有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朱姓的人不在少数,谁都想当皇帝,为了皇位便会挑起纷争,或者有权臣立傀儡少帝而号令天下,百姓就会生灵涂炭,外族也可能就此入寇中原,大明可能要陷入长期动乱。

    弘治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始终不那么保险,而如今张皇后又怀孕,无论是谄媚的官员,还是那些忠直的大臣,都大感安慰。

    最好是诞下个皇子,健健康康成长,这样就算太子将来有病有灾不幸去了,也不至于皇嗣断绝。

    张皇后怀孕,最风光的自然要数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

    两位年纪轻轻的国舅爷本来就深得弘治皇帝器重,这几年又屡屡作出一些让皇帝满意的事情,多次在朝堂上夸赞二人,之前朱佑樘就曾主动提出给张延龄加封侯爵,如今张皇后怀孕,张延龄封侯之事已属板上钉钉。

    寿宁侯府热热闹闹,但寿宁侯张鹤龄这天却并不在家中,他一早便奉诏入宫,建昌伯张延龄留在自己的伯爵府中花天酒地。

    过年这段时间,张延龄没有踏出家门一步,家里娇妻美妾环绕,不仅有巴结他的大臣送来的大同胭脂和扬州瘦马,还有从民间霸占的已婚妇人,新年这段时间正好朝廷休沐,张延龄就留在家里安心享乐。

    在张延龄眼里,当皇帝远没有他快活,守着一个黄脸婆,每天批阅奏本,只能做白日梦幻想长生不老。

    反观自己,身边花团锦簇,要金钱有金钱,要美女有美女,美酒美食管够,如果玩腻了,骑马到街上溜一圈“选美”,看中哪个妇人直接掳回来,顺天府尹知道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偷偷上府沟通。

    这天下姓朱,但同时也姓张,看看张氏兄弟的地位就知道,谁在皇帝面前说他们的坏话,那离死就不远了!

    张延龄之所以如此嚣张,主要还是弘治皇帝的纵容,根源在于张延龄能做许多大臣不屑为之的事情,比如从一些非正规渠道为皇家筹措银子,又或者皇帝心情郁闷的时候送女人进宫。

    这次张延龄霸占一个有妇之夫,只是因为一顶小轿挡住他去路,他让随从把小轿掀翻,结果从轿子里爬起来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妇人,他当即嚷嚷着押人去“见官”,告妇人不检点,结果半路绑回家中享用。

    张延龄想好了,如果顺天府跟他要人,他就把人送进宫里,恰好张皇后怀孕,弘治皇帝对皇嗣问题向来无比重视,知道张皇后怀孕,就算胎儿只有两三个月,也绝不会再跟张皇后同房,晚上苦闷的时候不正好需要人作陪?

    那被抢的妇人刚开始又哭又闹,但毕竟没见过市面,在张延龄恩威并济的手段下,如今已经屈从……

    张延龄强抢民女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户部主事李梦阳曾上著名的《应诏指陈疏》,提到张延龄掳人子女的罪行,结果他平安无事,李梦阳却差点儿死在狱中,也是因为李梦阳素有才名,皇帝不敢把一个公认的大才子蒙冤致死,那对他的名声损害会无以复加,再加上锦衣卫有意维护,才让李梦阳逃出生天。

    自那之后,张氏兄弟再做侵占私产、强抢民女的事情,御史言官就算知道了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张延龄正在家中暖室抱着美妾饮酒,就见家仆匆忙进来,奏禀:“老爷,大老爷来了。”

    “兄长来了?哈,你们退下,没本爵的吩咐,不得过来打搅!”

    张延龄以前对张鹤龄有些不满,不过眼下兄长在帮他奔走,为他争取封侯,而今天张鹤龄进宫据说就是与皇帝协商此事,听说兄长驾临,他兴奋不已,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是侯爵,只等正式册封。

    等张延龄到前面正堂,见到脸色漆黑的兄长,才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张延龄行礼:“兄长今日进宫,可是去见皇上和姐姐?”

    张鹤龄生气地一拍桌子,道:“你且说,近来可有往宫中送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张延龄略感诧异,这会儿还在新年里,年底那段时间皇帝要么生病,要么忙于公事,他为了躲朱厚照那熊孩子,连宫门都没进,哪里有心思给皇帝送女人?他露出冤枉的神色,道:“兄长从何处听信无端的传言?我这可有月余未进宫,上次还是与兄长一同去见母亲,兄长莫不是忘了?”

    “问你话,只需回答有或者没有!”张鹤龄怒道。

    “没有!”张延龄肯定地回答。

    从来都是我冤枉别人,没听说有人敢冤枉我!他接着说道:“我之前是有过想给陛下送美女,可兄长不是不知道,陛下近来躬体有恙,我岂会不识好歹?再者说了,姐姐就算从来未对我说及此事,我也不敢再违姐姐的意思办事!”

    一边说不敢违背张皇后的意思办事,一边又说有打算给姐夫送女人,只是因为皇帝体虚多病才打消念头,其虚伪可见一斑。

    张鹤龄怒冲冲问道:“那你之前霸占民女,是谓哪般?”

    张延龄这才知道兄长翻脸是因为之前他在街上抢的那妇人。在他看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派人去打探过,那妇人并非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者正室夫人,而是户部郎中的填房,本来就是老夫少妻,当时又没明目张胆说是自己抢的,或许人家还以为人关押在顺天府呢。

    难道此事是顺天府捅出来的!?

    “大哥从何处听闻此事?”张延龄脸色转而变得阴冷。

    张鹤龄怒道:“那就是有了!你可知陛下向为兄说及此事,为兄脸面有多挂不住,陛下正张罗给你封侯,闹出这么一出,顿感颜面无光。你啊你,分明是置我张氏一门于不仁不义啊!”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张延龄或许会惭愧,但张鹤龄自己就常做霸占私产强买强卖的事情,主要是张鹤龄不喜好女色,没心思强抢霸占民女,可你有什么脸骂你弟弟不仁不义?

    “兄长教训的是,小弟记住了。”

    张延龄拱手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垂下头时却咬牙切齿问道,“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把事情奏捅到姐夫那里去了?”

    张鹤龄生气之余,将他了解的情况说明:“陛下并未说明,只是传为兄进宫询问,直指你胡作非为,陛下交待,即刻将人送还顺天府,由顺天府处置……以后再有这种事,恐怕连陛下都保不住你!”

