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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子南阳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径直朝府中走去。

    子南阳走了两步,这才想起众人来,他回过头来,朝众人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在下的贱内前月进了宫中,便染了疾病,已经有半月卧床不起了,找了宫内宫外的许多名医,都不见收效,没想到最近投到我府上一名门客,名为卢桑,自号卢医,虽然年过古稀,但却有高超的医术,将贱内的顽疾治好了,我这一高兴得,将诸位给忘了,让各位见笑了!”

    周最在胸前一展纨扇,笑道,“夫人大病得治,当是喜事,殿下喜形于色,是正常之举,可见殿下是宅心仁厚之人,我等心中折服!”

    众人连忙称是。

    卢医?

    常羽突然对这两个字产生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就是一时记不起来。

    子南阳心中大悦,大笑道,“今日可谓是多喜临门,众人也随我前去吧!”说罢就率先奔向府中。

    看来子南阳应该对这位夫人疼爱有加,不然怎么会舍弃了众人,独自先去了。

    这倒让常羽对大公子的印象颇为改观,周最说子南阳是宅心仁厚,虽然有奉承之嫌,但至少子南阳在对待夫人生病之事上,确实是十分上心的。

    “大公子是性情中人,对这位夫人,更是疼爱有加,比起二公子府中的数百佳丽,夜夜笙歌的情景,真是难得!”齐睿赞叹道。

    万章一摇白头,似乎别有见解,说道,“老夫看殿下府上也有许多美女,难不成只是摆设不成?”

    周最摇了摇纨扇,反驳道,“夫子有所不知,夫子所见的美女,都是殿下用于奖赐给门客的,莫非连夫子也起了色心,想找殿下讨要两个美人不成?我可是听说儒家门规,是不让门中弟子亲近美色的呀!”

    周最这一说,众人无不暗笑,显然周最是想趁机奚落万章。

    万章久在各国为官,自然听得出周最话里的酸意,鼻中一哼,说道,“看来周先生对儒学存在一些误解,孔夫子曾说,食色,性也,君子色而不**。老夫所学孟氏之儒,并没有不近女色的迂腐门规,倒是荀卿师从子思之儒,对弟子亲近女色,倒是看管得紧呢!”

    万章话锋一转,不仅驳斥了周最,还把周最的责难转向荀卿。

    单看荀卿的一丝不苟面容气质,倒像个不好女色之人,周最没有为难到万章,当然不愿平白去得罪荀卿了。

    周最刚要开口,齐睿赶忙说道,“诸位,我等还是尽快随殿下前去吧,以免让殿下久等了!”

    “相国所言极是!”常羽连忙附和道。

    他早就知道在场的几人,都是心智极高之人,要是真绊起口角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了事的,他可不愿跟他们在此口角,显然齐睿也是如此想的,所以齐睿一说出口,常羽就连忙附和。

    “常兄弟,我们走吧!”齐睿与常羽两人走在前方,率先朝子南阳的方向去了,其它众人也随后而来。

    穿过一条长长的木质走廊,两侧花石掩映,布局甚是精巧,又穿过了几处精致的亭台楼榭,几人来到一处清秀文雅的别苑门外。

    这一处别苑与常羽等人路上看到的极是不同。

    别苑由三座相互连接的阁楼组合而成,院门外,一条青石路延伸而出,直通中心的三座阁楼,青石路的两旁,铺满白石与碧草,色阶分明,看上去十分舒服。

    苑内有人工清泉贯穿而过,假山碧林,将这一处别苑装点着秀气十足,宛然一处清雅幽居的好住所。

    别苑内,已经站着数十名侍从,子南阳也在院中,与一名身形低矮,相貌平凡的老者交谈,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如此说来,锦仪的病已经痊愈了?”子南阳问道。

    那名老者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还未答话,身体突然有恙,捂起手袖,重重咳了两声,咳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老者缓过气之后,这才朝子南阳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夫人的病,咳,咳,确实没有大碍,只需要再静养几日,咳,咳,就可恢复如常了。”

    老者除了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与子南阳交谈时,谈吐自然,丝毫没有畏惧自卑之色。

    “多谢卢医!”子南阳扶住老者的手臂,感激地说道,他向后一招手,将旁边一名锦衣打扮的下人招到身前,吩咐道,“张管家,卢桑先生与我有大恩,在内院中为神医留出一处住处,我要重重答谢神医!”

    张管家面露难色,苦笑着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方才老奴已经将此提议说给神医了,但神医坚持只住在外院中,不愿搬进内院。”

    “哦?”子南阳有些吃惊,没想到还有人主动拒绝优厚待遇的,心中奇怪,“先生治好我爱妻的病,对在下实在是有大恩,先生接受我的回报,是理所应当的,为何要推辞呢?”

    卢桑轻咳了两声,只是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医者救人,乃是本份,老朽也一把年纪了,不求富贵,殿下日后还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老朽便是了,不必如此多礼。”

    “神医医德清高,令在下佩服,既然神医坚持如此,在下也不便强求了!”子南阳说罢,又向张管家吩咐道,“日后神医有什么需求,你要尽力满足,不可懈怠!”

    “老奴明白,神医虽住在外院,老奴定会像对待内院的宾客们一样对待神医。”张管家应诺道。

    子南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大好,向卢医一声告别后,就快步向阁楼走去。

    “那就有劳张管家了,如果没有什么其它的事,老朽就先回去了。”卢桑向张管家说罢,转身向门口走来。

    张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了一个下人与卢桑随行,将其送到住处。

    一般的贵妇与妃子的后院,都是非请勿入,常羽等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等候在门口。

    卢桑正巧迎面而来。

    卢桑每走几步,便一阵咳嗽,就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让常羽听着都有些难受。

    仔细看时,才发现这名老者已经是耄耋之年,身形伛偻,须发尽白,布满皱纹的脸上,肤色像枯死一般,连步伐也是十分轻浮,没有什么生气。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位老者,竟是一名神医,手到病除解开众位名医都没治好的顽疾。

    齐睿主动站到一边,为卢桑让出道来,半躬身躯,恭敬作了一揖,以示对这位卢神医的敬意。

    常羽等人也退到一旁,面色恭敬。

    自古医者都受人尊敬,尤其是古代的神医,医德清亮,常羽心中也生出好感,至少他们不会干出收红包这种事情来。

    这位老者经过门口时,身形略为一顿,他推了推手中的木盒,将其挽在手腕上,抬起有些涣散的目光,淡淡地看了常羽等人一眼,低下头来,从常羽身边擦身而过,似乎也不愿多话,转身就离开。

    这一个动作,在众人人眼中看似平淡无常,但对常羽而言,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位卢神医看向自己涣散的眼中,分明亮起一丝精光,这丝精光若有若无,连常羽都险些遗漏。

    若不是常羽的神念过人,感官灵敏,定然发现不了这点痕迹,但也越是因为如此,常羽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卢桑?卢医!

    难道是那个人吗?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竟然一时遇到了这么多人物!

    常羽平静的心中,却如同落下一颗石子,击起千层波澜,他心中也暗暗作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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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卢神医的身体,似乎受了重伤,恐怕时日无多了。”荀卿突然淡淡说道。

    荀卿没来由地说出这句话,大出众人的意料,众人都以为卢桑是年迈体衰,才变成这般枯死的模样,哪会想到内伤这一层去。

    周最与齐睿露出思索的神情,万章更是一副不由为然的样子。

    荀卿本身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之人,虽然如今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日后可是韩非子和李斯这两位奇才的老师,周最等人人不认得,常羽可是认得的,所以,当荀卿说出此话时,常羽心中自然多了三分信任。

    常羽心中吃惊下,他连忙向荀卿请教道,“荀兄定有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像苏秦张仪一类的鬼谷门人,多是自命不凡之人,自以为只手间,就可以翻云覆雨,令天下人无不侧目,荀卿素来不喜欢这鬼谷门人。

    所以,当荀卿受子南阳之邀,前去迎接常羽时,荀卿也只是例行自己应有的礼数,并没有对常羽有多少亲近的意思。

    但当荀卿与常羽随行了一小段时间,发现面前的这位鬼谷门人,完全没有那种傲气,反倒谦逊亲和,尤其是荀卿听到常羽以荀兄相称,心中更多了几分好感。

    荀卿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之色,说道,“我倒不是有什么高见,只是观察的人多了,总结出一些规律罢了。凡是年老者,虽然身体虚弱,行走不便,但却都是呼吸平稳,只不过虚弱一些罢了,但刚才的这位卢神医,却是体虚气浮,呼吸却似有似无,似强似弱,这是有内伤隐于身体内的表现,受了这种程度的内伤,只怕活了不了多少时日。”

    万章摇了摇头,反驳道,“老夫刚才用神念探察过卢医,这卢医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受过内伤的迹象?”

