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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羽回过神来,将展跖的手扫开,一指右侧一条酒楼林立的大道,认真道,“等我们物色到一个合适的掌柜,就合伙在这条最繁华的文兴路上开家酒楼!”

    展跖眨了眨眼,见常羽一脸坚毅,不似开玩笑,嘴上连连称好,又说道,“看来常大哥对这些颇感兴趣,我再带你到另几条路上转转。”

    说罢领着常羽就往北区走,向着文兴路旁边的街道而去。

    这一路上,七拐八转间,又经过无数街道和琳琅店铺。

    青铜、珠玉、象牙、银鱼、皮革、骏马等等,均有专店出售,让常羽目接不暇,大为赞叹。

    一个转弯,眼前开阔起来,是一条四车宽的青石街道。

    这里的行人要少上许多,但人人身穿劲服,腰佩宝剑,都是习武之人。

    道路两旁数十家武器店铺紧紧挨着,门里门外挂满上等的刀剑甲盾,映出明亮亮的剑光。

    几家匠铺门前烧着通红的炉子,生意尤其兴旺,显然有不错的手艺人撑着门面。

    顾客们正仔细挑着称手的刀剑,偶而与店家议价上一番。

    常羽跟在展跖后面,左顾右盼,不由有些心动,即使像他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些武器的xzmao罗如此多的宝器,不仅用资巨大,所需要的人力与人脉更是不可言说,流云阁的背后如果没有一个大人物或大势力撑场,可不容易做到此事。

    一楼的东西便已经如此珍贵,不知二楼放着是什么异宝,常羽不禁往那个通往二楼的楼梯望去,楼梯上写着“携万金者方可入内”几个扎眼的大字。

    常羽讪讪一笑,自知家底,最终还是与其它人一样,老老实实待在了一楼。

    完整地走完一圈,将店中宝物全部浏览完之后,常羽驻足在一个角落的小架子前,眼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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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木的小木架上,整齐地放着六个袖弩。

    袖弩不足五寸长短,嵌于环形皮手腕的一侧,短弩前端是一块圆形的青铜滚轴,由滚轴向两侧延伸出两支细长的木片弩翼,木翼外侧镶着青铜雕纹护边,以增强木翼的稳固性。但木片本身也是由世间最坚实的铁桦木所制,听说轻敲在上,会发出铁板之音。

    环形皮腕可套于手臂上,皮套之内藏有三只一寸短箭,使用之时,只要弯曲手臂,激发皮套的机关,便可瞬间完成搭弓射箭整个过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之前只是听闻古代就有袖弩,如今得以一见,常羽心中不禁暗叹古人技艺的巧夺天工。

    不过,这个袖弩也是店内价格最低的武器,数量最多,应该是习武之人常备的防身利器。

    “大哥,你也喜欢这个吗?”展跖一脸喜爱地盯着袖弩,“我当时就是被这个东西吸引住了,可惜咱们可凑不到十两黄金!”

    “等以后攒足银两了,我给你买一个。”常羽转过头去,认真说道,“你小子本性难改,到处顺手牵羊,万一哪天着道了,多个防身的兵器总是好的。”

    展跖闻言一愣,眼圈微红。

    常羽脑中灵光一闪,正欲伸手拿起一个袖弩,突然一阵劲风骤然吹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出现在常羽身旁,淡淡道,“本店有规定,非买勿动。客官如要购买,请移步前台,由小人代劳将此物送过去。”

    旁边的客人只是转过头来望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观赏起店内物品,看来对这店中规则早习以为常。

    常羽神念扫过大汉,如坠深渊,心中暗暗吃惊大汉的修为,嘴上问道,“我身上银两不足,你们是否接受物品置换。”

    大汉点了点头,拿上袖弩,向柜台方向做了一个请行的手势,“客官可以找掌柜的验货,但价值多少由掌柜说了算。”

    常羽走上前去,但心中直打鼓,虽然自己身上的那样东西应该值上些银子,但能不能换个袖弩还真不可知。

    “大哥,你不会要把那书摊货……”展跖紧跟在后面问道。

    微胖掌柜正在半瞌睡中,拄着脑袋的小胖手一个滑溜,下巴险些磕到台面上,头上一顶黄绿相间的大华帽一下甩到前面,把脸遮住。他抖了抖精神,将帽子扶正,眼皮一摇,正好看到三道人影迎面走到柜台前。

    “苟掌柜,这两位客人……”

    “等下!”胖掌柜突然两眼放光,一改倦容,他一挥浑圆胳膊,打断大汉,鼻子上嗅了两下,又把头探出台外,几乎挨着常羽胸前嗅了一圈,这才回到台后,露出一嘴黄牙,笑得一对小眼都没在两条****里,“这位小兄弟身怀宝贝呀,嘿嘿,有什么是本店家能效劳的呀?”

    “苟掌柜,我和我这位兄弟想买一把袖弩,身上银两不足,想拿个东西给掌柜的鉴定一番。您看下值多少钱?”常羽边伸手向怀中,边说道,“不过,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您要是问我,我也答不上。”

    “没问题。”掌柜伸手翻起倒在台上的一块台板,上书“莫问出处,不道来历”八个大字。

    看来这流云阁不仅不问客人东西来历,也不会透露店中所售物品的信息。

    如此常羽便放心了,伸手在光滑如镜的台面上放下一个方正的红檀木盒。

    展跖一看木盒,轻舒了口气,但心里又是一阵疑惑,常大哥拿这盒烂茶叶能换多少文铜钱?

    苟掌柜也不把盒子打开,向前轻轻一嗅,一脸陶醉,满意地说道,“二十两黄金。”

    “掌柜的见多识广,能否说下这个东西来头,给我们开开眼界。”常羽见这苟掌柜如此轻易就能给出这个高价,心中惊疑,但更是一番窃喜,自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寻找一些关于这盒茶叶的线索。

    “春阳绿雪,闻之如冬日暖阳,品之胜雪中春色。此茶产于大魏国内的阳山雪顶,传闻茶树不足千株,年产十分有限,没想到还能在小卫国内见到。”苟掌柜摇头晃脑地说着。

    “这个东西在其它国家很少见吗?”常羽问道。

    “何止少见!就连大魏国内的王室显贵都一盏难求,哪还有余量拿去送给外人?”苟掌柜说罢,又干咳两声,“不过嘛,虽然我们奇珍异宝都收,这春阳绿雪毕竟不是本店主营,价格难免要打上一些折扣啦。”

    如此珍贵的茶叶,看来其主人身份一定大不简单。茶叶又产于大魏国内,难得外流,莫非茶叶主人是大魏国人不成?

    可惜不便把貌貅兽玉也给掌柜的鉴定一番,不然说不定有更多的线索。貌貅兽玉可能是独一无二,直属于某个人的,风险毕竟太大,不像茶叶可以量产,谁都可以拥有,便于拿出来鉴赏。

    不过春阳绿雪这种名茶,还是不能长久地留在手上,处理给“不道来历”的流云阁,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虽然明知这个价格可能被低估了,但常羽还是点头同意置换。

    常羽将买到的袖弩给到展跖,收了另外十两黄金,向门外走去。

    如今再抬头看流云阁的牌匾,还有三个极丑的大字,常羽嘴上不由干笑一声,这牌匾大有那名苟掌柜的神韵,斜挂在那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苟掌柜望着常羽两人远去方向,手指轻抚着红檀木盒上的细纹,耷拉的眼皮下精芒闪动,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身上肯定还有更值钱的,我这狗鼻子准错不了……”

    ……

    “大哥,你真的不买一个吗?我们钱还够呢,没想到那几片烂叶子卖那多么多钱!”展跖童心大起地摆弄着手中袖弩,兴奋地说着。

    “我目前不需要这个东西,留点钱以后开酒楼吧。不知这大魏国的春阳绿雪怎么会出现在刺金门的那个宅子里?”常羽这一环节一直想不通透,又叮嘱展跖,“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你就待在门中把内气凝聚出来。”

    “好,我一定好好练功!”展跖将手中袖弩戴到左臂上,隐在衣服下,如若无物,兴奋道,“要是姓陶的那个小子再上门找麻烦,******穿他的鸟蛋!”