    张延龄皱眉:“大哥,人我都……碰了,送回去,岂不是要把事情闹大,除非……”

    话未接着说下去,弦外之音,将这妇人送到顺天府衙门,让她活着进去死了出来,那此事就神不知鬼不觉。

    毕竟不是黄花闺女,又没怀孕,家属就算找去衙门能讨回什么公道?这年头只要进了牢房,十个女人中总得有三四个要成为尸体,剩下的六七个绝不会安然无恙从里面出来,妇人前脚从牢房里出来,后脚上吊或者被休的事比比皆是。

    张鹤龄并未批驳,瞪着弟弟道:“知道就好,此事到此为止。陛下言明,再过月余,等事情淡下来,便给你赐封侯爵,这些日子安心留在府中,半步不得出门!再有何差池,可别说为兄不帮你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张延龄听到封侯的事又要拖延,不由气恼,但他更气的是在背后“恶意中伤”他的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日掳人最多是被几个平头百姓见到,那些人又不知他身份,名义上那妇人是被送去顺天府,谁会把他捅出来?

    可兄长在气头上,他不便相问,就算问了多半也没结果。

    “不出去就不出去,恰好我先在家里玩个够本,要让我轻易把人交出去,想都别想。进了我建昌伯府的女人,别想囫囵着出去!”

    张延龄心中愤愤然,他也知道,自己封侯的梦想,又要往后拖一拖了。(未完待续。)//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 手游开服大全 搜索 sykfdq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上元节这天,张延龄知道自己封侯的事又延后了,气愤不已,还被勒令不许出府,如今能让他发泄的,似乎只有府中下人。

    此时皇宫中,有个人跟张延龄同样郁闷。这位无精打采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小的布景后面,演着一出没什么趣味的皮影戏,说的是一个和尚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三个徒弟西天取经的故事。

    正是熊孩子朱厚照。

    “大师兄,我饿了。”

    后面有个粗厚的嗓子说着台词。

    一般的太监,因为年少时净身,没形成喉结,说话细声细气,可这位给猪八戒配音的太监不同,他三十多岁才净身,说话与普通男子无异。

    旁边一个太监道:“饿了就去吃桃子,新摘的桃子……”

    听到这儿,朱厚照把手一摆,挥挥手道:“行了,看了几遍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们且退下!”

    “是,殿下!”

    几个太监如蒙大赦,赶紧退出太子寝殿,对他们而言,太子寝殿非常危险,闹不好就要遭到太子殴打,或者被太子叫人拖出去揍一通。身为近侍的张苑不能擅离,他走到太子身边,恭敬站在那儿。

    朱厚照正在沉思,面色间有些烦恼,不为别的,主要是他刚听闻母后怀孕,而且很可能给他生下一个弟弟。

    二弟出生时,熊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算妹妹出生,那会儿他也不过七八岁,根本不明白多个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同,可现在他知道了,如果老娘给他生个弟弟的话,这个弟弟将来很可能要跟他抢皇位,什么玄武门之变、烛影斧声的故事,他听多了,无一例外都是沈溪给他讲的。

    是以,当朱厚照听说自己可能会有个弟弟,意识到老爹屁股下面的皇位将来可能不是他的,顿时心情烦躁,让他喝龙肝凤胆熬煮的汤都没胃口。

    “张公公,你说,如果母后生下的是皇子,我父皇会不会把本宫的太子之位给废掉?”朱厚照问道。

    张苑听到后吓了一大跳,赶紧回禀:“殿下,怎……怎会如此?殿下才是太子……”

    朱厚照愤愤然:“本宫只是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

    废长立幼的事历朝历代都发生过,朱厚照之所以稳坐太子之位,全因他连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没有,可若是将来多个一母同胞的弟弟,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如今皇帝正值壮年,熊孩子要登基恐怕要等上二三十年,谁知道将来会是何光景?

    就算张苑意识到这问题,也不敢明着说,只能尽量委婉地道:“太子殿下,您如今已快成年,已出阁讲学,而小皇子尚未出世呢……”

    朱厚照一琢磨,眼前一亮,点头道:“说的也对。我今年都十三岁了,我皇弟还没出生……对了,他出生要多久来着?”

    张苑道:“回殿下,十月怀胎。”

    “十个月以后出生……哦不对,听太医说已经怀孕三个月了,那就是七个月以后出生,等他跟我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哈哈。”

    朱厚照扒拉着手指头算完,顿时感觉自己的太子之位非常稳固,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

    张苑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不错不错,最好我母后生下的是公主,听沈先生说,有种叫做概率学的东西,一个女人怀胎十月,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照理说是一半对一半,那就是有一半的机会我不用担心妹妹会抢我太子之位。”

    “另外,再有一成的机会生下的是傻子,一成的机会生下来就死了,一成的机会或许是个天阉,一成的机会没长到三岁就挂掉,最后一成他活不到十岁……等等,我加一下,哎呀,已经是十成了……实在太好了!”

    朱厚照跟沈溪学了半吊子的“概率学”,居然推算出老娘肚子里的孩子,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对他的太子之位形成影响。

    张苑听了摇头不已,觉得很不靠谱。

    这是我那状元侄子教给你的?

    照这么说,皇后要么生下的是公主,要么小皇子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不死也是傻子或者阴阳人?

    不过朱厚照这套自我安慰法很管用,他马上变得精神抖擞,吩咐道:“张公公,去把本太子的武侠小说拿来,今天本宫要好好看武侠小说!”

    张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太子不胡乱发脾气,那就是说他和那一众小太监的屁股就不用遭罪,他恭敬地问道:“殿下要看哪一本?”