    “夫子的神念虽然强大,但也只能探查到习武之人的内气强弱,普通人受的内伤,夫子自然看不出来了。”荀卿淡淡道。

    万章显然不同意荀卿,一声冷哼,说道,“一个普通人,受了内伤,哪还能活命,何况是这样一个耄耋老者?”

    荀卿似乎也不想跟万章再理论了,直接说道,“这荀某就不得而知了,荀某只是将所见所思表达出来罢了,夫子如若不信,自可去问卢医。”

    那要是这位卢医在成为普通人之前,就已经受了内伤呢?

    那荀卿与万章两人的说法不就都说得通了吗?

    常羽心中暗想道。

    不过,他当然没有将此话说出来,也许荀卿也想到了这一点吧,只不过不愿意与万章再纠缠罢了。

    而常羽不说的原因,确实是因为还有私心在里面,只有把自己的决定做完之后,这些话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对外说出来。

    众人又闲扯了两句,远远望见子南阳从别苑中快步走了出来,面带喜色。

    “让诸位久等了!”子南阳边走,边喜道,“卢神医果然医术高超,贱内已经没事了,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恭喜殿下。”齐睿等人作揖回道。

    子南阳走到常羽身侧,笑道,“哈哈!我本来已在府中设了宴席,专程出去迎接常兄,没想到中途传来这么一个喜讯,将常兄和几位带着兜了一大圈,耽误了时辰,实在是抱歉!我现在就带诸位回到坐席上!”

    子南阳心情大好,又轻描淡写地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让众人一阵轻松,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众人便随着子南阳,原路返回到正院的大殿上。

    ……

    大公子内院府的大厅内,已经摆设好了十一个坐席,子南阳端坐中间,两侧各有八个席位。

    每个席位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绸布软垫,软垫前摆放着一张红檀木桌,桌上放有一鼎三碟,鼎中盛肉,碟上放着果蔬点心,还有一只三足青铜的小酒杯,十分丰盛。

    鼎内升起袅袅白烟,香气四溢。

    众人已经分座入定。

    常羽环视一周,对子南阳座次的安排,心中不由佩服。

    古时以左为尊,子南阳左侧的第一席,自然是留给了万章,以示子南阳对这位儒学大师的尊重。

    而齐睿乃是卫国的相国,位高权重,坐在右侧的第一席,更显示出卫国的待客之道,再次给足了万章面子。

    荀卿的声望尚且不及万章,但也曾担任过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地位崇高,所以被大公子安排在左侧的第二席,坐在万章的下位。

    荀卿对面,则是周最,周最是大公子府上的贵客,新欢旧爱都要兼顾,当然不能怠慢,所以安排周最坐在右侧第二位。

    常羽则坐在周最的下位,常羽对面,坐的正是凌翼。

    凌翼没有去迎接常羽的原因,正是因为帮助大公子招呼席中的其它诸位客人。

    其它数人,则坐在四个下位,分别是:主管民政民生的司徒,袁立,主管军事后勤的司马,傅元夏,主管农业的司田,许行,以及万章的大弟子,时山。

    常羽环视了一周,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按座位的尊卑次序,自己这个位置,只能排到第六,算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了。

    难道连鬼谷门人的身份,也只能坐到这样一个位置吗?

    不过,座位的安排上,除开左右第一席的位置是无法替换的,要把自己安排在左右侧的第二席,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子南阳却没有这样做,难道是万章起初说的,鬼谷门人学的是乱世之道的说法,在子南阳心中留下了一些影响?

    常羽倒不是惦记着座次上的尊卑,而是想通过位置上的排序,揣测这个鬼谷门人的牌子在子南阳心中的份量,但左右思索了一番,都猜测不准子南阳心中的意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除此之外,常羽还想到另外一个细节。

    相国之下,设有六司,分别是司徒、司马、司空、司寇、司理、司田。如今已经来了三司,却不见另外三司,绝不是子南阳仅邀请一半人的原故。

    看来,子南阳摆的这个宴席,绝不只是宴请那么简单。

    常羽正思索间,子南阳突然站起身来,将盛满的酒杯前举,环视了一眼众人,高声道,“诸位宾客,古人曾说道,人遇喜事精神足,在下今天有三件喜事,心中十分高兴,酒瘾也上来了,为此,我要为这三件事,分别敬上一杯酒!”

    众人闻言,无不莞尔,心中也对子南阳的三件喜事好奇起来。

    齐睿站了起来,双手端酒,举在身前,向子南阳问道,“敢问殿下,这第一件喜事,可是夫人的身体康复?”

    “哈哈,没错,正是如此!”子南阳开怀笑道,“卢神医身体有患,不便前来,我已经令人备了厚礼,送到卢医的住处,这一杯薄酒,由在下带头,敬卢神医!”

    “敬卢神医!”众人应诺,也都起身,愉快地将酒饮了。

    “不知殿下,这第二件喜事是什么?”齐睿趁着众人正在兴上,接着问道。

    子南阳脸上露出笑意,从下人手中接过盛满的酒杯,对着齐睿、凌翼、与在座的三司拜了一揖,郑重说道,“第二件喜事,是在下得遇相国与诸位同僚相助,卫国今日才有欣欣向荣的气象,虽然小卫国的实力,仍然不及当年五分之一,但在下相信,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再过予时日,我小卫国,就不会再受各国鱼肉,将成为一方诸侯强国!”

    子南阳气势如虹,声音激荡着,回响大堂之中,令常羽也感染到其身上的豪气。

    “下官愿追随殿下,为卫国鞠躬尽瘁!”齐睿、凌翼与三司举杯走到席中,作揖拜道。

    子南阳对众人回了一礼,又提起酒壶,将酒倒满,对着尚在座中的万章与常羽等人举杯说道,“这第三件喜事,便是在下有幸得遇诸位前辈贤才,与各位相交,聆听教诲,每每思之,便觉得受益菲浅,诸位不舍敝地,令在下感激涕零!”

    万章举起酒杯,率先走了出来,以儒家标准的礼仪回了一揖,说道,“殿下言重了!老夫初临贵国,希望有机会能携弟子们,略尽微薄之力!”

    作为万章大弟子的时山,自然随后走了出来,连连称是。

    “殿下礼贤好客,实是天下人的楷模!”周最轻抚衣袖,也举杯说道。

    “多谢殿下招待。”荀卿只是简单回了两句。

    常羽正欲答话,子南阳转过身来,又对常羽说道,“我与常兄相识,更是缘分非浅,常兄身俱鬼谷奇学,今后要多多仰仗常兄才是!”

    常羽听到此话,心中受宠若惊,但眼角余光也将看过来的众人扫了一眼,众人神态各异,唯有万章低头饮酒,不知想的是什么。

    子南阳的态度若即若离,让自己一时也把握不准。

    常羽口上连连自谦称谢,但心中却是对子南阳十分佩服。

    如今自己是鬼谷门人的身份已然搞得全城的权贵皆知,子南阳当然要大行拉拢之意,但这众上的众人,也都不可小觑,自然也需要照顾到。

    子南阳的三件喜事,在收拢人心上,就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之处。

    这三件喜事,第一件看似与众人没什么关系,但却是开篇切入的极好引子,众人肯定会附和,气氛就调起来了。

    然后,便自然地引出第二件事,将场上占了一半人数的朝中大臣,都赞赏了一番。

    紧接着,马不停蹄地提出第三件事,对这些外来的宾客也照顾了一番。

    最后,利用着第三杯酒,又将常羽再拉拢了一次。

    这三杯酒下来,已然让场中的众人,都十分舒服,让大家围拢在大公子的周围。

    但子南阳对乌获去二公子府上之事,虽然已经知情,但却只事不提,又可见其心胸。

    光有门客八百还不够,也得有驾驭门客之术才行。

    常羽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酒过三巡,众人在子南阳的邀请下,纷纷坐下用餐,又闲聊了起来。

    其中,万章年纪最大,在齐国待的时间最长,生活经验也最丰富,就为众人讲起齐国的一些学术与传闻来。

    周最也曾在齐国为官,又是周游天下的辩士,便由齐国引申出去,为众人讲起周国的一些趣事来。

    相国与其它众人偶尔插上几句,荀卿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轻轻听着。

    常羽初到战国时期,脑子里当然没有什么备份的资料,当然只能少说多听,心中则在猜测,子南阳设下这场宴席的目的。

    果不其然,众人酒足饭饱,在子南阳的邀请下,又饮了一杯。

    子南阳将酒杯轻轻放在红檀木桌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表情肃然道,“各位,虽然你们之中,并非都是我小卫国的朝中大臣,但各位已经既然坐在这里,我就以同怀视之,愿将心事与各位分享。”

    就在众人细心聆听时,子南阳浓眉星目中闪起光芒,继续说道,“司寇之事,相信诸位今日已经听说了吧?”