    此时天色已晚,常羽跟展跖从南往北,向刺金门的方向而行。

    两人刚出南市,便发现右侧有一堆人围挤在一面墙面之前,议论纷纷,好生热闹。

    常羽转头望去,墙面上有一张招贤令,心中好奇,便招呼展跖走近一些。

    这招贤令青布白字,竟然跟常羽当日在野王镇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常羽通篇读了一遍,这次完全理会了,内容大致为当日青羊老头说的,不论出身,相国府都会任人唯贤,重金聘用,许予官职云云。

    回想起当日在野王镇时,常羽本有意去相国府中一试拳脚,后面却被赵里长设计陷害,顶替了征兵的名额。如今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濮阳城,真是造化弄人。

    一想起赵里长,常羽心中怒火自生,他自论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大贤圣人,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教训一番赵里长这个卑鄙小人。

    心里这般想着,嘴角不由一阵嗤笑。

    “这位小兄弟觉得相国此举有什么不妥吗?”旁边一个温润儒雅的中年男子闻声转头问道。

    这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干净的脸上留着一撮细胡,更添几分书生气,两鬓黑发中夹着几缕白丝,配着眼角鱼尾纹,年龄显露无遗。

    这男子一眼看过去,让常羽觉得极是舒服,儒雅之中又不失坚毅。

    常羽自己刚才的举动本不是冲着这招贤令的,如今却被这中年男子误会,心中尴尬。

    不过对于对方的问题,常羽今日正好有所思,便答道,“相国这招贤令当然是明智之举,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一下。”

    “哦?”这中年男子见常羽不答反问,文雅地一笑,“小兄弟请说。”

    “如今小卫国内的主要官职可是把控在贵族手中?”常羽对这方面并不熟悉,先打听道。

    中年男子眉宇一动,说道,“确实如此,我听闻子南氏、康氏与卫氏三大氏族便世袭了朝中十之**的官职,只留了一些旁官末职。”

    “既然如此,招贤令所揽贤才也只不过成为相国府门下的食客而已,想要真正走上仕途之路,还是极为困难。”常羽嘴角一笑,又淡淡道,“而且,朝中大臣既然大部分是三大氏族,各有利益,相国如果不属于三大氏族之一,就算新政层出不穷,只怕在推行过程中也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一搂细胡,称赞道,“小兄弟年纪虽轻,却说得一针见血,我听说这相国并非卫人,看来相国在朝中确实举步维难,贤才们也无法通过相国府出任朝中高职,这样说来,这招贤令岂不是不发也罢了?”

    “那倒不是。”常羽一指招贤榜前面的众人说道,“你看,光是这招贤令引起的民众效应,也能为相国赢得不错的名声,日后政策推行时,更容易得到底层民众的支持,所以依我看来,这招贤令本意不在于吸引来多少人才,舆论效应才是关键。”

    中年男子略带惊诧地看了一下常羽,说道,“小兄弟想法真是独到,听你这么说,这相国反倒是贪图美名之人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招揽贤才,我想这相国肯定另有方法吧。不过,若不改变世袭官制,便不可能真正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即使招揽了贤才,在朝中安插不了势力,也很难帮助卫国真正推行政策。此外,朝中的各大氏族,一旦陷于利益纷争的泥潭中,各自争斗,又怎么可能帮助卫王复兴国力?”常羽补充道。

    中年男子眼神闪动,“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如今的卫国之主,只能称之为卫君了。”

    中年男子一声音叹息后,又哑然一笑,背手而立,款款说道,“昔日康叔建立卫国,国泰民安,直到卫武公之时,国力更加强盛,后协助周天子平息犬戎之乱,功勋卓著,被封为公爵,卫国自此成为一方强国。”

    “可惜,后世数百年,卫国氏族与王室争权不断,弑君篡位,兄弟相争,屡有发生,直到卫成候之时,卫国已经为小候,国势远不如诸侯,于是贬号为侯。再后来,直到如今的卫国之主卫嗣君,只剩下濮阳几个地方,国势更衰,卫侯又贬号为君。卫嗣君年轻时,也是一名胸怀大志的明主,可惜后来……”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又转向常羽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如今的小卫国仍是大有可为的。不知小兄弟有没兴趣到相国府上一试拳脚,我可以为小兄弟引荐一下。”

    常羽虽然不知对方有什么门路帮自己引荐,但心中早已有盘算,笑道,“先生过奖了,我只是会耍耍嘴皮子,不敢到相国府中班门弄斧。何况如今朝中贵族把权,不适合我这种平民百姓去了,多谢先生美意。”

    中年男子正欲说话,忽然有一人跑到他身旁,向中年男子恭敬地一揖,凑到他耳边细说了两句。

    虽然那人是运功束声,但常羽的神念经过一番锤炼之后,五官更加灵敏,又隔得太近,听了大概。

    “先生,殿下有急事请先生到府中,请先生务必赶去。”

    中年男子一思索,向常羽儒雅地作了个礼,遗憾地说道,“抱歉,我有急事要行一步,我觉得小兄弟见识过人,不知如何称呼,现谋何事,希望日后有机缘可以再见面。”

    现谋何事?常羽不由心中苦笑,客气道,“在下常羽,只是刺金门的外门弟子,希望有机会再见吧。”

    中年男子嘴上念了两遍常羽的名字,郑重地记下,这才转身告别,此举让常羽大为受用。

    “常大哥,这个儒生看起来不像其它酸书生那么不顺眼,倒是挺舒服的。”展跖见中年男子走远,说道,“常大哥,你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原来到朝中当官这么没出路,看来我还是在刺金门里好好待着,我这次回去之后就赶紧闭门修炼。”

    展跖能这么般,常羽倒也欣慰,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正放在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

    他注意到,那名中年男子离开之后,周围也有几个人也默默地离去了,那几个人站立的位置,倒像是分布在四周保护中年男子一样。

    常羽跟展跖回到外门弟子所在庭院时,已经是深夜。

    院中月色稀落,树影婆娑。

    靠近院门的房间亮着昏黄的灯火,在地面上倒映出十几道人影。

    常羽两人从房间外面路过,里面传来一阵谈笑声。

    “恭喜韩兄弟也凝聚出内气!”陶志元的声音说道。

    “陶大哥说笑了,小弟资质太差,直到今夜修为才到达一段,和前面几位兄弟相比实在是难以启齿呀。”韩旭的声音传了出来。

    “韩兄弟太自谦了!如今加上韩兄弟,我们十六人之中,已经有六人凝聚出内气了。毛氏三位小兄弟,还有其它几位弟兄们可要加油呀,哈哈!”陶志元的声音笑道。

    “陶大哥说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达一段修为了,要不要再去收拾下那几个小子?”突然有人说道。

    “不必了,那个姓方的小书生这几天也没少被你们拿来练手,大家省点力气,到时我们再好好教训下另外那两个小子!”陶志元的声音阴****。

    “我听说马教头从不护短,只要不出人命,他都不管的。”韩旭的声音说道。

    “那就好了,就算他们凝聚出内气,也要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的,为考验那天增添点色彩!哈哈!”陶志元又说道。

    “陶大哥,到时你要像打那方小子一样,再来两记空中飞人!”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人影晃动。

    常羽和展跖驻足听了一会,面面相视,均是脸色大变。

    两人悄悄退出门外,蹑手蹑脚地绕了一圈,才回到展跖的房中。

    “常大哥,怎么办,他们已经有六人人凝聚出内气了?!”展跖在房中急得团团转,抓着头发说道,“到时候我们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呀!”