    “看……”

    朱厚照一想,突然发愁了,“《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和《陆小凤传奇》我已经看完了,几乎每册书我都看了两三遍,都快能背出来了。沈先生也是,不知道多给我写两本。张公公,你去给本宫随便拿一本来,念给本宫听就是。”

    这次朱厚照不想自己看,而要听故事,听别人讲不用自己费眼睛,这让他觉得非常自在。

    张苑听说“随便”就到内殿书架上拿了一本,但还是略微挑选了下,他拿的是《陆小凤传奇》,他知道朱厚照嫌郭靖、虚竹太傻,乔峰光明磊落却是番邦人,段誉情感太过纠结……

    熊孩子最喜欢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随便拿手指头一夹,就能把对方的攻击化解于无形,以至于朱厚照之前几天都在拿手指头夹点燃的蜡烛,到后来一夹就能把火苗夹灭,似乎大功告成。

    拿起书,张苑开始照本宣科,朱厚照听得很入神,就算之前看过,可终究有错漏或者是没记住的地方,往往第二遍再看再听,便会觉得很有意思。明明知道故事的大致走向,对于一些细节但还是难免会遗忘,听起来依然有新鲜感。

    就在熊孩子正过瘾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过来,朱厚照回头一看,一个俏生生的小宫女立在门口。

    张苑赶紧放下书册,起身过去喝问:“干什么?”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张公公的话,皇后娘娘派奴婢来请太子殿下前往坤宁宫。”

    适逢上元节,皇帝和皇后想把儿子接到身边一家团聚,在皇家而言这是极为平常之事。

    朱厚照见到小宫女容颜清秀欢喜异常,他跑过去扶起那小宫女,问道:“姐姐,你几岁了?”

    一句话,就让张苑有种吐血的冲动,堂堂太子居然称呼一个小宫女为“姐姐”,此事如果传出去,这小宫女非被活活打死不可……占太子的便宜,你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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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刚出东宫,被朱厚照“欺负”的小宫女已先回到坤宁宫。

    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皇后喝问一番,那小宫女吓得不轻,一五一十将在撷芳殿发生的事情告诉张皇后,张皇后气愤不已。

    我丈夫被弟弟送来的女人勾引,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虚弱,现在好了,身边的小宫女居然勾引起我儿子来了。

    张皇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小宫女拖出去打,最好是拉到没人的地方,打死了事,免得让这小宫女玷污皇家声誉。

    恰在此时,太监进来通禀,说是皇帝驾临,让张皇后迎接。

    张皇后冷哼一声:“将人拖下去,教训一番,以儆效尤。”

    张皇后从暖床上下来,没等她穿好鞋子,朱祐樘已进来了,恰好跟拖小宫女下去的太监擦面而过。

    朱祐樘和张皇后感情甚笃,说是要皇后出去迎接,但很多时候只是叫人进来告之,并非真要让妻子劳师动众,更何况张皇后还怀有身孕。

    “臣妾参见陛下。”

    张皇后上前行礼。

    朱祐樘一摆手,道:“皇后毋须多礼,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皇后欲言又止,她不想把儿子跟小宫女发生关系的事情告诉丈夫,随口敷衍:“宫婢有错,叫人责罚。”

    朱祐樘点了点头,他一向不过问后宫的事情,所以没有追问。

    此时御膳备好,朱祐樘有些咳嗽,接过近侍递上的手帕捂着嘴,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没精打采坐到饭桌旁。

    桌子上满满当当一大桌,可朱祐樘却没什么胃口。

    朱祐樘算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但他对家人太过优厚,平日里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光弘治一朝就曾多次修缮宫殿,劳民伤财的事做了不少。

    当天适逢上元节,一家三口团聚吃饭,尚膳监多准备了几道菜。朱祐樘坐下后看了妻子一眼,问道:“皇儿何以未至?”

    张皇后未及回答,门口太监进来通传:“陛下,皇后,太子驾到。”

    朱祐樘大年初一过了就没再见儿子面,心中甚是挂念,一侧头,见到朱厚照大模大样进到坤宁宫,俯身一路小碎步跟在后面的是张苑。

    朱厚照一进宫门,老远就朝朱祐樘和张皇后打招呼:“父皇、母后,儿臣来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厚照第一次知道当男人是怎么回事,心想我也能生儿子了,高兴过头,没留意张皇后阴沉的脸色。

    “皇儿,快到父皇身边,让父皇好好看看。”

    朱祐樘面带欣慰之色,将儿子揽到身旁,“站着比父皇坐着要高一大截,看来用不了两年,你个子就要超过父皇了。”

    十二三岁正是青春期发育最旺盛的时候,朱厚照这个小屁孩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到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子,活脱脱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朱厚照异常乖巧,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说完,不等老爹老娘回话,一屁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这才留意老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突然想到之前的小姐姐已回到坤宁宫,如今没见到人,那老娘多半已通过小姐姐之口知道自己做的“好事”。

    朱厚照心想:“看母后这脸色,多半要责罚我,我不过碰个小宫女,都说这后宫三千佳丽是皇帝的……就算如今我不是皇帝,那也是未来的皇帝!不行,沈先生教给我要先发制人,不能让母后得逞!”

    转念间熊孩子已经有了定计。

    “开席。”朱祐樘说了一句。

    朱厚照扮可怜道:“父皇,儿臣有件事想跟您和母后说,只是儿臣说出来,父皇和母后不能责罚儿臣。”

    朱祐樘笑道:“皇儿,有何事只管说出来,只要你所说合情合理,父皇和母后岂能罚你?”

    姜还是老的辣。

    朱厚照以为自己耍一点小聪明,让老爹、老娘答应不罚他。朱祐樘看似允诺,其实话语里有弦外之音,你做的事要合情合理,朕才不会罚你,否则该罚还是要罚。

    朱厚照不明就里,以为老爹已经答应下来,正要说话,张皇后抢先道:“皇儿,多日不见你父皇,让你父皇考校一下你学问。”

    “不行啊,母后,皇儿这件事很重要。”

    朱厚照赶紧道,“皇儿之前在东宫,曾有不少服侍的宫女,可后来不知何故被母后调走了,今日有一位宫女过来传话,说是让皇儿过来与父皇和母后过节,皇儿就拉那位小姐姐到床榻,跟她做了……那种事情……”

    朱祐樘不明就里,做了什么事!?

    不清不楚!

    张皇后一脸愠色,好你个臭小子,什么都敢说,本来你父皇在我没心思跟你计较,你现在主动交待,不罚你都不行。

    张皇后心中来气,正要发火,转念一想自己在丈夫面前一向保持温柔贤淑的姿态,岂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把自己的坏脾气暴露?

