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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我们不能否认一个先进的企业队伍定然有着准确超人的办事能力,在在二楼的走廊里刘新生感到无望准备离开工程厂区挂着日本XX株式会社公司办公地点的时候,却被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日本工作人员给叫住了。

    “您好,您是来找加藤的吧?”

    “对,我这有一份工程验收报告需要签收。”

    “加藤请假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来上班。”

    “怎么!您是说他一整天都不来上班吗?那可麻烦了!”刘新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菜园里原本带着蓬勃和绿意的茄子着了秋霜,表情顿时变得颓委和沮丧。尽管这件事的确很重要,但他绝不仅仅因为这件事办不成才独显出来的表情。经常的被拒绝和推托已经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就像一个身体抵抗力极差的人,哪怕遇到一点点的风寒身体顿时就像要发生感冒一样。

    “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不过我不知道您说的麻烦又是什么意思?”

    在新加坡工作或者长时间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即使面对打交道的不是中国人,但在华人占有大多数的世界里,不会说汉话或者听不懂汉话定然是件麻烦事。为了需要和方便,最起码一定要学会说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对于这里会说汉话的日本人刘新生早就不以为怪,为了跟日方的工作交流方便,他也着实的学了很多日语的日常用语。既然对方是以“您”相称,自己也不好高抬声调。

    语言的魅力是不一定都完整的表达出来,点破一两个主题,接下来的表情完全可以代替语言,即使心里没有说出的话,人们通过透漏出来的一丝半点的话头一样从表情里猜透心里没有说出来或者不想说出来的话,甚至包括心里隐私。警官就是凭着这样的独门绝技攻破一个个罪犯心里的。

    接下来的话刘新生尽管没有说出口,事实他说的麻烦是,如果这份验收报告不能及时签收,就不能汇总到NH公司的工程管理部门,不能及时汇总,HN公司的工程款就不能审批下来。每个月十五日是DD公司给工人开工资的日子,所开的工资是上个月尾结工程的总量,工程进度就是这样在一月月的累加中向前推进,企业的发展也在一环环链条的拉动下向深水区迈进,完善的程序,严格的制度,不苟私情的管理,人的作用是每一节链环的执行者和监督人。每一项工程在开工前和安装中都有完整的记录,避免一切蒙蔽现象的发生。日方监理验收结束,还要接受HN公司再一次的质量检查,为了赚到钱,为了使工程顺利的进行下去,DD公司只有严格的执行国际电力安装提出的质量标准,也就是得到人人的认可。

    工人为了生活练就了高潮的技能,企业为了生存训练了高技能的队伍。

    保障工资的按时发放,也是在稳定工人的工作心里。

    刘新生手里拿的是一份很重要的工程验收报告单,如果没有日方监理的签字就不能及时上报到HN公司,尽管上报的日期没有固定在这天的十五号,但是晚一天上报就意味着晚一天得到HN公司的审批。就像是下个月的工资不能按时的发放,推迟到下一天,或者依次推迟下去再无定数。

    尽管DD公司白墙蓝顶的彩钢综合办公室跟日本XX公司的全白彩钢的办公室距离不过几十米,走过去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但是这是两个国家的企业的办公场所,刘新生要找的人不在只好等上一天。尽管在加藤给刘新生留下的印象里是一个及其守时的日本人,但是谁又知道他请假的原因什么,明天会不会准时来上班?

    “您手里拿的是工程验收报告单吗?”

    “是,是,正是,但是加藤先生不在我只有回去等到明天。”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加藤不在但是他的工作并没有停止,昨天加藤向主管请假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下一天的工作交代,包括DD公司的工程验收报告,我领你直接去找主管签字。”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刘新生的心理被这个主动叫住自己的日本工作人员的问话像擂鼓一样深深地打动着震颤着。难道在他以往到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除了等到明天还有什么办法吗?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把已经做好或者今天应该完成的事拖到明天有什么不合理吗?世界、时间、人生三者关系难道没有什么联系吗?人生的时间难道不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一点点的被消耗掉了吗?

    刘新生刚刚还是满腔的失落,被心里那句“加藤,您真是一个好人”的话顿时冲得云开雾散。

    *

    厚重、圆浑夹杂着些许沉闷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牛车水一天的繁华也由此而开始了。这是马安兴都庙院的第一声钟声,没有人知道这钟声是谁敲响的?也没有人知道在辽远的地方还能听到微微震颤钟声里包涵着什么寓意?没有人知道的同时也没有人关心。只有敲钟的人或者听得懂钟声的人才能说得清楚。

    在这繁华的街面上形成了两个世界,马安兴都庙院的里面是一个世界,外面是一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里面的世界就显得越来越小。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繁华和闹燥,这里依然是最清净的地方,不管你走在这条街的哪一个方向,如果问起哪里是最清净的地方,众手一指的方向一定是对准了马安兴都庙院的方向。每一个走进寺院的人好像都带着一种虔诚让这里的清静来洗涮一下自己闹燥的心理。

    从早晨一睁开眼加藤就来到了马安兴都庙院,一整天都在这里度过,以至于使用寺院里的素水,来洗尽昨天或者以前许久留在脸上的或者沉积在心里的许久的污垢,好像只有这里的素水才能濯净灵魂里面的罪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问到加藤李西山灵魂里的罪恶是什么,他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只有他自己才说的清楚。走进寺院里的人,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有无尽的可以忏悔的东西。

    这繁华的背后是什么?是幸福,是和谐,还是忙碌,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忙碌时忘掉了一切,甚至连幸福也在这忙碌的指间悄悄地滑走了。

    那是加藤李西山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如果说他小时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在加藤的记忆里留下印象最深的亲人是他的外婆,那时候他总在想一件事,如果外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将怎样活下去,外婆在这个世界已经活到很大的年岁了,无论是从她的外貌长相还是步履行动都有一种日薄西山阳光残照的迹象,对于外婆的长相加藤除了不忍心用语言来描述,甚至不忍心多看上几眼,好像每看上一眼都是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更何况外婆总是在用一种如果我哪天走了以后你将要怎样活下去的话来叮嘱他,当然这只能算是一个人走后留下的遗言,留下遗言意味着在这个世界留下了遗憾,唯一减少遗憾的办法只好留下遗言。

    加藤的父亲比他的外婆先离开世界的,他那时已经知道外婆说的走了以后的事了,外婆说的她走了就再也没有以后的事了,轮到该做事的是他了。

    在加藤的意识里,很小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就像在社会压榨下生存的微生物,即便是微生物也是需要阳光需要温暖的,没有脱离跟世界相融的共同体。

    如果说他还感到世上还有一点温暖或者还有一点幸福可言的话,那就是每天形影不离紧紧地牵着外婆的手,外婆的手枯瘦的就像被风吹干的树枝,外婆的手就像宇航员走出太空舱的抓手,好像一旦松开了这只手就永远的跟世界脱离了一样,外婆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外婆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好像什么破烂东西都可扔进来,唯独没有一件值得称是珍贵的樱条篮子。街道也变得空空的,很少看到人的影子,偶尔看到人的面孔就像刚刚死去了亲人扔掉哭丧棒一脸的悲丧,外婆紧紧地抓着篮子,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从坍塌的废墟里或者落满尘土的枯草柴隙里蹿出无父无母像野狗一样的野孩子把篮子给抢了去。有时候加藤觉得自己就像是外婆从废墟里捡到篮子里一样。就像波及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造成的空前悲惨的场面,如果说这是天灾造成的地震还情有可原,可是人为造成的自我毁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是一少部分的主张和罪恶给大多数人带来了厄运。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广岛的加藤家族曾经是多么显赫的家族,谁也不会想到曾经无限荣光的嫁到加藤家族里的贵族小姐在人生的骤变中竟跟街头的乞丐一样遭受着悲催的命运。加藤李西山每每想起外婆的时候,总会在心里敲问着外婆活着的时候不停地在嘴里叨念的那句话“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啦!?”这句既是悲叹又是疑问的话,没有人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是加藤外婆跟女儿学会的唯一的一句中国话,因此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用中国话说出的。

    谁都没有说谁天生就是谁的妻子,谁天生就是谁的丈夫,即使在中国戏说古代那种指腹为婚的说法,同样存在着不可能和不确定性,因为没有一种道理可以证明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不同性别的男女。既然婚姻本来就存在极大的偶然性,那么由婚姻衍生的家庭,和衍生的任何一个孩子同样是偶然之后发生的生命体。既然每一个生命的降生都存在着极大的偶然性,为什么有的人长大以后却一点点变成了残害同类的魔鬼?有的人却又变成了拯救人类的天使?难带仅仅是因为他们出生和生存的环境不同吗?

    一个人出生的这一天很重要,重要的是生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一个人出生的这一天同样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出生这一天起到走完人生路程的过程中都干了些什么?一个人的出生无所谓与善恶,好坏,高贵和低贱之分,只能是在偶然的生物的进化过程中给予了一次生命,在一点点的认知中又赋予了感情,感情开始支配了行动。生存的过程中最宝贵的莫过于自己的生命,哪个人生来不贪生怕死,当他们敢于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生命的时候,那他们一定注定了一种信念,那就是他们的信仰远比他们的生命要宝贵得多。

    从一个人出生的这天起灵魂就附着在人的身体里,而后一点点有了情感,情感开始支配人的行动。灵魂到底什么?难道没有人说得清吗?行之无踪,去之无影的灵魂难道跟宇宙的空气一样,离开灵魂肉体又是什么?离开肉体的灵魂又在哪里?

    像一个人天生下来不能做好事一样,也不能做坏事。做坏事的目的性一定比做好事的目的性更明显更突出,做好事往往没有任何目的性,否则就称不上是好事。坏事往往伴随着谋害别人的健康和生命,谋害别人的财产和家庭,谋害别人国家的团结和完整,使之达到自己谋害的目的,随着谋害的野心和目的加大产生的危害和破坏就越大,什么道德、法制、人性这些全全不会对这种人产生一点的约束和阻拦,或者说他的灵魂早已跳出了人性的范围。

    GD加藤的家族以前的时候是何等兴旺的家族,因为战争的原因彻底的覆灭了,那种残象的可怜如果没有加藤美子的来接续生命的火种似乎将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亡了一样。

    我们说过加藤不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但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心里蓄满仇恨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祖国的李明义原本对这个侵略别人国家,杀戮自己同胞的倭寇之邦有着无以言说的敌意。在战争的摧残下,他眼里看到的是比在自己国家DL还要悲惨的场面,在他的心里好像自己并不是因为在DL的利民堂杀死了日本兵,没办法才从自己的国家逃难来到了加藤美子的家乡GD,而是以国际救援队员的身份来到了GD。人除了生活的地域不同,语言、文字、生活习惯和肤色的差别,除此之外无论是根据自己的信仰认为是上帝造的人,还是在科学论证的结果里认为,人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演变过来的,相同之处是并没有在基本构造上进行根本性的改变。身体里有着相同的神经系统和脉络组织,中国的中医学不仅仅在中国人的健康历史里一脉纵向贯穿,并横向向世界各地开始融通。

    下面我们将会说到在日本GD的上空MG的飞机里跳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最无赖的“小男孩”——世上最残暴的杀伤武器原子弹,原子弹毁灭性的杀伤威力远远不在于爆炸以后的那段时间,更可怕的是因辐射的波及潜伏期几年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给人们身体带来的无休止的伤害和精神上的打击,其伤害程度比死亡更加的痛苦和可怕。尽管李明义没有在GD挂出“利民堂”的牌匾,凭着他祖传中国中医的医道开始对受伤害的人进行身体和心理上的救治,“李名医”的称号也由此而传开。李明义跟加藤美子几乎把照料孩子的任务全部推到了外婆的身上,战争最需要的是男人,因此加藤家族的男人几乎都死于战争。外婆除了毫无怨言的承担照料孩子的任务,甚至从心里感激加藤美子和李明义,是他们使加藤家族的烟火在即将熄灭的时候又再一次延续下去。加藤李西山小时候受到外婆形影不离的疼爱尤为有加。还有就是加藤的精灵和淘气比他的哥哥们尤加的突出。

    “我可爱的淘气的鬼精灵,你怎么来了?”

    “淘气的鬼精灵”是外婆对加藤的爱称。

    “我到处都找不见你的影子,就找到这里来了。”在加藤的记忆里每年总有一天看不到外婆的影子。母亲告诉他外婆每年的这一天总要全天把自己关在平时锁得严严的屋子里。

    “我不是说过在你没有长大的时候不要走进这间屋子吗?”

    “可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你是说你已经长大了吗?”

    “没错,我的确已经长大了,可以把为什么不能走进间屋子的秘密告诉我了吗?”

    “谁跟你说过这里面有秘密?应该说这里面有的是罪孽,一个男人最高尚的死法莫过于死在卫国的战场上,如果是因为侵略而死在别国领土里显然是一种罪孽。就像一只老虎跳进别人的家的院子里疯狂的肆虐,人们给与这只老虎的说法只有两个字,‘该死’或者是‘找死’,这只老虎的下场可想而知,只有以死以谢其罪。看到墙上挂像的那个人了吗?他就是你的外公——加藤霸川。他就是那只跳进别人家院子的那只老虎。

    XX年的一月十五日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加藤的家族曾经为他的到来一度欢腾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成为侵略别国领土的残暴分子,一篇报道里是这样写下侵略者的罪恶行径的。

    ‘奴役占领地的人民,抢劫财产,烧毁房屋,奸**女,进行集体的活埋,挖眼睛,割鼻,活体解剖,给被侵略的国家造成无比深重的灾难和耻辱。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

    屋子里除了上唇两边抿着一抹胡子,眼睛凶巴巴的盯着世界的挂像,再就是一张黑色的桌子上摆着一把锃明瓦亮的军刀。军刀被外婆不停的擦拭已经没有一点的锋芒。

    加藤霸川在中国到底都干了一些什么,也许只有这把军刀才能说得最清楚,这是加藤霸川生前不离不弃的军刀,军刀在日本人的眼里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使命的所在。如果说他在对中国的侵略战争里越是战绩赫赫,那么他的战刀上粘的无形血迹就越多。尽管每一条无辜的生命并不是由他的军刀亲自杀死的,但是他的这把军刀代表的是权威,是发号施令的权杖。沾血的军刀犯下的罪孽远远不及头领手中挥舞的喝令砍杀的指挥刀犯下的罪孽深重。这把军刀一生也许只亲自沾过一个人的血迹,那就是拥有它的主人。加藤霸川就是用这把军刀在日本天皇裕仁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时候自杀身亡的。“宁死不受被俘之辱。”所犯下的罪行早已昭然市之,无颜面对自己曾经奴役领地的人民和自己的亲人。唯有以死亡以谢其罪。

    加藤外婆从此开始虔诚笃信佛教。

    佛教信仰,世间禅定,天道轮回,死去的只是人的肉体,永远不灭的是人的灵魂。人的灵魂在活着的时候是属于自己,在他死去的时候却盘旋在别人的记忆里。生前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化为一种灵魂存留在世间,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死亡预示着一些都走上了终结,一切的罪恶也由此而终止。在加藤外婆的心理,自己丈夫的死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死亡使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预示着又一个新的开始。

    加藤霸川的军刀上沾着永远都擦不掉的血迹,擦掉的只是军刀上的锋芒。

    在加藤外婆的心理已经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够赎回加藤霸川犯下的罪恶,只有求助于佛教心灵上的忏悔和救赎。在外婆的影响下,加藤李西山从小就虔诚的笃信佛教,他对佛教的笃信远远超出了外婆对外公赎罪的心理。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1月15日(2)

    GD的远郊有一棵榕树,生长很多年了,这里的很多可以用上百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来替代。同样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的那棵榕树早已在GD不断的发展扩张中囊括在城市里面了,早已成为国家名列的古树保护范围。几十年以前加藤西山的外婆就是坐在这棵大榕树的下面给他讲述的这棵大榕树和加藤家族的故事。

    这棵榕树是GD榕树种最古老的一棵,可以称之为榕树的先祖。就GD的气候条件来说榕树一定不是那里的原生物种,加藤的先祖之所以抱着很大的兴趣把这个来自中国江南的外来户迁到GD,因为“榕树”的“榕”与汉语里“繁荣”的“荣”是谐音,除此之外还有“融合,融洽。”在汉语里跟“榕”读音相近的字词包含着更多更广泛的意义。

    加藤的先祖希望GD的加藤家族像四季常青的榕树一样繁荣兴旺下去,至于GD的加藤家族跟中国的汉人又有怎样渊源至深的故事,毕竟历史太过久远甚至成了一种传说。加藤先祖把这棵榕树引来的时候,很多人都风趣的劝告他,这个外来的物种是不会在这里活下去的,榕树一年四季的叶子都是绿的,是不可能经受得住GD的冬天还有白雪降落的天气的。事实也许真的就像人们说的那样,第二年几乎所有的榕树都死了,只有一棵样子很不起眼的小榕树还活着,加藤的先祖没有理由把那棵仅有的小榕树放在心上,比它强壮的都死去了,它又怎么可能存活下来,不过,只要它还活着就没有去理由把它除掉。小榕树接连活了几年一下子蓬勃了起来,它拿很长的时间在适应那里的土壤和气候,直到它把根扎得牢牢地,才开始展示出蓬勃的气势来。小榕树变成了大榕树,接着又经历了意想不到的枯萎,而后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再下来就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没挪过一点地方的大榕树在一天天的生长过程中见证了加藤家族的兴衰变化。尽管它从来没有表达出一点像人那样喜怒哀乐的感情变化,却用实际的变化跟加藤家族的荣衰联系在一起。加藤家族跟那棵榕树一样经历了由容到枯、再由枯到荣相同的发展史,不同的是加藤家族早已物是人非,大榕树还依然保持着充足的生命力茂盛的活着。在加藤的记忆里,榕树就是他的整个童年,夏天的时候榕树为他遮住了炽烈的阳光,冬天的时候榕树上面又招徕了各种鸟雀,最有情趣的莫过于冬天的季节,有时会有白白的雪花落在满树暗绿色的叶子上,倒成了GD少有奇特的景观。对植物学产生爱好的人曾做过认真地研究,榕树之所以在GD生存了下来,主要的原因是加藤家族背后依靠着大山,留住了更多的温度,形成了同一地域里的小气候,即使在冬天也不至于使榕树达到冻死的程度。为此加藤跟他们的先祖一样认为他们生存的地方在GD是最绝佳的。还有错落有致的枫树,春季萌生了满树的绿叶,生机由此而顿发,秋季霜染的枫叶又给他留下多少凄美的回忆。

    即使过了很多年以后,对于在那场灾难里幸运存活下来的人,不要说翻开一帧帧的回忆,即使稍稍触及到那时的话题,整个人的神经依然惊悚不安。那样的经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不幸,唯有亲身经历者才知其苦痛有多么的深重。加藤的外婆已经到了再不把那段故事讲出来将会永远带走的时候了。她之所以把那时发生的事说成是故事,在她的心里永远不想是真实存在的,最起码以后都像故事一样不会再发生,她希望加藤家族的人永远记住那个故事。

    加藤西山甚至有些说不清在他以后长大的日子里,他对人生目标的选择跟外婆与他讲的故事有没有关系。小的时候,加藤在想,用怎样的办法使夜晚变得不再那么黑暗,使缺少阳光的日子不再变得那么寒冷。这一切的想法全部应运了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而生发,他从此迷上了物理学,在他迷上物理学以后,才知道外婆给跟讲的那段故事正是科学家在物理学的重大发现才给人们带来了灾难。在物理科学家重大发现的时候,完全有两个发展的方向可以选择,一是用来制造威力无比巨大的武器,二是把巨大的威力转换成动能,带动一般机械无法完成的大型设备,比如使巨型轮船达到远航的动能。

    科学家的成就有时是在突发奇想中不断的努力和实验得来的。就像加藤小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废旧的小型电动机,连上电池的正极和负极,电动机就开始转动了起来,把正极和负极更换一下,电动机就会向相反的方向运转。但电池里面的电能很快在电机的运转中消耗尽了,于是他就想到,怎样使电机转动起来,使转动的电机产生电能又储存到电池里面去。这是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需要带动电机运转的动力,一个是怎样产生电能又把电能储存起来。在前一个方面他甚至想到用驴拉磨的方式带动电机运转。尽管当时的物理学界早已发明了蒸汽机和电动机,并不是每一个人完全知道和理解这其中的原理。随着他对知识领域的不断认知,他开始一点点的明白,任何意义重大的物理成果都不是一个人所能实现和完成的,即使再完美的想象也需要很多人的辅助和努力才能实现。更何况科技在不断向前迈进的同时,又被新的发现所更替。就像技艺高超的马术赛手,获得的成绩完全不能算是一个人的功劳,育马师的精心选种,饲养员的饲养方式和日常饲草的精心配置。每一个看似不重要的环节实际都决定着比赛成果的成功和失败。

    加藤西山小的时候很晚才学会说话,好像天生就给了一个善于观察,多听取别人意见的天赋,这一点跟李明义小时候酷加相似,以至于李明义认为自己的生命只有在加藤西山的身上得到了全部的遗传。

    无论是外婆还是加藤的父亲都愿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这个家族最小里的孩子。在外婆的眼里,按着生物生命的生长周期女婿李明义在世上存活的时间远自己要长得多。事情说是一定要说的,等孩子长大了再说给他也不晚。事实上外婆的心理是在私藏着自己的心思,他知道女婿李明义跟加藤说的是他的家史,中国DL的事。外婆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加藤,希望加藤家族能在他的身上重新得到兴盛,她曾经试着把自己的想法跟其他几个外孙说过,其他几个外孙好像从小听惯了关于GD的经历和加藤家族的兴衰,根本不把外婆的话放在心上。

    “没有必要把那些事老早的告诉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加藤外婆除了认为李明义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孩子说那些事,再就是并不希望让孩子知道更多的关于中国的那些事。

    李明义好像事先知道自己的生命周期不会超过加藤外婆在世的时间,尽管加藤当时还不能完全的理解李明义当时说过的话,加藤美子是不会错过跟他讲的更明白。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责任一定把那时发生的事给说出来,说给自己的后代,让他们明白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在李明义的心理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一生有什么可懊悔的,他并没有做出过一点愧对自己祖国愧对自己良心的事,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乡DL,唯一让他感到罪责的是,他认为正是因为在海边解救了加藤美子才给利民堂带来了灾难,才使自己最终不得不离开自己的祖国来到给自己国家带来灾难的国家。他把利民堂的遭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事实谁都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即使世上最有铁腕影响的人物都不可能制止和扭转,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在海边捡起一块小小的玩石向岸边游来的鳄鱼砸去的刚刚懂事的青年。

    无论从哪一种角度来说,他都应该仇视这个国家,仇视这个国家的人民。事实却刚好相反,亲眼目睹和亲身经历给自己国家带来灾难的国家,所遭受的灾难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国家少到哪里去。他非但没有仇视,却对他们多有同情,

    李明义有幸亲身经历和目击了GD那时的惨烈,所谓的有幸倒是实实在在的幸运。幸运的是他没有在那场惨烈的不停死亡的灾难里给提前拖走生命。

    尽管在自然界的运转规律里每天的太阳还在照样的升起和降落,可是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又怎么能顾及到天下所有人的感受,又怎么能顾及到在没有阳光照耀的世界里仍然存在着多少黑暗的死角,寒冷的暗区。

    这里的太阳不再温暖,不再明光烁烁,犹如被厚厚的尘埃严严的遮挡了起来。夜晚尤其的黑暗,即使有月光的普照,银色的世界犹如大地的裹尸布,犹如给无形的杀手提供了助纣为孽的帮凶,就连月光也都成了杀手,随时都会来夺走人们的生命。夜晚显得比白天更加的可怕。从未遇到的最残忍的武器彻底的摧毁了人们心里生存安全的防线,使人们的心里再也找不到一点可以安全隐藏的地方。就像有些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并不可怕,却无法承受活着的时候时时遭受死亡的摧残和威胁。假如生活给与他们安全的生存环境,他们将会怎样的珍惜接下来的生活和以怎样勤勤恳恳的工作来回报难得平安的人生。生活中遇到的一切的苦难跟眼前的遭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人们在感受自己身体的疾病带来疼痛的时候是因为心里对健康还有着向往和期盼;人们在感受生活的贫困带来艰难的时候是因为对富裕的生活还充满着希望和追求,希望和向往,追求和期盼根源是生命的安全没有受到威胁,只要生存是安全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幸福的。

    一个人的生命在那个时候显得多么的脆弱,如果说一个人对死亡还有一点点恐惧的心理,说明他在活着的世界里还充满着留恋。如果说连对死亡最起码的恐惧的感觉都丧失了,说明活着的世界的有多么的可怕。李明义幸运自己没有在那次的经历中死去,不是他贪生怕死在他的心里产生了贪念。而是给他生存机会的同时也给别人带来了有幸活下去的机会,凭着他对中国中医的医疗技术和经验把一个个即将危亡的生命留了下来。他甚至暂时把这是一个对自己祖国有过摧残和伤害的国家的概念给忘记了。就像一个遇到了比自己的处境还要惨烈的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时候是幸灾乐祸还是明明有能力挽救他们而选择袖手旁观,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中国人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可能幸灾乐祸。

    他在解救每一条生命的时候,甚至想到了他们的儿子,或者她们的丈夫或者这些孩子的父亲也许此时正在自己的国家干着残害自己同胞的事,这里除了老人,妇女和儿童几乎再也很少见到青壮年的男人。如果让他放下救援的双手他做不到,他的良心感到过意不去。

    很多带着猎奇的心理想从目击者的描述中知道当时惨烈的样子,事后李明义选择的是沉默,从不向任何人提起一点点那时的经历和自己遭受着怎样的心理。无论从任何一种角度来说那种描述再怎么细致入微再怎么情深理切终究都是让人永远伤痛不止的事。就像父母失去了孩子,亦或是孩子失去了父母;妻子失去了丈夫,亦或是丈夫是去了妻子;没有眼泪,没有哀嚎,只有随时随地的死亡。这样的场面无论描述的多么的逼真,多么的切腹痛心都称不上是高妙。就像把人的伤口彻底的撕开让人看看里面裹着鲜血的骨和肉。在为伤者感到苦痛的时候,最多的是不再忍心再多看上一眼,不再使自己的心灵去触及那段惨痛的历史。

    很多人在读到伟大的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作品时候,总会对他的那种血腥的场面描写感到有些抵触,然而雨果所经历的战争年代还仅仅处于直面相击的火枪时代,任凭他再具有超强的想象力也不会想到在他逝去刚好六十年的时间里,战争发生的惨烈场面又怎能是他当时描写的场面所能比拟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总爱挑剔别人的缺点,为什么不好好的静下来想想别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也达到的长处,想想自己怎样默默的努力为自己生存的国家和生存的时代干点让人有脸面的事。难道我们在挑剔别人的所谓的缺点,掐着别人所谓的把柄穷追到底置人于死地,挖苦别人所谓人格的污点以至于达到使精神得到最大的伤害。不相信法律的公正,只相信流言蜚语的讹传。如果说语言可以伤人的话,那么无非是诽谤、诋毁、造谣、污蔑、等等一系列的下三滥的手段,好像自己在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的同时能抬高自己的声望,能给自带来好处似的。实际上社会里永远都不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对社会的发展没有一点点的好处。国家需要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在科学发展的领域里不断求实探索的人。如果我们把这些言辞只当成是泛泛的说教的话,那么说你的心里已经是铁了心的只求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着。

    维克多雨果在把他的作品向世人展读的时候,或者更多的人在不厌其烦的读到他的作品的时候,会带有更多的引申和启示。让人们看到非正义性的战争或者蓄意迫害别人国家的团结和完整,或者给别人团结和完整的国家想法制造事端的时候,都是抱着一种给自己带来绝对好处的目的。

    维克多雨果在对描述那些血腥场面的时候,绝不是使人们的心理对那样的场面产生反感,如果对那样的场面的描写产生了反感也许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因为人只有达到了绝对强大的时候别人是不会轻而易举的来触犯的。在触犯你的同时他会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更何况他付出了代价的同时未必捞到一点点的好处。强大难道真的很难吗?强大有时候就是一种合力,众志成城。

    想一想二战时期MG在向日本投向原子弹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原子弹投到历史最悠久,人口最密集,城市化程度最高的首都DJ,那样伤害力岂不是更大,原因是害怕得到日本对其更疯狂报复。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四十三章1月15日(3)

    象征着GD加藤家族的四季常青的大榕树的叶子一点点的枯萎了,那是加藤家族最没落的时候,家里的男人一个个随着战争传来的噩耗而死亡。山里其他的草木也跟着枯死,那些在GD生活属于战争最后方平安阵地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远离战争而减少伤亡。如果说在人们平时的日子里并没有把草木的生长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在人们的心理早已把自己的生活与自然界里的草木理所当然的形同手脚一样融于自己的生活。就像一个人从来没有在意自己的手脚一样,只有手脚受到伤害带来无比疼痛和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才意识到手脚是跟自己的生命融合在一起的。就连草木都难以存活下去,人对于活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人在真正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最大的祈愿就是能够活下去,哪怕活得肢体残缺,哪怕活得贫困潦倒,只要能活着就再也没有任何困难不能克服。

    虽然人的自然生命周期是有定数的,七十年!五十年!在因疾病无法治愈的情况下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十年就死去人们的心理都能坦然的面对,但在人为制造的灾难中被活活的夺走生命,即使活到了八十岁,心里也一样充满着不甘。平时为了一点点的蝇头小利都斤斤计较心怀耿耿,按说在这种人为制造的灾难中,人们心里充满了仇恨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相反无动于衷的表现才成了人间的没有灵骨的难以言说的生命体。但是,他们不知道该把仇恨的目标对准谁?