    常羽轻拍着桌子,示意展跖冷静下来,“我们俩的资质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比他们落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以后的路还长,不必急于一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让你达到一段修为,到时如果陶志元真要为难我们,以一对一,也吃不了多少亏的。”对于方子修,常羽心中也颇为担忧,故而没有提及。

    “大哥说的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好在大哥已经凝聚出内气了,后面的一个月内,我也要闭门苦修!”展跖发愤道。

    常羽透过窗布,望了一眼对面漆黑朦胧的房间,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先去看下子修,他最近应该又吃了不少苦头。”说罢起身就回屋去了。

    ……

    夜色更深,月牙掩在一片薄云之中,只在刺金门的偌大楼宇建筑中洒下几缕清晖。

    一座三层阁楼的卧室内,摆放着一支鹿角衣架,上面挂着一件金色的刺金门服,衣服上用银丝纹出百兽祥云图,细腻精致,这金色门服在刺金门中也不出十余件。

    一道青烟般的魅影从衣架后一闪而出,穿过门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衣服的主人骤然从床上腾空而起,脚尖还未及地,咔咔两声,青石地板上出现两张蛛网裂纹。

    此人双袖无风自鼓,强大的内气摧枯拉朽般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将四面窗户顶开,冲泄而出,这名男子神念电芒四扫,似乎毫无收获,眼中狐疑不定。

    ……

    一道魅影从另一座三层高的屋顶飞身跃起,一个无声空翻,轻燕般点落在对面阁楼的飞檐处,伸手一钩,快如惊鸿,轻声滑落到下面的窗户内。

    飞檐之下,两名执勤的刺银弟子,正从两座建筑中间的过道并肩走过,对那一道轻烟毫无察觉。

    ……

    刺金门东南角,一座外门弟子的院落中,除了西面一间房间内还亮着灯火,其它都是一片漆黑,显是已经入睡。

    亮着灯火的房中坐着一人,正是展跖的。

    今晚受到陶志元等人的刺激之后,展跖心中一片焦躁,一夜难眠,也根本就没打算睡觉,蹦到床上就开始修炼功法。

    常羽的房中睡意弥漫,早已入睡。

    他不像展跖临时用时才抱起佛脚,经过两个月连续不断的修炼,身体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休息,常羽正想好好睡一个懒觉。

    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之行的所思所感,常羽对今后之路更加明晰,觉得不虚此行,渐渐进入了梦乡。

    ……

    次日清晨,晨雾浓浓,众人还在熟睡之中。

    展跖的房门就被一把推开,冲进一道人影,将他一把拽起,迷糊之中,展跖只听到一声惊呼:

    “遭了!”

    展跖昨晚一宿通宵练功,已经非常疲惫了,刚躺下不久就被拽起,还未睡足,脑中一片浆糊,连来人都没看清楚。

    他额上挤出一个大“川”字,正想骂人,看清楚来人,又憋了回去,支吾道,“怎……怎么了?”

    来人正是常羽。

    常羽今日一早便醒了,倒不是因为早起练功,因为有一件事令他心中震惊万分,在房中**想方设法了两个时辰,仍久久无法平静,此时只能来找展跖商议此事。

    常羽眉头紧皱,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体内的内气消失不见了!”

    “什么!”展跖惊得浑身一震,睡意顿时全无,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呢?!”

    “此事确实蹊跷,我今早醒来的时候,一身乏力,体内已经没有任何内气了。但在昨晚回到房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有可能内气在我昨夜睡觉之时就流失了……”常羽若有所思地说道。

    “流失?怎么可能?刺金门的功法上说的是,内气一旦凝聚成功,只会不断深厚和精纯,怎么还会流失掉?”展跖又痛惜又不解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早上又试过重新凝取内气,费了一个时辰凝聚出此前内气的十分之一,但不到一刻钟,又全部流失得一丝不剩。此后又试了几番,都是如此。我这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修炼的时候不是紧闭着身体的吗?怎么还会流失内气?”展跖疑惑道。

    紧闭身体?

    常羽脑中电光一闪,明白大半,沉思道:刺金门的修炼方法都是将身体气理关闭起来,内气自然就无法流失。但修炼到《万元功》第二层时,身体气理是不断开放,难道是因此导致了内气的迅速流失?

    将身体气理开放,哪怕再勤加修炼,岂不是也永远处于得而失之,失而复得的循环之中?稍有中断,就会完全丧失内气!

    虽然常羽知道《万元功》的修炼不会这般轻易,但这次确实也有些手中无措了。

    “常大哥,看来你那个书摊货果然有问题,要是现在改炼刺金门的功法……唉,好像也行不通!这可怎么办呢?”展跖坐在床边,愁眉不展,“现在白高兴一场了,早知道昨天就不带大哥出去瞎转悠了,都怪我!”

    “这个不怪你,昨天出去一趟也让我想清了很多问题,收获颇多。自从我练了《万元功》之后,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此路也不通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常羽不由说道。

    展跖一声叹息。

    常羽看着展跖沮丧的表情,心中理解他的心思,本被他寄予厚望的自己,如今又回到起点,展跖只怕失望不少。

    “常大哥……”

    常羽闻声望去,发现方子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单肩挎着包袱,脸上神色复杂。

    方子修走到房中,一身素衣遮不住消瘦的身躯,身上的几处新伤添旧疤。

    常羽和展跖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对陶志元等人的痛恨。

    方子修看了一眼身上的包袱,哑然一笑,说道,“常大哥,展兄弟,我是来道别的,我已经决定退出入门的考验了……本来我想一早就悄悄走了,听到你们这边有声音,还是忍不住过来……”

    方子修说罢,抬眼一触及常羽的眼神,又垂到地面去,带着愧意说道,“虽然常大哥劝我不要放弃,但我自知天分不足,还是决定另谋出路,有愧常大哥一片苦心了……”

    “方小子,你要去哪?”展跖吃惊道。

    方子修脸上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但好在读过几年书,兴许可以到其它国家碰碰运气,谋个小官糊口。”说罢眼神凄凉地看向常羽两人,轻揖了一躬,低声说道,“两位,就此别过了……”

    方子修自进入刺金门后,在习武之路上就挫折不断,又屡遭陶志元等人的欺辱,后者多少有一些陶志元因常羽而迁怒方子修的因素在里面,想到此处,常羽心中忿恨,但又自恨无能为力。

    “子修……”常羽一时无言,想上前紧紧拥抱他一下。

    当常羽的手刚碰到方子修的左臂,方子修却如遇针扎,手臂抽搐般缩回,身形倒退,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常羽大吃一惊,双手顿时凝在半空中。

    方子修脸清瘦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歉然道,“只是皮肉伤,不要紧的……”

    常羽回想起昨夜在陶志元门外听到的一番话,哪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那个姓陶的小子太过分了!”展跖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双手紧捏床边,抠出几道浅痕。

    方子修眼神黯然地看着地面,轻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子修等下!”常羽伸手向怀中掏了一把,拉住方子修的另外一手,塞到其手中,“拿着路上做盘缠吧。”

    方子修展开手心一看,竟然是十个黄灿灿的金子,吃惊地退了一小步,抬起头来,瞪大双眼说道,“常大哥,这……这怎么可以?!”