    齐睿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殿下所说的,是廉立之女,廉萱,昨夜因被采花贼玷污而自尽的事?”

    “不错。”子南阳点了头,向众人询问道,“司寇一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司寇一事?为何不是廉萱一事?或者采花贼一事?常羽心中疑问道。

    但此时的众人,已经交头议论起来,廉萱自尽的事,虽然场中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但此事牵扯细节颇多,大家各自听到的也不一样,众人便相互交换起了信息。

    坐在常羽对面的凌翼,先站了出来,抱拳说道,“殿下,昨晚有城中守军来报,曾在威安城中附近见过一帮行踪可疑之人的身影,采花贼多半就在其中!”

    凌翼说出此话后,抬头看了看子南阳,却发现子南阳面无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说话了。

    “凌都尉可抓到采花贼了?”齐睿见场面有些尴尬,关切地问道。

    “没有。”凌翼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凌某无能,等到守军集结之时,那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完这话时,凌翼又偷偷看了一眼子南阳,脸上有些迟疑。

    “哦……凌都尉不必自责,我记得追查采花贼一案,已经交给刺金门处理,相信日后定会有所结果的。”齐睿安慰道。

    刺金门有没有结果,那还不是要看我,常羽暗暗说道。

    常羽将子南阳脸上的细节看在眼中,心中奇怪,正犹豫是否要将城中守军昨夜追的人就是自己的这件事,透露给凌翼,坐在常羽左边的周最,却在此时说道:

    “我听说司寇爱女如命,廉萱自尽之后,廉立已经准备告老还乡了,廉立一走,这司寇之职便空了出来,由何人担任此职,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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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下官认为有一人颇为合适。”傅元夏抬起双眼,迎上众人的眼光,站起来说道,“下官认为,下大夫谢梓,可以出任司寇之职。”

    下大夫是谢梓的爵位,战国时期诸侯国中的爵位,自高向低,分为卿、大夫、士三等。

    卿又分为上卿、亚卿、下卿,大夫分为长大夫、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士则分为上士、中士、下士。

    爵位与官职是两条不同的封号,但因为有些朝中大臣没有指向的官职,所以古人也会以爵位相称。

    谢梓此人,常羽倒也听说过,谢梓是朝中亲近子南阳派系的一位老臣,人老心不老,常常去去群芳院中听曲,夜中归缩,是个出了名的风流老头。

    “不可。”齐睿站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谢梓虽然位至下大夫,但多是受祖上恩荫,本身并没有什么大才,难以堪任司寇之职。”

    “相国大人所言有理,是下官唐突了。”傅元夏见齐睿反驳,也不坚持,态度恭敬,嘴上连连称是。

    对傅元夏的这种反应,齐睿皱皱眉头,摆手说道,“司马大人,我与各司同僚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早与各位说过,我们之间争议朝中国事时,不必拘礼,更不必礼让。”

    傅元夏连连称是,齐睿才说道,“谢梓虽然不能胜任此职,但齐某倒是想到另外一人,不过……”

    齐睿说罢,看了一眼子南阳。

    “相国大人说的可是尹平?”子南阳突然问道。

    “殿下,下官想到之人,正是中士尹平,尹平虽然身为中士,但确实有真才实华,对我卫国的律法倒背如流,遇事又不死板,不拘泥于条条框框,这样的人,担任司寇一职,对卫国可是大有好处。”齐睿边说边看向子南阳。

    周最听罢,手中一展纨扇,说道,“在下听说,尹平是平国公康庆的女婿,如果由尹平任司寇一职的话,康氏在朝中的势力将会扩大,恐怕对殿下有所不利吧。”

    齐睿又看了一眼子南阳,向周最回道,“先生所言,正是齐某心中担忧的,不过,若单以能力相论,朝中的诸位大臣中,尹平确实是最佳人选。”

    子南阳终于开口,说道,“相国大人恐怕还忘了一人。”

    齐睿闻言,略一沉思,疑惑道,“莫非殿下说的是亚卿卫哲之子,卫沛?若是卫沛也参与到司寇职位的竞争中来的话,以卫哲的亚卿身份,以及支持二公子的朝中大臣,要让卫沛担任司寇一职,确实很有可能。”

    子南阳扫了一眼众人,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它人选?”

    齐睿则与三司对视了一眼,又盘出几个人,都被一一否定,几人沉默了片刻,显然找不出其它合适的人选来。

    常羽想起当初相国所说的,小卫国中,有大三家族占据了朝中大部分职位与爵位。这三个家族分别是子南氏、康氏与卫氏。

    其中,康氏本是卫国的开国本族,最早的一任卫王,便是康氏。但因康氏一族的没落,子南氏在后来取代了康氏,成为卫国之主。

    尽管如此,康氏树大根深,在朝中依然占据了不少的势力。

    另外一个家族,卫氏,则是三个家族中势力最小的,与二公子子南彦走得最近,在朝局中也是站在二公子一系中。

    所以,方才大家讨论的三个人选中,尹平虽是最佳人选,但却是康氏的人,卫沛是最有可能担任司寇的,却是二公子一系的人,唯独只有谢梓,虽然是子南阳一系的,却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司寇之职虽然空了出来,但各方肯定也会争相派出自己一系的人来争夺,子南阳的人如果没有争到这个职位,此消彼长,就会助力康氏或二公子的势力,这是子南阳不愿看到的。

    但子南阳这边,确实没有什么好的人选,齐睿虽然也知道这点,但站在卫国整体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的话,心中明显偏向于选择尹平。

    这就是这个问题难解的症结。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常羽心中一动,便主动说道,“殿下,如果朝中没有人选,可否从民众中选择合适的人选,出任此职呢?”

    “从民众中?”子南阳略一疑惑,问道,“常兄觉得,在下如何寻觅到合适的人选呢?”

    “司寇的职位,主管刑罚律法,需要对律法十分熟知,同时,出任司寇的人,最好心中正直,为人刚正不阿。”常羽说道,眼光细细地观察着子南阳。

    常羽见子南阳只是略为一点头,便继续说道,“想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单靠寻访,一对一地找,可是不容易的,不如张贴出告示,将司寇一职空缺的事,公布出来,由民众公平竞争,不限应聘者的身份地位,任人唯才,能者出任。”

    在战国时期,张贴告示向来招揽门客的居多,官职应聘的倒是没有先例,齐睿一听常羽的点子,忍不住地问道,“公平竞争,要如何个竞争法?”

    “对官职实行竞争制,通过笔试与面试两个环节,选拔人才,笔试考验应试者对律法的熟知度,面试可考验应试者的品性,具体考试方法,可以再细细商榷。”常羽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齐睿赞叹道。

    但常羽发现,子南阳听到齐睿的赞叹,点了点头,常羽心中当然明白这位大公子的心思,便接着说道,“当然,考试与面试环节,由相国大人与殿下出任考官,自然可选出心中合适的人选,司寇一职的竞争,也可突显出殿下与卫君求贤若渴,对人才的录用不拘一格。”

    当子南阳听到常羽说的“可以选出心中合适的人选”的时候,眼中一亮,哪还不知是什么意思,连连点头,大笑道,“常兄此举大妙!如此一来,司寇之职的问题便解决了!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去面见父君,将常兄的方法提出来!”