    “MG?!”这个目标实在是太广泛太强大了,大到无以为报的程度,MG正是因为对日本的报复才在GD投下举全国精英之力制造出来的“魔鬼炸弹”。

    “魔鬼炸弹”这个名字加藤最早是小时候坐在大榕树下的阴凉里从他外婆那里知道的。尽管以后的时候加藤知道从外婆嘴里说出的“魔鬼炸弹”还有一个更好听更调皮的名字“小男孩”。在原子弹的惨害中幸存活下来的人们觉得“魔鬼炸弹”的名字要比什么“小男孩”的名字听起来贴切得多。

    事实上二战期间日本在对中国进行疯狂的侵略和杀戮的同时,跟MG的战争也一直没有停下来,最著名的“偷袭珍珠港事件”彻底让MG佬吃到了真正的苦头,MG佬对日本的反击可不像中国那样的温柔。事实证明在中国只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队伍才是真正的抗日队伍。

    日本国内同样遭受MG佬飞机疯狂的空袭,地面的打击和伤亡,其损失的程度一点也不比中国差。只是GD的人民在原子弹投放事件发生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在一瞬间就制造了史无前例惨烈的悲剧,不会知道MG佬为什么会把如此疯狂的报复选择在GD。MG佬对日本包括GD在内的空袭已经让人们产生了麻痹的心理,人们早已习惯了每天都有伤亡的生活,就像人们已经习惯每天都有人正常死亡的生活一样。MG佬就是在人们早已麻痹的生活里突然一天从飞机里跳出来了一个“小男孩”。

    战争除了心狠手辣,情报窃取和保密也是最关键的因素。项羽在鸿门以众寡悬殊的兵力设宴为谋沛公,项伯乃为项羽之季父,却为报私情泄密与沛公谋臣张良。沛公召见项伯为之说项,尽管范增力主项羽借此良机以杀沛公,但沛公从项伯早知底细,借机逃跑,终致大汉四百年之基业。事情之所以没有假如,完全是因为MG的保密程度做得天衣无缝。

    MG佬能麻痹GD老百姓的心理,难道也能麻痹日本军政的心理?当然不是,在不可一世的日本军政的心理认为自己都没有能力制造出来原子弹,其他任何国家包括MG在内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原子弹来。尽管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世界上有可能会出现原子弹这种杀伤威力巨大的武器,但不是在他们认为的当时,也不会是除了日本之外的其他国家。

    MG佬之所以比日本提前制造出了原子弹,完全是因为DG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歧视和迫害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不得不离开了DG,流亡到了MG,正是因为爱因斯坦提出了著名的核裂变的质能公式,才使MG的物理科学们家意识到研究制造原子弹由可能性变成了可行性。富兰克林罗斯福最大的动作是听从了爱因斯坦的理论并支持了物理科学家们对原子弹的制造,尽管罗斯福并没有等到原子弹投入到实战中产生的后果,但是新接任的MG总统杜鲁门对原子弹爆炸威力产生的兴趣一点也不比罗斯福差。假如希特勒有罗斯福那样的胸怀和远见,提前制造出了原子弹,对人类来说将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因此希特勒错过了原子弹对人类说是一种幸运的事。爱因斯坦这个犹太人的天才物理学家在二战中并没有使犹太人摆脱**分子屠杀的厄运,也没有为犹太人被**分子屠杀而给予有力的报复和痛击。表面上在做着与战争无关的物理研究和实验,实际战争的成败实实在在的把握在跟他一样的物理科学家的手里。他虽然没有把犹太人从**分子的屠杀中解脱出来,但是以他为首的物理科学家却实实在在的使更多遭受二战厄运的平民百姓从此过上了太平的生活。

    武器最大的妙用是产生的后果越严重或者说一次性制造出来的伤亡越惨重越能体现出武器的威力,威力越大的武器对生命和财产的破坏力就越大,产生的后果越严重对战争的震慑力就越大。对于疯狂攻击的一方来说,只有破坏力震慑力最大的武器才能使他们的头脑冷静下来想想战争带来的后果。

    “为了减少我们的牺牲,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战争,务必尽快的进行原子弹的试暴。”除了杜鲁门总统给予物理科学家绝对的支持外,还有曼哈顿工程的最高领军人在原子弹试爆成功时说过,“战阵就要结束了,这个家伙只要一两个,日本这个恶棍就会完蛋。”

    足以见得MG的原子弹完全是为日本量身定制的。就像爱因斯坦为MG研制原子弹提供科学依据绝不仅仅是为了犹太人一样。

    MG在日本投掷原子弹的时候并不是毫无忌惮的选择在哪里产生的后果最严重就在那里投掷,DJ是日本最大人口密集最高的城市。就像一个人强盗对另一个强盗实施强暴的时候,害怕对方对自己的报复太强烈而选择稍微客气和温柔的措施,太过于客气和温柔又怕对对方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生命犹如草芥,任死神随意收割。”尽管拜伦所描写的跟当时的场景毫不相关,但借助他的诗句来描述当时的场景却更加准确。

    日本对MG的战争难道是GD人民造成的吗?但MG直接残害的却是GD的人民,战争是毫不讲道理的事,没有任何一个老百姓的身体和生命在遭到残害的时候不仇恨MG佬的。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身体和生命受到伤害再让人痛心的,更何况整个城市人民的身体和生命同时受到伤害,当他们知道MG把这个给他们带来伤害的炸弹命名为“小男孩”,或者三天后在CQ发生爆炸的“胖子”的时候,心里对MG佬更是加倍的痛恨,这样名字在民间是对自己可爱的人的称呼,用自己可爱人的称呼来一次夺走无数人的生命更能加剧受到伤害的人对制造伤害人的可恨程度。

    MG在指责日本不讲人道的同时,自己的做法就更不讲人道。就像那位牧师说的那样“上帝给了我们武器,我们就用吧。”

    那时候,加藤家族所在的位置还算是GD的远郊,被加藤外婆称之为“魔鬼炸弹”的“小男孩”爆炸时产生的威力远没有中心地带那样的惨烈,产生强烈的辐射就像受到最强烈的光照范围一样,一样没有幸免。加藤美子从小长大的家乡变得一片陌生,很多的人离开了家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不是他们的身体受到了伤害忘记了回家的路,再就是家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MG曼哈顿工程用于物理学家研究原子弹的投入远远低于任何常规武器在一场战争中的投入,但是投放原子弹产生的战争危害是任何常规武器无法比拟的,同样MG正是因为在日本的GD和CQ投放了的两颗原子弹产生了惊人的爆炸威力,和漫长时间源源不断的危害才使MG的地位在世界得到了迅猛的提升,似乎有了一种堪称霸主一样的发言权,好像谁不听话就朝谁投向一颗原子弹让他尝尝挨炸的滋味。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机迅速的垄断世界的经济,来保障自己获得最大的商业利益。如果没有充足的经济作为支持,MG又怎么会在最早的时间里研制出原子弹来。其他的国家要想不受MG佬的压制和制约,就得迅速的提高科技研发水平研发出比MG更先进更俱威力的武器来,其他国家是没有办法为了不会遭到MG毁灭性的打击才不得不研发出抗御行的武器来,而MG除了在新式武器的研发上投入更大的财力,还想出各种各样的措施打压其他国家对其抗御性武器的研发,其目的就是使世界人顺从MG。战争,多么可怕的战争,世界上第一颗或者第二颗原子弹的试验场就发生在挑起战端的日本,实实在在的人间爆炸了,让世界人看到了和永远忘不了爆炸后的惨烈场面。

    战争是永远都躲避不了的话题,“天下虽兴,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MG投到GD的铀弹“小男孩”和投到CQ的钚弹“胖子”相隔只三天的时间。动用了巨大的人力和经济,如果“小男孩”和“胖子”没有达到预期的惨烈程度,MG的物理科学家们将会多么的失望。这并不能说明这些物理科学家没有一点仁慈的心里,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比原子弹更能制止日本疯狂的侵略和没完没了的野心。

    特别是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和杀戮,几十年以后中国人的后代也许会问出这样的一个话题,“日本当时的国家那么小,为什么会对如此之大的中国进行疯狂的侵略和杀戮。”这样的问题看似有些幼稚,却是很值得深思。人口众多,国土面积广阔,资源丰厚,不能算是强大,相反会被穷凶极恶的列强看成是侵略最有利可图,最划算的膏腴之地。没有人认为中国人是懦弱的,最起码中国人自己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懦弱的。贫穷注定落后,落后注定遭受别人的冷眼。至于那时候有人敢说出“东亚病夫”那样的话,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尝到被欺压到极点的,暴怒的中国人奋起反抗使他们尝到真正的苦头,亦或是把中国人从祖先流传下来的儒家的那种忍让和谦卑被那些列强们视为中国人的懦弱。

    一个走向没落的王朝代表使中国深深地陷入了积贫积弱的困境之中,为了维护那个奄奄一息的王朝,还有那个王朝给自己带来的权力、利益,朝臣们想尽各种各样的措施施加打压愚弄国人做一个逆来顺受的愚民。腐朽的木围栏又怎能阻挡住野蛮列强的横冲直撞。不是中国没有能力把日本从中国赶出去,各自为战的局面,甚至想借助列强的势力帮助自己夺取政权,根本没有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根本没有一支带领中国人奋起反抗的强大武装。挺着血肉之躯拿着粗苯的刀枪去抵挡列强的枪炮子弹,或者粗苯的武器去跟敌人先进的武器去抗衡,即使健壮的身体和羸弱的躯干又有什么区别。直到代表人民政权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的出现,中国人才看到了希望。

    毕竟是在中国的领土里作战,这样的战争对于中国来说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就像一个强盗跑到家里来杀人抢劫,为了家里的老人,妇女,儿童还有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财产,即使有再强大的反击能力也要束手束脚,对于强盗来说反倒提供了更有力的机会。一定意义上说和平需要原子弹出面来制止。MG在日本投掷原子弹绝不是为了中国,把杜鲁门总统的那句话直接搬过来就明白MG在日本投掷原子弹的目的,“用猛烈的打击来证明MG有能力摧毁日本帝国,原子弹就是最佳的武器,能以极小的代价来结束这场战争”。

    再大的痛苦人们也不再害怕了,因为有了使人们能够解脱痛苦主心骨;在贫穷的生活人们都能够承受,因为他们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人们把带领解放的队伍比做成太阳,太阳不仅给人们带来了光明,还带来的温暖。阳光是世上最无私的爱,春天里孩子们在草地里打滚尽情的嬉戏,大人们满怀兴致的欣赏和享受花草带来的美艳和芳香……;夏天里孩子们掬起一捧清水洒向自己的玩伴,大人们在树荫下喝上一杯茶,听上一曲音乐一段评书,亦或是美美的睡上一觉躲过午热的阳光……;秋天里莺飞蝶舞的田野里满是收获的喜悦,“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冬天里人们坐在暖暖的屋子里高兴地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火锅喝上一盅美酒,亦或是在阳光下美美的晒上一晒,就连养生专家都说,阳光才是最好补钙良药……。

    是谁为这美好的生活打下了铺垫?是谁为这和平的生活创造了条件?

    为中国解放事业而打响的一次次的战役,那些冲锋陷阵的勇士们,他们的身躯和形象是那样的壮硕和伟大,那些牺牲的先烈们,他们之所以毫不惧怕牺牲,勇往直前,在他们的精神境界里世间根本就没有死亡,所谓的死亡不过是肉体上的消失,肉体虽然健在,但是精神上却没有专一的信仰和追求,与形同死亡有何异样,为了自己精神上专一的信仰和追求虽然肉体已经消失,但精神却得到了永生,见到了新的曙光。他们心目中的曙光正是今天的和平、繁荣和富强,正是因为那些勇士们面对死亡毫无畏惧,那些烈士们的牺牲才是世界换来了和平,正是因为有了和平,人们才专心致力于发展,只有使社会不断的发展才会变得繁荣和富强。归根到底是得有人勇于牺牲自己,死亡是任何人终究摆脱不了的,一个人的精神和名字在活着的人心里得到永生和不朽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没有一种道理可证明因为怕死就不会死亡,只要死得其所,死又何惧,生又何欢。二战期间无论屈死,暗杀,还是惨无人道的屠戮中国人付出生命是最多的,事实证明中国人不是懦弱的,只要有了一支英明的革命队伍,中国的面貌一下子就变了个样。短短几十年以后,中国依然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吸取了更多的历史教训,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对手,中国人比以前活得更加的健壮,更加的铁骨铮铮。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1月15日(4)

    “大榕树复活了,又一次冒出了新的枝叶。GD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都纷纷跑过来亲眼看看以示求证得到的消息是否可靠,哪怕是走上很远的路,被一身疲劳累得瘫倒在复活的大榕树下,也要亲手抚摸着大榕树粗壮的树干,看着在树干顶端刚刚冒出的嫩嫩的枝条,还有枝条羽次排列的鲜绿的叶子,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你真的活了吗?这该不是假的吧?’”多少年以后,每当加藤翻开其父李明义这段日记的时候,总是用一种震撼的心情看着里面的一段段惊奇的文字。

    如果一个人爱上写日记的习惯,决不能仅仅把他说成是对文字产生独有的癖好,说明对生活倾注了热爱和关心,加藤总是一次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静地翻看其父李明义的日记,看到他包含人体温情书写的笔记,犹如他又一次活了过来,用无声的语言跟他交流。有时候加藤就像得了癔症似的对着日记说话,加藤美子有时候会因为好奇的心理想知道他在跟谁说话,有意无意间闯了进来,竟会让他们同时吓了一跳,“你在跟说话?”屋里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甚至让她感到,这个孩子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你能确定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吗?”

    “就凭着我健壮的体格和条理清晰的思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让人可笑的问题。”

    “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

    “我在跟我的父亲说话。”

    “但是他早已死去多年了。”

    我并不那样认为,他生前的那些事总是不停的在我心里浮现,好像他从来就没离开过我的生活。

    落尽绿叶的大榕树让人看着实在痛心,李明义把大榕树所有的枝杈都锯掉了。为了防止锯掉枝杈的伤口被阳光暴晒产生新的裂痕还在上面涂抹上树漆。

    “既然已经枯死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做精心的保护?”加藤美子的母亲不知道这个被女儿带回来的中国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大榕树这个外来物种在GD居然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没有人知道它是来自哪里,也没有人关注它的存在,只有它再一次出人意外的存活下来的时候,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它以它极强的生命力和物候适应能力证实了它的不平凡。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李明义把那颗大榕树当成了他的伴侣,在他的思想意识里它是跟他来自同一个国家,它的死去他没有理由不为它送葬,它的再一次复活他的心里是最高兴的,只要看到它满树的绿叶,他的心里就踏实多了。从那时起,李明义意识到人的伴侣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同类(同类的自相残杀让他感到可怕和厌倦),甚至万物皆可以成为自己的伴侣。就像大多数人都喜欢音乐一样,人把自己的感情付诸于各种乐器上,乐器根据人附注的感情完美的表达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来。乐器本身是没有感情的,但人可以借助于没有任何感情的乐器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桐木为爨早已是吴人的生活习惯,唯有蔡邕闻听火烈之声有异,确其良木,求而为琴,美音之声惊震四座,因由吴人烧桐而作,故为焦桐。如此之说,桐木又何尝不是作琴之良木,再好的桐木如果不为琴之所用,又与柴木何异?再好的焦尾琴如果不为善通音律的人所赏识,有何来之名琴?再好的名琴如果弹奏不出绝妙的音律来,又何称之为名曲?这些都是没有感情的物种,却成了人类最好的伴侣。尽管它们的命运始终把握在人类的手里,但它们却永远都不会干出有害于人类的事来。

    加藤外婆对李明义最大的感激是他使加藤家族眼看就要灭种的境遇一下子又复活了起来。在李明义把大榕树所有枝杈锯掉的第二年,在大榕树树桩的截口冒出了很多新的枝杈,似乎借助地下发达的根系这些枝杈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长势都快。也就是在那一年加藤美子跟李明义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以至于再过两三年,三五年又有第二个,第三个男孩子在加藤家族出生,甚至在人们认为他们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出生的时候最小的孩子又在一天早晨突然降生了,李明义注定认为这是苍天给予他生命再续的化身,从此给他命名加藤李西山,习惯叫他加藤西山。

    这倒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大榕树重新生出了枝叶,给人们带来了一种不可撼动的信心,以前的那种因原子弹爆炸带来的辐射将使GD成为死亡绝地的说法不攻自破,人们更加相信随着时间的延长核辐射的危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殆尽。当然,这只能是一种概念性的猜测,决不能说人们对于原子弹爆炸后遗留下的危害和恐惶彻底的消失了。

    尽管人们意识到了“魔鬼炸弹”过去的时间越久辐射的带来的危害就越小,海里打捞上来的鱼,地里种植出来的粮食是不是都会成为斩杀人的生命和健康的慢性毒物,心里对生命安全的恐慌终究在饥饿面前做出了无奈之举,哪怕是毒物也要吞下去。更何况人人都在传闻那棵已经被“魔鬼炸弹”的辐射彻底枯死的榕树又一次冒长出了新的枝叶。

    为了消除人们的恐慌,李明义接着用各种中草药熬成的汤药让人们喝下去。很多的人第一次喝到中国人制造的苦药汤,要是在平时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这种难以下咽的苦药汤对身体里的疾病会有好处,更不可能咽得下去。如今却不同了,他们没有一点的办法能制止死亡的勒索,这种苦药汤成了世上最美的甘露,救命的琼浆,人人都争着喝了下去,好像只有喝了这救命的琼浆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没有一种科学的道理来证明中国人的草药汤对“魔鬼炸弹”的辐射没有更好的预防和疗效。

    看到家加藤家族的几个孩子都健康的活了下来,人们更相信他们一定是跟喝了中国的草药汤有直接的关系。为了消除人们对海里打捞上来的海物,地里长出来的作物消除顾虑,李明义建议人们再做食物的时候适当的加进一些他提供的中草药。增进人们的饮食,健壮人们的体质,使人们从心里摆脱“魔鬼炸弹”的阴影。既然世上还有人在活着,既然大榕树又衍生出了新的枝叶,那么世界就没有达到彻底毁灭的程度,生命无非是在跟时间做着计较。哪怕再多活上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几年,也许一切都会过去。原本百草可以入药,同样百草可以入味,除了使人们感到脾胃顺畅,食物可口,食欲也跟着增加,心情也变得舒畅。生活自然充满了希望,太阳依然是温暖的、明亮的。一切都将会回到以前没有灾难的样子。

    让人们不明白的是,日本人给中国带来了人尽皆知不可抹掉的巨大灾难,一个中国人应该对日本人痛恨才对,最起码在日本人同样遭受灾难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或者幸灾乐祸,但是他却向救助自己的亲人一样救助这些仇人的亲人。这世界难道真的一半是充满黑暗的可怕的世界,一半是满是阳光温暖的和谐的天国。

    加藤西山除了父亲临终时跟他说过的话,以及母亲跟他说起父亲的故事,再就是李明义生前留下的日记,一个人爱好写日记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除了记录自己经历的生活,还能让别人特别是延续自己生命的后代看到自己的祖上有过怎样的人生经历。加藤之所以说他的父亲李明义总是在他的生活里不断地出现,那是从李明义的记述中让他走进了那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充满血腥的永远给人留下恐惶的时代。

    特别是像加藤这样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父亲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曾经是一个多么模糊的概念,每次看到父亲留下的日记,父亲就会从模糊的概念里走出来,形成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生命体,日记里的每一句话既像是当他时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几十年以后或者更久远的时间再对连自己都不熟知的后代在说。

    “我的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DL的海边遇到了加藤美子,并把她救活了过来,在我的心中正是因为我做了这件后悔的事,才给利民堂带来了灾难,但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像她这样一个中国文人用来形容一个美丽的姑娘毫不吝惜的语言(中国文人形容起一个女人的美貌和姿色言辞从来不感到匮乏)修饰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过分的女人而死去,我的良心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我有能力救治她而不去救治。我的一生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DL的海边遇到了加藤美子,并把她救活了过来,在我的心中之所以认为不后悔,是因为加藤美子我才有机会来到了日本,来到了GD,遇到了人类历史上比任何战争都惨烈的原子弹爆炸事件,作为一个医生我诠释了自己光荣的职责,救活了更多的在灾难中岌岌可危的生命,让他们记住了我的名字——中国医生。”

    “世上最伟大的事情莫过于把一条条眼看就要死亡的生命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姑娘一天天活得美丽,小伙一天天长得健壮,走在阳光的林荫道里,月下的花草丛中悄悄地相亲相爱……对于一个中国医生来说,世上最富有的东西莫过于生存的安全和身体的健康……,在我救活一条条生命的时候,我要的不是他们对我的感激,多么希望他们的良心有了真正的发现,多么希望有一天两个国家正确公正的认识到过去的历史,共同搭建一条和平友谊的桥梁。……可眼下他们的亲人正在疯狂、野蛮的对中国进行毫无道理的侵犯、抢劫,对妇女和儿童进行史上最残忍的屠杀和残害。……罄竹难书的罪行。”

    尽管战争本身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再大的流血和牺牲对于战争来说都是寻常不过的事,就其战争本身来说勇于流血和牺牲是难能可贵的。但是像这些早已失去了人性和理智的,在自己寻死的时候还要拉上太多的无辜的人跟他们陪葬,甚至不把自己的亲人和同宗的生命放在心上,其残忍可怕的程度实属令人震惊的做法似乎跟战争没有多大的关系,甚至失去了战争的意义,正义战争的本身是保护国家领土的完整,保护国人的生命和财产不受任何外敌的侵犯。

    只要你是一个外来的人,特别是一个外国人,尤其是一个来自MG的人,当你走在GD为原子弹爆炸的殉难者纪念碑前,无论有多么紧急的事情催赶着你的脚步,你总是要停下来,不免默默地注视良久。好像你身上再重要的事也显得不再重要,时间再怎么紧迫也不再显得紧迫,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总会在时间的某一个点上永远地停下来,这个时间点永远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西方人认为是上帝,中国人认为是上苍支配的命运。如果一个城市的人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点,或者在接近这个时间点很近的时刻灵魂和肉体同时炸成了碎片,甚至连恐惧和惊惶的机会都没来的反应。面对着这样的罪恶的场景连上帝和命运都显得痛心和无奈。

    当然所说的痛心和无奈绝不仅仅是“魔鬼炸弹”给人们带来的厄运,而是在裕仁天皇为拯救万民生灵宣布投降的时候,弑战份子却表现出了有违君命的疯狂举动,套用杜牧的那句话,“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给GD人民带灾难的难道不是那些嗜杀成性本国人吗?那时候的世界,就像扰了枪的森林,各种各样的野兽都露出了狰狞可怕的牙齿。似乎显示谁的牙齿最锋利,谁表现出来的形象最狰狞,谁就是世上的王道和霸主。已经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事实证明任何时候保全自己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强大,只有强大到别人撼动不了,不敢撼动的程度才算是安全的。

    “不受被俘之辱,而择清白死亡之道。”东条英机这个人性尽失,兽性狂发的饕餮恶魔,无论走到了哪里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惊惧的血腥味道,居然还扬言用清白二字来洗择自己,就像恶狼在洗劫完羊群连一声愧疚和抱歉都没有,反倒认为自己在做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魔企图以饮弹自杀的行径来逃避世人的审判和裁决,不知道他是真的找不准自己生命要害的部位,还是这个不可一世家伙最终露出了贪生怕死的本性,似乎连上帝、神灵、天意都不轻易放过这个残害无数生灵的魔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让他活下来接受世人的痛击、怒骂,嘲辱,越是不想遭受被俘之辱越让他偿够被俘之辱精神上的鞭痛。“由于他们幸喜屠杀和荣誉,竟把人间变成了但丁的地狱。”这是一个可怕的屠杀场,东条英机这个指挥千万屠夫的头目,这些屠夫屠杀的并不是跟自己不同种类的动物,而是跟他们一样有着灵骨的同类,只是他们的身上除了牙齿还算是刚硬的,至死也没吭上一声,身上却没有一点称得上铁器一样的硬家伙,屠夫早已失去了人性,像野兽和恶魔一样的嗜血。对这样的屠夫头子人们又怎能原谅他,又怎能不痛恨他,痛痛快快的让他死去对于他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和宽容。

    他们绝不是抱着为天皇效忠的心理,天皇为了拯救众多生灵早已拟好了无条件投降的诏书,然而那些****分子却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诏书的宣言发布出去。他们知道这样的宣言一旦发布出去,一切的侵略、残害、杀戮、掠夺都将会终止,就像黑夜昭然在阳光之下,然而那些曾经被自己掠夺、杀戮和残害的人们一定会对自己施加报复,即使不会遭到人们的报复,看到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以怎样高兴和幸福的心情为迎接新的生活欢歌劲舞,他们将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无法承受那些被他们残害生灵的罪赎,因为他们原本应该跟这些人一样高高兴兴的生活每一天,直到他们的子女不无遗憾的因为衰老和疾病而为他们送终。企图使他们想到欲盖弥彰最好的方式就是使这暗夜一直进行下去,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永远是不可能的,如果还不接受无条件的投降日本就会遭受灭国灭种的危险处境,接受无条件投降的结果就是他们不得不以死以谢罪,自己犯下的罪恶终究是要偿还的。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此文是以上情节的承接,发生的时间不可与章节标题的时间相对号。)

    又有一批人从国内来新加坡了,对每一批来人傅铭宇已经不再抱多大的希望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希望今天来的这四个人跟以往是不同的,是他在电力学院读书时的同学杨高力介绍过来的,介绍这几个人的时候他特意跟杨高力说要找几个在火力电厂有一定安装经验和技术的人过来。

    尽管傅铭宇的手头工作总是千头万绪,那天上午,也许在九点,甚至还要晚些。他还是把所有的工作都暂时的搁置了下来,拿起了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一辆UBK905牌号的本田商务轿车跟前打开了车门。

    傅铭宇正要开车离开的时候,刘新生急忙仓促的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傅经理,您要出去吗?”

    “我去机场接人,有什么事吗?”

    “办公室里打印机的A4纸眼看就没有了。我原本以为旁边的那个箱子里还有一些的,当我打印图纸发现打印机里纸张不够用,准备到旁边那个箱子里去取的时候,发现那个箱子就像清空米粒的谷仓一样一张纸都没有了。这些人也是的,既然清空了纸箱怎么不及时的把空箱扔掉呢。尽管我已经把采购纸张的计划交了过去,即使负责采购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办理也要等到明天,显见是来不及了。”

    “我先买五箱回来够不够用?”