    常羽欣然一笑,说道,“我和展跖还会留下来,暂时用不到这些钱,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总有许多用钱的地方,留着用吧,如果以后为官不顺,还可以做点小买卖。”

    展跖心头肉上一疼,咽了口干痰,也挤出一张笑脸,“方小子你拿着吧,你要推托就对不住常大哥的一番心意了,我们,嘿嘿,我们还有一些钱。”

    方子修身子僵了一会,眼中红红的,包满了泪光。

    过了半晌,方子修站直了身体,向着常羽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沙声道,“多谢常大哥,展兄弟,日后相遇,必当结草相报!子修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开。

    望着方子修的身形在晨雾中渐行渐远,变成一道飘摇的素影,像一颗尘埃投入到茫茫荒野之中,再也难觅踪迹。

    想到方子修此行前途未卜,常羽心中不禁叹息。

    不仅是方子修的修炼受挫,如今留给常羽和展跖的时日也不多了,况且,常羽经过这么一番内气的流失,对后面的修炼也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现在再怎么忧虑也没有用了,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解决如今内气流失的问题根源,只怕还在《万元功》后面的功法上。

    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常羽向展跖说道,“我回房中练功了,近一个月你也要加紧修炼,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万千不要放弃。”

    展跖应声答应。

    回到房中之后,常羽坐在青砖地板上,将黑鳞皮卷铺展开。

    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皮卷上,映得兽皮卷上的银字闪闪发光。

    先前常羽已经成功修炼了《万元功》的第二层,如今已经能够领会第三层的含义。

    通读了一遍之后,常羽双眼一定停留在两句话上:

    “本源即外,外亦本源。”

    常羽心中默念了几遍,突然眼前一亮,之前堵塞的思路一时解开了。

    “本源即外,外亦本源”,莫非说的是:身体内气与外部的自然气理其实是本为一体的?

    按照这番理解,常羽又刚第三层的功法看了一遍,许多原本症结之处,全都梳理通顺了,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万元功》的第三层与第二层的心法道路确实是截然相反。

    《万元功》的第二层可谓是将内气“凝而散之”,凝聚内气之后,只要将身体打开,内气流散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整个过程可快可慢,自然状态下,常羽也只不过用了两日。

    但《万元功》的第三层讲的却是“凝而不散”的心法,将内气重新凝聚起来,保留在丹田之中,这正解决了常羽目前遇到的大问题。

    两层心法截然相反,若不到第三层,便无法知道第二层的用意,会迷失在惶恐之中。

    也正因为如此,修炼了《万元功》之人,只能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忧的是:第三层“凝而不散”的心法,要求修炼者不断将内气凝聚并散去,散去后又凝聚,周而复始,重复整整七遍,每次凝聚内气之后,流失的速度都会更快,再次凝聚内气之时,又比前一次难上几分,几番下来,最终凝聚内气无疑会是一道极难逾越的天堑。

    这个过程耗时耗力,对于仅仅只有一个月时间的常羽而言,是否能够做到,他心中也不由嘀咕。

    “《万元功》的功法第三层除了是一套‘凝而不散’的心法之外,还是一套吐纳气息的方法,与凝散内气相辅相成。”

    “内气的凝聚过程是一次大型的纳,流散过程又是一次大型的吐,通过身体的气息吐纳,将体内的内气与外界气理进行互换和补充,使人体成为自然界中气理流通的‘通道’,体内的气理也与外界无异,真正实现‘本源即外,外亦本源’之道。而在第三层全部修炼之后,身体就自然而然、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吐纳。”常羽合上皮卷,心中赞叹道。

    《万元功》功法匪夷所思,实在大乎自己所料,能够写出如此异想天开功法的人,定是天纵奇材。

    将第三层心法默记在心之后,常羽闭目调息,在房中运功修炼起来。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月明星稀之时。

    常羽一看周身,更是诧异。

    只见自己一身衣服又是汗津津的湿了个透,不过这次与修炼第一层心法产生的全身黑汗不同。

    常羽将衣服脱下,发现浑身红彤彤的,汗液横流,像一只淋过雨的水蜜桃,皮肤光滑细腻无比,隐隐还散发着一种醇厚的香味,只有仔细闻着才能发现。

    常羽用神念沉入体内,游走一遍之后,更加惊奇了,一身的五色气泡好像刚吸食了什么美味之物,个个饱满无比,光彩照人,好是欢快。

    看来这《万元功》不仅能补充内气,还对身体有如此功效,常羽不由哑然。

    夜色已晚,这次常羽简单收拾了一番,也就**睡去了。

    五日之后的清晨。

    常羽刚把桌上的素食吃完,轻舒了口气。

    用了五天的时间,总算又凝聚出了内气,过程虽然漫长,但体内的凝取出来的青色内气,也更加浑厚了,不像之前那么稀薄。

    这次常羽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用两天的时间让其自然流失,而是参照第三层的心法,只在半日之内,就将其挥散出体外,如今丹田之中,又空空如也。

    这五日来,没有了展跖的“照顾”,常羽的伙食也回到了两月之前清茶清饭的水平,这让他心中颇为欣慰,不用分神去督促展跖。

    完成了这第二次内气的聚散,常羽决定回到床上休息一番,等到晚上再到刺金门的一处绝佳之地去修炼。

    毕竟“万物皆有气理”,修炼《万元功》本就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越在富有生气之地,越能够得以受益,这是常羽此前便已发现的秘密,为了加快后面的修炼速度,他必须到一处富有生气的地方去。

    常羽心中早有上上之选,那是一处湖泊之地,名为烟波亭,是常羽上次从濮阳城南市回来之后,在刺金门内绕道时偶然发现的,风光与隐秘性皆是上佳。

    ……

    整个刺金门的布局大体呈“冋”字形,中间是可容纳千人的练武场,齐整地分为二十个场地,门中大大小小二十个分堂均各占一处练武场。

    练武场南面,正是刺金门威武的八只铜狮镇守的大门,其余三面,各有三大分殿,北面为“刺银殿”,西面为“刺铜殿”,东边为“刺木殿”,分守三方。刺银、刺铜与刺木弟子的大小议事,皆在此三殿中进行。

    “冋”字形的最北面,正是常羽等人当初看到的翠绿小山,又名“伏戎山”,伏戎之意,取于数百年前,以刺金门为主力的卫国大军,大胜入侵中原劫持周天子的伏戎异族大军。

    刺金门门主卧榻之处正设于伏戎山上,与山腰的“刺金殿”,同属刺金门中最神秘的地方,一般的门中弟子绝不可轻易进入。

    其它广阔的楼宇建筑,大部分为门内弟子的厢房,而像藏经书院、刺令阁、兵器库、亭台楼榭等,则错落在刺金门中各处,形成各个独特的风景。

    外门弟子所在的几处院落,与练武场东边的“刺木殿”相近,在刺金门的东南角,想来可能是因为外门弟子与刺木弟子,本就是门中修为最低的群体吧。

    而常羽所找的烟波亭,正是位于外门弟子院落的东北处,与“刺银殿”纬度齐平,本是一处连门中弟子也不常去的闲逛之地。

    ……

    月色皎洁,洒在烟波亭中心的湖泊上,泛起朦朦碎光。

    这片湖泊不足一亩大小,一条立满上百根石柱的长廊有如长龙,沿着湖泊西面蜿蜒而行,红瓦飞檐组成的斜顶构成长龙的背骨,檐下遮出的月色暗影有如龙身一般,为龙形长廊更添了几分雄姿。

    烟波亭的东面,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绵延至围墙处,花草山石掩映其中,十分幽闭。