    众人当然也明白什么意思,纷纷赞叹。

    解决了面前的这个问题,子南阳心中大快,又与众人饮了几杯。

    但常羽此时,却是心中乏累。

    在群芳院初遇子南阳时,常羽以为子南阳是一心为卫国谋利、心胸宽阔、礼贤下士之人,但经过了这一天的相处,常羽心中已经对子南阳的好感,大打折扣。

    当日在群芳院时,子南阳得知自己能够面见白月瑶大家,子南阳的反应便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心中在意此事。

    后来,子南阳得知自己鬼谷门人的身份,又被万章提到鬼谷弟子以绝学乱天下,子南阳虽然仍是十分热情,但常羽也能感觉到对方态度的几番变化。

    如今,在司寇一事上,子南阳也没有齐睿身为相国的胸怀,仍是以朝中争权的利益作为出发点,去考虑合适的人选。

    子南阳的私利太重,侍奉这样的主子,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司寇这事定了之后,子南阳心中大喜,酒过三巡,众人又聊到治国之术上。

    万章本是孟子的关门弟子,当然擅长此道,大谈“君王仁政”,不绝于耳。荀卿则主张“帝王之术”,提到了君主如何钳制与管理大臣,大开众人眼界。

    常羽也提了一些自己的见解,颇得众人赞赏。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酒席散去后,子南阳便回邀请常羽在府上住下,明日再离开,常羽也不推辞,一番道谢后,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到自己的寝室中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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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府内院的十来座阁楼,独立成栋,装饰华丽,环境清幽雅致,都是上好的厢房。

    但常羽却没有多少心思在房中停留。

    领路的下人方一离开,常羽就换上一身束身的便衣,趁着夜色溜出房外。

    内院虽然有许多门卫把守巡逻,但都集中在子南阳的府上,其它阁楼因为分布分散,看守的守卫并不多,加上假山竹林掩映在阁楼之间,十分利于隐蔽身形。

    常羽本就擅长屏息之术,身形来回穿梭着,就从内院的围墙翻了出来,直朝外院摸去。

    外院的厢房足足有两百多间,成片地分布在东西两侧,厢房延伸到外院的围墙处,有一些独立小屋,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位置虽然偏僻幽静,但都具备两三间厢房,空间比其它门客的单间厢房要大上许多,有一些喜欢独自的门客,就会选择居住在这些偏僻的木屋里。

    ……

    靠近东南面围墙的一间木屋,样式古旧。

    漆黑的屋内散发出昏黄暗淡的烛光,忽明忽灭,几乎都没有力气从窗布上透出来,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哪怕一个轻轻的哈气,都能将这一抹烛光吹灭。

    昏暗的木屋内,传来细细的沙沙声。

    一把长椅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矮小的背影。

    烛光打在背影左侧,在房间内托起一小片光亮,照出这个人影的大致轮廓。

    此人垂下去的头颅,皱纹遍布,在烛光照耀下,一深一浅,像用刀刻在脸上一般,深入到骨头里面,散乱的头布蓬松着,像一头没有任何生气的枯草。

    房间内的沙沙声,正是从此人的脚上传来。

    此人的裤腿挽起,露出一只有些肥大的右腿,与此人瘦小的身形并不相称。这只显得有些肥大的右腿正放置在一个铜盆中,铜盆内黑影涌动,沙沙声传来,似乎有数百只虫子噬咬着他的右脚。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阵嘶哑空旷的声音从椅子上传开。

    一阵沉默。

    衣带飘飞声传来,伴着银针落地般的声响,一个矫健的身形从梁上落下,站在椅子之后。

    此人正是常羽。

    此时的常羽,心中既震惊又激动。

    震惊的是,配合着自己特殊的身体,自己的隐蔽身法,足可与真正的高手匹敌了,但竟然会被面前这人发现。

    激动的是,寻觅了一年的问题,如今终于有了线索,尤其是今天在别苑中见到此人时,更让常羽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常羽双手抱拳,激动地说道,“久闻神医扁鹊之名,在下常羽,见过前辈!”

    “神医扁鹊……嘿嘿……咳……二十多年了……咳……咳……”椅子上那道身影幽幽叹道,随着此人一阵重重地咳嗽,椅子也颤抖起来。

    常羽面前这人,正是今日所见的卢医。

    卢医轻轻转过侧脸来,苍老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空洞的眼神盯着桌上的烛光。

    细瘦的烛苗倒映在卢医的眼中,眼神内的萤萤之火,也似这屋内的这一盏烛光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何人告诉你我是扁鹊?”卢医慢慢吞出这几个字,语气由淡转冷,藏在袖中的右手暗暗曲成爪状,内气运转至手掌上。

    常羽当然听出卢医语气的变化,心中一凛,立刻向卢医鞠了一躬,恭敬道,“前辈误会了,并没有人告诉晚辈关于前辈的身份。”

    “那你是从何处得知?”卢医侧脸又向后转了一些,疑惑地盯着常羽,目光冷然。

    “在下是从前辈的名号得知的。”常羽如实答道。

    卢医布满皱纹的额头,又出现一个川字,疑问道中,“我的名号?你是说……卢医?”

    “正是。”常羽点了点头,知道今天自己是有求而来的,眼下这个关键环节,丝毫不能糊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认真说道,“前辈儿时可是身患重疾,几乎到了命绝之步,而后被一名卢姓的医生救过?”

    卢医身形一颤,目光吃惊地望着常羽。

    常羽见卢医如此反应,心中更加笃定,继续说道,“自那之后,前辈便立从事医道,救死扶伤,少时曾在燕国向长桑君学习医术。可惜长桑君命途不顺,在前辈还未出师前,就已经去世了。前辈得到长桑君的医术后,就离开了燕国,另改名号,广收学徒,行医天下,因前辈医术出神入化,被世人尊称为神医扁鹊。”

    “但就在十多年前,神医扁鹊进入秦国之后,突然下落不明,再也没有任何人见到。可谁能想到,如今的卢桑,正是当年的神医扁鹊,卢姓正是取自前辈儿时的救命卢姓医生,桑字乃是取自于长桑君,不知晚辈说的可有错?”常羽说道。

    常羽话音刚落,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压得常羽有些喘不过气来,游窜在整个木屋之内!

    卢医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长袍无风自鼓,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双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满十数根银针,在黑暗中几乎隐于无形!

    “是李酰派你来杀我的?!”卢医冷冷喝道,话音一落,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我少时的事,已经将近一百年前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你究竟是谁?!”

    一百年前?

    难道扁鹊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常羽曾在百家讲坛的节目里,听历史学家说过此事,以战国时期的人均寿命,当会达到这个岁数,常羽当时还以为是砖家们又出来胡诌了,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不过,扁鹊提到的李酰是何人?为何这个人要追杀扁鹊?

    此时当然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常羽恭敬地一揖,诚然道,“晚辈误会了,晚辈并不认识李酰。晚辈早听闻前辈大名,今夜偷偷潜来相见,正是不愿他人知道前辈的身份,还请前辈明鉴!”

    “咳……咳……”卢医腹中翻涌,又重重咳了两声,一口气就像要咳断了一样,身子一下瘫软下来,靠在椅子上,颓然说道,“咳……罢了,罢了,逃了二十多年了,一把老命过得生不如死,就算你是李酰派来杀我的又如何呢……”

    卢医将手轻轻抬起,把手中银针,一根一根,十分珍重地放在桌面上,这才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常羽一眼,淡淡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你的身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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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鹊轻轻一笑,说道,“老夫说的有好有坏,自然不欺你。老夫问你,你起初的时候,身体机理是不是大为受损,康复能力远不及常人?”

    常羽心中一惊,默默点了点头。

    “这就是病症前期的坏处,但这好处,确是身体的尸气与活气相掺,使活气虚弱,时有时无,利于隐匿身上的气息,不会被普通高手发现。”扁鹊淡淡说道。

    常羽只知自己在隐匿气息上,确实受到这特殊身体的一些好处,但哪里从医学的角度,想过是体内活气的问题。

    “敢问前辈,这第二期的病症,又是什么?”常羽连忙问道。

    “中期的病症,也有一好一坏。”扁鹊继续说道,“坏处便是,体内尸气扩大,影响至身体经脉,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气脉堵塞,内气无法通达周身的情况。”

    这不就是当时在马陵坡,以及昨夜与采购贼一战时,出现的间接性失去武功的状况吗?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处呢?”常羽不由疑问道。

    扁鹊哑然一笑,说道,“这个好处对你来说,倒不算什么好处了。老夫行医天下之时,曾经经过楚国边境,曾经遇到一个神秘的组织,亲近鬼神,名为‘鬼司门’。老夫曾为鬼司门门主的女儿,治过一个难治的顽疾,对鬼司一门,倒也了解一些。这鬼司门专修鬼司一术,其门内的最高心法,对修为者的身体要求,极是苛刻,你这尸鬼之身,恰好是修炼鬼司之术的上上之选。”

    鬼司之术?

    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我真是再也不想碰到了。

    看来这个好处真是比鸡肋还鸡肋,常羽心中苦笑。

    “病症的后期,是否就会武功尽失,身体腐烂致死?”常羽问道。

    扁鹊也不言语,静静地看望常羽,点了点头。

    虽然早知答案会是如此,常羽心中还是有一个疑惑,不由问道,“可是,都到人死之时,还有什么好处呢?”

    “如若不死,神念可达至臻地步,趋近无形。”扁鹊淡淡说道。

    隐蔽气息,其实便是通过神念来实现的,如果身体再往后发展,神念达到不被察觉的地步,确实也是可能的。

    当对方说到“如若不死”四个字时,常羽心中便知此事还有转机,便向扁鹊说道,“前辈可有办法救晚辈?”