    张皇后拉着丈夫的袖子,道:“皇上,您看这孩子,愈发没规矩,也是他长大了,怕他不能自控,这才将宫女悉数撤换,谁知道被他……呜呜,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降罪。”

    为了给皇帝施压,张皇后直接从座位上站起,后退一步就要跪下来给丈夫赔罪,朱祐樘伸手将妻子扶住:

    “皇后,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有错,也非你教导无方,朕自己也有错。再则说了,皇儿他如今年岁渐长,明白一些事……也是应该的,朕还想早日为他选妃。咳咳。”

    或许是影响气血,朱祐樘说完这番话,一阵剧烈咳嗽。

    太子是一国储君,站在国家和朝廷的立场,不允许太子过早接触女色,怕影响太子学业,帝王沉迷逸乐往往是国运衰落的征兆。但朱祐樘对自己儿子态度又有所不同,他之前是怕太子年岁太小,刚知晓男女之事,而身边宫女那么多,无法节制,所以赞同把撷芳殿的宫女撤换。

    可如今朱厚照虚岁已经十四,在民间已经可以迎娶,而弘治皇帝自己的身体却一向不好,到如今除了朱厚照外并无子嗣,他现在说这些话的弦外之音……儿子,老爹没完成的任务,现在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张皇后见丈夫咳嗽不止,赶紧上前搀扶,用手轻抚丈夫的后背,帮其理顺气息。朱厚照兴奋道:“父皇,您是同意再给东宫增加宫女?”

    “嗯?”

    朱祐樘气息逐渐平顺过来,打量儿子。

    你个臭小子,老爹是说等过两年给你选太子妃,可没说准备让你在撷芳殿乱来,还增加宫女,原来十个八个的宫女不够,还要给你增加人数?朱祐樘看着妻子:“皇后,之前撤走的宫女,给皇儿送回去吧!”

    张皇后有些着急:“皇上。”

    知道妻子可能有不同看法,朱祐樘轻叹一声:“如今朕的身体大不如前,皇儿日渐年长,朕无暇教导。很多事,堵不如疏,若一味闭塞只会让他心生抵触,反不如劝导。皇儿……”

    朱厚照心里乐开了花,小脸上一副乖巧的神色:“儿臣在。”

    朱祐樘伸手在儿子脸庞上抚摸,充满怜意:“你切不可沉迷逸乐,朕便将之前你……临幸过的宫女赐给你,日后切勿寡情薄义!”

    朱厚照这年岁,正是少年叛逆期,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好玩,哪里懂什么“薄情寡义”?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当即应允:“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朱祐樘这才转身:“开席吧,朕有些饿了。”

    知道儿子长大,当爹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胃口意外好许多。

    宴席的氛围稍微有些诡异,张皇后神情恍惚,隐隐有些担心,而朱祐樘父子相谈甚欢,朱祐樘接连问儿子几个问题,朱厚照对答如流,让朱祐樘一直笑着点头嘉许。

    到家宴结束,朱厚照迫不及待道:“父皇、母后,儿臣要回去了。”

    朱祐樘这才想起朱厚照要把他临幸过的宫婢给讨回去,不由侧头看向妻子:“皇后,今日去皇儿宫中的宫女在何处?”

    张皇后面色有些迟疑,朱祐樘不明就里,一摆手对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吩咐:“将人带出来就是。”

    管事太监脸色难看,却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等两个太监把浑身打得血肉模糊的昏死小宫女拖上来时,不但朱厚照大吃一惊,朱祐樘也是惊愕不已。

    朱祐樘指了指小宫女,看向妻子:“皇后,这是……”

    管事太监一看情形不对,急忙跪地:“陛下开恩,是奴婢……奴婢见下人不懂伺候主子,便让人打她板子,跟皇后娘娘无关!”

    欲盖弥彰的伎俩,岂能瞒过睿智的朱祐樘?

    朱祐樘未曾料想,不过因儿子临幸一个小宫女,小宫女也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却因此被打,若非他过问,可能这小宫女连命都没了,他心里不由一阵伤心,自己眼中贤惠大方的妻子,难道一直是这么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毒妇吗?

    张皇后看到丈夫生气,跪下来道:“皇上,是臣妾的错。”

    朱祐樘脸色变得雀黑,直接甩开张皇后抓过来的手,拂袖离开坤宁宫,张皇后跪在原地泣涕不止。

    只有朱厚照在旁边嘀咕:“小姐姐被母后责罚,父皇这般生气,莫非父皇跟小姐姐有一腿?”(未完待续。)

    朱厚照刚出东宫,被朱厚照“欺负”的小宫女已先回到坤宁宫。

    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皇后喝问一番,那小宫女吓得不轻,一五一十将在撷芳殿发生的事情告诉张皇后,张皇后气愤不已。

    我丈夫被弟弟送来的女人勾引,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虚弱,现在好了,身边的小宫女居然勾引起我儿子来了。

    张皇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小宫女拖出去打,最好是拉到没人的地方,打死了事,免得让这小宫女玷污皇家声誉。

    恰在此时,太监进来通禀,说是皇帝驾临,让张皇后迎接。

    张皇后冷哼一声:“将人拖下去,教训一番,以儆效尤。”

    张皇后从暖床上下来,没等她穿好鞋子,朱祐樘已进来了,恰好跟拖小宫女下去的太监擦面而过。

    朱祐樘和张皇后感情甚笃,说是要皇后出去迎接,但很多时候只是叫人进来告之,并非真要让妻子劳师动众,更何况张皇后还怀有身孕。

    “臣妾参见陛下。”

    张皇后上前行礼。

    朱祐樘一摆手,道:“皇后毋须多礼,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皇后欲言又止,她不想把儿子跟小宫女发生关系的事情告诉丈夫,随口敷衍:“宫婢有错,叫人责罚。”

    朱祐樘点了点头,他一向不过问后宫的事情,所以没有追问。

    此时御膳备好,朱祐樘有些咳嗽,接过近侍递上的手帕捂着嘴,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没精打采坐到饭桌旁。

    桌子上满满当当一大桌,可朱祐樘却没什么胃口。

    朱祐樘算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但他对家人太过优厚,平日里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光弘治一朝就曾多次修缮宫殿,劳民伤财的事做了不少。

    当天适逢上元节,一家三口团聚吃饭,尚膳监多准备了几道菜。朱祐樘坐下后看了妻子一眼,问道:“皇儿何以未至?”