    若不近看,绝对发现不了正在林中修炼的常羽。

    这几日常羽都在这处密林中修炼,相比于房中确实要快上许多,心中颇为满意。

    ……

    竹影婆娑间,常羽体内的内气又在体内游走完了一个小周天,突然睁开双眼,面色惊疑不定。

    他将神念悄然放出,往长廊阴影中飞快扫去,神念忽然在黑暗中凝在一处,紧接着,神念随着黑暗中的某个目标,闪电般穿过数十数立柱,前北横移。

    黑暗中赫然是一道魅影。

    “难道是她……”常羽疑惑道,心中想起一人,但并不肯定。

    虽然不知此人为何行踪鬼祟,但常羽心中一番思虑后,便起身顺着竹林往北而行,神念则一丝不落地悄悄跟在那个魅影之后。

    这道魅影一个蹿身,轻跃到屋顶上,在月色照射不到的一面屋顶,游蛇般飞速奔跑起来,仿佛融入到阴影中一般。

    到两座建筑之间时,魅影身轻如燕,一个纵身,干脆利落地滑到对面的庭院内。

    常羽只能隐约感到那个身影在灯火照射的阴影下,左右穿行,又从庭院的另一角翻身而出,前后只在一息之间。

    魅影淡如青烟,快似狡兔,甚至几度从常羽咋舌的地方,飞身而过,让他险些跟丢。

    而魅影所过之地,连路上途经的门人弟子都丝毫没有察觉。

    常羽远远跟在其身后,假装夜中闲走般,在大道上转悠着,好在刺金门的弟子也不以为意。

    又翻上了一座阁楼,魅影一个闪身,钻入房檐下的黑暗中,融入其中。

    常羽的神念顿时如风筝断线,感应不到对方的任何动静,心中大为诧异。这在此前还未曾发生过,莫非此人也擅长屏息凝气之术?

    估摸着约等了一柱香时间,常羽神念游遍每个角落,仍是一无所获,心中大为郁闷,正寻思着要不要原路返回,抓紧自己的修炼大业。

    那个身影突然黑暗中无声浮出,在阁楼上飞身跃起,有如月下的一名精灵,一个无声空翻,扎进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中,又消失不同。

    这棵大树无论从外表看去,还是用神念扫过,均没有丝毫异常。

    大树前方,正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常羽躲在远处的围墙阴影里,十分隐蔽,加之他只把神念悄悄尾随在那道魅影之后,没有肆无忌惮地横扫,倒也没有被其它人发现。

    常羽环视了一周,发现方圆之内,坐落着与眼前建筑相仿的十余座建筑,不远处正是伏戎山和威武雄壮的刺金殿。

    眼前的这几处建筑,不正是两位副门主和众多长老们所住之地吗?此人为何鬼鬼祟祟地潜到这个地方?

    他又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十余座阁楼中只有几处亮着灯火,只怕大半之人不在屋内。更让常羽疑惑此人的目的。

    蹲守了约摸一刻钟时间,前方庭院大门戛然打开,走出三道高大威武的人影,一前两后,转身朝北面的伏戎山而去。

    常羽隐藏在远处,只能看到远远的背影,但看到前方三人,尤其是中间那人时,却让常羽如临巍巍大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蝼蚁之感。

    那三人远去之后,常羽又待了片刻时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树影。

    突然!

    那道熟悉的魅影如青烟般穿出树梢,翻进庭院之中。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对面那栋三层阁楼应该是封天河副门主的住处,方才走出的三人,中间一人极有可能是副门主,其余两人身份必然也不同一般。

    此地可不同一般,既然如此,那她潜入到副门主住处中的目的是什么呢?

    常羽心中一动,想跟过去探个究竟。

    但他环视了四周,发现院子周围有十余名刺金门的弟子来回巡逻,除了两名身着银袍的刺银弟子,其它弟子至少也是刺铜级别的。

    常羽自问没有那道魅影的身手,可以在众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偷溜进去,无奈只能躲在角落暗中观察着。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突然,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伏戎山的方向,从身形看去,正是刚才那三人中的一人。

    虽然隔得较远,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其身上背着一把齐人高的大剑,让常羽觉得十分眼熟。

    心中猜测了一番,常羽凝聚神念,悄悄地向对面扫去,眼前的视野如同望远镜一样,向着那名大汉所在之地放大拉进。

    常羽经过这阵时间的修炼,对神念的控制更加精准,能够把握到神念与目标若及若离的那种微妙之感,在对方毫无感知中靠近对方,这也是为何那道魅影被一路追踪,还未察觉的原因。

    常羽发现,这大汉生得一头短发,虬须方脸,双目大如铜铃,身后背着一口半人来高、似石非石的巨剑,不正是当日在野王镇上追着墨雪儿的那名黄衣大汉吗?

    这名虬须大汉走到庭院的门前,对两名守门的刺铜弟子说了几句,两名弟子便恭敬地将院门打开,大汉跨步而进。

    望着大汉直朝阁楼走去,常羽一颗心不由有些紧张。

    不到一会儿,那名大汉又从大门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看来此行便是为了取此物,倒没有发现阁楼中的异常,常羽心里不由一舒。

    大汉向北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影忽然一顿,扭头看着手中锦盒,又若有所思地回望了阁楼一眼,然后将锦盒揣到怀中,大步离开。

    大汉的举动若是旁人看见,也觉得自然,但因为常羽知道那道魅影就在阁楼中,这大汉的举动在常羽眼中就有些古怪了。

    常羽心中猜疑不已,莫非这名大汉发现她了?

    或者,那道魅影已经由另一处离开,大汉并没有在阁楼中发现她,只是察觉了什么异常?

    如果是后者,那自己岂不是在这边干等了,想到这,常羽不由多望了阁楼几眼,犹豫是否要打道回府。

    正思虑间,那名大汉走到前方一处围墙边,突然闪身贴伏在墙上,隐在阴影中,然后一个跃身,就在常羽的视野中消失了。

    常羽正凝神寻找着,那名虬须大汉的身影突然从阁楼北面的围墙翻身而上,几个箭步,蜻蜓点水般在围墙上奔跑,然后一个跳跃,贴伏在阁楼上外壁上,飞快地贴着阁楼翻爬到二楼。

    大汉伸出左手,单手抓住二楼的屋檐边沿处,右手从身后轻轻拔出巨剑,一个翻身,将庞大的身体如弹弓般弹射而起,从屋檐上方的窗台钻了进去。

    大汉速度又轻又快,行云流水,几个动作在一眨眼间便完成了,连外面巡逻的弟子也没有发现,丝毫不逊色于那道魅影。

    但常羽却将虬须大汉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看来这名大汉定是有所发现,才会故作离开,却偷偷地潜回来,在里面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大汉偷袭得手。

    那道魅影难道还在阁楼之中吗?常羽心中疑惑,不由紧紧盯着窗户。

    突然!

    阁楼中传来一声低喝,接着红芒一闪,透窗而出,切入四面八方的黑夜中。

    砰!砰!两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三楼破窗而出。

    冲在前方的正是那个魅影!