    “嘿嘿,世上从来就只有老夫不救之人,绝没有必死之人。”扁鹊轻狂地笑道。

    常羽听到,心中大喜,连忙恭敬地一揖,说道,“前辈医德高亮!请受晚辈一拜!”

    “哼!老夫何时答应救你了?”扁鹊面色突然冷了下来,双眼盯着常羽。

    “前辈……”常羽不由愕然。

    怎么每个有能耐的老头,脾气都这么不好琢磨……

    常羽心念一转,想到一事,连忙作揖说道,“晚辈猜想,前辈定有心事未了,如果前辈能够治愈晚辈的身体,只要不违背德义,晚辈愿意供前辈任意差遣。”

    性命之忧,可不是闹着玩的,普天之下,除了神医扁鹊,说不定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治愈自己这个身体了。

    左右权衡,常羽对自己下的这个承诺,自觉一点也不吃亏。

    “任意差遣?”扁鹊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抬起眼来,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常羽,看得常羽心中发毛。

    “任意差遣倒是不必了,只要你在这一年内,帮老夫做三件小事,老夫就答应将你的身体治好。”扁鹊笑道。

    “前辈此话当真?”常羽心中大喜,前话一问,也不待扁鹊作答,立即问道,“不知前期说的三件小事,指的是什么?”

    “杀人,救命,取物。”扁鹊冷冷道。

    常羽不由有些愕然,心中隐隐觉得大不简单,这三个词汇,说小可小,说大可大。

    但既然已经答应扁鹊,常羽心中一思量,连忙恭敬问道,“请前辈明示。”

    扁鹊也不回答常羽,他涣散的目光从常羽身上移开,向下瞥去,移到自己那只醒目突兀的右腿上,凝视了半刻,声音转为沙哑,幽幽道,“你可知道,这一只腿,是谁的?”

    这腿难道不是你的吗!!

    常羽心中如平地惊雷,炸得心神俱震,身形不由为之一颤!

    扁鹊摇了摇头,突然抬起头来,双目直射向漆黑的上空,悲痛无比,他的身形渐渐发抖起来,喉中发出一阵尖锐的狂笑声。

    “咳……咳……”伴着几声重重的咳嗽,扁鹊呛得满脸通红,两行浑浊的老泪,沿着脸上深嵌的皱纹,流了下来,声音悲怆道,“二十多年前……”

    ……

    二十多年前。

    神医扁鹊之名,已经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号。

    公元前310年,扁鹊在鲁国行医。

    太子府旁边的一座大院,正是鲁王御赐给扁鹊的医馆。

    这一天,扁鹊在医馆内,刚为鲁公扈与赵齐婴两人做完换心的手术,门口便来了几名神秘人,神色慌张焦虑,嚷着要见扁鹊。

    扁鹊得见这几人后,才知是秦国之人,所求之事,正是要邀请扁鹊,到秦国为举鼎受伤的秦武王治病,还带来了重金。

    扁鹊虽素来不喜欢秦国的好战杀戮,但医者仁心,他心中也只是将秦王当作一名普通的病患,但二话不说,带起为数不多的几名亲传弟子,起身就往秦国境内而去。

    快马加鞭,不足月余,扁鹊等人便赶到秦宫内。

    此时的秦武王,已经找了朝内朝外,不知多少名医看过,都找不到治愈的方法,拖了这么些时日,如今更是奄奄一息,下一刻就可能随时断气。

    秦武王的身体状况,关系到秦国太多人的利益。

    扁鹊一到秦国,就受到太后的极大欢迎,并贬了当日的秦国御医李酰之职,让扁鹊担任御医一职,李酰为辅,协助扁鹊全力治愈秦王。

    经过一番诊断,让扁鹊吃惊的是,秦武王所受的伤,并非简单的受巨鼎砸伤,胸骨碎断,九龙神鼎虽然重达万斤,但以秦武王深厚的功力,并不会受伤至此。

    经过了连续三日的诊断,扁鹊终于发现了病根所在。

    原来隐于秦武王体内的,另有其物!

    此物便是一只无色透明的细长虫子,名为“食髓虫”。

    传闻,食髓虫是由商朝的亡国祸水,妲己,所养,世上仅有一公一母两只。

    商朝亡国之后,食髓虫也就跟着不见了踪影,后人也只是在书中得知关于此物的只言片语。

    食髓虫吸附在秦武王的骨髓之中,吸食着他体内的生命元气,又隐匿无形,如果不是有特别的方法,便无法发现此虫。

    虽然从未有过食髓虫的应付经验,但扁鹊经过一番细细的观察和思考,总算找到了应对的措施,以秦武王的身体状况,只要将其身上的骨骼全部换掉,再经过一个月的治愈,就可回复如初。

    这种大胆的方法,虽然十分凶险,也会让秦王武功尽失,但却是治愈的唯一方法。

    太后与朝中重臣经过激烈的商议后,最终同意了扁鹊的做法,便派人在国中暗中寻找与秦王身形相似之人,最终找到了一位村野匹夫。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扁鹊为秦武王成功换骨完成之后,第二天清晨,朝中便传来秦王驾崩的消息。

    秦王一死,朝中立即大乱,芈月与魏冉等人趁势而起,拥立秦昭王,芈月成为宣太后,魏冉成为秦国的新任相国,开始诛杀秦武王的旧部。

    扁鹊虽然本是来治愈秦武王的,但作为一名名闻天下的医者,本应该独立于此事之外。

    但没想到,李酰在朝中散布谣言,诬陷扁鹊在秦武王的换骨手术中动了手脚,让武王不治身亡。

    秦昭王得知此事后,便趁势将扁鹊“请”出秦国,也不再追罪。

    扁鹊自知受李酰陷害,带着几名弟子,出了秦国,便沿着骊山北面的小路,趁夜逃走。

    可是,哪里知道,李酰已经带了数十名杀手,埋伏在骊山中,在夜中杀了出来。

    乱箭齐发。

    扁鹊的几名弟子相继命陨,大弟子汤安,也在与杀手的博杀中倒下了。

    李酰嫉妒扁鹊的医学,亲手将匕首刺遍扁鹊的五脏六腑。

    杀死扁鹊之后,他就将扁鹊倾注毕生精心所著的《内经》、《外经》两本医术、以及扁鹊所用的“镂空七十二银针”拿走,又将扁鹊等人抛尸山谷之中,扬长而去。

    可李酰哪里想到,扁鹊心脏的位置,生得比常人略高一些,匕首并没有刺中心脏,其它器官,倒是被李酰扎了个稀巴烂。

    天无绝人之路。

    扁鹊昏迷醒来之后,在山谷中待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他将弟子们的内脏都挖了出来,把自己的肚子剥开,将被李酰刺烂的内脏都换了下来,又把自己摔断的右腿截断,接上大弟子汤安的右腿。

    这一个月内,他喝着血水,吃着死人肉,终于爬出了山谷,为自己动手术整容,换上一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容,想要回到秦国寻机报仇。

    可是,回到秦国的李酰,借着扁鹊的两本医学宝典,已经成为秦国朝中红人,势力更是坐大,哪里是扁鹊只身一人能够对付的。

    心灰意冷之下,扁鹊偷偷离开了秦国,从此隐匿身份,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扁鹊的医术虽然高超,但因为体内都已经是坏死之身,随时时间的推移,身体已经慢慢长出尸斑,开始腐化,任由自己再高明,也抵挡不住时间与命运的力量。

    如今的扁鹊,只不过是一个心中怀恨,坐着等死的老者罢了……

    ……

    扁鹊讲完他的故事,已经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常羽的心中,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扁鹊入秦行医,后被秦国太医李酰所杀。

    史书上,只记载着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谁能想到,竟然有如此悲惨的故事,死于秦国的扁鹊,竟然还存活在世间。

    心中愤恨之余,常羽又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那只食髓虫,是从何处而来,究竟又是什么时候,钻入秦武王体内,是在举鼎之前,还是在举鼎之后?

    这两个不同的时间,都可以牵扯进不同的人。

    以秦武王冠绝天下的武功与巨力,在天下间,几乎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想要暗算秦武王,简直是难比登天。

    难道,食髓虫是在秦武王举鼎受伤之后,趁着秦王伤势,偷偷下的暗手吗?

    可是,九龙神鼎再重,也不至于让秦武王受到如此的重伤吧?

    莫非,秦武王在举鼎之前,就已经遭人暗算了?所以举鼎之时,才会力不从心?

    可是,秦武王被扁鹊成功换骨之后,为何又突然暴死在宫中?