    张皇后未及回答,门口太监进来通传:“陛下,皇后,太子驾到。”

    朱祐樘大年初一过了就没再见儿子面,心中甚是挂念,一侧头,见到朱厚照大模大样进到坤宁宫,俯身一路小碎步跟在后面的是张苑。

    朱厚照一进宫门,老远就朝朱祐樘和张皇后打招呼:“父皇、母后,儿臣来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厚照第一次知道当男人是怎么回事,心想我也能生儿子了,高兴过头,没留意张皇后阴沉的脸色。

    “皇儿,快到父皇身边,让父皇好好看看。”

    朱祐樘面带欣慰之色,将儿子揽到身旁,“站着比父皇坐着要高一大截,看来用不了两年,你个子就要超过父皇了。”

    十二三岁正是青春期发育最旺盛的时候,朱厚照这个小屁孩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到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子,活脱脱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朱厚照异常乖巧,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说完,不等老爹老娘回话,一屁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这才留意老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突然想到之前的小姐姐已回到坤宁宫,如今没见到人,那老娘多半已通过小姐姐之口知道自己做的“好事”。

    朱厚照心想:“看母后这脸色,多半要责罚我,我不过碰个小宫女,都说这后宫三千佳丽是皇帝的……就算如今我不是皇帝,那也是未来的皇帝!不行,沈先生教给我要先发制人,不能让母后得逞!”

    转念间熊孩子已经有了定计。

    “开席。”朱祐樘说了一句。

    朱厚照扮可怜道:“父皇,儿臣有件事想跟您和母后说,只是儿臣说出来,父皇和母后不能责罚儿臣。”

    朱祐樘笑道:“皇儿,有何事只管说出来,只要你所说合情合理,父皇和母后岂能罚你?”

    姜还是老的辣。

    朱厚照以为自己耍一点小聪明,让老爹、老娘答应不罚他。朱祐樘看似允诺,其实话语里有弦外之音,你做的事要合情合理,朕才不会罚你,否则该罚还是要罚。

    朱厚照不明就里,以为老爹已经答应下来,正要说话,张皇后抢先道:“皇儿,多日不见你父皇,让你父皇考校一下你学问。”

    “不行啊,母后,皇儿这件事很重要。”

    朱厚照赶紧道,“皇儿之前在东宫,曾有不少服侍的宫女,可后来不知何故被母后调走了,今日有一位宫女过来传话,说是让皇儿过来与父皇和母后过节,皇儿就拉那位小姐姐到床榻,跟她做了……那种事情……”

    朱祐樘不明就里,做了什么事!?

    不清不楚!

    张皇后一脸愠色,好你个臭小子,什么都敢说,本来你父皇在我没心思跟你计较,你现在主动交待,不罚你都不行。

    张皇后心中来气,正要发火,转念一想自己在丈夫面前一向保持温柔贤淑的姿态,岂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把自己的坏脾气暴露?

    张皇后拉着丈夫的袖子,道:“皇上,您看这孩子,愈发没规矩,也是他长大了,怕他不能自控,这才将宫女悉数撤换,谁知道被他……呜呜,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降罪。”

    为了给皇帝施压,张皇后直接从座位上站起,后退一步就要跪下来给丈夫赔罪,朱祐樘伸手将妻子扶住:

    “皇后,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有错,也非你教导无方,朕自己也有错。再则说了,皇儿他如今年岁渐长,明白一些事……也是应该的,朕还想早日为他选妃。咳咳。”

    或许是影响气血,朱祐樘说完这番话,一阵剧烈咳嗽。

    太子是一国储君,站在国家和朝廷的立场,不允许太子过早接触女色,怕影响太子学业,帝王沉迷逸乐往往是国运衰落的征兆。但朱祐樘对自己儿子态度又有所不同,他之前是怕太子年岁太小,刚知晓男女之事,而身边宫女那么多,无法节制,所以赞同把撷芳殿的宫女撤换。

    可如今朱厚照虚岁已经十四,在民间已经可以迎娶,而弘治皇帝自己的身体却一向不好,到如今除了朱厚照外并无子嗣,他现在说这些话的弦外之音……儿子,老爹没完成的任务,现在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张皇后见丈夫咳嗽不止,赶紧上前搀扶,用手轻抚丈夫的后背,帮其理顺气息。朱厚照兴奋道:“父皇,您是同意再给东宫增加宫女?”

    “嗯?”

    朱祐樘气息逐渐平顺过来,打量儿子。

    你个臭小子,老爹是说等过两年给你选太子妃,可没说准备让你在撷芳殿乱来,还增加宫女,原来十个八个的宫女不够,还要给你增加人数?朱祐樘看着妻子:“皇后,之前撤走的宫女,给皇儿送回去吧!”

    张皇后有些着急:“皇上。”

    知道妻子可能有不同看法,朱祐樘轻叹一声:“如今朕的身体大不如前,皇儿日渐年长,朕无暇教导。很多事,堵不如疏,若一味闭塞只会让他心生抵触,反不如劝导。皇儿……”

    朱厚照心里乐开了花,小脸上一副乖巧的神色:“儿臣在。”

    朱祐樘伸手在儿子脸庞上抚摸,充满怜意:“你切不可沉迷逸乐,朕便将之前你……临幸过的宫女赐给你,日后切勿寡情薄义!”

    朱厚照这年岁,正是少年叛逆期,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好玩,哪里懂什么“薄情寡义”?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当即应允:“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朱祐樘这才转身:“开席吧,朕有些饿了。”

    知道儿子长大,当爹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胃口意外好许多。

    宴席的氛围稍微有些诡异,张皇后神情恍惚,隐隐有些担心,而朱祐樘父子相谈甚欢,朱祐樘接连问儿子几个问题,朱厚照对答如流,让朱祐樘一直笑着点头嘉许。

    到家宴结束,朱厚照迫不及待道:“父皇、母后,儿臣要回去了。”

    朱祐樘这才想起朱厚照要把他临幸过的宫婢给讨回去,不由侧头看向妻子:“皇后,今日去皇儿宫中的宫女在何处?”

    张皇后面色有些迟疑,朱祐樘不明就里,一摆手对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吩咐:“将人带出来就是。”

    管事太监脸色难看,却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等两个太监把浑身打得血肉模糊的昏死小宫女拖上来时,不但朱厚照大吃一惊,朱祐樘也是惊愕不已。

    朱祐樘指了指小宫女,看向妻子:“皇后,这是……”

    管事太监一看情形不对,急忙跪地:“陛下开恩,是奴婢……奴婢见下人不懂伺候主子,便让人打她板子,跟皇后娘娘无关!”