    “够了,够了。”

    说完傅铭宇开车朝着裕廊岛岛外的方向去了。

    很多的时候,傅铭宇总在反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试图在思考中探求出一个明确的道理来解开心里的疑惑。DD公司是在共和国成立不久随着国家电力事业的发展建立起来的,如果按十年一个阶梯来看,共和国每经历十个华诞就发生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一次次得到了明显的改观。随着DD公司以DL本部为辐射原点,建设安装的火力电站几乎遍布了祖国的各个角落,甚至在国外都得到了屈指可数的业绩。但是企业的发展并没有跟着共和国的富强而一直壮大下去,甚至走到了发展的瓶颈。在普通人的心里,一说到这些事情,总是带着一股极大地兴奋和怨气,一股脑的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到领导队伍的廉洁上去,怀疑领导队伍一定存在着很多见不得光的作为,这样的说法显然有失公允。当然也绝不是为那些社会的残渣和腐败分子而正名。任何一个在企业里做到主管的人,哪一个不是受过国家的培养和高等的教育,思想觉悟也是高于普通的人,谁不是把自己的人生当成至关重要的大事,谁不想在这短暂的人生经历中干出点有意义的事业来。谁不是经过几十年的苦拼苦打,谁不想使自己在世上留下一个清白的声誉,谁会为了自己的命运轻易地被那些与自己生身无关的财物而葬送前途。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名声搞得一片狼藉,闻风臭十里。

    有时候傅铭宇会想到,是不是在经营过程中的浪费给企业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不良后果。显然这样的想法在事实的工作中根本得不到支持,浪费的确是任何角落随时存在的弊端,不过,有时候即使想浪费却连多余的资源为浪费提供挥霍的机会都没有。新加坡的工程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一切的工程成本按着以往惯例预算都做到了少有结余,在实际工作中就连工程用纸都不得不精打细算,为了节约纸张不得不在使用过的图纸背面进行再一次的打印;干活的时候,工人们不断的出汗,被汗水浸透浆洗的纯棉工作服用不了多久就糟烂了,防止有人多领工作服积攒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家人干活的时候穿用,不得不限制每人两个月才可以拿着穿得破烂的工作服换一套新的,每人四个月才可以领一双带钢板的防砸工作鞋;焊接材料和其他耗材也都做到了尽可能的节约,有时候甚至听到工人似乎有意无意当着他的面毫不吝啬的嘲笑,作为一个工程的项目经理没办法也只能装作听不见,即使这样实际花销还是出现了寅吃卯粮。

    除了像冶金,造纸这些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新加坡很少有过发展,事实上这里大多数的原材料都依靠进口。一切的成本费用加上高额的利润和关税,任何在国内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在这里都变得极其昂贵。DD公司所有的花销和用度没办法只好变得节约和小气,节约的意识并不是人们思想上一下子得到了提升,实在是有时候连浪费都吝啬到找不到合理说词。

    DD公司综合办公室里有一个洗衣机一般大小的家什,跟办公室里的技术人员一样从早到晚不停地忙着,里面洗的不是衣服,是纸张。它的任务不是把吃进去的纸张洗干净,而是把一张张的白纸印成图纸。一个构件或者一项完整的设备甲方只有两套蓝色的图纸,一套留作备份,只给施工单位一套蓝图,一座电厂所有的图纸累加起来要把一辆卡车塞到超载,为了赶工期往往一个项目要由好几伙人来完成,每一伙人都需要一份图纸。

    “我需要一份图纸。”一个工人拿了图纸刚刚出去,另一个工人又走了进来。

    “我也需要一份图纸。”

    办公室里每个人的电脑都跟摆在中央的打印机无线连接着,只要输入程序,只要打印机里不缺少纸张和油墨,在电脑程序的操纵下打印机就像最听话的服务生把每个人需要的不同图纸及时的打印出来。打印机的油墨告急了,打印机的纸张告急了,这样的话题每天都在重复着。

    一个人的能干和精明不是通过一件事就能表现出来的,而是在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能突出的表现着精明和能干。凭着多年的驾驶经验和技术,傅铭宇来到新加坡很快就领到了那里的驾照,新加坡的驾车方向跟中国刚好相反,不过傅铭宇驾车的技能很快就显得驾轻就熟,即使跟DL比起来新加坡的国土面积同样显得小,傅铭宇右侧驾车还没感觉习惯过来的时候,对于那里路况却熟悉得跟DL没啥差别。没用一个月他已经把新加坡所有的道路不知跑了几个来回。

    地球,这个形状如圆球一样的巨大球体是人类共同的家园,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在人们略微懂得一点知识时候老师就讲得明明白白。除了那些人类尚且没有探究的秘密,能够领略到的景色就足以被它的奇妙和神奇感到赞叹。同样的世界,同样的时节,有的地方冰天雪地,有的地方酷热难当。想一想这个时候的DL,一走出家门总先要把棉袄裹得紧紧的,在新加坡公路上行驶的傅铭宇,哪怕是车窗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热浪就急不可耐的钻进车里把空调制造的那点冷风给掠走。在这里开车如果不打开空调,即使体质再好的人也难以承受气候造成的高温和发动机运转时产生的温度合起伙来的攻击。

    车载音响正在播放着阎维文的歌曲《说句心里话》,事实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工作的繁忙并没有使傅铭宇减少对家人的思念,相反,工作越是烦劳越是增强了他对家人的思念。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想家,想家里的妈妈,想家里的她,还有亲爱的孩子。这种带有使命的工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有人说想家是中国人最没出息的表现,当他听到这个有些诋毁又有些试图激发民族意志的说法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股愤愤的情绪似乎要爆发出来。一个人行为规范和思想理念决定着他的性格,傅铭宇好像天生就有那种对世间的邪恶因素尤为痛恨的心理,尽管那些邪恶的因素根本关系不到他的生活,从他的性格里不难看出,根本容不得邪恶因素的掺杂。对想家这个话题跟别人探讨过自己的看法,他的理念是,一个人想不想家与有没有出息没有一点任何的关系,无情冷血未必就是干出大事业的根本,那些对自己亲人都无情冷血的人又怎么指望对别人有多少真心和热情;对自己的家都没有一点顾念的人,又怎么能说对国家有着多么深深地爱?对待事业缺少责任感和事业心,甚至以权谋私,以一己之力而损害集体名誉和不顾集体利益,这样的人行为和举止是很让人深恶痛绝的。最让人痛恨的远不止这些,最让人痛恨的是那些口口声声到处的宣扬自己爱国的思想和行为,可实际,暗地里却从没付出过一份真心,做过真正对国家和人民有益的好事,或者所做的那点好事远远不及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损害。更可恨的是,把原本属于自己应该做的那点点贡献到处宣扬唯恐人所不知的程度,却把自己做的对国家和人民有所损害的事深深地掩藏起来,外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大公无私、正人君子的形象,一旦自己的作为被有所察觉或者败露,绝不会勇敢的站出来主动的承担责任,而是把所有的责任尽可能的推卸到别人的身上去,即使推卸不掉定会不顾一切脸面和声誉想尽一切办法来遮掩或者顽抗到底。

    *

    傅铭宇是一个生活严谨注重细节的人,工作时间,即使开车离开工程场地,那身跟工人一样穿着的工作服总把扣子系到离喉结最近的那颗。处在人生年纪最好的时代,健壮的体格,充沛的精力,活跃的大脑,在他看来一切条件都有助于一个人对应有责任的担当。

    傅铭宇对新加坡最感兴趣的地方是樟宜机场,每一次来到樟宜机场的时候,心理总有一种跟其他地方异样的情感,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疑惑,难道自己也世俗到对这里生发爱慕的心理了吗?

    樟宜机场是新加坡唯一的民用机场,新加坡尚且没有任何一条铁路和公路可以跟外面的世界相联系。即使离得最近的马来西亚物流方式也只能依靠空中和大海,尽管没有公路和铁路那样的便捷周到,相对轮船运输的费用远远低于公路和铁路,大海这个得天独厚地理条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有所指望的。每次来到樟宜机场总能使傅铭宇的心理跟DL拉得更近,这种心理跟久居国外离乡别祖的乡愁不是一码事。

    大街两旁浓荫绿裹的梧桐树在微风的掀动下,犹如青春娇美的少女正以热情的柔波迎送着人们;一对对穿着深蓝色警服美丽的姑娘骑着高头鬣鬣的大马,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女骑警在绿荫裹抱的街道上穿行,她们靓丽的容颜和款款的姿态不只是为了这里城市的美丽增添一道迷人的风采,她们可是经过严格选拔和训练的特种警察,遇到对这里的任何不安全因素绝不手软,DL这座被远山和大海围抱的城市,正以前所未有的画面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像野牦牛一样沉闷粗犷长长的笛声从远处的海港传了过来;白色的拖着长长身子的高铁列车迅速的从眼前滑过;黑色的犹如黑色长丝带一样的高速公路向更远的地方无限的伸延;巨大的人流量,机场不固定远航的飞机没有办法,只好远远地停在一个恰当空场等待着装载旅客远去和回来,人们多么期待一个更大的机场能够早日落成;……

    几个前傅铭宇在DL周水子机场上了飞机,几个小时的空中行程眼前的景色换成了这个东南亚的热带岛国,这是一个富裕的岛国,新加坡的富裕又怎么能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错过领略樟宜机场建筑宏大精美的机会。一切的繁华、宏大、精美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概念,都是在相比之下产生的结果,就像人们要想知道飞机的速度只有在机场跑道上才能够感觉出来,等跃到白云上面的时候,一切感觉又被静止的假象给蒙蔽了。

    若是拿新加坡跟DL比较起来,傅铭宇感觉DL的一切条件并不比新加坡相差多少,甚至被很多人视为气候的寒冷会成为经济发展的障碍,他从心里却持有跟那些说法的人不同的意见,如果说冬夏气候的差异会给城市的发展带来影响,傅铭宇反倒认为这样的理由实在有欠思量。常年酷热的气候也是蚊虫大量滋生的世界,在DL人们从未听说过的登革热在这里成了重点防控的疾病,不知使多少人为自己的健康而担心,为了防止蚊虫的肆虐,隔三差五总有人背着像灭火器一样的设备到工程场地制造一团团的烟雾进行灭菌消杀。冰雪最大的好处是使那些恼人的蚊虫有半年的时间销声匿迹,即使蚊虫想给人们蓄意制造点恐慌和迫害,在阴谋还没来得及得逞的时候就被那股无比强大的威严的力量消灭得不知所踪。DL冬季的寒冷完全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那里有着中国北方最优质的海洋资源,地理位置的眷顾,即使遇到极端最寒冷的天气,出入港口的轮船照样按时起锚。新加坡又有什么可好的,这里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春花秋月的人间胜景。至于说到DL跟新加坡的富裕和繁华存在着不可否认的差异,更是有着文章让人去多多的思考。

    DL只是中国北方一个省区的明珠城市,新加坡尽管也只是一个城市,(不过这里的一个城市还是一个在世界上具有独立地位的国家,)除去这里占据天然海运的交通要道,DL同样濒临大海,优越的地理位置同样吸引着世界经贸往来的目光。无论是物产、交通、DL都有着比新加坡更优越资本,但是单纯说到财富和发展,两个地方却没有任何能够进行相互比较的道理。新加坡可以过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一般的日子,DL这个在具有共和国长子称号省份里的城市,除了自身经济的发展,还要为国家总体经济的发展做出一定的担当。就像DD公司的发展不能跟那些微小的包工队和民营企业比较一样,除了提高自身的竞争实力和技术能力,还要保证那些庞大的无产值人员的生存,不是DD公司没有发展的空间,保持大局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那份责任的担当又岂能是财富这个简单的数目说得清的。无论从人口数量、地域广阔一个是无穷大的国家又岂能用一个量的数字来形容和比较。

    *

    不过这一次傅铭宇来到樟宜机场的时候,心情倒不像以前那样的愉快。这种不愉快的心情在他没有到达机场之前就隐隐约约开始出现了。文明礼貌对于任何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言一行的举动都会给别人的情绪带来影响。

    “傅经理,我们已经到飞机场了。”如果说事后傅铭宇还能想起那天去樟宜机场接他们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的话,那么就一定知道第一个在电话里跟他说话的人是赵西海,不过他还是忘记了,他是一个不太计较生活琐碎的。

    根据行程单上的时间,傅铭宇已经算好了他要接的人再有半个钟头才从飞机上下来了,离开裕廊岛的时候,一个电话给他打了过来,不是他出来的时间晚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要接的飞机会提前降落了。在他接到那个人电话的时候,倒不是他说了一句你好那边连个同样的回应都没有,语气流露出的情绪好像没有提前在机场等待而使他们感到不满,那人特意把“下飞机”三个字说得加重了语气。傅铭宇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一个缺少见识的人,若不然那种说话的口气怎么会把自己看得那么高贵。

    樟宜机场,出出入入缓缓不断的人流少有停断更没有拥堵的现象发生,所有来到这里和离开这里的人都在经历着一次严格的出入国门的检查和口岸的出入的登记。因此每一个人的进出无不在新加坡政府的掌控之中。像DL机场、车站平时人流疏松,遇到节假日又超常拥挤的场面这里也许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了有限的人口在这里出入,局限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和工作的人们即使节假日客流跟平时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在中国即使一家人都在一个城市里工作,学习,相安无事的生活,等孩子长大了,到了读书的时候,几代人的梦想好像都凝聚在孩子身上,希望到了自己孩子身上能考到一个更好的大学,好的大学大多分布在离家很远的省城,即使在中小城市里生活的孩子,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走出自己生活的城市,走向更繁华更广阔的天地。越是那些地处偏远闷头苦读的孩子心里装着走出去的愿望越大,走向的地方越远。似乎这许许多多励志苦读的孩子都是为大城市准备的,拼尽一切的力量也要挤进大的城市里面去。少有人从城市回到偏远的乡村,那里没有足够吸引人们回去的条件。大量的人口涌进了城市,小城市的涌向了大城市,对这些来自乡下的人口城市也就毫不客气的摆出了理所当然的苛刻甚至鄙视面孔。一遇到节假日,那种按耐不住早已想家的心情,似乎只有回到家才能使自己的委屈得到片刻的安慰。

    一遇到节假日学生,民工就像突遇的山洪一下子簇拥到机场,车站。人流、水流都是经济发展的源头,能使几亿人口在最短的时间里都顺畅的出行,世界任何国家也许想都不敢想的事,中国做到了。中国的车站,机场无论建得多么的宏大,奢华都是值得的。

    改革以后的中国农村发生了根本的转变,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大量的失业人口为了谋生不得不走出家门到很远的陌生的城里去打工赚钱,还有那些在城里没有正当职业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走出了自己生活的城市到别的地方去寻求更适合自己的职业。一到节假日回家看看的心里就变得强烈。还有那些平时在城市里生活久惯的人们一遇到节假日他们会根据假期的长短来决定自己旅行的远近。

    一年几次一连六七天的长假,每一个人都在老早的盘算着,一股股人流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人流大潮,平时宽敞的车站,机场一下子显得狭小拥挤,一个城市根据不同的人流在不同的方位建造了几个大型的车站,机场,即使这样一票难求的局面同样时有发生。永远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早已不再是过去的中国,中国永远不可能再像过去中国,中国的经济在飞速的发展,中国人变得富裕了,中国人也改变了过去那种陈旧的生活方式。中国的发展和中国的现象是任何国家永远不可能复制的。

    以前的时候傅铭宇总是对新加坡充满了好感和期许,经过一段日子心里跟那些长久在新加坡生活和习惯那里生活的人们有着一样的想法,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的人把旅游的目的地选择在新加坡。新加坡没有一座名山、没有一处古代建筑和历史遗迹能代表那里的悠久的地域文化。有限的国土面积甚至容纳不下中国境内任何一座名山的一个角落。新加坡没有自己独立的语言和文字,甚至连一句方言都没有。尽管官方的语言是英语,学校的教育开设的课程也是以英语为主,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会说汉语,都会写汉字,都在用汉语交流,在任何地方用汉语跟人交流几乎不会遇到障碍。这里以前的时候曾经被人们认为是瘴疠之地,几百年以前这里除了有野兽的出没,根本没有一点可以证明有人在这里活动和生存的痕迹。也许古代人们把这里常年酷热的环境看成是人最不可生存的地方。这里一切的建筑和繁华都是近几十年以后发生的事,就像中国一夜之间到处突起的新城。所谓的旅游圣地无非都是短时间里发生的人为的建筑,既是人为的建筑,那就是在哪里都能建造起来。如果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财力到这里来玩赏在哪里都能建造起来的现代化的城市风光,就连新加坡人都认为是最没价值的事。因此新加坡人最大希望是走出去,到中国去体验真正旅游带来的不尽的乐趣和感受。

    每天在这里机场出入的很多人都是为了这最没价值的事起起落落。新加坡政府也总是极尽可能的扩大宣传力度把这种在本国人眼里最没价值的事业宣传得最有价值,以便招徕更多的游客。

    来新加坡最多的游客自然是中国人,这里很多宾馆的格局,酒店的口味,都是按着中国人的习俗和喜好来装修和调节搭配。尽管他们从来不会公开说这一切都是给中国的客人准备的,但一旦失去了中国的游客,将永远都不会收回建筑和装修的成本,更不消说利润了。就像一个精明旅馆和饭店的老板明明是赚足了旅客很多的钱,拿着赚来的钱盖起了更豪华的旅馆和饭店,使他们的利润赚得更大,却对旅客们说,看了吗?我们的一切可都是在为你们着想,你们应该来感激我们才对。

    傅铭宇的车速始终保持在八十到一百公里之间,这样的速度在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里疾驰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如果不是有事中途停下来,从裕廊岛到樟宜机场甚至用不了半个小时,只要不出现交通事故新加坡很少出现堵车,更何况新加坡的交通事故跟那些在国际有影响力的大城市比起来远没有达到让人引起恐慌的程度。谁都知道新加坡的人口数量就像这里早晨到中午的温度一样在急剧增长,增长的时间又像早晨到中午那样的短暂。增长最多的并不是本国的人口,而是外来的劳工。照这样的速度和人口模式在世界任何一个城市都将会变成汽车的海洋,变成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每个人都想在这个世界上抢占一席之地,到头来每个人都休想快速的挪动一步。这种现象在新加坡并没有发生。不是说新加坡政府在这方面管理的好。自私是人类普遍共存的弱点,新加坡政府在城市交通治理远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地铁,公共汽车像毛细血管一样几乎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乘车的价格比较低,再就是对本国的市民按月发放交通补贴。大大减少了人们对汽车的购买欲望,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做花费大量的冤枉钱而给自己增添很多的烦恼和担心的事。殊不知,大多数人做事前总要权衡利弊的,自己驾车除了精神高度集中,车辆耗油和保养比乘公交的费用还多,走到哪里还要到处去找停车位。新加坡只是一个城市,从南到北用不了一两个小时就到了,在这里经常驾车永远都不会体验到那种新鲜感。

    傅铭宇一边开着车心里一边想着这些问题。

    一个城市想要彻底的摆脱交通上的拥堵,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公共交通方面有所发展和突破,任何一个政府都别想指望凭着老百姓的觉悟来改善社会里出现的严重局面。老百姓心里永远都是在想着自己实实在在的利益,这是他们生存的需要。只有让人们真正感觉到公共交通要比自己驾车更安全,更方便,更快捷,更划算。

    不过这样的做法在新加坡裕廊岛是行不通的,裕廊岛是新加坡的重工业基地,这里没有居民住户,禁止一切无关的人和游客出入。任何的公共交通到了岛外的检查站就停止了。为了工作方便,为了使DD公司节省雇佣司机的开支,傅铭宇决定办理新加坡的驾驶证。

    *

    不同的街道有着不同的景色,不同的街道种着不同的树木。傅铭宇开车转过一个十字路口,公路两旁的雨树也变成了棕榈树。一辆用来修剪公路两旁树木的专用汽车,车载自动升降机高高的举起的平台上有一个像发型师一样的园艺师在精心的修剪棕榈树的树冠,一棵棵棕榈树的树冠犹如一把把巨大的伞盖被高大粗壮的树干整齐的顶起,这样设计除了给街道带来美化的效果,还防止酷热的阳光直接晒到地面,起到保护根部水土湿润的效果,在这常年的温度达到三四十度的地方,高温、湿润是热带植物生存最理想的环境,新加坡有限的陆地面积愈加显得弥足珍贵,怎样使每一寸陆地面积得到长久合理科学的利用,考量着决策者规划的远见和智慧。经济的发展使那些没有多大价值自由漫生的生物失去了生存的空间,特别是在人类活动密集利用价值极高的黄金地段,人为建造的建筑总是少不了各种名贵的树木和草坪。很多时候人们会发现心目中期望的最美好的图景是不会随着年龄和智慧的增长来改变的。傅铭宇记得在他小的时候老师给每一个学生发了一张纸,让他们画出一副既不脱离实际与又众不同的画来。尽管每个孩子们都有着超乎自己寻常的想象力,但是大多数的孩子画出的图画是房屋和树木,不同的是树木上多了鸟雀和房前多了池塘。这些看似小儿科的事,几十年以后人们会发现,每人心目中一直追求的那副图景始终没有改变,充其量把房屋画的精美和树木画的名贵而已。

    不管是公路两旁的雨树还是棕榈树,园艺师精心的建造和护理都在透漏着一个概念,那就是极力在宣扬这里对绿化的重视和环境的精美。公路两旁的建筑和环境最能反映一个城市的魅力。在合理空间栽上一片树远远要比盖上一座楼的花销小得多。

    支撑新加坡经济发展除了工业,旅游业,还有一个不可小视的行业就是博彩业,新加坡有世界出名的两大赌场,金沙赌场和圣淘沙赌场。

    *

    “到底还来不来接咱们?这么热的天气把咱们扔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如果在国内咱们还可以回去,我家里的那一车苞米还在车里压着呢,到了新加坡咱们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说话的是一个刚到三十岁个子偏高身材偏胖面庞白皙的男人,他们刚从飞机上下来不过半个钟头,远不至于能达到危及他们健康的程度,只是他们刚从天寒地冻的中国西北一下子来到夏天一般炎热的东南亚,一时还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他经常说的口头禅,“这种热法长此下去,还能不能让人活得下去。”

    跟他们联系的人特意的告知过,除了在家里的路上穿着棉衣防止感冒,到了地方就知道,新加坡是没有冬天的,常年的高温像夏天一样的炎热。没有远离过家乡使他们不怎么轻易相信别人的说法,一定是联系人夸张了说法。除了身上穿着棉衣,包裹里又多塞了几件。热的时候,可以的时候可以脱掉一件衣服,一旦遇到冷的时候,没有衣服穿可就不好办了。

    外面的气温远远超过机舱里的温度,尽管他们身上都只换成了一件褂子和裤子,无法阻挡的热浪还是搂头盖脸朝他们涌来。尽管他们在家的时候想好了,即使遇到再热的天气也比家里的寒冷好过的多。哪成想不到半个钟头就把他们自作聪明的想法彻底的击毁了。他们身上穿的单衣都是临行前在农村的集市买来的,这个时节的集市没有人在卖夏季的衣服,都是颜色深质料厚吸热好适合北方冬季保暖的衣服。

    “我看咱们到有树荫凉的草地上去等还算舒服些。”身体偏旁面庞白皙的那个人说。无论是谁提出这样的主意在他们看来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肥胖的身体实在不喜欢太多的热量跟他套近乎。每个人都一只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大提包来到机场绿化带一棵枝叶繁盛的棕榈树下,总算是舒服些。毛茸茸绿油油厚厚的热乎乎的草坪躺上去就像躺在长长的羊毛褥子上一样,身体偏胖的家伙脱掉了红格上衣平铺在草坪上,脱掉了鞋子,靠近了鼻子闻闻了,一副像闻到腐烂尸体一样的表情,把鞋子远远放在炙热的阳光下面,打算让高温的阳光和释放出来的紫外线消杀里面的细菌和臭味,接着裸露着白白的肚皮躺在铺好的衬衣上面。

    “哥,把烟给我一支,我的烟在行李箱最底下拿起来不方便,我已经憋得实在受不了了。”说话的是紧挨着躺在草坪上露着白肚皮的家伙,一个个子最矮也是四个人里岁数最小的一个,即使刚刚来到新加坡,这里高温酷热的天气对他还起不到任何影响,天生的皮肤也够黑的了,说话的声音就像不小心咬了舌头一样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他刚刚把行李箱放在了路肩下面,看到阳光直接晒到上面,又把箱子拎到棕榈树的树荫下。顺势也躺在厚厚的草坪下抽起烟来。

    “真舒服。”不知道那个黑小子说的是躺在草坪上舒服还是吸烟舒服,更有一种可能像这样躺在草坪上抽烟才叫舒服。

    “给我一支。”另一个头发白过一多半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像能做他们的叔叔,其实他的形象就像魔术师拿来骗人的扮相,实际比躺着抽烟的那两个家伙才大一两岁,比那个他们管叫大哥的还小两三岁。他的烟就在上衣口袋里,为了出门装体面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价钱买了一盒好烟,上飞机前在DL机场外面一人分了一支,再也舍不得拿出来,尽管他的行李箱里装了小半面袋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旱烟烟丝,是他准备半年的口粮,如果这个时候就拿出来卷起旱烟,即使别人不说其他的三个人也会笑话他的。反正他大哥是一个大方的人,抽的烟又是平时那种很廉价的,不会计较的。

    “你往那边去一点,让个地方我也躺躺。别人都把箱子放在了外面(所谓的外面,是指没有树荫的地方),就你把箱子拿了过来,难道里面有什么怕晒的?”

    “对面不是有很宽敞的地方吗?非要到这里来挤。”

    “你也不是没看到,现在可不是正午,那边的树荫明显的小,天又这么热,你怎么不到那边去呢?”

    黑小子觉得自己理亏,没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少白头挨着他们躺了下来,也跟着他俩一样躺着抽烟。

    “大哥,你怎么不抽,是没有烟了吗?”那个身体偏胖的看到自己跟别人要烟别人也跟着要,相互之间又都是实在亲戚,特别是少白头明明上衣口袋里露着鼓鼓的烟盒,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不想抽。”那个被他们称呼大哥的也是唯一没抽烟的,坐在草坪上看着机场路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和车辆,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和车辆也看着他们。他的年龄最大,比最小的黑小子大三四岁,做事也比他们多了一点沉稳。留着长长的头发,梳着分头。

    “飞机上六七个小时,加上机场里候机三四个小时都不准抽烟,可把人给折磨坏了。”躺在草坪上的黑小子快要把一支烟抽光了,坐了起来,打开了身边的行李箱。看来一支烟对他来说实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再接着跟别人要又不好意思。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把上面的衣物都拿了出来。

    “要不是我的烟不好往外拿,我才不跟大哥要烟抽呢。”他的意思也是在挖苦少白头,当然这样也防止少白头跟他要烟。

    “我不也是跟你一样,一时忍不了了吗?”少白头这样解释,黑小子没揭他的短。毕竟他们都是亲戚,为了一支烟伤了和气有些不值得,尽管他们都很小气。

    这一切就像盛暑的季节劳累过后几个人聚在一起,躺在大树下面由着自己的性子抽烟、歇晌说说家长里短,在他们看来根本与文明不文明扯不上一点关系。

    *

    “中国人的脸面几乎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一个城市的文明几乎让你们给糟蹋得一塌糊涂。”

    傅铭宇开着车行驶在机场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对要接的四个人抱着很大的信心和好感,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同窗同学介绍来的。更何况在一起读书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是很好的,彼此谦让和理解。并不是所有的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即使很多同学在校的时候关系好,毕业后各奔东西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再也不会联系了。至于多年后见面彼此相互不再认识也是有的。傅铭宇之所以跟这个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除了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工作都在国家电力建设公司,工作的性质都是一样的,还有过在同一个工作场地分别担任不同的公司项目负责人的工作经历。彼此在工程建设和安装上相互切磋,互通有无,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凭这一点对同学介绍来的人也要青眼相看。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傅铭宇来到机场的时候,一下子看到棕榈树下像在夏天的山野里放牛累了的小子,在树荫下露着肚皮,随随便便的躺着,坐着,抽着烟,吐着痰。那种不分任何场合的随便和散漫该是多么的缺少教养。

    傅铭宇是一个对生活严谨的人,平时很注重礼节和形象,特别是在公众场所最是看不惯那些行为懒散,随便,无拘无束的样子。他甚至希望眼前见到的四个人不是他今天来接的人。

    如果单纯从长相上看是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的,从傅铭宇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看出来这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壮年汉子,白皙胖胖的脸庞,眼睛也大大的亮亮的,上身穿着红格子的褂子,老远的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他早就赶紧的穿好了褂子。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从这身装束一水没洗的颜色上不难看出是专门为了这次出国特意准备的。像这样在农村大集买来的一身廉价的装束(在他们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很昂贵的)在这个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城市里很难说得上是体面的。事实上一个人真正的体面并不完全在他的装束,行为才决定一个人是不是真正有修养。

    傅铭宇的心理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触,并不是那些真正意义上触犯了法律的犯了罪的人才是遭到人们反感和抵触的,那些拿着社会文明不当一回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随意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同样是让人讨厌的,那些随地吐痰,随手把垃圾扔得到处都是也是一样的。眼前的四个人虽说都穿着颜色新鲜的衣服,但没有一个人把衣服穿得好好的,或者说没有一个穿着好好的衣服在遵循这个城市文明的基本道德和基本秩序。

    如果说这些行为是在国内,傅铭宇也许不会有那么大的反感和不满,在国外看起来就格外的不顺眼,就像一个别人都排列整齐的队伍,就因为有那么一两个不按规矩的行走出列,使得整个队伍看起来显得乱七八糟很是难看。也像是在一个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隆重场合里,人们都在做着文明高雅的举动,却一下闯进来几个言谈和举止粗鲁与这种场合不相时宜的人一下子搅乱了人们的兴致。这并不能说傅铭宇对于这个异域小国心存多大的热爱,相反正是因为他对自己国家的声誉和形象有着多么的重视才对那些有损于国家形象的人有着很大的反感。

    这种懒散和放纵一定与他们平时散漫的生活习惯有直接的关系。每个人除了行李箱还有一个提包,提包除了颜色不同款式都是一样的,一定是集体买来的时候便于跟商贩讲价的缘故。提包鼓鼓囊囊装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衣服、日用品、还有少不了的旱烟,他们早就听说了新加坡的烟草是很昂贵的,每个人又离不开烟。提包要么坐在了屁股下面,要么当枕头躺在了草坪上。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老实厚道的,一旦表现在言谈举止上就彻底的颠覆了给人直观上的感觉。

    一个身材肥胖中等个子穿着一身银白色工作服的人朝着他们走来的时候,他们依然保持着或坐或卧,或抽烟或吃水果或吃零食,烟头、水果皮、零食包装的塑料袋随意的仍在草坪上。也许跟那种随便乱丢垃圾的人有着一样的心里,反正有专人在清理,清理垃圾是他们的职责。

    “你们是张天云、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吗?”傅铭宇到停车场停好车,国内的航班大多都是在第二航站楼,朝着第二航站楼的方向走去,正准备打电话问那几个人具体在哪个位置的时候又一个电话给他打了过来,他看到了不远处棕榈树下的四个人,太显眼了,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大胆的跑到草坪上。有的手里的烟还没有抽完,已经不知是抽的第几支了,总之在等来人把他们接走的时候,他们都是一支接一支的在抽烟。傅铭宇在问他们的时候,多么希望从他们嘴里说出,“我们不是,你找错人了。”

    “我们就是。”那个梳着分头的说。

    “把地上的烟头,果皮还有塑料袋全部都捡起来。快走。”傅铭宇再跟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就好像他跟这几个人伙同在做了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好在没有被人发现,赶快逃跑。

    “这么热的天把我们扔在了像火炉一样的太阳下晒着,这不是存心不拿我们当人看待吗?”在傅铭宇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他刚刚离开裕廊岛,第二个电话他正在一家办公用品店把一箱箱的A4纸搬到车的后备箱。电话里他告诉他们找一个凉快的地方歇歇,也许是在自己的授意下他们选择了机场路边棕榈树下的草坪。如果他们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一定能从说话的声音里听得出来的人就是他们给打过电话的人。很多时候人不经历很多事情是不会知道对别人的尊重有多么的重要。

    “你们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子?我真怀疑为什么会把你们给介绍过来。”傅铭宇尽管心里很不满意,表情也很难看,憋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师傅,来支烟。”离开了机场路,坐在车里前面左侧的少白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递给了傅铭宇。

    “我不抽烟。”傅铭宇没有接过他的烟,接着说。“在新加坡随地吐痰,公共场所抽烟、吃口香糖都是违法的行为。”

    傅铭宇跟他们这样说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一个国家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法律的范畴。甚至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个跟着DD公司到国外来开车的司机,跟他有什么好计较的。也许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在耍弄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当别人不知道是在反对在他的车里面抽烟。有一点他们真的猜对了,傅铭宇从来的抽烟,不管是谁在他车里抽烟宁可把他们赶下车也绝不破例。

    “哇呀!哥,你这楼比咱们家的山还高。”傅铭宇开着车在后视镜看了看说话的黑小子。

    坐在后面座位梳着分头的觉得他弟在陌生面前把这种种地人没有一点见识的心里毫无遮拦的显露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拽了拽黑小子的衣角,黑小子顿时明白了,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傅铭宇开车没有按原路返回,拉着这几个由同学介绍来的人绕道从新加坡最有名的建筑旁边走过,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出色的工人一切的生活细节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说对几个只知道种庄稼地的农民工来说,就是对那些有学识的建筑工程师来说,新加坡大船酒店的这种有悖常理的奇思妙想的建筑也够神奇的。

    “这是世界超出海平面最高的大船,把一个三百四十米长的混泥土造型像大船的建筑举到五十五层楼离地面两百多米的高度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设想了,再在大船里建造一个一百五十米长的无边游泳池,建造珍惜植物园,无形中给大船增加不可想象的负重,不能不佩服设计师这种逆天的想象和才能。即使在世界最出名的酒店里,大船酒店也是排在世界前十位的。都说中国古代的鲁班最能造出奇特的建筑来,假如鲁班能穿越过来看到新加坡金沙大船估计也得连连惊叹,定不会相信这看似扑克牌一样的几幢大楼把头重脚轻的大船建筑能老老实实的挺立在那里。鲁班的云梯造的再高如果不是借助现代化的工具也是爬不上顶楼的大船。”这是新加坡时速最慢的路段,傅铭宇给他们做起了解说,“狮子是新加坡的图腾,国徽的图案也是狮子,因此这里也叫狮城。至于说到图腾,只能是人们精神上的一种追求和寄托,也许在这里没有变成一座城市,也许在这里没有人迹出现的时候,被原始森林笼盖的荒岛也许真的有狮子出现,在这么狭小的地带,人类又岂能受得了狮子在人们生活的区域内自由的转来转去。原本是属于狮子的天下,却变成了人类的天下,狮子理所当然被推为神灵的地位接受人类的敬奉。”

    凭着这几个农民工的理解能力,他们的思维是不会理解到傅铭宇话里的深度。

    “大船酒店的下面就是世界有名的金沙赌场。很多做着发财美梦的人来到这里,不到输光了所有的本钱才不会罢休。”

    傅铭宇在说起金沙赌场的时候,那个坐在后面中间位置梳着分头的就像触到他的敏感神经一样,立时探过头去透过车门玻璃向车外看了看,除了造型奇特的大楼什么也没看到,甚至想看到大楼的全貌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DD公司在新加坡有两个住宿营地,一个是裕廊岛外面的五星营地,另一个是岛内的SK营地。岛内的SK营地相对距离工程场地近得多,每天可以比五星营地的人省去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时间,早晨能多睡一会懒觉。对于同学介绍来的人应该得到优待的,傅铭宇开着车直接朝着裕廊岛的方向走去,办公室里急等着A4纸打印图纸,大事是一点都不能耽误的。

    “你们都是什么工种?”离裕廊岛越来越近了,车速明显的减慢了。

    所有进岛的车辆都要停车排队检查。

    新来的四个人通过传来的身份证信息把能办的手续都办完了,还有手续需要本人才能办理。趁着停车等待的时候,傅铭宇跟他们探讨起工作的事,“也就是说,你们平时最擅长的是什么技术?”