    秦武王死后,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秦昭王、宣太后芈月和秦相魏冉了,难道是这几人所为吗?

    常羽觉得,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了,根本无法凭空梳理清楚,但他心中暗暗觉得,史书上的一句“武王举鼎而死”,背后定然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

    昏暗的房间中,瘦小的烛火跳跃着,油尽灯枯,再过不久,房中这一盏唯一的光亮,也会熄灭而尽。

    一只飞蛾扑哧地撞了过来,还未钻进烛火中,传传来一阵焦臭的味道,飞蛾的尸体就势倒下,身子半浸在即将枯竭的灯油中。

    半晌无言。

    这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者,阖起的双眼,终于慢慢打开,浑浊的眼中,说不尽是怨恨,还是绝望。

    常羽的目光从扁鹊的右腿上收了回来,心情复杂。

    又过了片刻,扁鹊仍是没有说话。

    常羽便率先打破沉默,问道,“前辈所说的‘杀人,救命,取物’三件事,这杀人,是否就是要我杀了李酰?”

    扁鹊抬起双眼,射出怨毒的神色,看得常羽心中一惊。

    只听扁鹊冷冷说道,“你本就是刺金门的人,杀一个人,对你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

    常羽心中一紧,对扁鹊此话颇有些不喜欢,说道,“刺金门虽然杀人无数,但天下间,既没有非死不可之人,也没有绝不可杀之人,晚辈只唯方心,不过是借刺金门做些事罢了。”

    “哼,好一个只唯方心,你的意思是,按你的方心,不愿意杀李酰了?”扁鹊不客气地反问道。

    “前辈误会了。”常羽连忙解释道,“晚辈刚才的意思,是说晚辈不是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像李酰这种十恶不赦之人,就算前辈不说,晚辈也会杀了此人。”

    “只不过……”常羽看了一眼面带疑惑的扁鹊,继续说道,“秦国与卫国距离较远,来回就要花上数月时间,就算晚辈就算侥幸能够进入秦国,以晚辈的修为,要暗杀李酰,恐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常羽如此说道,实际上是想提醒扁鹊,暗杀李酰的事,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以扁鹊的身体状况,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只要你愿意老夫杀了这个狗贼,其它你就不用担心,老夫不是说过,还有救人一事吗?”扁鹊见常羽有心帮助他除去李酰,脸色温和了一些。

    “难道前辈说的救人,是指?”常羽不由有些明白了。

    “没错,救人是救你,也是救老夫我。”扁鹊叹了口气,说道,“秦国的眼线遍布天下,李酰又是秦国朝中心腑,消息灵通,老夫不便抛头露面去收集名贵药材,以免给有心之人记了去。你若想治好你的病,需要替老夫将所需要药材收集齐全,你可愿意?”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常羽心中大喜,连忙答应。

    但是,当扁鹊取出一卷竹简,写下上百样药草的名字,递给常羽时,常羽心中不由叫苦。

    他本以为是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一见清单,这才大呼自己图羊图森破!

    阴蚣石、龙油草、土蟒鳞、软玉心……

    常羽将整个清单从头浏览到尾,竟然没有几件药材是自己见过的!

    一听这些药材的名字,便觉得价值不菲,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找到,就算找到了,恐怕也倾家荡产,也收集不到几味药来。

    可是,想要活命,眼前唯有神医扁鹊这一条路了。

    常羽咬咬牙,将清单收入怀中。

    “不知前辈所说的‘取物’,取的可是《内经》、《外经》?”常羽问道。

    扁鹊淡淡一笑,说道,“《内经》、《外经》虽是老夫毕生精心所著,但不过是将脑中之物,写到书上,传给后人的医书罢了。丢了再写一本便是,老夫虽然身体虚弱至此,也没到了头脑昏聩的地步。日后你要是杀了李酰,《内经》、《外经》两卷,就当送你了。”

    常羽当然连连称谢,不过,相比于治愈身体,他对这两卷书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那前辈要取的,竟然是什么东西?”

    “李酰当日取走老夫的‘镂空七十二银针’,你杀了李酰之后,要将此物归还给我。‘镂空七十二银针’虽然只是风庸兵器榜上排名第六十的武器,却是由老夫年轻时亲手所制。每一根纯银细针中,皆有毛发一般细的孔洞,内壁镶有白玉,巧夺天工。银针扎于人体肌肤之上,便可根据气血在银针中注满的程度,探察到病者细微的身体疾病。老夫当年医术巅峰之时,观察病者的气理,也不过如此。”扁鹊说道。

    “镂空七十二银针”之名,常羽虽然听过,却不知是出自扁鹊之手,还有这等奇效,心中折服,答应道,“前辈放心,晚辈杀了李酰,一定将此物亲手送到前辈手上!”

    “很好。”扁鹊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神色肃然地说道,“老夫给你的药材清单,你要尽快收集齐全。老夫自知时日不多了,纵然医术夺天,也争不过这天命之数。老夫给你一年的时间,让你完成这三件事,否则,就算你侥幸撑得过一年,也见不到老夫了。”

    “一年?”常羽不由有些紧张,一年之期,对自己而言,无疑是太短了一些,但确实如扁鹊所言,错过了这一年,以后就算收集到足够的药材,也没人能够治愈自己。

    不过,这一年时间,自己的武功又能增长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正具备了入秦暗杀李酰的水平。

    扁鹊似乎看出了常羽心中所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老夫虽然不知你受何等高人的指点,但你这一身功法,确实非比寻常,实属老夫毕生罕见。但你的身体却如开闸放水一样,虽然有大量的河水注入进来,却因尸鬼之身的状况,让大量流水从闸口流了出去,蓄留不住多少水量。所以,你练功的方式,势必是事倍功半,进展缓慢!”

    事倍功半?

    扁鹊这一番话,重重地敲击在常羽的心中。

    以前练功时,确实进展缓慢,但常羽只道是《万元功》的功法诡异,哪想过是自己身体的问题!

    如同在贫瘠的土地上种田,再好的种子,再好的水源,也获得不了多少收成啊!

    常羽心中震惊,连忙向扁鹊恭敬道,“前辈可有什么办法?”

    扁鹊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如果前辈能让晚辈恢复正常的练功速度,晚辈就可以提前帮前辈完成那三件事了!”常羽连忙说道,希望借此打动扁鹊。

    “恢复正常的练功速度?”扁鹊嘴角一扬,不屑地笑道,“老夫可让你以常人数倍的速度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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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人数倍的速度?!

    武学之道,漫漫无期,有多少人,毕其一生,不就是为了攀上武道的巅峰吗?

    可又有多少人,连山脚都未曾到达?

    扁鹊竟然有此等绝技,怎么能不让常羽心动!

    “前辈真有方法?”常羽连忙问道。

    扁鹊轻嗤一声,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人体的头颅与四肢,体内的五脏六腑,皆合五行之理。但每个人的天赋资质各不相同,体内可用的五行之气,也是多寡不一,但却都有一定的极限。譬如打井取水,井水的水量虽然不同,但终有耗竭的一天。”

    “习武之人的身体,就像一口井水一样,毕其一生,只不过是将有限的井中之水,在有限的时间,取到手中罢了。但因每个人的潜力天赋不同,取水的速度,可达到的修为高度,也不尽相同。有些人,虽然天赋奇佳,但终其一生,都没能取得井水的十之一二。但一些资质一般之人,因勤奋有加,加上方法得当,取水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许多,修为增长的速度,甚至能够远胜于天赋奇佳者。”

    “老夫行医百年,参悟人体潜能之术,自创‘混元五行针’,虽无法改变人体本身五行之气的多寡,但却可以通过经脉的改善,将井口的深度,大大减少,取水的难度,也大为降低!在有限的有生之年里,尽早达到自身修为的高峰!”

    扁鹊字字掷地有声,回响在常羽耳边!

    面前的这名神医,从人体的构造与机理,推断出人体内蕴含的五行之理,与邹衍的五德之说,又有一些相似之处,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智者同谋?

    这点常羽当然不得而知,也不便在此时提出,如今的他,更关心扁鹊这种加快修炼的方法。

    “前辈医术高明,实在令晚辈叹服!”常羽赞叹道,又将心中疑问抛了出来,“不过,关于这种加快修炼的方法,晚辈担心是否是涸泽而渔,所以,想请教前辈……”

    “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扁鹊摆了摆手,打断常羽,继续说道,“是药三分毒,世间之事,皆有两面性,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凡事利弊两端,你只需要取舍罢了。”

    “前辈说的是。”常羽心道果然如此,嘴上说道,“但晚辈仍想知道,这种方法有什么弊端?”