    欲盖弥彰的伎俩,岂能瞒过睿智的朱祐樘?

    朱祐樘未曾料想,不过因儿子临幸一个小宫女,小宫女也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却因此被打,若非他过问,可能这小宫女连命都没了,他心里不由一阵伤心,自己眼中贤惠大方的妻子,难道一直是这么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毒妇吗?

    张皇后看到丈夫生气,跪下来道:“皇上,是臣妾的错。”

    朱祐樘脸色变得雀黑,直接甩开张皇后抓过来的手,拂袖离开坤宁宫,张皇后跪在原地泣涕不止。

    只有朱厚照在旁边嘀咕:“小姐姐被母后责罚,父皇这般生气,莫非父皇跟小姐姐有一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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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十六年,上元节,京师,谢迁府邸。

    谢迁的正妻让府上的仆婢把上元节的花灯准备好,府里府外再好好打扫收拾一番,待她来到前院正堂时,心头无比落寞。

    谢迁实在太忙,就算新年里,工作也未停辍,而春节期间来府上送礼的官员数不胜数,斯时几乎所有朝官都认为,刘健和李东阳处于半致仕状态,谢迁成为首辅是迟早的事情,人情讲究的是赶早不赶晚,此时不攀附更待何时?

    但谢迁一直未归家,礼物堆放在前院的倒座房里,徐夫人不敢擅作主张。

    谢丕头年会试考得不甚理想,名落孙山,被谢迁勒令闭门读书,平日连妻子史小菁都不敢随便打搅。

    谢丕毕竟被谢迁过继到弟弟谢选名下,如今旁人提及谢丕,要么提及谢丕的父亲谢迁,要么就说谢丕的母亲陆夫人。

    徐夫人很是郁闷,儿子是我生的,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呢?

    “也不知君儿怎样了,为何不多写几封家信回来。”徐夫人坐下来,想的最多的要数曾跟自己朝夕相伴的孙女谢恒奴。

    想到谢恒奴嫁给沈溪,徐夫人脸上涌现笑容。

    孙女婿是孙女自己挑选的,无论是做妻做妾,孙女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头年里曾有封家信回来,谢恒奴说她在南方一切安好,让家里人不用挂念,徐夫人没事就会拿出信来看,看着看着就不由抹起眼泪来。

    徐夫人神游天外,以前在家的时候有谢恒奴陪她,现在独自一人,形单影只。

    谢迁的妾侍金安人生了四个儿子,这四个儿子年岁不大,每天在家读书,金安人平日有儿子照顾,生活充实,谢丕偶尔回来也都是在金安人那边过夜,要说不孤独那是骗人的。

    由于长子谢正及儿媳染上天花早亡,留下谢恒奴这个孙女,谢丕又过继,如今连儿媳妇史小菁也是抱着儿子跟陆夫人进进出出,好像整个家里,就她一个人是多余的。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下人一句话,让徐夫人回过神来,脸上涌现欣喜之色,在家里等一天,终于把丈夫给盼回来了。

    徐夫人刚出正堂,就见谢丕一脸黑煞之气,耷拉着头走过来,她正要上前行礼,却见谢迁摆摆手,嫌弃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进去进去,有客盈门。”

    徐夫人原本满心欢喜,如今宛若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谢迁不许她留下,她还是过去帮丈夫解下大氅,等谢迁坐下后,又将丫鬟送上的热茶递到丈夫手中。

    谢迁对妻子有所愧疚,跟妻子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在家里总是把这张老脸摆着,别人不习惯,发妻却习之为常。

    谢迁皱眉:“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徐夫人委屈地说:“老爷,您难得回来,让妾身多看看您。”

    谢迁挺直腰板:“老夫无病无灾,朝堂大小事情都等着老夫参详,一切顺心如意,有何可看的?你……”

    望着妻子那憋屈幽怨的神情,谢迁不舍得再去斥责,“要看就看吧,之后客人到,退下便是。”

    徐夫人欣然道:“是,老爷。”

    谢迁喝完一杯茶,徐夫人赶忙让丫鬟给掺上,这才问道:“老爷,可有君儿的消息?”

    提到“君儿”,谢迁火气顿时上来,带着几分气恼:“君儿的消息没有,不过他夫君的事情倒是一箩筐,你想知道?”

    “是沈大人的消息吗?老爷,您要是方便,说来听听?”徐夫人每日里盼着的,要么是丈夫能回来陪她,要么是谢恒奴有家信到来,现在丈夫在身边,要是能再知道沈溪和谢恒奴的一丁点儿消息,她又能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

    谢迁怒道:“那小子,成天给我惹麻烦,东南三省被他闹得鸡犬不宁,他到地方后简直恣意妄为,弹劾他的奏章都要把内阁的桌子摆满了。”

    徐夫人本以为从丈夫嘴里能得到点好消息,不想却听到这种让人心里堵得慌的情况,当下试探着问道:

    “那老爷,能不能……让沈大人早日回京?给太子教书不也挺好的吗?老爷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若君儿有闲暇,还能回家来看看。”

    徐夫人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只知道翰林官是怎么升迁的,因为她丈夫就曾常年在京师给太子上课,后来不知怎么着,一天之间就从东宫讲官变成内阁大学士,从此后公务缠身,她很难再见到丈夫一面。

    谢迁没好气地说:“就算沈溪那小子回来,君儿也是嫁出去的闺女,岂能随随便便回娘家?不过……”

    谢迁话锋一转,“这小子倒也做了件长脸的事,年前他带兵平了粤西南沿海匪寇,战功卓著,消息刚到京城,朝廷正拟为他嘉奖!”

    徐夫人惊喜道:“老爷,那是好事啊!”

    “是不是好事另说,藩司衙门奏报他得罪佛郎机人,就是外藩……陛下曾让他与佛郎机人交换农作物种子,如今引起两国纠纷,若因此开战,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稍后刘尚书会过来与我商议此事。”谢迁脸色阴沉。

    徐夫人之前听说沈溪平匪有功,要受朝廷奖赏,心里还替沈溪开心,现在听说沈溪可能要受惩处,不禁揪心起来。

    徐夫人问道:“老爷,那……您能帮帮沈大人吗?沈大人是个好孩子,他做官清正廉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再则……他是咱的孙女婿!”