    “只要是火力电站里的活我们都干过,都会干。”坐在后排中间位置梳着分头像是半开玩笑地说,傅铭宇回过头好好的看了看他,中等偏高的个头,站起来比他还要高出一拳头,黝黑的头发显得很年轻很有活力,尽管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明亮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就像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上嘴唇显得比下嘴唇略微厚点,不细心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刮过的胡茬就像春天里割完不久的韭菜很快又冒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的胡须跟着一翘一翘的,挺不错的长相。对于这些农民工傅铭宇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些什么。不过这种不假思索随心所欲的说辞完全暴露了缺少文化和修养的狂妄。只有没有多大底气的人,没有多大本事的人,才会努力的去炫耀自己。

    “你们认识杨高力吗?”傅铭宇说出了自己同学的名字。

    “不认识。”

    “不认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题几乎同时在他们心理产生了疑问。张天云疑问的是杨高力是谁?傅铭宇疑问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到新加坡来的?怎么都说不认识杨高力?

    尊敬的读者:下面这段《生活啊我错了》与正文无关,只是搭载短文。

    一段荒唐言,满腔悲心泪,谁解其中意,唯有情知人

    生活啊,我错了——命运之所至,求生之无奈,桑梓之拓荒,艰辛之悲举

    生活啊,我错了——那是人生的一段噩梦,即使十几年几十年过去了,倏尔觉醒,犹然心惊胆战

    生活啊,我错了——就算我以前做过让你们心里不痛快的事,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放过我吧

    生活啊,我错了——把我打倒在地,带钉的皮鞋重重的踩在我的头上,甩开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胸脯上,为此我一时失去了劳动的能力,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生活啊,我错了——我已经生活得很悲惨了,我已经不顾一个男人的尊严,低下了毫无廉耻的头,为什么还要穷追狠打,至我于死地

    生活啊,我错了——就算我曾经触怒过你们的威严,就算我曾经使你们不痛快过,我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为什么还在苦苦相逼

    生活啊,我错了——生存犹有余命,拜天恩之所赐

    生活啊,我错了,我错了……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那天,DD公司的会议室里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讨论解决因工伤而被推进医院的印度人阿布的处理意见,说到底无非是花钱多少的问题,有人一听到治疗费用的数目完全超出了心里的承受范围,提出了反对意见。讨论变成了争论,争论变成了反对,最后并不是按着民主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的形式来结束,而是以全体反对只有傅铭宇一人竭力主张一定让受伤的阿布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治疗痊愈的结果结束了会议。傅铭宇最后的那句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拍板决定了最后的解决方案,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别人也不好在说什么。

    “即使这个钱DD公司不出,哪怕由我个人承担砸锅卖铁也要把受伤的阿布治疗痊愈。理由吗?因为他是在DD公司的工程工作时受的伤。”

    意见不统一不能说他们没有爱心,跟傅铭宇持有反对意见的正是考虑着DD公司的利益,借助DD公司才使很多工人有了赚钱的机会,有了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生存的保障,在企业发展艰难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再给企业增加太多的负担,一旦企业垮了所有的人都跟着遭殃。正因为都是为了工作,各自持有不同的爱心,没有一点个人自私自利的心里,也就不存在相互之间的成见,更谈不上闹别扭一说,既然傅铭宇最后拍板,大家只有按着他的方案去执行。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传到了工程场地印度人的耳朵里,这帮黑小子哇哩哇啦的用印度语相互传递着,评论着,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兴奋和笑容。哪怕是世上长相最丑陋的人,脸上洋溢出的那种最开心的笑容,都将是最好的一道风景。他们干活的热情变得着调了起来,再也不用那种假装不知道的表情摆出偷懒的架势。

    中国人是不相信上帝的,因为上帝根本不可能给人带来任何物质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解脱。只有生存无奈的人才去祈求神灵的保佑,至于神灵起没起到对人保佑的作用,只有神灵自己知道。最好最有效的办法是,努力做到自我寻求解脱的路子,因此人们在遇到问题时总是习惯用理性和道德的思维方式去解决和处理实际中的困难。文字的始源一直详细的记述着整个民族的起始、发展和兴衰,文化不但不断的洗礼着民族的灵魂,还在锤炼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坚韧不屈的性格。

    中国有着永远参不透的文化,一部《易经》不知惹来了多少争议。生活中人们把《易经》视为理性的参照,有人说《易经》有时候在科学上是说不通的,有悖于逻辑学的思维和规律。《易经》的奥妙恰恰道出了生活中遇到的事实往往会跳出人们的思维和科学发展的规律。

    “小往大来,大往小来,天地交而万物通,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泰极否至。长此以往因此人们心理形成了一种铁定的信条,凡事都努力往好的方面去做吧,至于结果如何由它去吧。并不是按着逻辑学的定义去发展,只要我努力做的结果就一定得到相应的回报,事实却是月满则亏,月缺则圆。世间是在不断的更替着,唯一不变的道理是在不停地变化着。

    很多事情发生和发展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对于一件人们看来没有任何希望的坏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计划,没料想居然会出现朝着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方面去发展;对于一件人们都抱着很大希望的好事,已经做好了打算,结果却总难让人收到满意的效果。

    这天晚上DD公司综合办公室里的人都下班回住宿营地去了,工程场地有几个工人在加晚班,只有把正在安装的构件完成,第二天的工作任务才能顺利继续下去。DD公司整个二号机组工程的所有用电都是依靠像集装箱一样大小的柴油发电机,每天下班项目部都有一个负责人留守到最后检查还有没有工程隐患,工人都彻底离开了再关掉发电机。傅铭宇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详细的看着一份资料,是下班前刘新生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下一步工程计划书。已经过去十天完成的任务量,以及后十天计划完成的工程任务,技术组都要做好周期性详细的汇总和计划。除了让每一个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及时的对工程进度有一个明确的详细的了解,工程负责人还要及时的汇报给DD公司的本部。这种严谨的管理制度在DD公司已经延续很多年了。傅铭宇一边详细的看着计划书,一边喝着刚刚沏好的碧螺春。他没有吸烟的嗜好,至于说到喝酒也只是偶尔喝点白酒,白酒只喝那些度数高的,善于饮酒的人也许都相信一个说法,至于这个说法是不是真实的,只有做酒的人心里最是明白的。喝酒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被做酒的人来摆布的。说,度数高的白酒粮食净化的纯度也越高,那些所谓的低度白酒都是高度白酒勾兑出来的,只有高度的白酒才是蒸馏后的纯正货。高度白酒并不是每个饮酒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干工程就像上路的汽车,事故就像隐形的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窜了出来,只有使人的思想高度集中才能起到最有效地防范。饮酒恰恰是麻醉人神经的东西,很多饮酒的人和醉酒的人大脑是很容易失去控制的,有些想象不出的丑态会把人从原始那种野蛮状态衍化过来的野蛮情绪彻底的给抖搂了出来,像野狗一样的疯狂,像野马一样的肆意,一切都忘乎所以,容易给自己带来伤害更容易伤害到别人。

    DD公司的职工的职工规范把禁止饮酒列在了第一条。

    新加坡烟酒的价格跟国内比起来提高了数倍之多,这是一个处处都精于算计的国家,把烟酒的价格提高到人们心里舍不得接受又刺激着不得不接受的程度,这种准确的拿捏达到既不提倡也不禁止的目的,最终使国家在烟酒方面获得的财政收入一点也不会减少。

    傅铭宇除了心情高兴的时候平时对饮酒没有多大瘾头,到了新加坡工程任务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几乎把饮酒也要戒掉了,唯有喝茶的习惯使他的精神世界还能找到依托,喝茶有时候可以使人的心情由急躁变的缓和,使人的大脑也显得清醒和冷静。

    在国内,公司每年都会订阅一些报刊,国家每天发生的大事和新闻人们总是最关注的,毕竟是走在国家前沿的工人阶级,是离不开文化和知识的,知识给人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变得明智,在自己懂得知识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竟是那样的无知,因而不断的去求索。特别是像电力工业这样的大型企业吸纳的都是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劳动力,一个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人不要说看不懂图纸,就连最基本的各种安全和技术方面的考试都应付不过去。中国的社会早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样子,社会改变的根源是整个国民的文化水平普遍得到了提高,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努力的去学习。尽管有人偶尔把新加坡的报纸带到办公室来,傅铭宇是从来不去翻看的,好在手机上的消息并不比报纸刊登的少,比报纸还要方便及时。傅铭宇眼睛盯着手机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如果没有报纸,再没有手机,国内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全然不知,等过一年以后回去的时候,脑子里所有的状态还是一年前离开家时的样子,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种种陌生的现象,这样在以前看似正常的事今天想来却变得有点可笑。”

    从表情上不难看出傅铭宇这天的心情不错,新加坡强烈的光照把他略微发胖的脸庞晒得有点暗红,加上脸上透着的那一层淡淡悦色更让人相信他的忠厚。

    的确,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打破了他平静的情绪,甚至那种因为工程上杂七杂八的事带来的烦恼也暂时搁置在一边。原本是让他最烦恼的事,没想到坏事中还有好事发生,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却出乎人们意料之外,跟刘新生的计划书没有任何关系。

    傅铭宇在晚上要下班的时候才回到工程场地的。12月5日发生的阿布重伤事故到今天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事故的定性还没有完全的确定,按着国内的规定除了当场发生的死亡事故,任何伤亡事故的鉴定要经过医院救治后的三个月才能确定下来。傅铭宇在12月8日召集DD公司新加坡项目部的主要负责人,开会讨论医院里廖医生的诊断结果,还有事故受害者家属传过来的意见。无非是想及时的拿出一个明确的处理意见,不能因为这件事给工程带来一点不安定的因素,也可以说HN新加坡大士能源公司,新加坡主管安全的政府部门,知情的印度人,包括所有DD公司在新加坡二号机组的作业人员都想知道DD公司对这件工伤事故做出的处理态度。开会的结果很快人人都知道了,按着傅铭宇提出的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都要还原印度人阿布一个健康的身体。最先知道和最想知道这个结果的是新加坡政府委派下的安全官印度人大胖子萨拉姆丁,萨拉姆丁对于DD公司这样处理的态度很是满意。他曾经跟他所接触到的印度人开会的时候说过,“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结果,是我从来都不会想到的结果。”尽管在对生命的认知上人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在生命的安全和健康遇到严重威胁的时候,要不惜任何的代价来挽救生命的安全和健康。更多的时候这只是一个说法和祈愿,事实上真正要做到这一点是要付出很大的实实在在的代价。萨拉姆丁知道印度人是不会做到这一点的,就凭这一点他对中国的HN公司和DD公司衷心的感到佩服。尽管这样的处理结果傅铭宇并没有向工程场地的印度人公布过,时刻关注着中国人对这件事处理态度的印度人,还是在他们呜哩哇啦的印度话里很快相互传遍了。傅铭宇那天在坚持自己立场的时候无非是举了秦穆公对待野人的一个例子,没想到人心永远都是相通的,不但可以穿越时间久远的隔阂,也可以穿越不同语言和不同国家和民族的障碍和差异,确切的说DD公司做出的处理结果让所有在工程场地的印度人得到了感化,他们不再对中国人有一点的成见,最起码在这个工程场地里他们开始真打实凿的老老实实的干活。萨拉姆丁也把很多在一号机组跟着CS公司干过的经过新加坡官方考核通过的印度督工给介绍了过来。

    那天讨论后处理的结果傅铭宇还没有向DL的公司本部汇报,不过他知道,DL本部公司已经知道了他的处理意见。这还只是一个处理意见,并没有让DD公司蒙受很大的经济损失,不过傅铭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傅铭宇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个真正共产党党员只有在关键的时刻起到了真正有价值的作用或者在集体事业出现了危机的时候敢于站出来担当,那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党员。除此跟基本的群众没有任何的差别。在新加坡没有人关注你是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不过在傅铭宇的心里党员总是要有担当的,有一份责任要扛的。既要自己做得堂堂正正,还要把队伍带的人人说好,真正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容易。就像一个行为不端的国人来到了国外,尽管极大多数的国人都表现出了极有教养和文明礼貌,只有那一个行为不端的人做出了有违道德和法律的事,总会有那些极易制造事端的家伙把这一切归结到某某国人的头上。不关乎自己利益不明真相的人会跟着笼统的说看某某国人都干了些什么。像这种给国人带来不良声誉的事情可不能在DD公司的任何人身上发生,傅铭宇在做好工程安排的同时,觉得这些跟工程无关的事同样是重要的,要让所有的人都做得更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DD公司的会议上,傅铭宇总是会说到这样的一句话,“在这里任何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没有对手,我们都要以诚相待,除非他们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诚心,那就另当别论。”对于有知识有头脑的人来说,话说到这个点子上就人人都心知肚明了。

    工程一切又都回复到了正常,在医院里治疗观察的阿布也恢复到正常的心里,积极地配合医院的治疗,停了一个星期工的赵西海也照常的工作了。工程场地里的千头万绪的工作像一团团的云彩朝着傅铭宇心里的那片蓝天压了过来,一定要按计划完成工期,工期拖延得越久意味着给DD公司带来的经济损失就越大,一定要节约开支……,一定要减少人工……,一定要提高工人的工作效率……。这一切都是给企业带来效益的根本,这一切只要稍稍的做过了头,不但不会收到好的效果,还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在减少人工这方面,DD公司在新加坡的工程已经把人员减少到一定程度,很多没有开工的项目眼看就要开工了,国内和其他国外的工程也在急需要专业技能的人员,给新加坡配套的人员迟迟没有确定下来,把这一切真正做好该是有多难。想到这些,他就想到了DL的西山,DL人们对于西山的好感已经不分季节的差别,这个时候的西山也许正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人们对于西山的热情不仅仅是为了它的那一片绿意,冬天里照样有很多的人到西山爬山,站在山顶他们的眼里永远都看不够DL城市里每天的繁华,永远看不够不远处大海里往来不断进出港口的大船,永远看不够日落以后霓虹闪闪灯光灿灿的夜景。

    *

    “您好,是傅经理吗?”

    “您好,我是。”

    “我是新加坡国立同仁医院的廖兴邦。”

    “听出来了,有什么事吗,廖医生。”

    “如果下午有时间,请您来一趟医院,有关阿布病情的事我想找您汇报一下。”

    “廖医生,您太客气了。谈不上汇报,您是阿布的主治医生,我们DD公司应该感激您才是。是阿布的病情出现了严重的情况了吗?”这是傅铭宇最担心的事,事情不能因为担心就不会发生,不能因为担心就能躲避发生。

    “不是的,恰恰相反,是他的病情出现了好的转机,是坏事里面的好事。”听得出来,那边说话的人也是感情激动的。

    “好事!?难不成阿布能下床行走了?”傅铭宇的话里多少带着玩笑调侃的口气,尽管他表面对医院里的医生是很客气的,从心里有谁能完全相信他们对患者的救治是全心全意的。“顾客就是上帝”,商家之所以把顾客推崇到如此至高的位置,无非是以自己至高的服务赢得人气,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医院里又何尝不是以相同的道理把患者也当成了上帝。

    “哪有那么大的好事。您还是来一趟医院吧,我当面向您汇报。”

    其实这几天傅铭宇有时候也到医院里看望阿布,只是没有开始的时候去的亲了。阿布的病情趋于稳定,除了腰部没有知觉不能动弹,腿部骨折也在石膏的帮助下依靠时间慢慢来康复。最后一次离开医院的时候,傅铭宇特意的把电话留给了主治医生廖兴邦,告诉他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至于廖兴邦电话里说的好事,他没有猜度别人心里的习惯,因此并没想得过多。

    “傅经理,我跟你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对您,对DD公司,对我们医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傅铭宇接到廖兴邦的电话,开车来到了同仁医院。在他朝着阿布的病房走去的时候,走廊里遇到了廖医生。廖兴邦把傅铭宇叫到了办公室,跟他说,“连我都没有想到,患者早晨醒来的时候一个劲的喊叫,他满口说的都是印度土话,好在医院里有印度籍的大夫还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他说他腰疼得厉害,我于是就轻轻地按了按他腰部疼痛的部位,没想到他喊得更厉害了。接着我又让他轻轻地动动,我发现他真就轻轻的动了动。”

    廖兴邦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这样一来,说明我以前的诊断是错误的,这种错误对于患者,对于你我来说都算是一种福音。我仔细的看过新拍的X光片,结果是跟患者刚入院时出现了差别。”说话的同时廖兴邦拿出了两张X光片,尽管傅铭宇不懂X光片,在廖兴邦的讲解下他还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人的身体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的,看来谁也跳不出这个神奇的范围,明明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身体里的内部组织居然也像自我救治的医院一样,只要是能有愈合的可能,也在无形中全力的组织一种神奇的力量全力的愈合。我这样说你一定是听明白了吧,患者有可能不用进行腰部的手术就会自行的康复。”

    廖医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激动的,听到廖医生的话傅铭宇的心理也顿时感到兴奋。

    “廖医生,你是说,阿布腰部不用手术也会好起来的,是这样吗?”

    “没错,你的理解正是我说的意思。”

    “那就意味着,DD公司在患者的身上花不了太多的钱,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疗养,他就能恢复到跟以前一个样子?照这样的说法,这次的事故只能算是给一人造成骨折的轻伤事故!”

    “是那样的。”廖兴邦说完点了点头。

    傅铭宇顿时觉得自己那种无法抑制的感情有些失态,一定会让眼前的廖医生看出自己是怕花钱才表现出的情绪。这种不用明说人人都知道的事,一旦在情绪上表现出来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话说回来,上百万的钱拿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DL一个人用一生的积蓄才能买到一套住房的梦想,若不然DD公司的会议上怎么人人都站出来反对,自己的确说过,如果DD公司不承担,自己砸锅卖铁也要把受害人治疗康复出院。涉及到实际问题上,即使自己砸锅卖铁又能拿出多少钱来,一旦出现那种局面自己的前途就完了,自己就成了DD公司的罪人。不过这些话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只能留在心里,是决不能说出口的。

    “其实我们并不是怕花钱,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坏的打算。关键的是患者在不经过任何手术就能痊愈对于他来说将会减少多大的风险。对于DD公司来说可以把这次事故的等级由重伤变为轻伤。国家的政策把生命看成是至高无上的,对于一个企业来说简直太重要了。无论对我还是对DD公司来说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真的很感谢您了!”

    傅铭宇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紧紧地握着廖兴邦的手。

    “真要等到患者出院疗养还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我们还要好好的观察。不过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把患者定性为轻伤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傅铭宇还没有离开医院的时候,就把这个消息在手机微信里传达到了DD公司的项目部。

    *

    如果不是星期天,即便是星期六工程场地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的肃静。如果不是因为加班的那伙工人手里的活会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傅铭宇也早已回到SK营地的宿舍躺在床上为这天发生的事好好的放松一下一直紧张的心情了。如果没有特殊任务,每到星期天晚上DD公司都取消了加班到九点的计划,工人们都老早的坐着准时下班的晚班车回到宿舍了,住在岛内SK营地的工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赶上出岛的末班车到文礼的酒吧美美的喝上一顿,最晚回岛的末班车要等到夜里十一点,不过这时候回来的一个个大多都是醉鬼。岛内是严令禁止饮酒的,岛内的禁令还没有限制饮酒的人不准入岛,只要不干出有违法令的事,入岛的检查人员还是体谅这些久居国外的光棍汉劳工们离乡别祖孤独寂寞的心情。

    傅铭宇把茶杯里最后的碧螺春喝下去的时候,一片茶叶也跟着溜进了嘴里,他还没有吃晚饭,不想再用过多的茶水来搪塞略微有点饥饿的胃囊。他一边嚼着那片茶叶,一边看着一则国内发生的新闻,正被一则新闻带进浓厚兴趣的时候。“嘟,嘟”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请进。”一定是那伙加班的工人完成了工作开始下班了。工人们知道不管加班多晚都有领导在陪着他们,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傅铭宇,下班总要到办公室里告知一声,让DD公司的领导放心的知道工人完成了自己手里的活没有出现任何闪失。确保工程避免出现任何大小事故,关键的因素是,从上到下所有的人从没有放下高度警惕的心理。

    在说完“请进”,傅铭宇看了看办公室里电子钟,比每晚加班后下班的时间提前一个半小时,对于工人来说心里是高兴的,即使提前下班得到的加班费跟每天也是一样的。傅铭宇是看到吊车把构件安装到位,工人们开始用螺栓紧固的时候回到办公室的,只要解除吊车负重就算完成任务,在他的计算中该是工人下班的时候。

    敲门过后并没有人进来,反倒接着又是两声轻轻地敲门声。

    傅铭宇站起身,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快请进,没想到是总监您来了。”傅铭宇打开门的时候,没想到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个子高高,黑黑的头发略微有点自然的蜷曲,炯炯的目光中向他传递过来一种热情,这种热情除了朋友之间的那种友情还有一种隐隐的难以言说的亲情。有过以前的接触,傅铭宇见到来人是加藤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激动。也许不是在上班时间,加藤没有穿那身绿色的工作装,而是换了一身跟DD公司工作服差不多颜色的便装。

    “傅经理,我这种不请自来的方式算不算是冒犯。”加藤跟着傅铭宇走进了办公室,当他看不到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说话的语气表现出的心情是一种随和。

    “总监先生,您这样说就严重了,您永远都是我们的贵客,我们的大门永远都是为您打开的,永远都在欢迎您。”

    “傅经理,不要这样客气,咱们不是朋友吗?”

    “对咱们是朋友,是挚交的朋友。”

    “除了友情上的挚交,我想咱们还应该有一种能说得上的特殊的亲情。”当加藤把这句话有意无意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白皙俊靓的脸上似乎被情感激发出来的血液充塞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如果说一个男人也可以用美貌来形容的话,加藤是傅铭宇遇到的长相最美貌的男人,且不说大大的双眼皮下那双眼睛如秋水一般的明亮,单单眉宇之间透出的那种坚毅就够让人琢磨和赞叹的。能够形成这种有形无意的坚毅,似乎在向人们表白自己的精神世界经历了不同一般人的淬炼,表情中似乎有一种无可言喻,无可探究奥秘。按着中国的传统,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是人生到了不惑的年代,经历的事情也早就让他认清了世界,把人世间所有的事都看得平淡了,而像他这种似乎还在充满着青春的那股朝气,或者青春的那股朝气还没有从完全从他的精神世界里完全的淡去是少见的。

    当一个人把“亲情”这两个字跟你说出来的时候,好像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不过这种场合好像不是探究这些话题的地方,加藤并没有把刚刚打开的话题继续下去,正要突峰回转的时候却被意外打断了。

    这个时候,有人来到了办公室。

    “傅经理,我们下班了。”加藤刚走进DD公司的办公室还没有说明来意的时候,一个瘦高驼背的工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是跟吴爱民在一起干活的苏方达。苏方达见到傅铭宇身边站的是日本公司的监理加藤,并不陌生,他总是会在DD公司工人干活的时候出现,在DD公司工人的心理,加藤不像别的监理只带着眼睛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加藤除了指出工人们在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的事项,在工人遇到危险系数较高的时候还会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工人们都知道他是最友好的日本监理。

    苏方达用一句“您好”跟加藤打招呼,加藤同样回应了他一句“您好。”

    “下班吧,回去好好地歇歇,车早联系好了,在厂外的门口等着呢。”

    “傅经理,我们下班了。”

    加班的工人走了。整个二号机组工程场地只有傅铭宇跟加藤两个人。

    “怎么,您今天没有休息?”傅铭宇知道日方公司每到双休日都休息的。

    “今天一号机组出现了一点故障,不过现在已经解除了。干咱们这一行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是不可能完全的按着法定假日来执行作息时间的。不过我看你们倒是真的很辛苦,节假日几乎都没有休息时间,天天晚上还要加班到九点。”

    “没办法,工期太紧了。”

    上班的时候傅铭宇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加藤,有时候一天会打几个照面。不过两个人只是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就过去了。那天,在牛车水的雅斋茶馆他们谈话以后,感情变得亲密了。有时候工作需要,加藤也会来到DD公司的办公室,傅铭宇也去过日方的会议室谈论过机组设备的问题,都是公事公办,表现不出一点个人感情的外漏。

    加藤说的一号机组,傅铭宇也一直在关注着这台机组的运行状态。由CS承建的一号机组已经连续运行四个多月了,按国内新机组运行的标准,到三个月就要停机进行一次全面的大检查,在确保一切正常安全的情况下再一次点炉运行。至于一号机组运行到什么时候才停下来,还是只要机组不出现故障就一直运行下去,在傅铭宇的心理只是一个疑问,没有问过任何人。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一号机组每天都在把大量的可燃性垃圾焚烧后的效果。这些可燃垃圾尽管跟一定数量配比的煤和炼油后产生的废料一起通过流化床的形式推进锅炉里面燃烧,在人们的预想里一定会产生大量的有毒有害的气体,即使不是有毒有害的气体,最起码也会有大量的污染气体产生,比如冒出黑烟来。出乎意料的是,比同类型任何机组都小得多的钢制烟囱只有在点炉的时候冒出了一股黑烟,平时居然看不到任何冒烟的迹象。DD公司承包安装的只是一些常规的机组设备,涉及到核心技术的设备都是由日方XX公司亲自安装。同样类型的焚烧垃圾的机组在中国也有很多处,效果很不理想,有的燃烧后产生的有害气体比垃圾本身带来的污染还要严重。

    垃圾处理始终都是社会的大问题,真正能做到无公害化处理的实在是一项高难的科技公关。傅铭宇第一次有幸在新加坡看到了这样的机组,并亲身带着队伍来安装。对于DD公司来说越是安装超大型的机组越是强项,以前,像这样的小型机组根本看不到眼里,今天,却不同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由DD公司承建的二号机组,还有以后的三号机组都会像一号机组运转起来。把可燃性垃圾作为燃料进行无公害化处理,还要使燃烧产生的热量带动锅炉达到做工的标准,产生蒸汽为化工厂提供能源,再利用余热发电,这种说起来简单的物理现象,实实在在的包含着世界级的物理难题。攻破这些难题不知多少的物理学家在竭心尽虑的努力着,世界上只有很少的国家掌握着这样的技术,中国还没有达到,尽管中国迟早也会掌握这样的技术,但是这个迟早不知会给人口众多的国家,每天产生的垃圾得不到合理的处理带来多久的烦恼。在傅铭宇的心理,我们尽管不是物理学家,但是我们每天都在干着物理工程,物理改变着人类生存的面貌,物理也在改变着人类的生活方式,物理也在决定着一个国家的世界地位。

    那些涉及多少科学家研究成果属于国家机密的话题,傅铭宇从来不会触及,加藤也严守着他的做人底线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点,因此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触及工作方面的话题,更不可能涉越一个国家公民的基本做人的道德底线。