    “无非就是折寿而已。”扁鹊一脸淡然地说道。

    “折寿?!会折寿多少呢?”常羽有些吃惊,扁鹊已经活了一百多岁,当然不在意了,但自己可是风华正茂呢。

    扁鹊抬头看了常羽一眼,诡异地一笑,“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常羽心中一思量,又问道,“不知前辈可曾试过此法,被试验的那人,又活了多久?”

    “嘿嘿,老夫确实试过……”扁鹊身子向后靠在木椅上,嘿嘿一笑,说道,“试验之人,正是老夫!”

    常羽心中又吃了一惊。

    这位扁鹊,真是个医学狂人!

    为别人换心不说,扁鹊自己的身体,也不知做过多少手术,细细算来,竟然还活了将近一百二十多岁!

    可是常羽可不敢保证,自己折寿之后,还能像扁鹊一样,活到如此年纪。

    这个医学狂人,多年报仇未果,会不会闷久了,一时兴起,手痒痒了,想找人动动手术,所以向自己抛出这么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方法?但实际风险却要高得多?

    常羽心念急转,想出诸多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的可能性。

    或许,命理之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自己又何必太过纠结呢?

    如果没有遇到扁鹊,也许自己连一年的寿命都没有呢。

    “前辈,晚辈愿意冒此风险,有劳前辈了!”常羽心中思定,便做了决定。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志。”扁鹊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老夫被世人称为‘神医扁鹊’,毕生起死回生无数,岂是浪得虚名的!若放在五十年前,‘混元五行针’确实有折寿之说,但经过老夫多年的改进,对身体的危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你大可放心!”

    原来这个老家伙是诈我的!

    说来也是,哪有舍得拿折寿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

    常羽心中暗骂,但却连连作揖,称谢道,“原来如此,那就多谢前辈了!”

    常羽话音刚落,扁鹊左手轻扬,墙角的一把木椅就势飞来,准确地在常羽面前立住。

    “脱去上衣坐下吧。”扁鹊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不到片刻,常羽已经光着光滑结实的上身,背对着扁鹊坐下。

    扁鹊指间轻扬,摆放在桌面上的银针,颤颤发抖,一支支飞身而起,绕着常羽身上飞转了三圈,准确无误地扎入常羽背上穴脉之中。

    扁鹊脚尖一点,常羽坐下的椅子又转了过来,银针飞舞,又有数十支银针扎向常羽正面。

    不知这些银针是否是仿着“镂空七十二银针”所制,也正好是七十二支。

    不到一会,常羽已经如同一只刺猬一般,身上针芒细密,银光闪闪。

    银针所扎之处,颇是酸疼难受,似乎正引导着体内内气的流转!

    气息自丹田而出,像一支支平缓的细流,溢流到四肢,每过一处银针所在的****,内气便像被激发了一样,狂燥而又欣喜,瞬间便如洪水一般,冲泄而出!

    内气以惊人的速度,在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常羽浑身已经通红发热起来,白气腾腾,大汗淋漓!

    “小子,你的身体之内,竟然没有任何杂质?内气精纯至此,实是老夫毕生罕见!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恐怕也不过如此吧?!哈哈!让老夫再助你‘混元五行针’,假以时日,你也会成为睥睨天下的武学强者!哈哈哈哈!”扁鹊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也不知是因为常羽身体的情况,还是为自己进行的手术。

    “‘混元五行针’,每三日就要进行一次,连续实施半年,身体的经脉状况,才会完全改善。但老夫可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玩,这套心法就送给你了,你记着!”

    扁鹊说罢,便将整套心法念了出来。

    常羽心中大喜,便一一记下了。

    将心法盘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常羽心中一动,便问道,“前辈,如果此法对寿元影响不大的话,晚辈可否将前辈的‘混元五行针’,用于晚辈的几个朋友身上?”

    扁鹊闻言,眼中一柔,大出意料的是,面前的这个少年,会有如此心地,医者仁心,自然又多了一些好感,便说道,“既然已经送你了,你作主就是了,何必再问老夫?”

    常羽听到扁鹊的承诺,心中自然又是一阵欢喜,道谢之后,便不再说话,双目紧闭,用心体悟体内内气的变化。

    ……

    时至深夜,点在扁鹊房中的那一丝焦黑的灯芯,终于再也挨不住,一声噗嗤,就化为夜中的一缕青烟,融入黑暗之中。

    房中早就没有了常羽的身影,只留下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

    漆黑的房中,传来一阵冷笑声:

    “李酰狗贼,老夫要你不得好死!”

    ……

    (作者语:武王举鼎的这条支线,随着扁鹊的出场,已经正式拉开序幕了,不知大家对扁鹊之死的改编,是否满意呀~至于大家评论区里讨论的,常羽会从哪里发展势力,哈哈,偏不剧透,偏不剧透,偏不剧透,重要事情说三遍。如果有猜中常羽从哪里开始自立国家的(要具体到国家或区域,比如,卫国内?秦国内?南疆?,大中原这种的不算。。。),猜中者,笔者亲自为书友量身定制龙套一枚,保证贯穿全书,够诚意吧^_^,每人只限猜一个啊……)

    (感谢鬼影兄打赏588币!感谢遮公子每日打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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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辉清冷,幽静的内院,红墙青瓦,都似镀了一层银霜一般。

    宁静的屋内,房门紧闭。

    常羽闭目调息,脸上红潮阵阵。

    不到一柱香时间,常羽终于睁开双眼,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扁鹊的混元五行针,果然有效,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常羽喜道。

    此时的常羽,已经将混元五行针的心法,在体内又小心翼翼地运转了一番,经过神念的一番探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相反,经过扁鹊今夜的施法,常羽的修为更加精进,已经将早就像隔着一层纸的四段修为,完全突破了,达到了五段修为。

    丹田中的内气,也由四段时较为稀薄的铜色,变得更加浑厚。

    要知道,修为越是往上,每进一阶,越是困难。在刺金门中,达到修为五段者,也只不才百分之五而已。

    明日再去买一套银针,参照混元五行针的心法,改善身上七十二处经脉,只要再过不久中,便可让修为更加精进。

    想到此处,常羽心中一动,伸出手去,从怀中拿出一黑一青两物,分别是黑鳞皮卷和那半卷医书。

    《万元功》是鬼谷门中之物,是除了自己的身世之外的第二件秘密了,目前除了展跖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人知晓,常羽当然不会轻易示人。

    而这半卷医书,常羽本打算拿给扁鹊过目,但想到扁鹊连自己修炼什么功法,受什么高人指点,都没有兴趣过问,想来扁鹊的心中,只装着仇恨,又怎么会对半卷医书感兴趣呢。

    常羽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半卷医书,心中盘算一番,不由暗自叹气。

    自己妄想在乱世中扎立脚根,可目前的自己,手上可没有多少筹码。

    目前最大的筹码,无非就是跟自己生死不离的几个弟兄,可是,人心难测,如今的抱团取暖,在日后会不会富贵不同,各自为命。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定,毕竟此时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真正追随的资本。

    这就是为何,常羽向扁鹊询问,能否将混元五行针用在他人身上的原因。

    这就是为何,常羽要不择手段地利用邹衍与白月瑶,将自己这个“假鬼谷门人”的消息传播出去的原因。

    一个人,只有被认同,才能被追随。

    当初毛氏三兄弟,愿意追随自己,而不是继续与朝旭等人为伍,一个主要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打败了陶志元吗?

    不然的话,如果败的一方是自己,结果定然大不相同。

    而这种认同,可以是诸多因素的,但在战国中,成王败蔻,才是唯一的铁则。

    因为,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字当头,私心所驱,在这古代里,与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多少区别。

    野王镇的赵里长,无非想是哄骗自己住到他的府上。

    子南阳所关心的,也无非是自己在朝局中的势力,是否会被二公子与康式比下去而已。

    李酰为一已私欲陷害扁鹊,而苟且而活的扁鹊,虽答应为自己治病,但某种程度上,也不正是利用自己为他复仇吗?