    由于魅影落下的速度并不像她在夜中奔袭时那般快,终于让常羽看清了一些。

    魅影一身带帽的黑袍,将全身遮住,连半张脸都没有露出。黑影身上的袍子宽松地鼓起,完全看不出任何身材上的特点,哪怕是换个人穿上这身黑袍,都有可能是这个模样。

    要不是黑影响的身形较小,常羽几乎就要推翻最开始的猜想了。

    魅影破窗的一跃,似乎要往对面的阁楼落去,但两座阁楼相隔十丈,如今落到二层,也还有六七丈的距离,就算再好的轻功也难跃如此鸿沟。

    “受死吧!”后面紧随的虬须大汉一声大吼,双手举剑,泰山之势向下压去,一旦下方那道魅影落在地上,随后而来的凌厉一剑将避无可避。

    眼看着那道魅影就要跌落在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魅影右手一甩,向地面射出一物,借着这股反向之力,在空中一个转身,又向前腾起一人高,然后右手又向另一处阁楼激射出一根飞链钩爪,死死缠住飞檐,轻身一拉,整个身影顺着飞链近身踩在檐角上。

    这魅影手上一振,飞链应势收回手心,头也不回地朝南边飞奔而去。

    虬须大汉与魅影错身而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大汉一挥巨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贯穿云霄,传遍整个刺金门。

    但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那道魅影已经与大汉拉开了一段距离。

    长啸作罢,虬须大汉提着巨剑,纵身一跃,两个箭步便蹿到阁楼上,直朝魅影追去。

    大汉的这一声长啸顿时引来无数应和之声,在刺金门各处传来。

    常羽放眼望去,刺金门弟子像数百只蟋蟀一样,跃行在大小阁楼之上,人人拔剑大喝,从四面围拢过来,将魅影前行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地面之上,更是成群结队的弟子,人人如临大敌,拔剑穿行。

    原本守着长老院落的弟子们,最先发现敌情,早已随着虬须大汉追了过去。

    就在两道身影破窗而出之后,一息时间,整个刺金门都燥动了起来,这是常羽始料未及的,为免他人觉得常羽行踪可疑,他赶紧趁无人发现时,若无其事地从墙角走到院落中间的道路上,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紧张地朝众人所奔方向而去。

    常羽离开了几步,神念感觉到后方的伏戎山中也飞出了两人,气息强大到让他心中为之一颤,大为吃惊,隐隐为前方那人捏了把汗。

    那道魅影几个纵身,又跃过两座阁楼,迎上三名刺铜弟子。

    魅影一个旋身,腰间飞出三道明晃晃的月白光芒,向三人面门飞速而去。

    三名刺铜弟子中间一人,冲在最前方,眼见一道白芒直切而来,心中大骇,但已经避无可避,连剑都来不及拔出,白芒穿体而过,只在眉心上留下一道细痕。

    后方两人见状,纷纷拔剑格挡,哐铛两声,两人身形连退了数步。

    那三道月白光芒一阵旋转,在夜中划出三道长影弧形,又没入魅影腰中。

    “白月镖!此人是玲珑门之人!”其中一人惊叫道,这一声惊叫,顿时使得周围弟子的身形都为之一缓。

    “玲珑门素来好在兵器上用毒,大家小心!”

    周围之人多半是刺铜弟子,得知眼前是玲珑门人,纷纷警惕地拉开距离,欲成合围之势。【頂【点【小【说,

    那道魅影有所察觉般,往身后伏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两股气息正流星般飞速而来。

    魅影身形一凝,折转方向,在屋顶上疾奔了几步,吓得前方众人往后退避数步,魅影突然一个飞跃,扎到下方的道路中,路上的刺金门弟子立马围了上来,传来一阵喊杀声。

    但魅影这一飞跃,顿时让常羽一时找不到魅影的位置,常羽将神念横扫过去,只觉得无数身影交战在一起,四处奔杀,分不清谁是谁。

    从伏戎山追出的两人,身形一停,远远地落在一处阁楼之上。

    常羽转头望去,发现这两人正是一男一女,在夜中披着月光,有若绝尘之物。

    左边那名女子,一身如火红衣,紧紧贴在肌肤之上,显出妖娆丰满的身材,一头乌黑长发盘据在左肩上,衬出一张绝色容颜,一双幽深的墨瞳中秋水含情,妖娆中透着冷艳。

    右边的男子,身材高大壮阔,比那名红衣女子高了小半身,男子身披红纹黑色软甲,内着束身的银丝金衣,气宇轩昂。男子此时正背负着双手,站在屋顶之上,有如巍巍的千仞高山,气势恢弘,一对剑目不怒自威,大有比睥睨天下之势。

    这种如临泰山之感,正是当时从副门主的庭院中走出三人,居中的那人给常羽的感受。

    正面看向此人时,常羽有一种坠入深海,成为海上的一片枯叶,随波飘摇的无力感觉,心中大骇。

    那名虬须大汉身形停了下来,有些吃惊地扭头望去。

    大汉几个箭步跨过三座阁楼,来到这两人面前,抱拳恭敬道,“见过封副门主,南宫长老!”

    那名身段如火的红衣女子一扫前方混战之处,幽幽说道,“阚乌,我道是什么事,一个玲珑门的小毛贼,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传出去不被人笑话吗?”

    名叫阚乌的虬须大汉虎首一晗,说道,“南宫长老教训的是,只是此人潜入副门主的阁楼中,意图不轨,若非我发现书房中笔砚的位置不对,险些让此人得逞。虽然逼出了这名黑衣人,但此人身手确实灵活,极有可能是玲珑门之人,不容小觑,属下才出此下策,发动附近门人弟子围捕此人。”

    “阚乌此番做法是对的。玲珑门虽素来与我刺金门不和,但毕竟各为其主,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竟敢潜到我门中禁地,确实令人费解,需拿住此人之后好好审问一番。”封副门主点头淡淡道。

    南宫长老一听,抿嘴笑道,“封大哥都这么说了,看来小妹要出手擒下此人了。”说罢秀发一甩,风情万种,正欲轻挪腰肢。

    阚乌右手握剑,抱拳道,“这点小事我阚乌一个人解决便是了,不劳南宫长老大驾。”阚乌说罢,藏青色阔剑上,暗红斑点倏地耀眼闪亮起来,星罗棋布,如果九天星河,剑身上传出一股低沉浑厚的剑气。

    “啧啧,巨阙剑果然名不虚传,每次都看得我心痒痒的,封大哥也真舍得把这件宝贝给你。”南宫长老娇躯一扭,转身走回了封副门主身边,香兰轻吐,一脸惋惜地轻叹着。

    “南宫妹子又取笑我了,阚乌的身法和武技最能发挥巨阙剑的优势,宝剑赠英雄,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你如果不放心,在这边看着便是了。”封副门主微笑道。

    南宫长老扑哧一笑,花枝乱颤,“封大哥才是嘲笑小妹呢,有阚乌这一把巨阙剑在手,小妹有什么不放心的。”

    阚乌看了看手中似石非石的巨阙剑,红斑更盛,向面前两人鞠躬道,“让副门主和南宫长老见笑了,阚乌这就去把那人抓来!”说罢一个蹬身,剑随人走,直朝地面落去。

    “封大哥,小妹对这玲珑门的功法颇有兴趣,也想去观看一二……”

    “封副门主,南宫长老!”不及南宫长老说完,后方传来一声疾呼。

    这道声音毫不掩饰,连正在凝神倾听的常羽也不由为之一惊。

    常羽闻声望去,只见一道银甲身影落在两人身后,此人生得健硕高大,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剑痕,正是当日接引常羽等人入门的昌流堂主。

    昌流向向前两人恭敬作揖道,“赵副门主命昌流传言,时辰到了,请封副门主与南宫长老速回伏戎山!”

    封副门主剑眉轻蹙,深邃如夜的眼中泛起一丝不为察觉的波澜,点头道,“我们走吧。”说罢便启身返回,昌流紧随其后。

    南宫长老欲说又止,一声唉叹,娇躯一转,也随着两人的方向而去。

    三人速度奇快无比,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完全把此处交给阚乌处理。

    此时的魅影,正被刺金门弟子前后堵在两座院落中间的狭窄过道上。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封副门主等人的离开,那道魅影在刺金门弟子的合围中,一个闪身,躲过对面一名身着银衣软甲的刺金门弟子的凌厉一剑,魅影脚尖轻点两下,身体如平移一般向后滑去,腰间齐飞出四道月白光芒,瞬间击杀了两名刺铜弟子和七八名刺木弟子,堪堪在人群包围中杀出一条小道来。

    利用这一处小道,魅影右手一挥,一条飞链钩爪应声而出,缠在旁边的一处阁楼檐角,魅影顺势飞了过去,四道月白光芒正巧转回身边,拿捏得天衣无缝,让旁边几人不得近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魅影随着飞链扎入屋檐下的阴影中。

    魅影一融入阴影中,突然消失不见。

    刺金门弟子中本有使用镖针等兵器的,正欲瞄准而发,突然有人惊叫起来,“不好!此人擅用影遁!大家不要让此人躲到黑暗中!”