    “傅经理,您想喝酒吗?我今天是专门来请您去喝酒的,如果没有您那天的提醒,省煤器出现质量的问题及时的向HN公司汇报,不知日本的XX公司将会遇到多大多麻烦,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很想跟您多多的单独聊聊我的心里话,聊聊DL。”

    这才是正事,这才是傅铭宇今天想要的正事。他的心里也曾经想过,像那些下班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去赶着出岛末班车的工人到文礼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但是那又算是什么?是庆祝吗?受伤的印度人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遭受痛苦的折磨,在他腰部的创伤出现转机的时候,痛觉显得比以前更加的厉害了。

    “当然,我也更希望听到您把藏在心里的故事讲下去。这种似乎已经过时的故事有时候会更能使我们知道未来的路将会怎样走下去。”傅铭宇接着说,“其实我早就想喝酒了,只是我在这里要起到带头的作用,带头出去喝酒总是觉得说不过去。不过你来邀请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增进个人感情,还是为了有利于DD公司在这里开展工作,这样的酒我会喝得心安理得,即使再想说三道四的人也不会说出毛病来。”

    “咱们去金沙酒店。”

    傅铭宇没有拒绝,加藤走在前面,傅铭宇跟在后面走出了DD公司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傅铭宇关掉了运转一天还没有靠近就觉得滚热的柴油发电机,整个场地顿时黑了下来。

    傅铭宇开着车朝着岛外的方向驶去,加藤左侧并排坐着。

    这里的夜晚刚刚开始,尽管是星期天,裕廊岛的工厂依然到处灯火通明,机械运转的噪音绝不甘心让裕廊岛的夜晚有片刻的宁静。公路上上下班车辆的高峰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减少。傅铭宇的车走起来也慢得多了。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行走在另外一个国家的公路上,车窗外面灯光烁烁,绿树荫荫,跟白天的繁饰华丽比起来煞是一番风景,不过这一切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尽管略带一丝凉爽的新加坡夜景比白天更能迷幻和陶醉人们的心理,不过并没有招徕傅铭宇对此多大的好感。

    “给您讲一个故事。”傅铭宇一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车,一边说。

    “说来听听。”尽管加藤没有再说什么,也知道从这个中国汉子嘴里说出的一定跟中国有关,他知道他的心里总是装着自己的国家,那是一个多么广阔,又充满神奇的国家,在他的心里那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特别是在跟一个外国在一起的时候,更想让人知道真实的中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假如跟别的中国人在一起,加藤的心理总有些戒备的,他们要说的故事一定会充满侵略、血腥、杀戮的场面,似乎把这种仇怨的心理当着一个外国人(特别是日本人)发泄得越激情越能体现自己爱国的热诚,如果那样的话这晚的邀请倒是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不过他知道这个跟自己年不相上下的中国汉子会讲究分寸的,是不会用这种尴尬的话题损伤两个人刚刚建立的友情的。不过这样的话题,如果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又会是另一种心情和结局。加藤的心理对中国也有着浓厚兴趣,正想听到更多发生在中国的事。

    “在中国有一个人口不多的少数民族,尽管人口不多但是在历史上的名气几乎世界没有不知道的,因为曾经以不过区区几万的铁骑开创了中国在世界最大的疆域。”

    “你是说蒙古族吧,还有他们的头领成吉思汗。以前的时候我听我母亲说过,成吉思汗开创的元朝曾经统一了世界很多的国家,甚至铁骑也横扫过当时的日本。”

    “我说的就是蒙古族,蒙古族之所以那样的强悍与他们生存的草原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草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一个到处充满野性和血腥的地方。随处可见的狼群,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下来,是强者生存的领地。那里的人从小就跟狼打交道。那里有冷兵器时代最优势的武器——马。成吉思汗之所以成为征伐世界的大汗,就因为他们拥有那个时代最神速,最勇猛的武器,战马和蒙古弯刀。战马这种具有时代闪电特色的武器成全了蒙古铁骑的威名。战马是来自草原原有生存的野马,野性越强作战就越勇猛。蒙古人征服敌人的第一步要驯服草原上的野马。驯服野马不仅仅是凭着勇武,还要有机智,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一种速度超过野马的狂奔。彪悍的蒙古人早就有更好的办法来制服这些狂野的家伙。他们的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马杆,马杆上套着一根长长的牛皮皮绳,野马在前面狂奔,他们手里举着套马杆在后面追赶狂奔的野马,他们就怕野马跑的速度不够快,劲头不过长,野马奔跑的速度越快套马就越不容易,越刺激。野马跑累了,骑在马上追赶野马的套马汉子就会把长长的套马杆顶上一个下垂的绳套准确的套在野马的脖子上,挂着绳套的野马就像戴上了笼头再也跑不出套马汉子的手掌。套住野马的汉子最好的庆祝就是喝酒,只有那种烈性的酒才能使套马的汉子刚烈的性情感到刺激和过瘾。到了今天人们把这种草原上的烈酒改名叫套马杆。人永远都是自然界众多物种里其中的一种,人也是从众多野性物种里衍化而来的物种,每个人的身上永远都有着一种逃脱不掉的野性,或者说每个人的心里都向往着一种野性,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征服着这种野性,都想拥有草原汉子手里的那种套马杆。”傅铭宇说到这里,看了看加藤,接着说,“想不想去尝一口那种让草原汉子都能醉倒的好酒、烈酒——套马杆。”

    “想,我从不抽烟,但是对于烈性白酒却独有偏爱,只是到中国的蒙古草原这个愿望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走,我领你去,很近,用不了几分钟的车程,在新加坡的牛车水有一家‘缘来是你’的酒馆就里有这种来自蒙古草原的套马杆——酒。”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也许正向人们说的,高度的白酒都是粮**华的凝结,粮**华一旦以这种方式转嫁到人的身体里往往都会把人搞得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如果说在很多年以后傅铭宇还能把那天加藤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完整回忆的话,他一定会说是那天的套马杆酒起了作用。事实因为那天加藤说的每一句话总能让他在记忆里反复的深思,以至于那天的套马杆酒也使他的神经味蕾从未遭到那样的刺激。

    几杯套马杆酒下肚,傅铭宇从加藤嘴里听到的那些话非但没让他产生一点点的醉意,反倒像醍醐灌顶更加的清醒。使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DL人,在加藤面前居然变成一个一点也不了解DL过去的外地人,反倒从来没有到过中国的加藤倒成了跟DL有着深厚情谊的真正的DL人。

    以前的时候,那些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总是半含回味半含羡慕跟他们说,你们这一代可算是赶上好的时候了,至于说真正好在哪里?他们总是用一桩又一桩的铁证跟他们摆摆,忧恐他们记忆不深,很快忘记。好就好在他们这一代尽管心里不服,但是很少有人从嘴里说出来,很少有人公开的顶撞在他们眼里活得窝囊那些人,于其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死去。如果有人说出什么质疑的话,一定让从那个时代幸存下来的人伤心欲绝。他们这一代小时候多少毕竟沾了那个时代贫苦挨饿受冻的光,据说挨饿受冻对于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说早已不算什么,能够活下来对他们来说算是莫大的福祉了。

    以前的时候,傅铭宇自以为心里对DL饱含着深深的爱,但究竟什么是爱,爱那里的什么?有人说,什么都爱;爱的理由和根源是什么?也有人说,爱是不需要理由的。这种毫无道理胡搅蛮缠的说辞纯粹是强词夺理。

    人们深爱DL的理由也许是这里濒临着大海,大海和奇异的地貌留住世代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不愿走出去,吸引着外面的人纷纷地来到这里,绵延几百公里的海岸线有的地方分布着天然宽坦坦的大沙滩,那些带有激情的狂涛一旦触及到延伸到大海深处的沙滩,顿时失去了高扬的势头,变成一波又一波翻滚的波浪,亲昵地舔着沙滩,温顺得好像从来没有过一点澜狂,带不走人们严肃的惊悚,倒是带来了无尽戏弄的欢笑;有的地方临崖而下,百米高的山崖下面任凭大海怎样的狂啸,一点也奈何不了上面们安逸的生活。这里跟大陆板块紧紧地相连,生成不了台风掀起的势头,反倒台风从这里登陆给大陆带来大面积雨水的润泽。

    这里的平静成全了人丁兴旺,人们并没把金钱看得多么重要,安逸的生活才是人生的大事,即使物质上生活得贫穷,精神上没受到多大的打击,心里照样安然的活着,贫穷受苦又不是从他们开始的,骨子里遗传着对苦难极强的抵御能力。世上的事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不是你想安逸就能安逸的,不是你能安逸别人就让你安逸下去,当人们认清世事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安逸的生活除了消磨人们的意志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傅铭宇没想到,如果不是从加藤温和的声音里听到他说起的过去不久的DL,他还真不知道那时的DL是个什么样子。这个从来没有去过DL但是骨子里却跟DL有着不解之缘的人说出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往事的时候,傅铭宇真正明白了眼前的日本人为什么会对DL有着那样深厚的感情,他已经知道加藤的父亲是DL人,因此从他父亲留给他的记忆里永远保存和珍藏着DL的过去。

    中医、渔民、地主、佃农每人都各自安生的操持自己的生活,在他们看来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并且永远按这个样子生活下去。唯有那些死啃着书本试图通过八股科举考试来改变自己命运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不愿意跟上面的那些人为伍。事实上面的那些人根本看不起这些读书人,在他们看来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科举考试的制度已经废了,读书还有什么用,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去谋生活,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想法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

    一切的风声都是从外面刮过来的,尽管生活还没有糟乱到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但是谁也不能确定接下来的生活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的活着。

    DL西山脚下的中医馆倒显得比以前人多了起来,很多的人不是为了看病,是来打听消息的。穿着自家女人纺线、织布、缝制的对襟白褂的老伙计尽管还在跑里跑外照常的忙活着,人们发现他变得比以前时候话更少了。越是这样,人们越是以为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消息,那种想跟他多唠叨几句的心理变得更急切。尽管他啥消息也不知道,人们还是想从他嘴里听到他对世道变化的见解。问得多了人们非但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反倒惹恼了老伙计一顿怒斥,“我要知道怎么办我早就出手了。”

    不远的街上,铁匠炉里的炉火正烧得红红的,一块块红红的铁块在师傅小锤徒弟大锤一小一大有序锤击下一点点变成了人们日常使用的工具,打好的鱼叉,鱼抢,铁锹,镐头之类一堆堆的整齐的摆放在外面的空地上,在人们的意识里用不了多久生活照常回到以前那种安逸的状态。这样的小作坊算是DL最早的工业,这里的手艺人打造出的工具已经远近闻名,不过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工程师和机械师这样的称号,更不知道工程师和机械师是干什么的,好像这些人跟自己的生活没有一点的关系,或者说自己的生活里即使没有这些人不也一样好好地活着吗?

    正因为没有工程师和机械师才制造不出强大动力的海轮船,杀伤力强大的火力武器,正因为很少有人走出去,也不希望有人走进来,才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要紧,要紧的是人们从心里根本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外面的世界早已做好了来犯的准备。安逸的生活使人们变成了傻子,好像任凭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关自己什么事,因为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最不缺少的就是战争,各过各的日子,没有一点野心打算去触犯别人,因此愚蠢的认为别人也不会来侵犯自己。尽管这个民族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战争。战车、战马一切代表时代特征最先进最有力的产物都在战场上发挥了最大的作用,成了攻击敌人战胜敌人最有力的武器。从来没想到大海会成为战争和侵犯最有利的通道,在人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小鬼子的火轮船强行来到了DL,威力凶猛的炮弹震裂了糊在雕工精美窗户上沿用了几百年的毛头纸,街道里四处乱窜的枪响吓坏了躺在炕上安睡的人们,孩子和女人在一片惊悚中悄悄地问到出去探听消息的男人,“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咱们可从来没去冒犯过任何人。”男人的回答似乎是世上最强大的理由,似乎是在说这还用说下去吗,我们从来没触犯过别人,别人就不应该来触犯我们。

    从来没抱着触犯别人的心里,同样也疏忽别人来侵来犯时的打算和准备。那些集纳物理学、数学、化学众多学科合成的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一亮相人们顿时都傻了眼。人们这才知道这些工程师、机械师、高级技工努力研制出来的东西才是世上最可怕的夺命的武器,人们这才知道自己铁匠炉里锻造打制出来的家伙只能用作吃饭的工具,光知道吃饱了,穿暖了,把身体养得胖胖的又有什么用?

    傅铭宇知道的DL是几十年以后的样子,很少再看到已经过去的DL留下的影子,就像每天在DL街头不断穿梭的有轨电车,车里乘务员手里摇响的铃铛,似乎在告诫人们小心列车,似乎在告诫人们小鬼子当年侵占DL时,这里列车经过时可不会像今天这样的客气。留下来的遗迹成了敲击人们灵魂的警钟。这里不但有国家出名的海事大学、理工大学,为国家时代发展培养了一批批精强能干的工程师和机械师,率先发展起来的重型工业为国家富强奠定了牢固坚实的基础。

    *

    “小子,叫我说你这干的可不是啥好事。把一个小鬼子的女人给招引到利民堂来,以后咱们利民堂可有好日子过啦!”一脸皱褶的老伙计一向对李明义客客气气的称呼着“少东家”,他家几代人在利民堂做伙计,就像李氏家人几代都在经营利民堂,就像庄稼人依靠庄稼地来生活,利民堂使老伙计旱涝保收顺顺当当的生存了几十年,他看惯了无数生存悲惨、生活艰难的人们,听惯了无数撕心裂肺生离死别的哀嚎,悲悲戚戚忍受着痛苦折磨的人们。利民堂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生命一样珍惜和爱护。老伙计从小看着利民堂的少东家长大,到了这一代,少东家是利民堂唯一的李氏传承人。老伙计从小也在利民堂长大,利民堂的老东家为人厚道,从来不薄待下人,对老伙计尤其是看中。在他的心里利民堂是值得他付出一切的地方,老伙计的父亲在利民堂去世后,他接替了父亲的职业,利民堂的东家就是他的亲人。

    平时老伙计总是称呼李明义“少东家。”从李家祖上在DL开创利民堂的时候起,老伙计的先人就在利民堂做伙计,李明义小的时候老东家让他管老伙计叫叔,老伙计说啥都不应,说咱DL人是最讲规矩的,主子到啥时候都是主子,下人到啥时候都是下人,不管啥时候都不能乱了规矩。

    自从日本人从旅顺口登陆到DL老伙计就像变了一个人,看到李明义把一个日本女人带到了利民堂,老伙计就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带着一股怨气把叫了二十多年的“少东家”换成了一点都不客气的称呼,手里一边替李明义带回来的日本姑娘熬着药一边毫不避讳直呼李明义,“小子”。

    李明义不介意老伙计对自己的称呼,相反倒让他觉得更亲切。

    “怎么会呢?她可是一个病人,咱们利民堂就是给人治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人?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去救的。”老伙计听到少东家的话,非但没有被折服,反倒把一腔的愤气朝他撒了出来,“小子,你别跟我犟了,跟我比起来你还是活得太嫩了,你站在门口看看,外面的哪个人没有病,即使他们个个表面看上去都还体格健壮,行走自如,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心里都被一块不可言状的症结折磨得苦不堪言。这才是真正的病,才是真正需要医治的病,救!难道他们不需要救吗?怎样救?就得过来吗?面对这样的病,咱们利民堂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纯粹是没事找事,多管闲事。”

    老伙计说完李明义特意朝着外面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明显的减少,人人的表情丧魂落魄,就像刚刚失去了亲人,亦或是亲人即将失去的样子。尽管外面的阳光依然明亮,但人们一点也感受不到阳光给人们带来温暖的感受,尽管太阳把大地照得到处一片的明亮,但是人们就像生活在黑夜里一样,依然看不清眼前的路,是人们的眼睛出了问题了吗?不是,正像老伙计说的那样,是人们的心里感觉不到一点的光亮。

    “她跟那些害人的鬼子不一样,她是一个好人。”李明义狡辩自己没有做错。

    “好人!?我可听说了,她是魔鬼头子加藤霸川的女儿,你能说她是一个好人吗?”

    老伙计说的没错,魔鬼头子的女儿也是魔鬼,尽管她还没有干出一点的坏事,那她到咱们这里来干什么来了,不就是打算来干坏事了吗?老伙计这样一说,李明义心里也预感到自己的确不是在做一件好事,的确是自己多管闲事了,魔鬼头子的女儿想死就让她死掉好了,关自己什么事。看看大街上一张张惶恐表情的脸就知道他们的整天过的是啥日子,心里有多么的不安。

    “你走吧,你已经完全的康复了。不过你走了以后,你在做坏事的时候好好的想想,是利民堂救了你,是DL的人救了你。如果没有利民堂,没有DL人,在下船的那一时刻你也许就已经死掉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是永远都不会干出坏事的。”

    加藤美子的身体的确是在一点点的康复,但是她心里的痛苦一点也没有减轻,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国家里好好的生活,却跑到别的国家里搅得别的国家里的人们鸡犬不宁。特别是在刚一下船就遇到了这么好心的中国人,把自己领到了自己家的中药铺,还救了自己的命。心里的这种痛苦似乎比以前更加的严重了。她躺在利民堂药铺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眼睛里含着泪,脑子里感到天旋地转,一种幻觉在她的脑子里出现,辽阔无边的大海,海上的狂风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向一艘火轮船凶猛的砸了过来,在大海里,在狂风和巨浪下火轮船就像小小的玩具,随时都会有被狂风和巨浪掀翻的危险,船里所有的人都开始惊慌了,开始害怕了,火轮船也许没有开到地方就会有葬身大海的危险。那时候人们想到的不是火轮船要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想到的是自己的家多么的美好。加藤美子的家是离广岛最近的地方,尽管广岛一样没有逃脱战争的侵袭,不过那里还没遭遇到更大的战争伤亡,人们从最初战争的恐惶里一点点的适应了过来,还算满足眼前的生活。树木、房屋、街道、往来不断工作和学习的大人和孩子、采购生活用品的人们。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过去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战争是最没有定数的,无论再怎么懦弱的民族都有血性刚强的汉子,为了民族的尊严和国家的完整甘心把一腔鲜血洒在为正义反抗的战场,这样的人层出不穷,再凶恶侵略者也对这些不顾生死的汉子感到恐惧,在侵略别人的战争中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到回去的那一天都另当别论。

    加藤美子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不愿看到另一番的世界。

    到处都是苦难的人们,一张张惊恐的面孔,生命和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一点的安全感,树木也灰土土的,摇摇欲坠的房屋……。

    加藤美子经历了一场死亡的劫难后,以为自己永远的死去了,她不怕死亡,甚至希望自己死去。但生命的召唤让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皮肤略微带着古铜色的年轻的小子,这不是天生就有的肤色,是海边的海风和沙滩的阳光使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利民堂的草药把他熏染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壮硕健美的中国小子,就是他救了自己。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做伙计,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们学治病救人,只有我留在这里那些人才不会到这里肆虐,这里才会平安。”加藤美子躺在到处充满草药味灰暗的屋子里,那颗瑟缩的心好像跟这里的人们一样没有安全感,她是反对战争的,更何况像这种打着战争的幌子跑到别人的国家进行残害和掳掠,正像她父亲说的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被迫无奈才来到了DL。她原以为自己会葬身在大海里,但是她还是醒过来了,而且还是被侵略国家的一个小子给救了,家是回不去了,难道继续去干害人的勾当,包括去害救自己活过来的利民堂和利民堂里的人们。加藤美子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你不能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我们就完了。这里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的。”除了老伙计别的伙计也跟着说。

    “DL人们会以为我们为了自保跟日本人勾搭在一起,即使我们没干出一点对不起DL人们的事,也逃脱不了助纣为孽的干系。”

    “利民堂可是最注重声誉的,几代人经营下来的声誉不能这样说完就完了。”

    这是利民堂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一个病人,治好了病不走了,非要留下来做伙计,而且还是一个姑娘,一个日本姑娘。人们都知道,她就是在DL日本魔鬼头子加藤霸川最心爱的女儿——加藤美子。如果她硬要留下来还真没有人敢硬生生的把她从这里赶出去,整个DL都是小鬼子们的天下,他们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们。

    “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她留不留下来利民堂都完了,不是利民堂完了,整个DL都完了,人人连命都保不住谁还在乎身上有没有病。就像一个人连脑袋都保不住,还在乎虱子咬不咬一样。”

    “这件事除非是老东家的点头,除此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做这个主。有老东家在,我们是不会听你的,尽管你是少东家。”

    “老东家,你就说句话,说这件事行还是不行。不过我们看是不行。”利民堂所有的伙计都围在老东家的身边。

    坐在陈年紫檀古铜色太师椅上的老东家,右手按着中间凹下去的露着紫红色木质的脉枕,一脸凝重地看了看所有的伙计,看了看少东家,又看了看站在少东家身边的刚刚大病初愈的日本姑娘。伙计们希望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说出跟他们一样的心里话。坐在比他年岁还要长的紫檀木椅上的老东家一句话也没说,接着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有太多的心事需要思考,为这件事来打扰使他显得很不耐烦,没有人知道老东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加藤美子在利民堂留了下来。

    加藤美子留下来的原因的确是为了保护利民堂的安全,日本人在DL到处的烧杀抢掠,奸辱妇女,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有她在日本人就不敢到这里胡作非为。有她在最起码利民堂是安全的,利民堂是安全的来这里看病的病人也是安全的,即使那些身上没病心里有病的人暂时躲在利民堂也是安全的。

    DL,就像夜晚在狂涛怒浪的海上,到处都是死亡的魔爪,人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点不讲人伦和道义的世界,感受不到一点生的安全,彻底的被吓坏了,即使有那么一点点豆萤大小的光亮,人们就像见到了希望一样,这小小的光亮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太微弱了,甚至起不了任何的作用随时都会掀过来的狂风和怒浪消灭得无影无踪。只有在这样的黑夜里人们才知道光亮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只有在欺压、凌辱、连自己的生命都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人们才知道如果有一支带领人们敢于起来反抗,敢于带领人们坦坦荡荡地活着哪怕是堂堂正正地死去的队伍有多么重要。

    *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黄帝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识文者必善喜读于书籍,加藤美子再也不想离开利民堂的原因是在她身体刚刚得到恢复的时候,开始翻阅利民堂书柜里的书籍,大多都是中国古代的医学书籍,两千年前的《黄帝内经》就已经参透人体经脉之大观。这个具有五千年发展史的国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凭她对汉语熟知的程度,还不能理解这些古书的深文和要义。求问别的伙计,没有一个人给她好脸色,都说识字太浅,能读得懂这样的古书早就当掌柜了。

    只有对一种语言和文字深入切实的理解,才能谈得上是喜爱,加藤美子是被人带着一种目的强行拉进学习班进行汉语培训的,没来中国之前她只是懂得汉语的基本用语。从来不知道汉语的精妙和深奥。当她真正来到这个汉语语言和文字源起国家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对汉语语言和文字的理解就像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孩子一样。粗泛浮皮的理解永远体会不到汉语语言和文字真正的神韵和精要。如果说让她没想到她一来到中国就遇到一个好心的汉子,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中国的汉子居然把那么厚厚的一本别人读都难读懂的《黄帝内经》几乎全部装在了脑子里,无论是素问还是灵枢只要是她任意的问出一句他都能由深至浅的讲解明明白白。有时候还对她不准确的发音一一的纠正。

    假如这里的一切都跟过去一样,他将会是怎样的人生境遇。正因为人们心里希望出现假如,说明现实已经很残酷了。DL的人都在用一种看待凶猛野兽一样的眼神看待来这里的日本人,人们的表情露出了恐惧,眼睛里却是充满了怒火,赤手空拳的面对着强敌,那种无可奈何束手无措的表现使他们显得毫无反抗的能力。

    该死的日本鬼子,一边在干着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残暴勾当,一边打算用欺骗的手段愚弄着被残害的人们,说什么建立*****圈。在他们的眼里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主宰世界的主子,被主宰的民族连平等做人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共荣。

    “连基本的生命都不能保障,又何谈好好地活着,又何谈活得好好的。我看咱们这里不应该生产药物,应该改行制造枪支弹药。”一天李明义实在压制不住心里憋屈,当着利民堂伙计的面愤愤地说。

    “少东家,这话可是不敢乱说的,一旦被传了出去,不但你的命没了,咱们所有的人都跟着你吃瓜落,像切黄瓜一样个个都挂了。”药铺的老伙计听到李明义的话扯过搭在肩上沾满药渣子的黑黑的手巾,一边擦着脸上流下来的汗一边眼睛扫视着外面,就像外面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人都有可能是汉奸,会把少东家说出的话跟他们投靠的新主子说去,那样利民堂说话中间就会落入灾难的漩涡。如果没有那些人,单凭小鬼子在DL是掀不起大浪的。

    在面对毫无道义的疯狂杀戮的时候,任凭这个人多么的年轻,头脑装着多么丰富的知识,对于学术研究持有多么高的向往,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抄起家伙跟死神去抗衡,什么美满的生活,未来的光景统统都是扯淡。只有勇于为了民族的大业洒出一腔热血,只有勇于为国家和人民的正义事业付出生命,才会被人们永远的牢记,才使生命燃放最绚丽最壮观的花朵。

    *

    “快醒醒!都别睡了!出事了!出大事了!都赶快起来吧!死人了!”每天早晨药铺的老伙计都是第一个早早的起来,起来后先是下掉所有的门板,再接着把药铺门前的地面一下一下扫得干干净净,那天早晨他起来刚走出利民堂的门外,就惊惶的跑回了屋里,叫醒了所有的伙计。

    “死人有什么稀奇的,DL每天都有很多的人死去,只要是不死还不是照样的吃吃喝喝。”人们眼里见到死人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了,神经早已麻木的一个伙计躺在下屋的火炕上懒懒地睁开眼睛,不以为然地对老伙计说。

    “不是的,都快起来看看吧,一具男人的尸体摆在了利民堂药铺的门前。”

    所有的人闻声都起来了。

    一具男人的尸体横躺在利民堂的药铺门前,上面盖着一件破烂不堪黑色的褂子。一个伙计揭开黑色的褂子几乎所有的人都捂住了眼睛,没有捂上眼睛的也紧紧的闭了起来。

    太残忍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残忍!

    “他是谁?哪里的人?”没有人知道。

    “是谁把他放在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

    只是在他身上穿着的家织破烂不堪白色粗布的褂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模糊的血字。

    “都睁开眼好好地看看吧,这就是日本鬼子在DL干下的好事!”

    “一具被日本鬼子残害的尸体为什么送到了利民堂?”

    这是一个年龄不过三十几岁粗胳膊壮腿再健壮不过的年轻的汉子。活着的时候也许从来没进过药铺,但是他死了却被人们给送到了药铺。

    “你们看看,这体是多么的健壮,活着的时候一定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却被小鬼子活活的给杀害了。”所有的人没有不为此切齿痛心。

    他叫什么名字?没有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被杀害?没有人知道原因,对于这些没有一点道义可讲的侵略者杀人是不需要任何原由的。

    也许他的父母还在家里等待着他平安的回去给他们养老送终;也许他的媳妇还在家里念念不忘村口柳树下告别时候的情景,等待着他回去跟她恩恩爱爱的过日子;也许他的孩子还在等待着他来把他们抚养长大……。他的父母也许不知道他们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生存的依靠;也许他的媳妇看到燕子归巢双双,鸳鸯戏水对对,心里抱怨狠心的丈夫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给她寄回来;也许他的孩子等待着他回去依偎在他的怀里亲切的叫一声父亲;这一切在这天都不存在了……。

    这么健壮的体格也许只愿意为自己国家的事业出力,却不愿意为鬼子卖一点的力气,甚至公然的反抗鬼子的欺压,他的固执招致了鬼子的屠刀。这种头脑简单赤手空拳的反抗最后白白的搭上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不怕死的,就怕死的没有一点的价值。

    “为什么把他送到了这里?”这才是人们想知道的。

    “那还用问吗?”都是这个日本女人给咱们带来的祸事,在DL人们的眼里咱们利民堂已经跟日本人勾搭在一起了。有的伙计不管加藤美子在不在身边,公开地说。

    “她又没干出对DL人们有害的事。”李明义替加藤美子反驳。

    “她是谁?她是日本人,她是魔鬼头子加藤霸川的女儿。”

    “咱们总不能在好人遇到生命垂危时见死不救吧?”

    “好人!这世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道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被小鬼子给杀害,他是坏人吗?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好好的开咱们的药铺犯不着趟这浑水。”

    “都到这个份上了,咱们的药铺还能开得好吗?你就没看看这世界连一块晴天都见不到,哪里还有清水?”

    “应该问问老东家,让他拿主意看到底该怎么办?”

    “埋了吧,买一副好棺材埋到西山里。”老东家每天都坐在太师椅上,好像除了吃饭睡觉再没有换过地方,甚至好久不再说话了,这是他几天来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

    谁知道几天后,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送到了利民堂。

    “买棺材,接着埋。”每送来一具尸体,老东家就把这句话重复说了一遍,再没多说一句。

    “老东家,咱们把钱都花在买棺材上,这样下去已经没钱采购药材了!”