    “妇道人家,有些事知道就好,别妄自揣度,老夫要如何做,那也是跟刘尚书商议之后,请陛下决断,何时轮到你说三道四!”谢迁黑着脸训斥。

    徐夫人识相地点头:“老爷教训的是。”

    夫妻长久相处下来,徐夫人明白丈夫只是爱面子,只要顺从丈夫的意思,让丈夫感觉受到尊重,就会对她有所回馈。

    果然,谢迁一摆手:“你先退下,待晚上……叫上丕儿夫妇和安人过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徐夫人赶紧提醒:“还有励儿。”

    谢励是谢丕长子,如今已经一岁多,平日为徐夫人挂念,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过继出去的儿子跟泼出去的水差不多,儿媳史小菁很少带宝贝孙子到主屋看她。

    “知道了,派人过去传话就是。”谢丕道。

    徐夫人别提有多开心了,丈夫回来,还要留下来一起吃家宴,又得知孙女婿的消息,似乎立下功劳,就是得罪佛郎机人有点儿麻烦,不过她相信有丈夫和刘大夏等人帮忙,孙女婿会化险为夷。

    晚上能见到儿子、儿媳和孙儿,徐夫人郁积的心情突然变得开朗起来。

    谢迁叹了口气,跟妻子说几句话,无端引发他的愁绪。谢迁并非无情之人,跟发妻相处多年,夫妻情分始终在那儿,见到妻子因为自己回来一趟就高兴成这样,他不禁开始担心妻子平日如何打发那孤寂无聊的日子的。

    正思忖间,刘大夏的轿子停在了府门口,得到管家通报后谢迁亲自出去迎接。

    谢迁和刘大夏一同往正堂而来,二人从不同渠道,得知沈溪在粤省率四千兵马平匪有功,但地方奏报褒贬不一。

    都司衙门和广州知府、雷州知府对沈溪的功劳大书特书,而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则陈述沈溪“三大罪”,认为沈溪扰乱吏治、违法买卖盐引和与佛郎机人通商影响民生,开罪佛郎机人造成两国关系破裂随时可能开战,条条都可以让沈溪罢官免职。

    刚来到书房坐下,谢迁便生气地说道:“这小子行事一点儿都不稳重,陛下让他去平寇,他连阵脚都没站稳就急着出兵,导致与番邦交恶,这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吗?”

    刘大夏清楚谢迁为什么生气。他们这些老臣通过人脉把陆珩调任粤省担任左布政使,便是为帮助沈溪顺利平顶匪寇。结果沈溪没等陆珩到任,就迫不及待出兵,让谢迁觉得沈溪立功心切。

    刘大夏安慰道:“于乔切勿动怒,以我看来,地方藩司和臬司衙门所报未必属实,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再则,就算开罪佛郎机人又如何?沈溪捍卫疆土主权,有功无过,事情说不定另有转机”

    谢迁气恼道:“有何转机?你的意思,莫非让他跟佛郎机人谈和?若是他作出卖国求荣之事,我第一个上书参他!”

    刘大夏道:“佛郎机人虽船坚炮利,但不能上岸,且地方有沈溪坐镇,佛郎机人对其多有畏惧,料想不敢胡作非为。倒是沈溪,借与佛郎机人交涉之机,或可扬我大明国威!”

    谢迁想了想,道理说得通,但他依然担心沈溪会乱来。

    刘大夏问道:“于乔准备如何就东南平匪之事奏请?”

    “地方上奏,一切如实呈奏,交由陛下圣裁!”谢迁说话神情,好像不管不问,任由沈溪“自生自灭”。(未完待续。){重庆大学巨.乳校花自拍,真正的童颜巨.乳照片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刘大夏对于谢迁如何票拟很关心,可谢迁老奸巨猾,就算是他主动找刘大夏商议事情,也不愿让刘大夏知悉他具体如何处置。

    等刘大夏离开,谢迁拿着几份奏本琢磨半天,最后作出一个既合理又简单的决定,在这些奏本上写下“赏罚分明”四个字,便将其“如实”上奏,相信司礼监见到这种票拟,绝对会气得吐血。

    这是内阁大学士的基本技能,遇到难以断定的事情,就尽量把票拟写得模棱两可,如此皇帝要么直接把奏本打回内阁重新票拟,要么自行“斟酌”,或者干脆留中不发,到时候内阁便省去动脑筋的苦恼。

    皇帝和司礼监往往最讨厌这种票拟,谢迁心知肚明,但在对沈溪的问题上,他只能如此为之。

    偏袒不是,落井下石更非所愿,关心则乱,他只能把头疼的问题交给别人,最多自己挨一顿骂。

    在谢迁“如实”上奏后,弘治皇帝果然将奏折留中不发,显然也是在等后续消息传来。

    如果沈溪真的因为得罪佛郎机人而引发战火,得胜还好,若是大明疆土和百姓有所损失,那沈溪之前所得到的功劳都不足以抵偿罪过。

    就在某些人巴望沈溪倒霉的时候,正月十九,快马加急文书送抵京城。

    根据地方奏报,沈溪与佛郎机人巧妙周旋,以扣押货物和人质换取佛郎机人三艘战船,充作开春后扫荡闽粤沿海匪寇所用。

    随同奏报前来的还有佛郎机人表示愿意臣服大明的国书。

    大明君臣,连佛郎机国在哪儿都不知道,已然欢欣鼓舞,认为有个远隔重洋的小国就此成为大明藩属,以后每一年都会向大明“纳贡”。

    这主要是东西方文化差异所致,其实阿尔梅达只是表示愿意每年缴纳一定钱粮作为获取的贸易权的税金,根本就没说过要纳贡。

    纳贡和臣服的说法,不过是翻译一厢情愿。

    不过,阿尔梅达签订的是“城下之盟”,当他得知国书翻译内容有所偏差后,并未提出反对,在他眼里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哪怕表面上服软,但只要能赚取足够的利润,哪怕名声上吃点亏也值得,毕竟葡萄牙国内对此毫不知情,大明也不可能遣使前去核对,如此就算糊弄过去了。

    沈溪这次功劳不小,既取得平匪的胜利,又在外交方面维护了天朝上国的尊严。弘治皇帝龙心大悦,决意给予沈溪奖励,显示他任人唯贤。

    别人都说朕重用沈溪是因为他是太子讲官,朕现在就要向天下人表明,有志不在年高,只要有真本事,年轻官员同样可以获得朕的青睐,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最后朱祐樘批示:沈溪官晋一级,留任三省督抚,为国效命。

    这批示一下,把朝廷那些大佬给难住了。

    沈溪是京官外派,虽是地方督抚,但却是朝廷特命钦差,主要任务是平定东南沿海三省匪寇,挂的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衔。

    按照京官的官衔,若沈溪官升两级,那就是正二品的右都御史,但现在谕旨中的官升一级是几个意思?