    众人一听,纷纷跃向阁楼,其余人则包抄而去,想要将阁楼围住。

    此时的常羽虽然隔得远远地,但神念一直游离在打斗之地,此时的神念突然一下中断了,再也追踪不到魅影的具体位置,心中大为惊诧。

    正在常羽凝神四处搜索时,旁边一处庭院中,一道魅影突然从墙内飞速蹿出,距离与其它刺金门弟子相去甚远。

    这道魅影腾跃在空中,从手中激射出一条飞链,向着对面阁楼抓去。

    就在此时!

    一声低喝传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地面向着空中的魅影弹射而去。

    这个巨大的身影正是阚乌,只见阚乌双手握剑,向上斜劈而去,剑身发出震耳的河涛之声,剑未及身,一道半寸长的红色剑芒向着魅影腰间斩去!

    那道魅影腾跃在空中,被下方劈来的迅猛剑势困得身形滞缓,避无可避,眼看着剑芒及身,就要将其切成两半!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魅影中腰间白月翻飞,四道白芒直朝巨阙剑激射而去。¢£頂¢£点¢£小¢£说,

    一声清脆的铛响,最先击在巨阙剑上的白月镖,应声断为两截,震飞出去,两片白寒断刃一阵飞旋,如入雪地般插在青石地面上,平滑整齐的刀口下,露出月牙形的刃身,闪着熠熠白光。

    紧接着又传来三声清响,三道白月镖应势震飞,巨阙剑的红色剑芒也被白月镖击得溃散小半,然后直朝魅影斩去。

    魅影在就在剑芒及身之时,轻身一侧,避过大半,但尾芒还是直接从其右肩上扫过,狂风剑势将魅影在空中带得翻卷了数圈。

    魅影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向后抛落。

    阚乌见状,一声大喝,向上弹射而起,双手挥剑,有如从天而降的绝世武神,巨阙剑重若千斤,气势如虹地朝下方的魅影斩去!

    魅影落地前左手捂着右肩伤口,在空中一个翻身,双腿轻轻着地。

    但魅影还未在地面站稳,头上如泰山压顶般的巨力压下,让其身形一跄,双腿顿时半跪了三分。

    空中的巨阙剑上,汹涌而出一股剑势狂风,向下吹去,剑影下方,吹沙走石,连魅影身上的黑袍也被撕扯紧绷绷的,现出娇小玲珑的身段,赫然是个女儿身!

    一声冷哼,阚乌手中的巨阙剑,毫无停留,又亮起星罗红斑,剑芒闪耀,就要向下斩去。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凌空而来,如疾风掣电般,突然射向空中的阚乌!

    阚乌眼角余光瞥见袭来的冷箭,大吃一惊,顾不及下方的魅影,手上一抖,巨阙剑方向转向冷箭劈去。

    就在阚乌刚劈剑而出时,才发现箭矢上还附着一颗黑物,心叫不妙,但已经收手不及了。

    剑矢交击,一股强劲的箭道从巨阙剑上传来,让阚乌虎躯为之一偏。

    但剑矢撞击后,一团浓烟扑地一声,在空中炸天,将阚乌包裹在内,阻断了其视线。

    “火狼烟?!”阚乌胸中大怒,一挥手上巨剑,狂风乱卷,顿时将狼烟吹散,但当他落在地上时,那道魅影早已在远处的阴影中,一出一没地飞奔着。

    阚乌发出一声怒吼!

    此时,众多刺金门的弟子早已围拢过来。

    一名刺银弟子交战两番之后,已经知道魅影的身法,高声呼道,“别让她使用影遁!把她赶到外面来!”

    众人立即三五成群地围堵住几处建筑中的阴影,包抄过去。

    就在两处阁楼中间的过道上,正守着十来名刺金门弟子,向着一栋楼宇包围过去。

    突然,两支冷箭闪电般射到人群中,炸起两团烟雾,一道魅影从一处阁楼飞身而出,没在烟雾中,然后又从烟雾穿出,钻入另外一座阁楼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众人驱散烟雾后,一阵怒骂,但已经丢失了目标。

    魅影在冷箭的帮助下,巧妙地在阴影中来回穿梭,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往南面的围墙而去。

    阚乌本想追踪冷箭所在位置,但却发现冷箭神踪飘忽,更甚魅影,心中大惊,直接弃了放箭之人,直朝魅影追去。

    数百名刺金门弟子就这样追着魅影,朝南面而去。

    常羽本躲在远处暗中观察,但魅影在阴影中一闪一没之时,常羽也失去了她的踪影,更兼自身功法不济,早就被落在了后面,眼见着越跟越远,神念也追踪不到,索性也不追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回想起魅影与阚乌大战时,黑袍下显露出的娇小身姿,脑海中出现一张冰冷娇美的鹅蛋脸庞,美若千山冷月。

    难道真的是她?常羽心中疑道。

    可是她为何要伪装潜入到副门主的房中呢?

    那几支冷箭又是谁发的?莫非还有人暗中在帮助她?可是,他们(她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副门主和南宫长老急匆匆地赶回去,是不是伏戎山发生什么事情了?否则他们俩人任何一人的修为,也足以将她擒拿几次了。

    副门主和南宫长老回去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吧?

    想着个中种种细节,常羽疑惑更生。

    没想到今夜一路追踪此人,目睹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战,但常羽隐隐觉得,这其中还有很多地方说不清,道不尽,一时乱麻难解。

    常羽轻舒一了口气,平息心中波澜,决定先抛开此事,赶紧返回烟波亭中加紧修炼,毕竟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些毫无头绪的事。

    他沿着烟波亭西侧的长廊而行,想起当初魅影使用影遁之术时,能够于阴影中隐没身影,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神念横扫,小心前行着。

    提心吊胆地穿过上百根石柱,常羽终于从长廊另一头出来,心中不由一缓。

    他暗笑自己多心,正欲走向对面的一片竹林中。

    突然!

    常羽在离竹林十步之处,止步不前,心中一颤,连呼吸都凝住了。

    他鼻翼微鼓,向着竹林方向轻嗅一口,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钻入鼻中,仿若空谷幽兰。

    这股清香如此熟悉,不正是燕菁身上的味道吗?!

    他心中的猜测顿时水落石出,但身形也凝在当场,不敢轻举妄动。

    常羽当初在追踪那道魅影时,并未闻到这丝女儿身的清香,只是心中的直觉感应,让他觉得这道魅影似曾相识。

    以常羽过人的感官,如今在此时才能嗅到这一丝幽香,那燕菁岂不是极有可能就在附近?

    常羽眼光下垂,脚边处,一颗鲜红的血滴附在青石上,映着淡淡的月光,有如珍珠。

    他往竹林望去,神念在竹林外围搜索着,不敢向里探去,终于在一片隐蔽的草叶上,发现了另一滴血液。

    难道燕菁藏在竹林中?她不是往南逃走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东边的烟波亭里?