    士为知己而死,这种高风丽节,已经确实存在吧,但至少目前我所见的,都是勾心斗角,都是一已私欲。

    常羽不由心中暗叹,想要扎根在这样的乱世中不倒,只有让自己成为一名强者,或者说,让自己成为一方强者,而这一方强者,当然不是孤军奋战,离不开背后深厚的根基支持。

    现在的自己,手上只有三张牌可打,一张是鬼谷门人的这张假身份,一张是展跖等几位弟兄,还有一张,就是扁鹊的这张暗牌。

    本来还有另一张柳如茵的经济牌,如今已经打了水漂。

    手上牌真心不多,牌面又不好,接下来更要想清楚,好好出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两日来,鬼谷门人的这张牌,已经成功地打开了子南阳府上的大门,为自己在卫国中争取了一些名声。

    目前朝中的局势,相国齐睿与六司各部、以及以乐正公为首的军方,多是支持大公子,二公子虽然与刺金门走得较近,但在朝中的势力,毕竟还是不及大公子,康式的势力,更不用说了。

    子南阳在朝中得到诸多老臣支持,在卫国百姓之中,口碑又佳,日后极有可能是卫国储君,所以,依靠子南阳一系,应该是最优的选择。

    但自己还需要更深入到朝局中,掌握更多的资源,不然就只是一直游离在外,成为一名高级食客罢了,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是接下来的出牌的主要方向。

    另外,便是提高自身修为水平,用混元五行针帮助几位兄弟成长起来,壮大自己的班底力量,这也要同步进行。

    收集草药的事,也是迫在眉睫,积累经济资本的事,则要另想办法了。

    将眼前自己的形势想清楚了一些,常羽心中盘算一番,定下今后的大致计策,这才放心心下来。

    自从离开外门弟子的院子后,常羽已经许久没有深夜练功了,便闭目调息,又进入了打坐的状态。

    ……

    夜尽天明。

    常羽一夜无眠,睁开双眼时,浑身舒服无比。

    简单地收拾一下,他便去主院中,向子南阳告辞,欲回到刺金门中。

    ……

    没想到,常羽刚到主院中,就吃了个闭门羹,惊讶地向守门侍卫问道,“你是说殿下和相国大人,已经到宫中参加早朝了?”

    八名佩剑的束衣侍卫中,走出一人,从石阶上疾步走了下来,恭敬道,“是的,宫中一早便传来了卫君的召见,殿下和相国大人,在凌都尉的护送下,进宫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就在常羽转身离开之时,那名侍卫又补充道,“对了,宫里来的那人,还让殿下带上万夫子,所以,万夫子也随同进宫了。”

    “多谢,我明白了。”常羽一声道谢下,便离开了,心中却大为不解。

    听说几年前,大魏国给卫君送来了一名绝世美人,名为舒嫱,卫君见了十分喜爱,便封为舒贵妃,宠溺有加,自此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如此早的早朝了,这倒是稀奇。

    而且,万章虽然在齐国颇有些名声,但此次卫君唯独传唤万章这老儒家老头,又是什么用意?

    (两章连着一起发,码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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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羽想不清这些环节,打算先打道回府,与展跖等人先碰个面,再讨论接下来的一些细节安排。

    这般想着,他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路过大公子夫人所住别苑门口时,常羽忍不住往院中看了几眼。

    别苑整齐幽静,青石路旁边,白石子与青草相间分布,构成别致的景色,院中五颜六色的花草相互掩映,露出几处香闺一景,挂红飞绿,别有一番设计者的匠心。

    别苑除了门口站着的四名侍卫,院中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想来这位夫人应该还在休憩中吧。

    不过,自从常羽知道卢医的真实身份后,对这位夫人的病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这位夫人,名为花仪锦,是上大夫花卓之女。

    花锦仪与子南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朝中内外,都是一个佳话。

    听说,花锦仪虽生得美若天仙,却是个单纯细腻的女子,一心一意只倾心于子南阳,年满十六岁那年,便嫁给了他。子南阳也是专情无二,除了花锦仪这一个正室之外,府上再没有别的侍妾,想必也是深受此女。

    这两人的感情,不知惹来多少卫国痴情男女的艳羡。

    常羽想起昨日初到府上,子南阳听闻夫人大病得治的反应,心中不由暗叹。

    一个人再坚强和冷酷,内心深处,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也许子南阳内心的软处,就是花锦仪吧。

    就在常羽要离开之时,他举目望见远处的一间阁楼处,走出一人。

    这个人的背上,挽着一个单肩包袱,正背向自己,伸手掩门。

    关上房门后,那人转过身来,国字方脸,不苟言笑,身形高大孔武,身着一身简朴的布衣,正是荀卿。

    常羽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迎了过去,边走边说道,“荀兄?你这是?”

    荀卿此时也远远看到了常羽,站在原地,向常羽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说道,“常兄弟,你来得正好,省去你我道别了。”

    “道别?”常羽有些不解,“荀兄,你这是要去哪?”

    “再往西走,去其它几个国家再看下吧。”荀卿理了一下身上的包袱,往主院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我与殿下告别后,今日就离开了。”

    自从方子修辞行的事发生后,常羽对这种离开远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恐怕荀兄要失望了,殿下今早已经进宫,要晚些才能回来。”常羽如实说道。

    “哦?”荀卿略一迟疑,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就省去了诸多麻烦,我直接走了便是。”

    荀卿说罢,向常羽双手抱拳,露出难得的一抹笑容,“常兄弟,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你我后会有期了!”

    这句话一说完,荀卿望向常羽,轻轻点了点头,一声珍重后,起身就要离开。

    “荀兄?!”常羽侧身一步,站在荀卿面前。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常羽还未弄清是什么情况,更不清楚为什么荀卿连个招呼都不跟子南阳打,说走就走,此时当然要先扯住荀卿,问清话再说。

    “荀兄,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离开?莫非是荀兄觉得在殿下这边,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吗?”常羽连忙问道。

    常羽这一问,当然是暗指万章。

    以昨晚座位的次序上,以前今早万章随同进宫,都暗中表明,万章在子南阳心中的位置,似乎比其它人都要高上一些,所以常羽借此投石问路。

    “并非在殿下这边没有什么机会,而是在整个小卫国中,都没有什么机会!”荀卿淡然一笑,脱口道。

    要是换作常人说出这句话,常羽可不会去理会。

    无论到哪,机会都是有的,只不过,不同的人,把握机会的能力和大小,不同罢了。

    但既然是荀卿说出这句话,常羽当然要重视一些,连忙询问道,“荀兄何出此言?卫国虽小,从政为官,不也有许多可能吗?以荀兄的才华,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会没有什么机会?”

    “哈哈!”荀卿抚掌大笑起来,笑罢,荀卿负手而立,抬首远望着天际,脸色肃然,一身简朴的素衣,透出一股超然的气息,孑然于世。

    荀卿扭过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愕然的常羽,淡淡问道,“鬼谷子难道只让你从政为官吗?”

    荀卿此话一出,常羽心中立即有些后悔,鬼谷子连自己这个假门人都没见,当然也没给自己做什么“职业规划”了,眼下自己根基全无,所谓人穷志短,眼前当然想的只是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先站稳脚根了,倒不是自己的志向仅限于此。

    “荀兄取笑小弟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皆要徐徐图之,我也只是借木而栖。”常羽讪讪一笑,打个了太极。

    “好一个借木而栖,如果你只满足了做一名朝中臣子,卫国确实足矣。但如果你另有鸿鹄之志,恐怕你挑的,可不是一棵好树。”荀卿摇了摇头,说道。

    “还请荀兄赐教!”常羽一见有机会,连忙询问。

    荀卿看了一眼常羽,眼中精光一闪,肃然问道,“我先问你,你志在前者,还是志在后者?”

    常羽心中一思量,便说道,“我志在治世安邦,经世济民。”

    “治世安邦,经世济民?”荀卿听罢,毫不客气地一声冷嗤,摇了摇头,“我看你思虑了片刻,就知你心志不决。如今听你说出此话,就知道其实你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所谓立世安邦,经世济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常羽不由眉头轻蹙。

    这套当时在青羊老头那行得通的大理论,怎么到荀卿这,就完全不管用了,还被贬低到这种程度。

    毕竟,自己回到战国时间,还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只不过人穷志短,短期内还没有什么十分明确的目标罢了,但也需要这样一个高高远远的、摸不着的星星,照耀自己前行才是呀。

    如今,这个星星,却被荀卿指着说是天上的****,常羽心中哪能开心。

    “我说话素来直来直往,你不必太在意。”荀卿难得给了常羽一些颜面,又继续说道,“我所说的自欺欺人,是说你的志向,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荀卿刚给了一个台阶,立马又撤掉了,常羽心中确实有些不悦,反驳道,“怎么不可行了?商鞅变法,使秦国成为陇西强国,不就是立世安邦的治国之道吗?以个人的能力,实现国家的富强,也可以惠及民众,正是经世济民的方式!”

    荀卿负手说道,“治世安邦,不过是治一国之世,安一国之邦。国家越是富强,诸国间的争战越是不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受益的,不过是个人私欲,大王的领土扩张了,改革者自己,获得了更多的名誉和财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安邦、什么济民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