    若是按照地方官的规格,那就是从二品的布政使!但从督抚迁布政使,明明是降职,朝中向来没有此等先例。

    朱祐樘只是觉得已经破格提升沈溪,从正三品升两级,以后回朝廷不好安排。

    以沈溪的年岁,就算功劳再大,六部尚书也不是他可以染指的,就算任命沈溪为六部侍郎也不合适。

    沈溪虽然有能力,但在弘治皇帝眼中,他如今的年岁只能做一些临时性质的官,诸如总督、巡抚,就算调到南京去担任六部侍郎也不合适。

    能做地方官和翰林官,就是不能做六部堂官。

    功劳再大,年岁不够,论资排辈轮不到,要么在地方上当督抚,要么回来继续修书、讲课,哪里有什么差事,诸如九边需要治理军饷,或者漕运需要有人清理调度,朕就会派你去,不然你就留在京城老老实实候命,逐渐积攒资历……

    这升迁的路子,跟刘大夏的升迁很相似。

    以前在弘治皇帝眼中,刘大夏就是一颗螺丝钉,哪里有窟窿哪里就有刘大夏的身影。只是沈溪比刘大夏更年轻,更有朝气,深得弘治皇帝欣赏,因为沈溪是弘治皇帝给儿子培养的辅政大臣。

    那么多老家伙,比朕年岁都大一轮,等朕百年归老之后你们早进黄土了,你们的孙子都比太子的年岁大,我怎么指望得了你们?

    再看沈溪,中了状元立下这么多功劳,到现在也不过十七岁,比我儿子大四岁而已,以后完全可以当我儿子的肱骨大臣。

    朱祐樘越是感觉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越是想提拔朝中年轻有为的官员,连他的两个小舅子,也在他的提拔名单之中,毕竟张氏兄弟不过而立之年,年富力强,可以有助于江山社稷安稳。

    因为朱祐樘所提“官升一级”无先例可循,最后由马文升等人酌情拟定,将沈溪“三省沿海督抚”头衔,正式改为“闽粤桂三省军务提调”,官品仍旧为正三品右副都御史,但领从二品俸禄。

    如此一来,沈溪这个正三品朝臣,其实比正二品的两广总督权限更大。要知道一个正二品两广总督,只负责粤桂两省军政事务,但沈溪这个三省军务提调,却可以调动两广和福建三省军队。

    等吏部把沈溪的官职和权限一公布,京城一片哗然之声。

    一个正三品的督抚,已经比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权限大,那岂不是说沈溪现在的权限相当于从一品大员?

    虽然朝廷对此议论纷纷,但好在沈溪所领仅为东南三省的军政事务,在京官眼中,地方官再大那也微不足道,否则也不会有京官外调直接升三到五级的规矩。

    在别人眼中,沈溪这个正三品督抚,跟他之前詹事府正五品的右庶子是划等号的,虽然一个十七岁的正五品右庶子已经很过分,但终究只是五品官,不足为虑。

    但不管怎么说,沈溪正式拿到东南三省军政大权,之后他不再是个管官的,而是可以地方行政、军事一手抓,三省所有衙门都正式成为他的下级单位,可以随意发号施令。

    ……

    ……

    当朝廷下令将沈溪“官升一级”时,沈溪还在广州城里优哉游哉。敕令于正月下旬发出,就算加急文书走得快,要到二月中旬才能传到广州府,如果路上再延迟下,可能沈溪已经带兵北上打倭寇,连自己升官的消息也不知道。

    不过,沈溪目前拥有的权力并不是靠皇帝敕封后才得到的,而是靠他自己真刀真枪挣回来的。

    就算弘治皇帝给了沈溪很高的官职,如果自身没能力,也会像刚到广州府的时候那样,处处受到掣肘,没人服他。

    就算现在朝廷没把他官职中“东南沿海”字眼给刨除,他也依靠自身的努力基本确立在三省的绝对权威,其实不需要朝廷任命,他就已经是实打实的三省军事和行政最高长官。不过多了朝廷的任命,那他更师出有名,可以在东南三省为所欲为,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到吕宋岛,建立海外殖民地,或者将安南重归大明版图……

    以前沈溪没权限做,现在有了权限,就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显然,平定倭寇和海盗才是当前第一要务,别的事都要让一让,但在东南三省建立自己的势力倒是刻不容缓。

    沈溪准备在官场上拉拢一批官员,惠娘和李衿的商业版图也得开始布置。

    惠娘和李衿的生意,以广州府为中心,往东南三省延伸,福州那边还有宋小城重建的闽地商会,这些都能得到政策上的支持。

    不但沈溪自己的生意,地方商贾的生意也受到督抚衙门庇护,沈溪开始大肆鼓励发展商业,商业不再是与民争利、与官府作对的贱业,地方官府不得再为难商贾。

    甚至佛郎机人,都能加入到分蛋糕的行列中。

    沈溪将唐寅派去琼州府,是他扩充权力版图的一部分。

    正月十六,沈溪亲自送唐寅夫妇上路,唐寅作为特派使节,将在琼州府停留半年左右的时间。

    在沈溪看来,他在东南三省的布局已经展开,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求稳,不能让政敌抓到他的把柄。

    他现在升官,就是为了“发财”,但财不是用来享受的,而是要为将来官场升迁积累资本。

    无论是养兵,还是施政于民,都需要雄厚财力的支持。

    以陆珩为首的布政使司,以及闽、桂两省布政使司衙门,开始调运钱粮往广州府,沈溪年底将兵马解散后,将会于二月中旬开始重新集结,他把北上平定倭寇和海盗的出兵日期,定在了三月初六。

    在沈溪的计划中,这次出兵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将在六月上旬结束征战,届时将直接返回福州府,而不是广州府。

    沈溪没求一次把东南沿海所有海盗和倭寇都平息,主要是把声势闹起来,让海盗和倭寇看到朝廷平定海疆的决心,还大明沿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 手游开服大全 搜索 sykfdq 按住3秒即可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