    常羽心中吃惊,正犹豫是否要转身离开。

    突然,地面一阵轻颤,一声闷响传来。

    (作者语:本周上分类强推,会加快更新,希望大家投票多多支持,谢谢~)

    常羽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九尺高的阚乌正从两人高的围墙上翻落进来,重重地踩在地上,虬须倒竖,气势汹汹地扫视了四周一圈,眼神停留在常羽身上,发出一声轻咦,“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此前常羽偷偷观战之时,阚乌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常羽被看得心中发毛,想起当日,阚乌追着墨雪儿和她的师兄谷武,一路追到野王镇上,追得前者狼狈不堪,最后墨雪儿向青羊子求救,阚乌才慌然逃离。

    那时自己正被青羊老头拽着,聊些异想天开的建国大业,显然已被阚乌认出。

    虽然不知阚乌与墨家、青羊子之间,有什么罅隙,但常羽可不想被无辜卷入其中。

    况且,即便自己知道魅影的身份,但如果将其暴露给阚乌,一旦阚乌想到为何烟波亭中只有自己和燕菁两人,和燕菁的这层关系怎么也撇不清楚。

    这阚乌未必会觉得自己是忠于刺金门,说不定连自己一块怀疑,到时眉毛胡子一把抓,把自己和燕菁打上同党身份,一个外门弟子,哪里说得清楚?

    何况燕菁还有自保之力,说不定还有余力逃脱,自己不仅会受门内限制,以后被燕菁嫉恨报复,摸到房中,一刀两断,也是一命呜呼。

    左右权衡下,常羽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出现在此地,更不能让阚乌发现燕菁,以免自己惹祸上身。

    见阚乌一对虎目扫来,常羽嘴上勉强地干笑一声,向前走了一小步,正好将脚下的一滴鲜血踩住,作揖道,“外门弟子常羽,见过师兄。”

    “外门弟子?”阚乌眉头微皱,提着藏青色的巨阙剑而来,虎步嚯嚯带风,只两三步就跨到常羽身前。

    常羽面对着一堵铜墙,将自己成为外门弟子的前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哼,那****怎么会跟墨家、还有青羊子在一起?!”阚乌声势如雷地压到常羽身上,厉声问道。

    常羽身形一晃,吃力地站住,心中琢磨不着阚乌跟墨家、青羊子的关系,咬牙说道,“回师兄,我并不认识墨家的人,当时以为那个所谓的青羊子只是个说书的老头,就跟他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后来遇到墨家和阚乌师兄。师兄走后,青羊子和墨家两人也直接离开了,我后来才加入刺金门中,和所谓的青羊子并不认识,请师兄明察。”

    常羽觉得一道神念从身上扫过,上方传来一声冷哼,“谅你一个连内气都没有的外门弟子,青羊子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常羽听罢,心中不由苦笑。

    阚乌一扫四周,烟波亭十分偏僻,连门内弟子也极少到来,如今深夜中更没有什么人影,便问道,“你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常羽心中早料到对方会有此问,脸上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道,“不瞒师兄,我自知资质不佳,苦炼功法无果,就想出来散散心。因为门内有很多地方不允许外门弟子出入,所以我就只能在这里走一走了。”

    阚乌一声冷哼,显然对常羽没有什么兴趣,又问道,“你可有看到什么行踪可疑的人?”

    “行踪可疑的人?”常羽故作一惊,一指长老院落方向,不确定道,“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什么东西从屋顶上飞过,但再一看,又没有了,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好!”阚乌望着长老院落方向,虎躯一震,顿时如风般席卷而去,几个箭步,就越上房梁,追了过去。

    望着阚乌的身影远去,常羽悬着的心还未放下,竹林中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意,紧紧压在他的身后。

    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

    从这股冰冷的杀意,便可知燕菁并没有因为自己帮忙隐瞒她的行踪而心存感激,看来此人心性也如同其目光一样冷冰冰,常羽心中感叹。

    但他自知燕菁虽然身负重伤,想要杀死自己,还是易如反掌的,接下来只要棋错一着,惹怒了这个冷艳的女子,只怕就会命丧此处。

    他心中一思虑,便有了计策。

    常羽右脚脚尖踮起,若无其事地来回轻搓石面,将地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此举是为了将血迹除去,对燕菁也是有极大的好处,常羽猜想燕菁应该不至于在这期间出手。

    果不其然,血迹消失之后,后方也没有任何动静,常羽一颗心不由放下了一些。

    常羽又抬头望月,轻吐了口气,自艾自怨道,“我常羽素无大志,来刺金门中只是为了赚点小钱,过点享乐的日子。没想到资质低劣,如今连内气都凝聚不出,哪有小命去管闲事。”

    见后方没有动静,常羽又继续旁若无人地说道,“如今我骗了师兄,成为合谋,身份也不干净,这件事以后更是不可能启齿。唉,资质这么差,能不能成为刺金门的正式弟子还是个问题,以后只求保住小命就行了……”

    常羽说罢,低头摇了摇,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脚,轻移出去,神念则轻轻地向后探视着。

    仿佛用了整整一刻钟时间,常羽的右脚才重新落到地上,向前踩出了第一个小步。

    若是后方有一些举动,常羽也好揣测燕菁的心思。

    但后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常羽心中不由有些紧张,他又轻挪左脚,试探着向前移出一小步。

    忽然,一声冰冷的嗤笑从竹林中传来,扯得常羽心弦一紧,左脚顿时凝在半空。

    几个呼吸之后,后方依然悄无声息。

    常羽心中大舒了一口气,收起神念,脚步稳了一些,头也不回地,一深一浅向前走去。

    离开烟波亭后,常羽咽了一口干唾沫,赶紧小步快跑地躲回房中。

    ……

    是夜,濮阳城外的一处高岗,松林掩映。

    一处连月色都洒不进去的阴影中,鬼魅般,倏然出现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是燕菁。

    “你受伤了?”林中回荡着一道空幽的声音,飘渺无边,不知从何处传来。

    燕菁沉默不语。

    “可在封天河房中找到公子的信物了?”林中的声音又回荡道。

    燕菁轻轻摇了摇头。

    “这三****已将刺金门一干长老的房中都搜寻过了,仍是一无所获,所以今晚我与赵副门主才设计调开封天河,没想到,还是没有在他的房中找到金玉貌貅……”林中的声音喃喃道。

    “也许金玉貌貅本就不在刺金门手中。”燕菁的声音淡淡道。

    “不可能。当初我奉公子之命来取金玉貌貅,扮作那个身份与赵副门主在刺金门的北苑相见,不想赵副门主突然感应到院内有人偷听,神念扫去,果见一道人影突然从院中掠了出去。我与赵副门主追到城门之处,此人的气息却忽然消失不见。”

    林中的声音一缓,又幽幽说道:

    “等我回来之时,金玉貌貅早已消失不见,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名长老和封天河,刺金门中试问谁能有如此身手?就算不在他们的房中,也有可能在刺金门的其它地方,不管怎么样,就是潜到地下三尺,也要把金玉貌貅拿回来!”

    “金玉貌貅丢失之前,可把公子的密令传达到了?”燕菁问道。

    “这个你放心,赵副门主在给我金玉貌貅之前,已经将公子的密命安排妥当了。嘿嘿,公子深谋远虑,我等自论拍马不及。不过金玉貌貅之中,暗藏此中秘密,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来,以免有心之人发现此事。”林中的声音叮嘱道。

    “我知道了,我会把刺金门的每一处都寻上一遍的。”燕菁淡淡道,转身欲走。

    “接住!”

    一颗圆物从林中向燕菁射出,燕菁左手接住,展开手心,正是一颗罕见的金灿灿小型药丸,娥眉也不由一动。

    “道家金益丹,服用后三日,身上的剑气伤口就会完全愈合,这样就不会被刺金门人识破。我先回到国内将此事禀报给公子,日后再回来助你。”说罢一阵大笑声,从林中各处传来,每声愈远,消失不见。

    燕菁身影一晃,也从林中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