    “这年月人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有人来看病。总不能让这些死尸暴尸天下没人管吧。”接着老东家又说,“干脆买些木板,请几个木匠过来打棺材吧。”

    利民堂药铺不再有人来看病抓药,变成了棺材铺。

    李明义的表哥马立勇本不是利民堂药铺的伙计,也被叫来帮忙挖坑掩埋尸体。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发生了很快的变化,孩子们很快的变成了大人。原本胆小怕事的马立勇也变得超乎人们想象的坚强理智。

    “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这难道是人干出来的吗?就连野兽也不会像这样的残忍。不能再这样的活下去了,这样已经没有一点的活路了。

    中国人是杀不光的,你们越杀仇恨就越大,起来反抗的人就越多。

    不能让这些人就这样白白的死掉,早晚有一天这里的天下还是咱们自己的天下。”马立勇再也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被残忍地杀害,再也受不了甘心做一个埋尸人,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变成一具死体,甚至连好心替自己埋尸的人都没有。一天,马立勇离开了新婚不久的媳妇,说找一个能够痛痛快快活人的路子去了。

    DL的西山到处是新掘开的泥土,树木越来越少,乌鸦越来越多,每一棵树上都站满了乌鸦,老远看去就像树上长满了黑黑的叶子。乌鸦的惨叫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天空被一团团的阴云裹得严严实实,阴云越压越低,简直压得人们喘不上气起来,这时候人们多么希望有一道闪电撕破这阴云,一阵巨响的雷声在天地之间炸开一道缝隙,让人们的心理见到一缕阳光。

    有人说马立勇就是为了追寻黑暗天空的闪电,痛哭哀嚎的雷声,参加了革命队伍。

    *

    “这就是你来中国的目的吗?看看你们每个人的手里粘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每个人的刀尖戳透多少无辜中国人的身体。这是战争吗?这是借着战争的由头抢占人家的家园,对手无寸铁无辜人们生命的残害。”站在加藤霸川面前的这个女人简直让他认不出她到底是谁?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样的说话,他不相信在他们加藤家族的人里会出现一颗像她这样叛逆的种子。完全失去了他把她带到中国来的目的。他爱她的女儿,甚至超过爱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能容忍她对自己这样针锋相对的质问。

    “那些都是破坏团结的刁民。”

    “刁民!?他们是谁的刁民?他们为什么要做咱们的顺民,这里是人家的国家,咱们这是来侵略人家的国家,还要让人家做咱们的顺民。如果他们去侵略咱们的国家,咱们甘心做他们的顺民吗?”

    “看来我这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把你带到中国来。”

    “不,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并不是把我带到了中国,而是根本就不能到中国来,到中国来侵占人家的国家,杀害人家的人民。”

    *

    “缘来是你”餐馆那晚的人并不多。

    “老板,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不是一次来你们的餐馆了,有那种谈起话来不被外人打扰的雅间吗,我们只有两个人,是不怕小的。我已经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了。”

    “反正没有多少人,就让他们坐在最东边的那一间好了。”餐馆里的老板的确对傅铭宇多少有了点印象,胖胖的脸上绽出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跟服务生说。

    是一间装修精致的雅间,能坐五六个人,服务生按着菜单上齐了酒菜关好了门就再也没来打扰过。

    “真是好酒,套马杆。”加藤喝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酒的味道,很烈性,很醇正,没有任何的斜味。“这才叫真正的酒。”

    几杯酒过后,加藤跟傅铭宇说出了自己母亲跟父亲第一次相遇的经过。

    酒,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跟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会体会到不同的感觉。傅铭宇听了加藤说起DL曾经过去发生的事,尽管有些事他也从那个时代里过来的人说起过,有的比这还要说的残酷,但是从加藤的嘴里知道了这些事,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加藤是日本人,但是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DL人的血,有DL人那种敢于面对现实永不屈服刚毅的性格。身体里另一半流着母亲加藤美子的血,使人不难看到即使在过去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残忍的。如果没有战争两个民族或许是能很好相处的,就像今天在新加坡两个国家的人在第三个国家为了一个共同的项目很好的合作一样。两个人一起喝着来自中国蒙古草原的套马杆,说着从来不为人知的心里话,加藤的话就像喝在肚子里的套马杆一样,在傅铭宇的身体里窜来窜去,触痛着他的神经。其实人在痛恨别人的同时就在充分的说明自己的软弱,唯有一个概念那就是强大,必须强大,只有强大了,才不会受到曾经过去的那种屈辱和伤痛。

    战争阴云的话题的确有些沉痛,但是在加藤以后跟傅铭宇说起的作为曾经挑发战端的日本受到战争残害的程度一点也不比中国差。

    离开了“缘来是你”餐馆,两个人分别打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高大浓茂的雨树如同一顶顶巨大伞盖挺立在公路的两旁,形成了一条阴暗的绿色的通道。在黑油油的公路中间雨树不能交合的地方太阳的光线就像透过天窗一样急不可耐的洒了下来。这里跟世界任何的繁华都市一样,随着急速不绝断地车流开始进入了一天的早高峰。这里的车辆很少有断流和截流的现象,十字街口大都被建起的高架桥避开了纵横交叉在等待红绿灯上浪费掉的时间。这里除了汽车是不允许摩托车和脚踏车在公路上行驶。地铁、公交发达的城市交通网络使其他的代步工具显得有些多余,更别说具有这里户籍的居民每个月都能按时领到国家发放的交通补贴。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项工程总会引起人们的注意,非主流街道的路边一条深十几米,有的宽几米有的十几米的沟渠,这些相互贯穿的沟渠不用猜人人都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是用来收集雨水的明渠,下雨的时候,特别是下大雨的时候你会看到这里的明渠灌满了从各处汇集过来的雨水,一旦超出了明渠的容载就会排放到大海里面去。虽然这里四周被大海环抱,又守在马六甲海峡的咽喉要道,严重缺少淡水资源使这里不得不想到收集雨水的办法,好在这里一年无论哪一天下雨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反倒让人苦恼的是酷热,除了阴天下雨,这里几乎常年被酷热给笼罩着。

    中国人对于这里总是习惯于称作南洋,在明清时代大量的南方流民由于生活所迫纷纷选择漂洋过海下南洋。那时的南洋指的不是哪一个固定的地方,新加坡以发达著称于世以后,南洋就成了这里专有所指的称呼。

    这一天,一个刚过完三十岁生日的年轻人在五星营地安排好住宿后,随意来到外面溜达,虽然路途的劳累把他折腾的有些疲倦,但是心里的那种好奇安抚不了让他老实的躺在床上睡大觉。一来他有一副年轻健壮的体格,二来他是吃惯苦的,根本没把这点疲劳放在心上,歇息一会儿就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他中等个子,黝黑的头发,眼睛不大却满有精神,原本略显黑红的脸色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变得有些白皙。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出来干活了,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无法接受的大事,只要自己一天不干活,一天不赚钱,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就难以维持下去。年轻健壮对于他来说也是支撑这个家庭生活的保障,稍稍发胖的身体里透着一股使不完的力气。尽管他在离开苏宿舍的时候已经换上最薄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裤子,外面的温度热得依然使他难以招架,离开家的时候福安的街道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一下子来到夏天一样的东南亚一时使他有点不适应,一边走路一边嘴里在嘀咕,“好家伙,没想到这里的酷热比福安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多上几分泼辣。”

    他叫吴爱民,是跟着北星能电工程公司来到新加坡的,跟着北星公司接触火力电站安装这一行业,已经有五六年了。虽然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但是一天也没有从庄稼地里获得一点维持生存的粮食,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拾荒、收废品、捡废品,大了到建筑队做小工,接着又自己干装修,直到有一天他在给一家装修的时候,认识了北星能电工程公司的一个工人,那个工人看好了他的仁义、勤奋、吃苦,问他愿不愿意到北星公司去干电站安装,在那里只要用心学好一门手艺,总比干装修挣得钱多。

    “愿是愿意,只是没有熟人,没有路子。”在吴爱民说出心里话的时候,那个工人说他愿意带着他,从那以后,吴爱民便跟着那个北星公司的工人干起了火力电站安装的手艺。成了一个懂技术的农民工。他除了学会看图纸,按着图纸的要求去完成每个构件的安装,同时让他明白了一个别人早已知道,只有他还不知道的道理,“人不能被生活所压倒,吃苦耐劳对一个人来说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时时发挥大脑的长处。”

    不过,刚一到新加坡吴爱民就被人给教训了一顿。这天早上,坐在去往裕廊岛的大巴车上,看到一棵棵被人称为树中嘉木的雨树在眼前滑过,他的心里却有着一种惧怕、反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羞愧,这种羞愧的感觉即使在他很快就知道了雨树也是属于含羞草科没有一点关系。

    “你可不能胡乱的摘取它的叶子,甚至触摸它的枝干对你都没有一点的好处。一看就知道你是刚来到这的。我可是处于一片好心才来告诉你的,雨树的叶子和枝干都是有毒的,弄不好会给你带来病痛的。”一看到眼前这种树的时候,吴爱民想到这说这几句话的那个人,以及说话时的似乎带有那种敲打自己没有见识的表情,不过从那时起他知道这种树叫做雨树,以至于使他开始搜索关注雨树方面的知识。

    刚来到新加坡还没有办理好所有的工作手续,不能进入裕廊岛的工作场地,电站毕竟是一个投资巨大,有很大科技含量的大型企业,在得不到许可的情况下是不准随意出入的地方,在不知道裕廊岛有何神秘的时候,常年干这种行业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繁琐的手续。离开家的时候,中国北方的大地除了常青的松树、柏树依然坚守着绿色,大多数的草木早已没有一点意趣了。这种高大的树木长着圆圆的叶子,在阳光下伸展着,当手轻轻的触碰到它的时候就合拢了。这难道是一种有灵性的树吗?还是会动的树叶?已经三十岁的吴爱民早已丢掉孩子那种对很多的东西都怀有好奇的心里,当他发现了这种会动的树叶的时候,就像从没见过世面一样,立时萌发出一种奇特的想法。顺手摘下了一片树叶,很想好好的观察观察它,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想知道会不会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在他的心里也许会有一种香气的。没想到这时候,一个个子矮矮,脸色黑黑戴着一顶黄色鸭舌帽、穿着黄色制服的园艺人朝他走了过来,从嘴里说话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还带着一点的惊惶,似乎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居然还有人敢去摘树上的叶子。

    “如果你执意的不听话混乱地弄下去,弄死人的事也是有的。”其实这个园艺人完全的把吴爱民的意图理解错了,他以为吴爱民会把这片树叶给吃下去。

    “真是一个多事的小老头。”对于他的好意吴爱民一点也不领情,即使你对植物(环境)的爱护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关心,(从他的表情里吴爱民感觉到即使动了他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神色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也不至于拿出这样哄骗孩子的手段来吓唬自己,我的心里怎么会像孩子一样你说了一句就不加一点的思考信以为真了。

    吴爱民随手抛掉了那片树叶,把眼前的小老头多多看了几眼,小老头一句话也没再跟他说。表情却完全的出卖了他的心里。

    “你以为我说的话是假的?”小老头带着一种自己处于一片好心却没换来别人一点好脸色的表情。

    不过此时吴爱民想到的不再是小老头对他的责怪,而是另生的一种别人对自己明明是好意的劝说,却把别人的好意当成了自私的愧疚。

    小老头早已经不再年轻了,至少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仅从外表上看还不能确定他是哪一个国家的人,不过他说的汉语听起来一点也不蹩脚,仅凭这一点来说他是个中国人显然有些冒失。世界尽管广阔,这时代即使在世界最偏远最不起眼的地方,听到当地有人在用汉语也不是啥稀奇的事,或是有汉语老师在教他们,毕竟现在中国在世界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很多的生活日用品都是来自中国,学会汉语对他们的生活大有帮助。很多的外国人都有一种梦想,学会了汉语哪一天到中国去看看。尽管新加坡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学校里开的课程也是用英语教学,但是在这里会说汉语和懂汉语的人随处可见,最起码不会让一个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因为语言的不通而感到尴尬。毕竟这里华人的数量占去了人口总数的大半,不管时间相去多远,人们永远都摆脱不了对母语的偏爱。时间可以分解仇怨,也可以使亲情变得疏远,但对任何一个跟中国文化深有渊源的人,谁敢说在自己小的时候没对中国古诗词有过浓厚的兴趣,即使领会不到古代文人的那种意境,不知道里面深有的内涵。但是那种含有童音抑扬顿挫的朗诵,何尝不是一种向往和追念。哪怕是幽山僻谷涓涓自流的小溪,在冲撞山石的那一刻又何尝不会萌生向往大江大河激荡山川,卷起千堆雪的人生豪壮;哪怕是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大鳄,在月满星稀孤身独处的夜晚又何尝不会念起根生故土春风掀动金丝柳的款款深情。

    即使坐在开往裕廊岛的大巴车上,吴爱民对那个会说汉语小老头的吝啬感到反感。在他没有对雨树深入了解的情况下,依然认为小老头编排出来的谎话完全是出于对树木的保护而表现出来的小气,甚至还有一种对自己胡乱的摘取树叶表现出来的气愤,他承认自己从心里对树木的爱护没有达到像他那样斤斤计较的程度。相反在他看来不就是一片简单的树叶吗?怎么就会有毒呢?在家的时候,夏天里别说一片树叶,就是整株的杨树、柳树、桦树即使折断了也不会有人像那个小老头一样的大惊小怪。

    吴爱民很快就知道这种树叫做雨树,是新加坡的国树。雨树之所以在这里力拔头筹,一定是它的亭亭华盖能给人们带来极大的树荫,毕竟这里的酷热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能给人们带来树荫下的休憩和享受,自然也会得到人们的恩宠。既然叶子有毒,枝干有毒,那么木材是不是照样也是有毒的,既然人们在感念它带来树荫的时候总带着一种恐惧的心理,又怎么会把它当成是国树呢?也许自己见到的雨树跟路旁的雨树是同宗不同种。

    不过,小老头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黄色鸭舌帽下面露出的白白的头发可断定他头上的头发已经很少有黑的了,似乎他的鸭舌帽不是完全为了工作需要而统一的着装,却是在为了掩盖他那一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跟黑色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就像用榆树皮缝在了上面做出的假面具。他的眼睛还算是明亮的,跟吴爱民的距离最起码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却一下子看到了他手里的树叶。确定他是一个园艺修剪师而不是一个清道夫是他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用来修剪枝叶的剪子。他至少有五六十岁了,甚至到了六十多岁,除了鸭舌帽掩盖下的头发再就是他拿在手里用来修剪枝叶的剪子,证明他不但很健康,甚至更加突出的在向别人证明他并没有老,干这样的活除了需要一些手艺还需要一些力气的。突然之间,在吴爱民的心里萌生出了一种跟那个小老头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六十岁,正是他父亲的年纪(而他实际的年龄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的年龄),都有一张黑黑的脸,小老头黑黑脸色一定是跟他的工作有关,常年日久在新加坡遭受强烈的阳光暴晒。他父亲除了脸色跟他一样是黑黑的、个子跟他一样也是矮矮的,身体上却没有一点点的像他那样的优势。即使同样一张黑黑的脸色所遭遇到的命运也是不同的,他确信他父亲的脸色是长期遭受劳苦和疾病的折磨而造成的。

    吴爱民还在想着,如果父亲也有一个像那个小老头一样的身体该多好,那样他来到新加坡就放心多了。

    ***

    公路两旁的雨树中断了,大巴车停下来了,吴爱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还滚下了泪珠,害怕被别人发现很快抹了一下。尽管是这样还是被坐在身边的苏方达给看到了。

    “哥,你怎么啦?难道是刚刚离开家就想嫂子了吗?”

    “怎么会这样说呢?我想你再无知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吴爱民瞟了苏方达一眼,说话的口气里明显带着一股子不满的情绪。

    看到吴爱民一脸嗔怒的表情,苏方达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要说吴爱民责难自己,就连自己都在怪罪自己为什么拿这样的话来跟他开玩笑,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自己明明是知道他的事情的。其实,两个人都怀有着一股沉重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呢?于是,为了化解这种沉重,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眼前的情形就像是国内众多公路会聚在一起将要进入大城市的收费站一样。一条条供车辆通行的车道都搭设着阻拦车辆通行的栏杆,一眼就能让人看到这里面的端倪,这里跟国内的收费站是完全不同的,看守闸口的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军人。从岛里出来的车辆和人员不用接受检查,通过闸口直接开走了。想要进到里面的人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不仅车上的乘客都要下车接受检查,就是随身携带的行李和包裹也一样都不放过。跟出入海关接受的检查没什么两样。

    “下车,所有人都下车。”一个中等个子,剪着平头,如果仅从头发上来判断一个人的年龄的话,往往会给人造成一种不真实的假象,黑色的头发有些明显的泛白,对他了解的人都知道,头发老早的变白是他们那个家族男人的特征,这个特征到了他的身上又尤为显得突出。身体略微有些发胖,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股特殊的中国地方口音的中年男人,第一个从大巴车上走了下来,从他一脸严肃指挥车上所有的人下车的表情足以证明了他的权威,同时也证明这是到了一个严肃的场合,即使平常总是一贯嘻嘻哈哈嬉皮笑脸的人见了他的表情不得不顿时有所收敛。不用介绍人们都知道他是谁,即使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他,他叫傅铭宇。北星能电工程公司新加坡工程的项目经理。

    跟北星公司所有人一样,傅铭宇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工作服。那一年他刚好四十周岁,正是一个人干一凡事业的大好年代。三十岁总是显得太年轻了,尽管离开学校的门口也有好几年了,但是从小养就的学生习气还一时很难褪掉,对于社会的认知和工作的经验还不能具备统领全局的能力。就象是一个缺少驾驭经验的车夫对于马的脾性和路况出现的紧急危难还不能做到临危不乱的果断处理。有了十几年工作经验的傅铭宇早已自信完全有能力的胜任这样的工作。人们对于他的自信完全源于他有一个健康的体貌,沉稳的性格,胸有成竹的谈吐,特别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别人几乎处于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依然像平常一样有条不紊的照常继续他的工作,当很多人在困难解除长长的唏嘘一口气的时候,他却为他们感到惊讶,就象别人以为他并不知道在困难的时候人人都在捏着一把汗一样的惊讶。

    在这异国的领域里无论是制度和法律跟国内都是全不一样的,尽管对于一个正常的正直的人来说无论是到了哪里都还是一样的工作和生活下去。但是谁能保证每一个人的修养自律都能做到凡事谨慎的程度。来到这里很多的人都是经别人介绍过来的陌生人,尽管经人介绍的时候他们一再的向他保证过这些人在国内都是遵纪守法的正经的人,而且都是干了很多年的熟练技工。每一批人来的时候,傅铭宇都在心里暗暗的说,但愿他们说的都是真实的,最终一切都得用事实来说话。

    相对总体的工作量和一年的工期,严格的工程质量,无论在哪一方面的压力都要比国内高出了很多。特别是在资费上更是让人感到吃不消,就连最起码的力工在这里给出的工钱都要比在国内有着的熟练技术的技工的工资还要高。这一切无不在指向一个更大的难题,那就是这里最终的投标款甚至比国内同样等级的工程还要低,能把这里的工程顺利的干下来不知将会遇到怎样的难处。

    人们总是好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这句话虽说俗不可耐,但用在这里也许再贴切不过。当然还有同样的一句话在支撑着他,“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的。”正如那句圣人的哲言“生于忧患”,傅铭宇自从干上这一行业,从未觉得自己不是在忧患中生存。更何况人总是要在顶着巨大的压力下才能好好的生存。在问题没有达到最后的阶段谁都不能说谁就是胜利者,同样谁都不能武断的说谁就是一个失败者,更何况这里的工程才刚刚的开始。

    这些刚刚来到新加坡的人尽管还没有投入到工作的角色中去,还仅仅是坐着大巴车来到裕廊岛的检查站,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检查站的警察和军人就象好像每一时刻都在如临大敌一样的对每一个进入裕廊岛的人进行着严格的检查。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对这里不利的因素或者是非分的想法都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甚至被这里的阵势而吓得退怯了,除了荷枪实弹的警察,着装严肃随时准备迎战的军人,警犬也在旁边伸着长长的舌头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只要一声命令哪怕是再强悍的再狡猾的敌人它们也不会有一点的退缩。

    “我早已经跟你们交代好了,这里的检查比出境的海关还要严格,即使你们从国内带来的一整条的香烟得到了海关的默许,那么想带进裕廊岛也是不可能的,每人最大限度一次只能带十九支,也就是连一整盒香烟带进去都不可能。酒,更是严重的违禁品。”就像傅铭宇说的那样,在从五星住宿营地出发的时候,他就跟这些刚刚来到这里的人进行了交代,但是在下车来到检查站的时候,他认为这种啰嗦不是没有一点必要。这些人毕竟是在国内过惯了随便的生活,甚至习惯了国内到处随便的生活方式。

    尽管裕廊岛旖旎的风光一点也不逊于具有旅游声誉美称的新加坡其他的地方,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游客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到这里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光。即使那些常年周游世界各地的航海家,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每每从海上远远的眺望这里也无不感到惊奇。甚至跟其他的海员讲述这里的见闻。

    “在十几年前我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草木杂乱的撂荒地,现在再看早已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而且其先进程度几乎集纳了世界上最优胜的工业,即使有的地方还依然保留着草木丛生的原有的风貌,对于依靠填海来扩展一点点土地的新加坡来说不可能丧失这里优势地里位置的利用价值,这些草木的背后一定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就是说在追求着经济和利益的最大化。”尽管这些年轻的海员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那些几乎把一生的时光都消耗在大海上的老航海家都会跟他们说起这片话,他们甚至一点都不感到厌烦,除了老航海家的观点得到所有的海员的共同认可,还有就是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都在发生着跟上一次路过的时候不同的变化。

    这是一个小小的岛国,至于是从哪一年哪一天建国的人们也许早已忘记了,不过获得独立的日子才不过五十年倒是让他们感到是个奇迹,五十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显得太年轻了。对这里来说五十年似乎也够用了。到了那一年这里的炼油工业已经站到了世界的第三位,而大量的炼油工业又都集中在裕廊岛,因此当局认为对裕廊岛实施军事化管理是非常有必要的措施。在世界大同趋于和平的时代,迅速的发展经济,只有使自己变得富有,才有机会站出来跟别人平起平坐。

    对于这些刚到这里的人,特别是对那些有烟酒嗜好的男人来说,在国内放纵惯了,对这里严格的检查和管理有些很是不理解。在他们看来这里无非只是一座座的工厂,国内任何的一个城市的工厂似乎都有着跟这里同样的规模,只是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同。他们甚至认为小国未免处处都在显得小心。

    每个人都顺利的通过了行人通道的闸机,几十台闸机同时开放。几十个人同时接受检查,在时间上一点也没有耽误,接着所有的人又再一次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从检查站到工程的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大巴车还要跑上十几分钟。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福安即使在北方来说也算不上是最漂亮的城市,但是它的名气跟邻近不过百公里的海连湾比起来一度还要打响。至于第一台炼铁高炉是不是在福安最先建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心,不过最大型的高炉最早在这里建起来的时候,一度被人们传闻得沸沸扬扬是确凿无疑的事。同样被人们认为,彻底改写无大型炼铁工厂的历史也是在这里发生的。随着第二次的工业革命,改变有铁无钢的工业革新以后,福安的名声就再也隐瞒不住了。

    到福安北里的铁山看一看就知道工业在这里的崛起不是无缘无故的,有人说这里的山是长白山的余脉,显然这样的说法人们认为并不可靠,原因是长白山大多都被天然林覆盖着,林木大多以松树为主,除了油松、落叶松、红松、樟子松若干种类,名目繁多的柏树在这里也能找到最原始的家族。到了福安,山脉的神奇不再是以地表的森林覆盖而夺名,这里高含量的铁矿石到底储存多少没有点专业知识的人是绝不会想象得出的。同样不可想象的是,距离不到百公里的另一个地方地下煤炭的储量更是惊人。人们习惯把福安叫做钢城,另一个有煤的地方叫做煤诚,有了这两座城市海连湾的地理位置不言而喻显得更加的突出和重要。觊觎许久的外国列强要想掠夺到这两座城市的矿产资源只有从海连湾上岸。因此福安的第一座炼铁高炉那时候是小鬼子(这里人们总是习惯的把那时候的日本人叫做小鬼子)建造的,到今天早已不再留有多少遗迹了,新中国成立以后这里建起了规模宏大的钢厂,成为名副其实的钢城。小鬼子着实在这里掳掠了不少财富,高高的铁山山顶硬生生的被削平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很多人被这里的工业给吸引了过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少地的农民,在没有工业和工业很少的地方哪里的人不是依靠农业活下来的。因此农民这个称呼永远都不是逊色的。称呼不逊色不一定代表他们就生活得好。如果一位旅人冒然的来到福安一定会看到围绕福安的城郊到处都是毫无次序红砖红瓦搭建的房屋,在冒然走进去,一定会让这里迷宫一样的建筑搞得晕头转向。不要说是人,就是冬天的寒流到了这里都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出口。这算是从土墙土房改造过来的第二代住房,第三代住房正在让这种砖瓦房彻底的在福安的地界一点点的消失,使这些生活在棚户区的人们逐步搬到规划好的楼房里面去。不是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得到政府规划带来的好处,只有那些早在十五年以前就具有这里房屋产权登记的人才有机会无偿得到政府规划的小面积楼房,那些在这里租住的用户和后来在这里买房企图打算从政策捞到好处的人只有花高价到开发商手里去买商品房。

    这里每个人的生存经历都是不一样的,生活的处境也各有不同。

    两年前,政府统计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受过多少苦的吴贵成从一个黑色的小木匣里拿出了房产证,他想都不会想到就在那一刻悄然而至的命运之神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喜讯。政府统计员看到房产证登记的日期写的是十六年前的某月某日,轻轻地说了一句,“大爷,您的房子在拆迁的补偿范围之内,等规划好的楼房建成以后,你可以一分钱不花得到政府给你的一套六十平米的楼房。”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的话就像抬头一眼看到天上的太阳一样,再真实不过了。”

    这样一来倒让那些很多晚两年才得到这里房产证的人羡慕不已。也许只有这个时候,这个一生秉承着忠诚老实厚道的人才感觉到命运终于给他带来了一点点公平的待遇。不过遗传了父亲优点的吴爱民命运跟吴贵成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路径。

    如果说吴爱民小时候的苦难都是父亲给他带来的,但是父亲一生的苦难又跟谁说去。每一个人如果没有母亲是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吴爱民的母亲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就觉得自己一切都完事大吉了。他只知道母亲还在世上好好地活着,只知道有母亲这个名字,却从来没见过母亲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并不觉得孤单,并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孤儿,一来他希望哪一天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二来他的却遇到了一个不能再好的父亲。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别的男人跑路了,据说她实在无法忍受吴贵成的老实,她把吴贵成的老实看成是窝囊,男人里最不中用的东西,至于当初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都是大人们的事,自己是拿不了章程的,只有结了婚,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才能自己说的算,想怎么做都不再有人来干涉。于是,被一个诡诈,狡猾的家伙给骗走了。从此,吴贵成也离开了给他带来生活,又被生活的无奈逼得不得不离开的乡村,开始漫长的寻找妻子的道路,他寻找妻子的理由很简单,受不了小时候吴爱民不停地哭着喊着要妈妈。为了给孩子找回妈妈,吴贵成带着孩子到处的流浪。对于任何一个慈爱的父亲来说,孩子的一次重感冒引起的发烧咳嗽都让他束手无策到孩子将会活不下去的程度,那种痛苦的感觉甘心自己去替代生病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活下去。吴贵成来到了福安,再也不走了,福安集聚了太多的外来人口,这样遇到孩子妈妈的机会也许比到处乱跑多得多,想通过另一种渠道既不失去给孩子寻找妈妈的机会,也能使自己跟孩子有一个家的地方安顿下来,于是在福安的街边租了一处住房,开始到处捡废品卖废品。

    跟很多的父亲一样,吴贵成在送吴爱民进学校读书的时候,希望他的成绩是优异的,在他看来自己没能给孩子带来一个好的家庭环境,也许能激发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更有上进的心志。希望吴爱民在读书的路子上以后为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前途,另一个原因,吴爱民从小就显得比别的孩子更加的懂事。可是这一次偏偏又使他失望了,吴爱民拿回来的成绩单除了体育没有一科是及格的。从那时候起,吴贵成只好做下一个打算了,一定要攒钱,在福安的街边买下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作为吴爱民长大娶媳妇的资本。初中毕业以后吴爱民就开始跟着建筑队干小工了,吴贵成也早已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买下了一处一直到他死去都没离开的房子,也同样实现了在这里给吴爱民娶了媳妇的心愿,不过吴爱民娶媳妇跟这里有没有住房没有一点关系。

    当一个个子不高,脸色稍黑,二十多岁身材偏瘦的小伙子出现在北星能电工程公司建筑场地的时候,人们并没有对他显出多大的热情。相反人们对于这个年代的青年没有多大的好感,懒散,好高骛远,缺少务实的心里,对什么事业都产生不了好感,满脑子装着各种各样的奇思怪想,希望哪一天遇到一个有门路的人能够拉自己一把,让自己干点轻松有些体面的活。甚至有时的想法像枯柳的树干生出的怪莫怪样的蘑菇,希望哪一天自己遇到一个身处为难的人,自己勇于冲上去来个英雄救美,得到别人的回报或者引来别人的注意。

    事实证明,人们觉得自己当初把吴爱民看错了。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种种的困难为自己赢得名誉和别人的好感的时候,更加充分的在彰显自己做人的魅力。

    这个眼睛不大黑而发亮,干起活来,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安全帽下面黝黑的稍长的发尖滚落到洇湿大片的工作服上。不但干活着调,而且很有思想,总是用虚心的态度和温和的口气向别人探求工程里遇到的不懂的问题。事实上人们对于这些青年人还有一个更加反感的地方,他们干什么都不懂,而且从来不会虚心向别人求教,甚至还看不起这些一辈子都在脚踏实地凭着苦力干过来的人,把这些人看成是最没出息的人。不是吴爱民做的很优秀,实在是很少遇到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多少对于吴爱民多少起到一些帮助,他能看得懂简单的几何图形,再加上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努力终于达到了能看得懂图纸,并按着图纸要求准确完成安装任务的能力。如果不是这样,这次他也不会被人推荐到新加坡来。

    ***

    尽管很多时候把事情预想的很糟糕,但事实遇到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从工程开工已经三个月的时间过了,这三个月都干了些什么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二号机组地基开挖,基础的制作,混泥土的浇灌,都如期交工了。北星公司机组工程的承包方也只是象征性的把第一根钢柱立在了那里。设备到货已经堆满了料场,先来的设备被后来的货物压在了上面,安装的时候需要二次挪运,无形中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和机械设备的租赁费用。即使这样如果没有日本光阳公司加藤总监的帮助,北星公司的第一根钢柱不知还要推迟几天才能吊装到位。工程是永远生成不了任何故事情节的,只有人与人之间的跟工程似有若无的感情融合才使那段工程留下永远不可抹去的记忆。当加藤把一个又一个秘密向傅铭宇揭开的时候,彻底颠覆了傅铭宇对以前很多事情的看法,人世间到底是人性重要,还是为了利益毫无人性的掠夺重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人们往往毫无置疑的选择前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好像又早已忽略了人世间还有人性那回事,反倒使出任何残忍的手段都成了非不必要的事情。很多的事情只有跟加藤的深入接触中才能一步步的揭开,就像眼前的工程一样,既需要克服一切困难从基础一点点的推进,还要不能违背做事的原理把时间和效益充分的结合起来,最后才能达到天成的理想结局。

    傅铭宇刚一来到这个到处雕刻着狮身鱼尾神兽图腾的东南亚岛国就有些招架不住。入驻住宿营地办理门卡需要三十新币,体检需要五十新币,办理工作准证需要五十新币,入岛证需要四十新币,安全技能考核四十新币,等等。仅从这些价格的数目上还不能让人感觉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当所有的款项都是用新币来支付的时候,就不能不让人感觉到这一张张雕刻着神兽图腾的新币价值有多么的重要。当时这里货币汇率是一比五,也就是说在中国一块钱能办到的事在这里就得花上五块钱。一想到了这些就让傅铭宇感到浑身在冒汗,狮城就像一只贪婪无比的狮子一样大张其口尽其可能的从这些来自外国的人身上能多捞到一点好处就多捞一点好处。

    如果单单是为了花钱还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每一道手续都在不同的地方办理,每办理一道手续都要跑上很远的路程,尽管这里的工作人员上班的时间跟国内差不多,让傅铭宇感到还是比国内晚,每次去的时候总要排着长长的队伍,尽管工作人员以常有的工作效率检查核实每一个递过来的资料,傅铭宇还是觉得实在是太慢了。只有这时候,傅铭宇才真正的明白很多的时候中国人一遇到排队总想加塞的行为跟素质没有多大的关系,即使素质再高的人为了办理一个证件花上一个上午甚至一天,那么这一天每个人的工资花销,生活花销,还有办证费用花销累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很小的开支。不过来到这里的工人再也不会担心像国内的那种,为了抢时间加塞为此吵吵闹闹甚至大动手脚,有损国人形象的现象发生。不能说他们到了这里一下子就提高了素质,一下子就适应了新加坡这种排长队不紧不慢的工作方式,而是这种工作方式能给他们带来一种享受,办理证件的时间越长在有空调的屋子里待得时间就越长,毕竟这里的大厅除了装修精美还供应着冰水。从一下飞机他们就感到新加坡的酷热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的环境在室外工作可想而知该是一件多么遭罪的事。

    一切的手续完全的办理下来没有十天半月是不会完成的,而且缺一样手续都不可能获得这里的工作准证,没有工作准证就是非法做工,承受的法律责任不是哪个人承受得了得,在这十天半月每个人的花销和费用再加上工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开支。工程还没开工很大的一笔款项就已经花出去了。设备不断的到货,租赁的起重机械早已停放在哪里,工人们把图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工作准证谁也不敢冒然的动手操作,这样的现象在国内是绝没有的。当人们明白这里很多的制度都在沿用美国的做法。顿时感觉到美国的很多做法实在不尽人意。工程从第一天就开始拖延,照此下去谁能知道最终给北星公司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这时候傅铭宇似乎明白了川渝电力公司之所以放弃二号机组继续承建合同的真正原因。

    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傅铭宇在公司得到的资料里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很多情况。机组所有的设备供货方都是来自日本的光阳公司,光阳公司获得了华源集团裕廊岛电厂总装机三台机组的安装、调试、运行权以后又进行了第二次国际招标。北星公司是从日本光阳公司获得的工程竞标权。

    至于工程的所属权属于哪里并不重要,一切都是按照国际法进行的商业投资。一切都要按着合同约定来履行各自的责任和权力。重要的是北星公司跟日本的光阳公司打交道。日本的哪个公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日本的侵略者在海连湾登陆,在海连湾进行的烧杀,劫掠,奸**女,强迫中国劳工,杀害中国劳工的种种恶行,使海连湾的人民怎么能忘记过去的历史。尽管过去的历史已经过去,国际经济贸易的互通,日本的很多公司已经在海连湾落户,中国春风雨露般的大好政策,巨大的消费市场,众多的劳动力资源,无不都是经济贸易的黑土地。海连湾人的宽仁和厚道是自古就有的,只是以前的时候,在宽仁厚道栽了大大的跟头,如今为了发展大计搁置了仇怨,并不是放弃了历史,忘记了历史,更不希望日本投资公司在海连湾捞到大量的财富而不搭一点海连湾人的交情,到处体现海连湾人在新时代的发展中精诚合作的诚心和民族大义。历史是早已形成的事实,如山一样永远地摆在那里,任谁都不可能撼动和更改。

    即使这样,这次的新加坡工程对于傅铭宇来说还是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定数。让他没有想到的,在北星公司来到新加坡就遇到意想不到困难的时候,日本光阳公司的总监加藤主动上门找到了他。

    那天,傅铭宇刚从岛外给工人办理完体检的手续回来,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沏上一杯茶没来得及喝下去的时候,听到了两声轻轻地敲门的声音,在他说完请进以后,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个子高高的日本光阳公司的人走了进来。这里确定一个人的身份不是看他们的长相,不同公司的人穿着不同颜色和款式的工作服。看到有人进来,傅铭宇站了起来,做出既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要在言行上给人难看的欢迎的姿态。

    “我叫加藤,是这里的日本光阳公司的总监。”加藤首先做出自我介绍的时候,傅铭宇握了握由他主动伸过来的手。并向加藤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北星能电公司的工人傅铭宇。”傅铭宇并没有说出自己是项目经理的身份,那时候整个项目部还不到十个人,这里工程刚开始的时候,在他的心里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工人,跟着工人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干。

    “我知道,您是这里北星公司的项目经理,并且知道您是海连湾人。”

    这倒没有什么稀奇的,除了北星公司的本部就在海连湾,再有回馈的资料里,傅铭宇个人的详细资料也包括在里面。

    “在北星公司,一个工程项目经理的地位有时连工人都不如。”

    加藤听到傅铭宇的话,已经想到他心里的牢骚。

    “不能再这样的等下去了,工程开工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再不及时开工只能使以后的工作变得越来繁重,导致不能按期交工承受的法律责任和经济损失是绝不容情的。”

    傅铭宇听到加藤的话,用重新审视的眼光看了看他,不明白这个日本监理话里到底带着什么意思。甚至露出了有些反感的表情,我们开不开工管你什么事。心里却在嘀咕着真实的想法,“能有什么办法呢?”

    “川渝公司开始来的时候,遇到的情况比你们还要严重,最后导致放弃了二号机组的继续投标。不过,你们跟他们遇到的实际情况不一样,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这座办公室都是新建起来的。您想过没有,他们除了给你们留下了这坐办公室,还有二十几个没有完全撤回去,再做一号机组最后的收尾工作,一号机组的收尾工作已经用不了那么多的人了,这几天正准备有一半的人要撤回去,在你们人没有得到工作准证之前可以把他们的人先借用过来,使工程先开展下去,他们可都是在这里的熟练工人。”

    这个想法傅铭宇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实在不好跟川渝公司开口。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帮你办理这件事,川渝公司的上上下下我都是很熟的。”

    让傅铭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使自己怀有戒心的日本光阳公司的总监居然给北星公司帮了这么大的忙。

    一个思想成熟的人,绝不只是看到事情好的一面,特别是像这种不请自来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主动的帮助,不能不让人用一种戒心来思考背后可能暗藏的动机。他为什么会主动的来帮助北星公司?这不好问出口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只好暂时的搁置在一边,管他呢?毕竟工程开工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正像加藤说的那样,先使工程启动起来再说。

    这个个子高高,头发黝黑,双眼灼灼,面部白皙稍有光泽的光阳公司的总监第一次跟傅铭宇见面的时候,尽管他没有特意的去留意他的长相,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是意想不到的深刻。

    ***

    八月的海连湾像青春貌美的姑娘以一种特有的魅力召唤着人们,这种魅力的召唤幻化成一种实足的力量吸引着大量的人们朝这里涌了过来。游客数量的骤增很多行业顿时显得火热,车站到处挤满了人,码头出海的游轮排着长长的队伍,饭店旅馆也不错时机的早早做好了招待的准备,各个旅游景点在丰厚利润的驱动下,大开脑洞在突出美的特色上适当的增加了奇峰险路使人惊叫刺激的元素。海连湾到处激发着一股少有的热情欢迎来这里狂欢的人们。

    同样是一个早晨,傅铭宇来到被海连湾繁华裹抱的西山,他没有选择略显陡峭的近路,循着绕山的石阶缓步朝着高处走去。西山,每天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一代代孩子在它的一点点变化中成长了起来,正因为太熟悉了,傅铭宇以前几乎忽略了这里的美景。玉兰树、银杏树,楠树、白松、错落有致,就象贵妇人身上的裙裾一样把西山从下到上装扮得妖娆而妩媚。一个穿着婚纱满脸绽放幸福的姑娘在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拥抱中借助西山的美景拍下一张张人生最美好的图片,百灵鸟的啁啾不错时机的为他们送去了祝福。

    傅铭宇的心情有些沉重,明天就要飞往东南亚那个美丽的岛国了,妻子尽管依依不舍,没办法只好为他张罗着远行的包裹。为了让他在那里过得舒心生怕稍有疏漏。傅铭宇决定临走前再爬上一次西山。

    几天前在北星公司的多功能会议室里一个重大的决定向他宣布,经过北星公司领导班子的慎重考虑,决定任命他为北星公司新加坡裕廊岛工程项目的经理。对于这个任命的决定并不像其他项目负责人的任命总是迎来一片的掌声和祝贺的话语,为了这个任命北星公司已经考虑好多天了,拿下标书到距离裕廊岛二号机组开工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把这个任命决定下来,那么这个工程将从一开始就要面临着拖延工期的严重问题。

    当初拿下这个标书的时候北星公司就发生了很大的争议,一同的竞争对手还有刚刚结束一号机组建设的川渝公司,川渝公司跟北星公司比起来远远有着更强的优势,他们有刚刚完成一号机组承建的丰富经验,到二号机组同样的标底川渝公司却放弃了这次竞标的机会。不能不使人想到那里的工程注定不会有多大的利润。同样的问题国内工程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可以说越来越强烈了。一个工程招标总会迎来好几个公司来竞争。就像是仅有的一把米总是招徕很多的鸟雀,为了能得到这一把米鸟雀们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劲力争夺了起来。标书价格越压越低,尽管任何的商业和企业都是在寻求利润的缝隙中生存。但是面对着一个庞大的企业如果没有产能,它的生存能力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企业越大负重就越大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大。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命运即使不坦言相告人人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事在国内发生并不算什么,为了国家的发展建设,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但是面对着这种国际招标,投标的价码过低,谁又是从中最大的受益者,不能不值得思考。

    既然有过建设一号机组经验的川渝公司放弃了这次竞标的机会,那么对于北星公司来说前景也一样不容乐观。对于北星公司来说这还不是最大的难题,最大的难题是新加坡裕廊岛隶属的大士电力公司通过竞标采用的是日本光阳公司的设备。谁都知道以前的时候日本人在海连湾都干过些什么,尽管这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那时候的中国吃尽了闭关锁国的大亏;尽管经济的发展已经完全的超越了国界的范围,在互补共赢的道路上利益永远都是根本的要素;尽管在经济全面复苏共同谋求发展的大局面前再大的仇怨都暂时的搁置和化解,但是海连湾人对日本人,怎么能是时间和利益所能化解得了的呢。那些思想觉悟较高的人还能理智的看待这些问题,那些普通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和思想,一时冲动,会不会把自己不该的作为轻易地带到实际的工作之中去。那样会给北星公司带来很大的麻烦。

    海连湾发生的历史悲剧永远不可能再重演,但是历史悲剧留下的惨痛教训不能不引起任何一个海连湾人的反思。海连湾人自古以来忍让、吃苦、耐劳的精神,在日本侵略者的压迫下失去了生存的权力,做人的尊严,生活流离失所,生命朝不保夕。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使海连湾人在慢慢长夜里看到了启明星,在党的领导下活出了人的尊严,海连湾开创了史无前例的繁荣,人们过上了有目共睹的幸福生活。向往成为一名共产党员是傅铭宇最大的梦想,他的灵魂被这个崇高而伟大的信仰所崇拜,这个崇高而伟大的组织凝聚着一种永远不可撼动的力量,有了这股力量就没有任何干不成的事。傅铭宇这一梦想实现的时候,使他深切地知道再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一切的作为代表的不再仅仅是个人的形象。

    一个人不能在自己遇到不可阻挡的危机的时候,才想得到国家的庇护。而是时时都应该切身的为国家勇于贡献和付出,那样国家实力才能更加的强大,国民生活才能更加的幸福。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傅铭宇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他没有想得太多,别的党员又是怎样树立自己形象的同样也没去考虑过。不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总要细思量、想周详顾全大局,关乎集体利益和名誉的事更是要慎重。

    八月的海连湾同样是一年里最酷热的时候,海连湾的酷热没有人们想象的那般火辣不可招架,早晚少不了凉爽宜人,西山清晰的空气含有从远处飘来淡淡的海腥。群集的沙鸥发着一声声怪叫冲上岸来,落在一幢幢海产加工厂房的屋脊上,试图得到海鲜加工工人丢掉的废料来充饥,这些毫无战斗力的家伙越学越懒了。高远的天空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老鹰,飞翔的高度一定让捕捉的猎物早已忽略了自身存在的危机。只有站在这个制高点上用一种远视的目光才能洞察这种暗中潜在的心机。

    西山,海连湾很多人把这里叫做西山揽胜。外面的人是被海连湾的大海给吸引了过来,海连湾人又怕失去西山早晚凉爽的享受而不错过时机。也有很多的人像傅铭宇一样带着一种心里的压力,在爬山的劳累中出上一身透汗,在登高致远中看到一种广阔,看到一种人人眼里都能看到的,而自己得到的却跟别人不尽相同的景致。

    傅铭宇来到西山除了跟很多来到西山的人一样也带着一股心里的压力,想到这里寻求一种化解的一剂良药。更重要的是西山离他的家很近,他们的家几乎世世代代的就没离开过西山的一箭之地。这里由胜到衰,又由衰到胜,今天,海连湾的人们把这里看成是最好居住和休闲的地方,就连本地最有名的医院和学校都搬迁到了这里,医院和学校无不都是因为这里有个西山的存在,如果不是有着以前在这里居住的基础,让傅铭宇想不通的是这里的房价几乎涨到了连自己再在这里居住下去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管是多少年以前这里的人们因为西山的存在而选择了离开,也不管是今天的人们因为西山的存在而争着抢着把家安在了这里,总之人们念念不忘的还是西山。一有时间傅铭宇就到西山上走上一圈。山下梧桐树的叶子又浓又密,循着山路而上的石阶除了错落有致,再就是每一块建筑材料的安装和设计都透着匠人的智慧、精心和技艺。让傅铭宇感到有些失意的是,以前的时候居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以前只是想到西山的顶上去观览海连湾不断变化的胜景,在那种杂乱无章的繁华和骚乱中寻求一种安静,静下心来听一听城市发展的脉动。今天他才意识到人们眼中的西山揽胜,其实就在西山本身。有山没有人缺少灵动,有人没有山缺少质美。

    三个月来,一件事总在时不时的给他带来感动。当听到有人呼叫燕子的时候,感知的器官总会把眼睛引到屋檐下面那对共同筑巢卿卿喁喁的剪尾精灵。当以一个小女孩的身份出现在傅铭宇眼前时却是另一种感触。

    那天在他到达山顶,顺着一个缓步台阶走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摔倒在台阶上。

    “燕子,一定是摔疼了吧?用我扶你起来吗?”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的身边,不用说男人一定是小女孩的父亲,尽管父亲说要扶小女孩起来,但是无论从他一点也没有把手伸过去的动作还是暴露在脸上的表情,都在说明他从心里根本就没过要扶她起来的打算。傅铭宇顿时被表面看到的那种虚伪感到很不自在。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处在人生的懵懂阶段,觉得自己能够独立行走就已经是大人了,殊不知正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才会不停地跌跟头,一个又一个的跟头挡在他们的面前,直到让她在疼痛中总结出经验才会变得小心翼翼,跌跟头的次数多了就是减少以后少跌跟头;殊不知真正长大后人生遇到比这更疼痛的跟头,跌倒后不仅仅是带来肉体挫伤的疼痛,肉体挫伤带来的伤痛算不得是大跟头,最是好愈合的,真正的跟头是精神上的挫折,烦恼、忧愁、困惑,远比肉体挫伤带来的痛苦还要难以承受的打击,摧残着人们的肉体。“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这个弱者的悲音成为历代传颂不休的佳话。曾经拥有一片大好河山的国主,人为至尊的亡国之君李煜,不堪回首的难道是励精图治后的宏功伟业吗?真正励精图治而后亡国的君主是没有不堪回首的,他只是不堪回首于曾经至尊、至高、至富的奢靡生活跟阶下囚的生活无法比对。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就像刚刚探出草窠的小树,至于以后能不能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能不能有摇云撼月的本事不知还要经历多少的勤奋、努力、苦难、磨砺和打击。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幸福的,正因为他们还不能用多愁善感的思维去思索芸芸众生的复杂社会现象。甚至不知道使人体会不到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让人不知道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一个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面穿着深蓝色裤子,头发剪得齐齐整整,脚下穿着一双黑色耐克运动鞋,一看就是一个对生活既讲究又有教养的人。但是他的做事方式却让傅铭宇感到有些不爽,已经走到了女儿的身边干脆把她扶起来算了,再说这也是顺理成章不费任何力气的事。

    小燕子也许看出了父亲的心理,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站了起来。也许是她的心里在责怪父亲对她太过于狠心了,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起来后就大步流星朝上坡的台阶走去。对于燕子来说不是她的腿显得有些短,就是台阶的高度有点高,不过燕子可不那么认为,好像台阶总是故意跟她找茬一样,陡然增加了高度故意使她难看又把她给绊倒了。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跌倒摔得更重了。小女孩噘着嘴一脸哭相回过头来看她的父亲,表情里透着悲伤、疼痛和无助,眼泪已经在眼窝里打转了,只要她父亲稍稍给她一句安慰的话,或者朝她递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她都会哇的一下哭出声来。但是她的父亲正转过头去朝着山下的方向望去,好像山下有更优美的精致值得他去用心,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跌倒的燕子。燕子意识到了自己跌倒根本就没有被父亲发现,于是咬着牙悄悄地爬了起来,从她一脸痛苦的表情上说明她是忍耐了很大的疼痛的。起来后燕子又悄悄地朝上走去,这一次她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谨慎,似乎每迈一步都要在坚硬的花岗岩大理石台阶上踏出一个明显的脚印来。

    燕子的父亲偷偷地看着燕子小心谨慎的朝前面走去,轻轻地笑了笑,尽管傅铭宇从他的笑容里一点也没看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说他得是一个多么冷血的男人。明明看到自己的孩子重重地摔倒了,却偏偏转过头去。以至于傅铭宇都想要伸出手去帮他扶起来。当傅铭宇走到燕子的身边,要超过她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她那一身白白的小裙子上粘了很多的灰土,这一路对她来说走得非常的不顺当。脸上也浸着一层汗,让傅铭宇在一瞬间颠覆想法的是从燕子脸上透出来的神态,噘嘴膀腮一脸生气的样子才是正理,即使对于一个成年人遇到这样的事儿也应该一脸的沮丧,没想到在一个四岁大小的孩子脸上却呈现出了一副淡然的样子。傅铭宇觉得自己对燕子父亲的责怪实在是多管闲事,正因为燕子之所以有这样的教养完全是她爹对她教养的好。任何做父亲的都不可能没有助孩子一臂之力的想法,特别是在孩子跌倒的时候,这点力量对于一个三十几岁正当壮年的男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把跌倒的孩子扶起来实在算不上对孩子有多么的疼爱,更算不上是对孩子起到更好的教育,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不遭受劫难,不可能不受到伤害,对于人生来说燕子才刚刚起步,对于到底什么才是人生她还一片的茫然,在她没有发生多大伤害跌倒的时候作为父亲没有给她一点的助力让他自己站起来似乎有些虐待,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恩宠。那种人人习惯性的恩宠又何尝不是一种虐待。在感情和理智上到底要做出怎样的调整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任何人的路都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跌倒了把她扶起来一点也不会减轻她的伤痛,相反这种虚情假意的关心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她以后会遇到无数次的跌到,甚至一次比一次摔得更重,不可能都会遇到一只援手向她伸了过来给她助力,完全的依靠自己才是最大的助力。

    这时候傅铭宇才真正明白了,大人有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自以为是,而实际上却连一个孩子都不如。这件事算起来已经过三个月了,每一天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搅扰着他的生活,傅铭宇愈加感觉到大脑的健忘程度快要成了他的心病,使他放弃这种怀疑正是因为明明发生在几个月以前的事却像刚刚发生过一样。使他说不清的是,是那对父女俩那天发生的事让他不断地想到海连湾的西山,还是想到了海连湾的西山对那对父女俩的事更加的记忆犹新。

    海连湾,人们对西山的情有独钟不完全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被城市包围着,它曾承载过人们太多的屈辱和抱怨,在一个城市中心的位置居然出现这么一个不高不矮的土丘,在这个农耕的大国里人人都知道这里存不下多少的雨水,更算不上是土地肥沃。人们从山的这面到那面去要绕上很远的路,假如它有那种高山的雄奇和俊伟也就罢了。却又是那样的不挺不拔,简直丑陋极了。正因为有这座西山的存在,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家安置在这里,很久的一段时期,这里居住的人们都是一些没有能耐的没办法的选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海连湾人对于西山好像积存了太多的仇怨,这里不知埋葬过多少被惨遭杀戮的屈死人们的尸体,他们的灵魂久久地在这里的山宇之间回荡。魔鬼仿佛曾经认准了那里就是它们的幸福天国,谁要是打乱了它们的计划,搅扰到了它们的安静,就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和痛苦。就象一个人要想自己活得清静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自己有仇恨的人永远都离得远远的。

    事实果真是那样吗?那些离开了西山的人们果真就把在那里曾经发生的灾难和痛苦给忘记了吗?尽管时间和空间都跟人们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这种永远根植在骨子里的灾难和痛苦就像庙堂里的大钟,尽管没有被人们敲响,只要人们看到了它,无论它改变了怎样的形貌,人们也一样像听到了那种震撼灵魂的声音。

    当人们意识到这完全不是西山的原因,是因为人们对西山的思考太欠缺了,就象是一个人永远都不能把自己的过错责怨到自己的母亲身上一样。西山变得沉静和高贵了,完全不是因为西山的土壤里栽种了很多的名贵树种,也不是西山的土壤发生了根本的质变,是人们对它的观念发生了转变。当人们经过了不知多少轮回的磨难和思考,才真正意识使让自己跌倒的并不是脚下的顽石,是自己没有充份的心理去应对脚下的顽石,以至于顽石跳跃出来逞凶使人们栽下了很大的跟头。海连湾的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过去的西山,忘记过去的西山就象忘记了过去的耻辱和仇恨一样。

    西山赋予了海连湾人们太多的思考,在人们忙完一天的工作和学习想要疏散一下自己心情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西山,海连湾市里再也找不到像这里肃静的地方,树林间叽叽喳喳跳跃的鸟雀似乎是在嘲笑这些心情沉重的人们,好像世上最最难以解开的难题落在了这些人们的头上一样,也好像是在嘲笑这些人们,西山曾经遭受过多大的屈辱今天不也一样变得美丽起来了吗?当那些锁着眉头驮着沉重心情的人们从西山脚下盘到山顶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景象就象是艺术家凭空想象构思出来的画面一样,如果不是那种依靠摇铃离开车站和驶入车站的有轨电车的铃声搅扰了这些人们的思绪,他们还一定以为自己的思绪牢牢的锁在了眼前景象迷宫一般奇美的画面中。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习惯了的人们对于这种火车的摇铃声就像对这里的空气和水一样的熟悉,几十年来这里的一切早就找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唯有摇铃的有轨电车一点都没变。这种有轨电车的摇铃声无非是向路人警醒有车要来了,注意安全。然而那些带着思考的人们在西山顶上听到的却是那种远远离去的沉重的声音。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只要灵魂还在牢牢地坚守着对信仰的忠贞,一切又能算得了什么!带着一头迷茫来到西山山顶的傅铭宇,凝望着远远近近的景物,聆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犹如佛陀向他传授了一道神明的隐语,使他得到了顿悟。心灵就像小学生遇到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算术题,一下子想起了一个公式一样,下山的脚力顿时变得轻松。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尽管工程刚刚开始,也不得不在这一天暂时停顿下来。二号锅炉第一层钢柱安装结束了,毫厘不爽的精准测算、耐心细致的精心调整、终于通过严格的验收,开始进行高强混凝土浇筑。四十八小时以后混凝土才会把钢柱跟地基牢牢地粘连在一起。北星公司初战告捷小小的胜利应该感谢光阳公司加藤总监的帮助。

    “也许没那么简单?”傅铭宇仔细的思量着事情的全部经过,谨慎地梳理每一个细节,没有彻底的弄明白之前,绝不会轻易放松戒备这道防线,现实生活是不能用诗人那种豪放不羁的心里去盲目相信这种妙明其妙的友好。他是一个有主见的有信仰的人。一次看似偶然的工作接触中使傅铭宇疑心自己的警觉不是没有必要。在第一层钢柱验收全部通过的时候,北星公司工人们开始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傅铭宇站在锅炉旁边观看刚刚立在那里的安全展板和整体工程的三维立体画报。没有注意加藤是刚好从他身边走过,还是走过时看到他站在那主动地走了过来。

    “您好。”每一次跟加藤见面的时候,他总是客气的称呼您,对于加藤傅铭宇不再感到陌生,工程验收报告最后一个英文签字的人是加藤,不用说人人都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

    加藤也跟着回应了一句“您好”。

    局面有些尴尬,傅铭宇不知道接下去的话题该说什么?是加藤主动来到他的跟前,理应说些感谢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心里总是在怀疑他的好意未必是真心的。

    “在跟川渝公司一年的接触中使我知道,中国的电力工业发展实在太快了。”没几句的谈话中,加藤跟傅铭宇说这了这样的一句话,不能不让傅铭宇好好看了看加藤说话时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能够解读其中的用意,温和的面孔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难道他想从自己的身上知道点什么?一说到国家这个笼统的至高无上的称呼,绝不是每一个人轻易就能去触及的话题,不能不引起傅铭宇的警觉。傅铭宇不知道用怎样的一句说法来回答,接着加藤又说了一句,“我想海连湾一定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中国电力工业发展的快慢跟海连湾的美丽能有什么关系吗?”傅铭宇心里为这个疑问感到困惑。这种互不搭边的逻辑又怎么能不让人引起怀疑。

    一个日本人如果不是下过很大的功夫怎么会把汉语说到如此流利的程度?一个日本人下那么大的功夫学习汉语难道只是工作的需要?

    尽管事情不会使人想到有多么恐怖,但是一个日本监理对于工作以外中国事情的热衷显然不合常理,特别是在他提到“海连湾”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情怀。这是为什么?海连湾美不美丽跟一个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不要说自己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人,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民众,在摸不清任何来路的情况下,跟一个外国人打交道也要保持最起码的谨慎,自己不能心存给别人带来伤害的意图,但是决不能疏于别人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意图的防范。尽管在国内那些人尽皆知的事算不上任何秘密,但是一个外国人的关注谁又能确定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在不能明确真正意图的时候,还是缄默其口事事谨慎的好。

    有时候傅铭宇为自己内心的这些奇怪的想法感到恐慌和心神不安,分明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该有的想法?但是又一想有时候所谓的正直会让人拿着当傻子一样的利用。每个人都是有些思想的。谁又能知道谁的思想里面藏着什么样的祸心。

    对加藤的主动友好又不能婉言拒绝,为了工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下去,但是怎样拿捏这种关系倒是让傅铭宇有些踟蹰,凭心而论,就拿日本人在海连湾干过的那些事,哪一个海连湾人不是从骨子里对日本人有着深深的仇怨。像自己这样受过良好教育,又是共产党员身份特殊的人,做任何事情一定要顾全大局。他甚至还想到了,如果加藤不是日本人,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他们也许会成为朋友的。如果自己冒然跟加藤交上了朋友,他利用自己达到想要达到的目的,那样会不会企业甚至国家带来损害,那样自己的名声将会臭名昭著。自己又是一个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事情刚好相反,在加藤跟傅铭宇短暂的接触中,觉得傅铭宇是一个性格爽直,做事不藏私心的人,至于他是不是共产党员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倒是无关紧要。除了潜藏在心底里的那种情怀,并没有一点想利用谁达到不可告人目的想法,如果他知道傅铭宇对他开始心存那种戒备的心理,一定会对他的人格魅力感到敬佩。事实他没有一点想给谁带来伤害的心理,重要的是傅铭宇是一个来自海连湾的人,是一个从小在海连湾长大的人,那里的事情他一定知道得很多,这正是他是想要主动接近傅铭宇的真正目的。如果不是这次在新加坡跟来自海连湾的北星公司有了工程上的往来,他又怎么能与傅铭宇偶遇在一起,又怎么能使潜藏在心里的那种愁怀找到跟人诉说的机会。

    ***

    “傅经理,您明天有时间吗?”昨天晚上再有不到一刻钟下班的时间就到了,傅铭宇接到了加藤打来的电话。傅铭宇稍稍停顿了一下,表面是在想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能脱开身的事,心里却在想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按理说自己应该主动邀约加藤,当面向他郑重表示道谢。在一切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有必要保持最起码的谨慎。没想到加藤主动打过电话来。对方打来的电话是一定有事要跟自己单独的谈谈。

    “有,一定有,不管有没有时间您的事情都是最重要的。”傅铭宇之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主要的因素是很想知道加藤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傅铭宇回答完全没有一点的谦卑心理,加藤是日本光阳公司的总监,明确地说他直接的把握着工程质量,第一层钢柱的验收过程里,傅铭宇已经意识到加藤对待工作的严谨是容不得半点私情的。倒是给北星公司提了个醒,要想使这里的工程顺利,一定要做到严格的把握每一个环节。既然是加藤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也许是跟工程有关的事情要跟自己说起。当然,一点也不排除北星公司在工程建设过程中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再没有把问题完全公之于众的时候,加藤提前找自己谈一谈。

    让傅明于多少有些不能理解的是,早上刚刚来到工程场地,加藤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居然把约见的地方定在了岛外牛车水一个叫“雅斋“的茶馆里。说好是九点见面的,傅铭宇看了看时间还早,来到二号锅炉下面,工人们正在运输第二层钢架的构件。这时候北星公司已经有十几个工人办理完了一切手续,可以投入到实际工作中去,川渝公司借调过来的工人给了他们比平时多一倍的工资,很高兴地打发他们回国了,尽管有的人愿意继续留在新加坡,北星公司还是拒绝了。吴爱民跟苏方达还有十几个没有得到工作准证的工人还不能参加工作。困扰北星公司最大的难题是,办理工作准证花费的时间太长,只有把办证的时间缩到最短,才是弥补损失最有效的办法。这里的工程刚刚开始,以后要有工人不断的补充进来,高峰的时候达到几百人。绝不能让新到的工人在这里一等就是十天半月,哪怕减少到七天,最好是五天,既然费用、手续一样都不能少,可以提前预约,把不用本人到位的手续提前办理。只好请求华源集团的帮助,华源集团才是工程真正的投资人,真正的持股人,华源集团的名声早已享誉国际。这件事办成后,傅铭宇感觉轻松多了。

    尽管傅铭宇来新加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少有充足的时间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同时也是一个国家的地方好好的转一转。尽管加藤把地址说明的很具体,他还是多少绕了一点弯路。来到牛车水,为“雅斋”这个茶馆感到迷惑的时候,从一个门面木质装饰的古色古香,看上去有些历史的门口走出一个个子一米八五左右四十岁的男人,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一条黑色西裤。傅铭宇没能一眼认出加藤,是他早已习惯那个戴着白色的安全帽,穿着一身墨绿色工作服出现在工程场地的加藤。这样的正装让他有些出乎意外,没见到加藤之前心里只是想到加藤一定有什么工程上的事要跟自己谈谈,除此之外自己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傅铭宇依然穿着那身银白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是一个爱出汗的人,需要及时的补充身体被酷热掠走的水分。

    加藤及时地走了出来,一定是他事先就在那里等着今天要约见的人。

    “您好,欢迎您的到来。”见到傅铭宇的时候,加藤显出了少有的热情。

    “您好,谢谢您的欢迎。”傅铭宇在回应加藤热情的时候,为他的庄重心里感到多少有点疑惑。他看了看表,比加藤约定的时间还提前了十分钟,至于加藤是什么时候来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傅铭宇在走进雅斋茶馆的时候,特意欣赏了一下题在黄色匾额上两个浓重有力墨绿色的“雅斋”两个大字,乍一看上去并没有可奇妙的地方,但落款竟是中国书法界一位名人的题字。

    这一天对于加藤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在日本原本不很出名的一个城市,没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声巨响,尽管那时候世界媒体的传播方式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但是远比现在媒体还要快的速度传播的更快更广,人人皆知家喻户晓,人们无不为这里瞬间遭受的人类历史上最可怕的惨祸而震惊。二战由此也一点点偃旗息鼓,这个城市给人类留下了永远挥之不去的烙印,由此人类对于战争变得更加的谨慎。四十年前的这一天,加藤家族变得一片欢乐,在被世界认为短时间内不可再有人烟居住的地方,他们以唱歌跳舞的方式庆祝这个家族又填了一个新的成员。谁信道,四十年后,这个新成员以喝茶的方式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应邀一个中国人在孤独寂寞中为自己庆生。

    正像傅铭宇想的,一切都是加藤经过深思熟虑的。最起码在跟傅铭宇交往这件事上他是慎重的,至于对自己有没有敌对的心理却想都没想过,不过人家愿不愿意跟自己交往这才是关键,这次的邀约是他带着很大勇气冒然的尝试,他相信傅铭宇是不会不给自己面子的。反过来让傅铭宇没有想到的加藤会是一个少有遇到怀有人间正气的人。没有想到加藤跟他的主动接触并没有一点恶念,正因为过去的那段历史使加藤对海连湾,以及海连湾人有着深深的情感。不过,在见到加藤的那一时刻,多少使傅铭宇心里的那种冷静有了一点松动,一个想做坏事,或者利用自己做坏事的人能选择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地方?更何况他还是这里的工程总监。总之,任何时候对自己名誉带来一点点损害的事情是绝不能做的,这是不断敲击心灵的警示。傅铭宇之所以变得这样的小心,害怕自己一时疏忽误入歧途,使自己身败名裂,家人也跟着受连累。无论出于何种境地保持名誉不受到玷污,是他永远不能打破的做人底线,傅铭宇心里的自己指的不完全是他个人。

    ***

    不能说牛车水完全的是华人生活的地界,但是在这里无论是做买做卖的大都说着汉语。这里的繁华跟外面传扬的名声倒有些大相径庭。跟那些可着劲往高挺耸的高楼大厦比起来,这里的建筑寒酸多了,街面两侧到处布满了低矮的商铺,发廊,饭堂,酒馆,百货商店,国内的那些不出名的城市随便哪里都能找出这样的街道来,老旧的建筑依然保持着几十年前初建的规模。这里商铺的布置即使在条件适宜的地里生长出来的竹林也不过这样拥挤。布店,鞋店,服装店,米面专卖店一条街一条街各分其类,只是写着茶馆或者接近这样称呼的店铺却显得稀少。

    那些整天为了谋求生活忙于生计的人,毕竟很少愿意搭上空闲的时间,花着很多的钱到这里把跟自己嗜好毫无相关的消遣当成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傅铭宇在寻找到底哪一家是“雅斋”的茶馆的时候,加藤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把他领进了一个内部装饰木质结构的茶肆里。刚一进门,一个轻拢慢捻抹古筝的弹奏声传了过来,像是专门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才响起的琴音。傅铭宇不知道这一切所谓尊贵的待遇都不是白白送上的,就连美丽姑娘的琴音都是加藤为迎接朋友的到来提前做好的安排。而且这种御用的招待如果他知道细目一定会大感吃惊。

    茶肆的光线不那么明亮,在这个靠近赤道的地方,人们对于阳光早就失去了兴趣,热浪无孔不入,雅斋茶肆里面的凉爽与光线的明暗没有多大的关系,不停运转的空调把房间里的热空气换成了冷空气。就连这里的桌椅也都在享受着空调的待遇,坐上去给人一种舒服凉爽的感觉,桌椅擦得跟这里的茶具一样干净得即使最挑剔的人也都无话可说,里面的茶座并不多,不是房间不够宽敞而是丛生着很多的竹子占去了很大的空间,在傅铭宇认为用这些假竹子来装饰房间一定不是商家的明智之举,当他亲手拿过一片竹叶想看个仔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犯了莽撞的错误,这些竹子居然都是从下面精心配置的土壤里长出来的,湛绿的竹叶就像刚淋过雨水一样,湿漉漉的。

    靠近茶座的旁边,有一个搭设精美的假山,突兀的假山石上跌落着一股清泉,虽是小小的内室,倒有一种野外空旷幽静的感觉。

    “先生,这是您要的西湖龙井。”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服务生右手拖着一个精致木雕的茶盘来到加藤跟傅铭宇东西对坐桌前,把两杯刚刚沏好的散着一股淡淡清香气雾的西湖龙井分别放在了他们的面前。接着又用一种款款的带着像姑娘一样的轻柔的声音说,“先生,请您慢用,如果需要服务请您随时吩咐。”

    且不说傅铭宇对于这个努力把自己变成有些姑娘腔的小伙多么的看不惯。仅这一杯西湖龙井就让他感到了无比的亲切,这是一种任谁都无法阻挡的亲切。傅铭宇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茶感兴趣的,如果非得要说出个时间来,那一定是他跟爱人结合的时候开始的。每次工作完回到家的时候,爱人总是给他沏上一杯淡淡的清香的茶。特别在他烦心的时候,那杯清茶却给他带来一股异样的情调,按着爱人的意思,茶是最能调节人的性情的。可以使急躁变得和缓,可以使忧郁变得开朗,可以使狭隘变得豁达,可以使敌对变得友好。傅铭宇不失时机的调侃到,也可以使野蛮变得文明,使魔鬼变成天使。如果茶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的神奇,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的单纯,他知道爱人之所以这样说来,无非是把茶感化成一种无限爱的力量。

    以前的时候傅铭宇曾经认真的想过别人的说法,他之所以这样的拼搏,无非是为了名和利。他努力的反思过,心里除掉了这个想法。事实上他跟大多数(指的是那些普普通通收入极低的劳动工人)人的想法是一样,无非是想尽一切努力通过自己劳动得到的报酬让自己的爱人和家人过得幸福一些。即使现在他也跟北星公司来到新加坡的工人一样,尽管这里的工程才刚刚的开始,有的人才刚来到新加坡却希望这里的工程能够早日结束,回去跟家人团聚。

    傅铭宇端起茶盅轻轻地抿了一口,细细品了品,想找出往日爱人给他沏上的那种西湖龙井的味道,差别实在太大了。跟国内的西湖龙井比起来算不上名贵。不过在这个地方即使再不名贵的东西也会变得昂贵起来。如果傅铭宇知道他喝的这一杯西湖龙井价钱的话,他一定会认定这是他喝过的最昂贵的茶。

    接着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茶盅里茶水的颜色和茶叶的样子,尽管水的颜色和茶叶的样子没有一点本质的差别,但是完全没有爱人给他沏出西湖龙井的味道。傅铭宇知道这是不需要任何探求就能得到答案的,即使是同样的水同样的茶,沏茶的人和品茶的环境不一样味道彻底的变了。

    一声声妙曼的乐曲犹如一股股清泉至上而下倾泻下来,撞击在突兀的山石上,犹如清澈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一股股清泉把山石上的尘埃涤荡得干干净净,这尘埃犹如人们心里的烦乱和杂念一下子被这妙曼的乐曲犹如清泉涤荡山石上的尘埃一样给冲淡了。傅铭宇是一个不懂音乐的人,这种给精神带来奋发的声音,没有因为他不懂音乐使他天生情有独钟的喜爱带来影响。就像一场规模盛大音乐会,台下的听众未必人人都精通乐理,这种人世间美妙的声音对他们有着夺魂夺魄深深地吸引力。这个拥有几千年文明发展史的民族对于音乐的痴迷和渴求早已深深地植根在骨子里了。就象一个人天生下来就需要吃饭、喝水、睡觉一样,离开了这些必不可少的需求,精神就失去动力和依存。

    在这个时刻里,傅铭宇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离开跟工程有关生活的圈子。至于是三个月多几天,还是差几天三个月他没有细心的计算过,总之几个月被杂七杂八的事情给紧紧地缠绕着,没有一点脱身的机会。尽管在北星公司的委派下,项目部的管理人员都一一到位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专职专项的人员去做,他们也都在为自己该干的事儿各尽其责,他还是觉得自己如果不面面俱到就不放心,多年养成的习惯与信不信任别人没有一点的关系。是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他总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抓起来,总是对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放心不下,一旦出现问题,他个人的名誉和经济利益的损失还是小事,北星公司的名誉和经济利益受到损失才是大事。社会的发展像北星公司这样保持原有经营模式的企业,发展的路子越来越窄,关乎着几千人生存命运的饭碗实在马虎不得。如果让他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来,他把这句话一定说得光明磊落,自己的名誉和经济利益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北星公司这个庞大集体的名誉和利益实在不能因为他个人的原因受到损害。特别是在新加坡,北星公司代表的是中国企业的形象,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北星公司的工人代表的都是中国人的形象。

    傅铭宇在努力做到内修外敛严格自我约束的同时,想得更多的是,怎样带好这支队伍。既要把工程干得出彩,还要让工人们做到不给自己和北星公司惹来麻烦,毕竟这里的制度跟国内的制度不同,国内很多违法犯罪的行为在这里却得到了合法的保护;国内看似不道德的行为,在这里却遭到诉讼被法院严加审判。这些在国内自由、懒散、放松惯了的人们可该好好的管管自己了。

    每一个有机会走出国门的中国人一言一行所有的作为除了代表自己个人的脸面,弄不好还会影响到中国人的形象,中国人的声誉和形象是容不得半点的诋毁和污蔑的。人们总是在想国家这个概念对于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跟国家比起来个人实在是太小了,又怎么会让实在太小的个人给国家带来一点点不光彩的形象,岂不是有点逆天理之大不违。那种言之凿凿的说教方式不知引起多少人逆反的心理,但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完全自律问心无愧。

    这是一个不能轻易触及极为严肃的话题,当这个话题和场景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我们的心灵应该经受一次怎样的洗礼。不能不让我们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好好的思量一番。

    当我们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或者说我们看到孩子们戴着红领巾来到烈士陵园里扫墓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是我们的心里从来就没想过,一切都只是一种形式?还是我们孩子时的那种纯真长大以后,早已被现实社会人情世故给熏染得褪去了心灵的诚实,变得老练了。当我们为今天的生活感到幸福和美满的时候,那些为了国家的繁荣富强付出了无比巨大艰辛、努力以及生命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是怎样想的?

    有多少人表面呼喊着高端响亮的口号,心底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实实在在的真心。

    中国这个历史久远的国家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的内忧外患,付出了多少的鲜血和生命。特别是近代的中国为了国家的统一民族的独立,多少的烈士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才是真正最可爱的人。一个在关键时刻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会牺牲自己依然敢于冲到前面,这样的人永远都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当之无愧算得上是纯粹的人。无论在祖国的任何地方,国家发展的任何时代,永远都需要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这样的人勇敢的站出来,也正是有这些人的牺牲和付出才能挺起强大祖国的脊梁。他们的牺牲和付出是为了大多数的人更好活下去,活得更好,也是为了使明天的世界月华日暖风清景明。

    跟这些出类拔萃的人比起来我们是怎样的普通,怎样的不值得一提。

    无论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也无论是任何的教化,都免不了有社会的渣滓。就像一个农民辛辛苦苦平整土地,翻土,施肥,浇灌,播种经营和侍弄了很久的田园,表面看上去长势蓬蓬勃勃,暗地里总是会潜藏着意想不到的虫害。

    傅铭宇早已意识到自己一切做得再好都是无济于事。只要有一个个在这里犯了法或者干出不该干的事,都会给北星公司惹来麻烦。习惯上每天工作前都要开一次短暂的早班会,他总是不时的出现,用一种最严厉的口气告诫工人们,个人的形象远比自己的技能重要得多。世上没有比做一个心胸坦荡光明磊落的人再让人受到敬重。

    ***

    高山流水的曲子结束了,又一支曲子响起来的时候。傅铭宇依然被绵软柔和的音律感动得心境畅然。加藤却悄悄地说了一声,“不好”。

    傅铭宇不知是这只曲目选择的不好,还是琴师姑娘的技艺让加藤感到不满意,他不知道加藤是一个对古筝很有深入的人,以为他的挑剔不该难为茶馆里的一个姑娘,毕竟这样的琴音在这样的地方是很难听到的。加藤好像从傅铭宇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加藤接着说。

    “总的来说,这个姑娘还是有些功底的,只是指法上还欠缺苦练的功夫。像这首曲子,开始的时候,指法上的力道如果稍稍大了一点,接下来就再也难以挽住局面了。不像其他由高而低的曲调,这是一支由低而高的曲子,等到高音的时候音调力度更要加大,要么造成失音。要么会使琴弦崩断。”

    果然在加藤刚刚跟傅铭宇说完乐理方面的知识,琴音骤然停止了。

    加藤轻轻挥了一下手势,那个站在不远处的既能照看到顾客又不能听到顾客说些什么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告诉琴师姑娘不要再弹下去了,我们需要肃静的说说话,你也把茶壶放在这里,需要的时候还是我们自己动手更加方便,付钱的时候不会少给一分的。”

    傅铭宇这才知道,里面的音乐都是加藤特意为他安排的。顿时让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受。自己穿着一身工作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像刚刚干完活从锅炉钢架上下来的工人,大咧咧地坐在这里享受这种高雅的待遇显得很不相时宜。

    “没想到您对古筝会是这样的精通。”傅铭宇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奉承的心理。

    “精通谈不上,不过,我真的很专心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古筝。”

    一个男人很专心的去学古筝,让傅铭宇同样有些难以想象。

    说到古筝,加藤心里最敏感的神经总是遭到最剧烈的触动。他爱古筝源于他心里深处对那份爱情的向往和回忆,为了那份爱情他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如果需要付出生命的话,他也毫不犹豫。但是那份爱情就像早春里的杏花,洁白的花瓣刚刚的绽放,正在美美的享受着春天里暖和的阳光,东风吹来的那股柔情使他们陶醉,正在畅想着夏天里将会结出怎样酸酸甜甜的果实。谁知道这一切都想得太完美了,遭到潜藏在夜里的那股冬天还未退去霜冻的嫉妒,冷不防一股强大的势力暗中向它们袭来。一下子夭折了所有美好的梦想,花瓣只好随着早春的微雨捻成了春泥,发出永远的无奈的叹息!

    在他确定跟傅铭宇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至交的时候,觉得心里那断曾经梦寐以求的缱绻还是不能轻易掏心掏肺地说出来。

    加藤有意地岔开了话题,但直接的切入正题显得有些突兀,从跟音乐有关的话题跳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对于爱好音乐的人来说,人生就像一场再盛大不过的音乐会,每一个音符的跳动都是一次激情非同寻常的转变,一切努力无非是把盛典推向高潮;对于好客的人来说,人生就像一场极为难得盛宴,在这场盛宴里能遇到一两个终生难忘的知己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对于赌徒来说,人生就是一场不知下一步命运该将如何的博弈。每个人的努力都未必在大是大非的现实里起到真正有价值的作用,我们又不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而放弃自己的努力。

    铭宇,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无所谓的,只不过是一个称呼,没什么好计较的。”傅铭宇想到的绝不仅仅是加藤对自己换了一个称呼这件事,他到底忍不住开始把要说的事向自己透露了。

    加藤接着说,“我的心里早已对海连湾有着极大的向往。尽管我从没有到过那里,那里的海滩,那里的山川,还有那里很多的过去曾经以再熟悉不过影像在我的记忆里翻腾。只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却无法想象得到,尽管我从川渝公司人的口里知道了一知半解,又岂能消解郁结我心里永远的块垒。如果说人是有灵魂的话,那么我的灵魂却被一件事紧紧地给束缚着,如果找不到一个能让我敞开心扉诉说的人,我不知道这件事将会给我到来怎样的折磨。”

    把傅铭宇彻底的弄糊涂了,简直不知加藤到底在说什么,想说什么?好在没来得及他提出疑惑的究竟,加藤倒反过来问了他一句。

    “铭宇,你是土生土长的海连湾人吗?”加藤这样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傅铭宇有些意外。

    “怎么说呢?”傅铭宇接着说,“除了我从小在海连湾长大,我父亲还有我爷爷,以及我爷爷的父亲,也许都是没有离开过海连湾,至于是哪一代从哪里到海连湾来的我已经说不清楚了。”

    “那您一定知道海连湾有个叫西山的地方吧。”

    如果加藤说起别的地方,傅铭宇也许不用多加思索。西山对他来说那里就是家的所在,很多在那里居住的人总是把回家说成回西山。尽管海连湾人对西山的情结超出寻常的浓厚,但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出名的特色,不像其他地方以名胜吸引旅游者的眼球,西山就像海连湾人的囊中私物,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所在。对于任何一个外人,海连湾人总是觉得西山没有任何值得大说特说的道理。

    这样一来倒是让傅铭宇排除了心理存在的所有的戒心。很想知道一个日本人怎么会知道海连湾有一个叫西山的地方,说不定有吸引人的故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正因为你没有细问,我才没有详细的回答你,从我们祖上到现在没有离开过海连湾,确切地说没有离开过西山,尽管西山早已发生了跟往日不同的变化,我们的家,我们家里的人也发生了跟往日不同的变化,但是唯一没有多大变化的,是居住地的位置就像有一根线在牵着,总也没离开过西山的一箭之地。更何况对以前的西山还留下了很多的老照片供给我们永远的怀念。”

    “如果您把您的记忆能回忆的更久的话,您听说过西山有一个利民堂的地方吗?”

    “利民堂?”傅铭宇犹疑了一下,好像加藤这一连串的问题倒能使人牵扯出很多的记忆,他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看过的几张照片。

    “如果你问起别的地方倒不难使人回答,只是利民堂这个名字在人们的记忆里离开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好在现在那里还是一家很大的药铺。除了卖中草药还有老中医在坐堂看诊,不过早已不再叫利民堂了,或者说利民堂早已是建国以前的事,新中国成立后改叫益春堂。对于海连湾人来说,益春堂的名声远远的超过西山,没有人知道在海连湾到底分布多少家分店。用海连湾人的话说,人们不愿意忘记利民堂曾经给海连湾人带来的好处,不但药堂延续了下来,就连名字都那么的相近。如果你问的不是我,我是说如果你问的不是一个在那里土生土长很多年的人,他们也许并不知道益春堂的今身就是利民堂的前世,不知道海连湾所有益春堂的分店都是曾经西山脚下利民堂的分支。还有更多的人不知道现在由张氏家族经营的益春堂在很早的时候却是李氏家族经营的利民堂。”傅铭宇间断有序地说出自己对利民堂知道的话题,端起茶盅轻轻地喝下一口茶。

    加藤又及时的给他换上了刚刚沏好的新茶。既然加藤提到了利民堂,傅铭宇觉得有必要像传播一种文化一样把他所知道另一个情节跟他说出来,“如果哪一天你不是以一个患者的身份走进西山的益春堂总店,迎门正厅的中央位置悬挂着的那副‘李时珍采药图’,一定让你相信这是一个经历过不平凡历史的中药堂,据说这幅名家书画最早是李家代代流传下来的真迹,至于利民堂的李家后代跟明代的李时珍有没有一脉相传的渊源无从考证。”

    人的大脑有着一种是任何时代都不可能超越的神奇,在傅铭宇跟加藤讲述益春堂由来的时候,眼睛却被一个细微情节的变化引起了注意,尽管加藤一直静静地听着,姣好的面色被心里激动的心情感染得越加庄重,眉宇间透漏着善良足以颠覆他以往对日本人的那种想象,甚至使他相信自己对他的怀疑是一种错误的判断。尽管他是一个地道的日本人,但是高鼻梁大眼睛浓眉毛这种明显带有中国人血统的特征,加上一口流利的汉语,总会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不相信,世上再会伪装的人也不可能达到如此的程度。

    加藤在廊岛工程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来新加坡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跟很多的中国人打交道,一号炉是川渝公司的人建的,工人们大多都是来自广川,即使偶尔有那么几个是来自海连湾的,说话中跟他们问起以前海连湾以前的事,居然都说是后来才搬到海连湾的,跟加藤说,不要说海连湾,就是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跟以前比起来都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建国以前的样子和发生的事几乎都做了地基深深地埋在了地下或者是随着那一代老人们的离世一点点的消失了。除非趁早去海连湾找那些上了年岁的头脑还算清醒的老人去打听。

    从北星公司接手承建二号机组的那时候起,加藤在传过来的资料里知道北星公司本部就在海连湾,开始留意北星公司每一个来自海连湾的人。之所以想找傅铭宇谈谈,一来他们年岁相当,又加上傅铭宇是北星公司的项目经理,经历的事一定比别人多,也许通过他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最主要的,这样的人总是有些修养的,不至于把知道的隐情到处去乱说。让加藤没有想到的是傅铭宇居然对以前的事说的那样的清楚,有些激动地说。

    “那就对上了。”

    傅铭宇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对上了。对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自己又不好去问,只好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我是说,在很多年以前的利民堂曾是我祖上的基业。”尽管加藤把这句话声音说得很小,但是在傅铭宇心里引起的震动不亚于走在初春刚刚开始融化的厚厚的冰面上,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冰层震裂的响声,把他惊到了。

    “你不是日本人吗?”傅铭宇的话语里明显的带着一种很不友好的口气。甚至表情没有一点他在北星公司的工程会议上一再强调的对待日方监理一定要有客气的态度。

    “我是说那是我祖上的基业,不过从我父亲的那一辈起就离开了海连湾了,我母亲是日本人。”

    傅铭宇似乎对这里面的事多少有些明白了。一定是跟日本对中国当年的侵略有关,都是曾经的那段残酷的历史造就的孽情。在刚一来到新加坡的时候傅铭宇曾经对加藤的汉话感到过深深的叹服。一个日本人居然把汉语说得那样的流利,甚至在中国人眼里很接近的两个字母的发音都能说的准确清晰,甚至不带一点的地方口音。一定在发音上下过很大的功夫。除此之外,傅铭宇在日本光阳公司给北星公司工程文件回执上居然看到了他用汉字写下的,“如有与图纸不符,请双方技术人员协商,意见达成一致为妥”最后落款依然是汉字“加藤”。不说他的做法是方便北星技术人员对英文和日文缺少足够的理解能力,只是这一行汉字傅铭宇就翻来覆去的足足看了好一阵子,虽说谈不上书法上的功底,但每一个字都写得端正有力,即使是北星公司那些有大学文化的工程技术人员看了加藤写下的汉字都要好好的欣赏一会儿,甚至自愧弗如。一定是他从小就有了一个很好的老师。傅铭宇此时找到的线索,使他学会汉语和汉字的一定是他的父亲。

    让傅铭宇没有想到或者说从不曾想到加藤下面的说法完全的把他顺理成章的想法给否定了。

    “我的汉话和汉字都是我母亲教的。”傅铭宇并没有向加藤问起他关于汉话和汉字的事,是加藤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你母亲?”傅铭宇吃惊的程度跟听到加藤一开始说到利民堂是我祖上的基业时是一样的,“那么说你母亲的汉话说的比你还要好,汉字也写得比你还棒。”

    “以前的时候,在我没有遇到更多的中国人,我一直在认为我母亲的汉话和汉字都是最好的。”加藤接着说,“这都是她有一个更好的老师,那就是我的父亲。在我母亲的心里我父亲始终都是一个世上最有才华的人。不过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在我还不知道我父亲长的什么样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机会叫一声父亲了。我母亲说过,我的父亲是一个好人,如果我的父亲当年不是遇到了我的母亲,不去日本而是留在海连湾也许不会那么早就死去的,他之所以那么早早的去世完全是因为太想念海连湾,太想念海连湾的利民堂,却为没有机会再回去抱憾而亡。”

    傅铭宇不知道加藤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在傅铭宇认识加藤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他有一个习惯,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经常的抬起左腕看表,哪怕是刚刚过去了五分钟他也总把左手腕再抬起一次,这样无论是谁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最重要的工作交流都要说的简短明了。好像为了工作,他并不在乎因为节省时间而惹得别人对自己不满,不过这一次跟以往完全不同,加藤再也没有看过一次表,傅铭宇猜想他甚至连表都没有戴出来。看来为了这次的交谈他已经攒足了时间,至于他为什么选择在茶馆,因为什么原因给自己请了假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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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历史的战争实际从来就没有终止过,战争就其本身意义来说,无非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在利益的争夺中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好处。如果一味地保持非正义而不战,是很容易遭到对手诡诈的算计。因此战争首先教会人们的是要精明,要看清形势。世界每一时刻都在激烈的中拼个你死我活。并不是真刀真枪、炮火连天、硝烟四起、到处流血牺牲的场面才是唯一的战争。战争是无处不在的,有时候战争的场地变了,参与战争的人也变了,形式也出现了各所不同。北星公司只是一个只负责火力电站设备安装的建设公司。真正对电站起到主导作用的是电站的核心技术和设备。就像是在实际战场上人的因素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的因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需要先进的武器。

    新加坡裕廊岛电厂是一个以垃圾做燃料的机组,核心技术和设备是来自日本的光阳公司。在没有来到新加坡的时候傅铭宇就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不过这样的想法好想超越了一介工人的该有的心里。但谁又能说作为一个工人不该应有超越普通人的想法。一定要借机会好好地学习日本公司成功的管理经验,体验什么叫先进的技术。毕竟人家在电力行业已经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尽管很多高深的科技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只要有那种不肯于放弃,孜孜追求的心理终究都能实现。就像一个参与实战的战士,哪怕是经历了一场场的败仗,只要信心还在,只要保持着谦虚、冷静、耐心的心态,细心地揣摩对手武器先进的要理,就能制造出比对手更先进的武器来,就能有更大的把握在战场上赢得最大的胜利。只有这样才能脱离被动挨打的局面。